第267節(jié)
蘇子衿先前到藥王谷的時候,藥王已然制成了丹藥與她服下,如此倒是可以保證她十年內不因寒毒而喪命。那藥倒算是將她體內的寒毒壓制住了,只要好生調養(yǎng),活個十年不是問題。 可是,如今蘇子衿郁氣攻心,脈象浮弱之中,卻又有混亂之意,如是這兩日還不醒來,極有可能今后再醒不過來! “理由!”司言瞳孔微縮,冷漠的鳳眸一派寒涼。 “她早些年便是郁氣極重,魔障太深?!陛p衣深吸一口氣,沉吟道:“因著思慮太過,晝夜魔夢的緣故,她已然站在雷池的邊緣,一念入魔?!?/br> “怎么可能?”百里奚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小輕衣,你不會是開玩笑吧?師父已然有三四年都不曾再修習、使用功夫了!” 入魔一說,只有習武之人才會有,而尋常的人卻是再如何也不可能走火入魔。因著習武之人周身經(jīng)脈被打通,自是不可與尋常人同日而語。 “你錯了?!陛p衣聞言,不由搖了搖頭,芙蓉面上,絲毫不見慵懶之色:“蘇子衿習武多年,習武的人本就容易走火入魔,雖如今她絲毫不動功夫,可這內力,早已侵入她的體內,除非廢了她的全身武藝,否則她還算是與尋常人不同?!?/br> 頓了頓,輕衣便又接著道:“不過,也好在她這些年都一直沒有動內力,否則她現(xiàn)下不是昏迷,而是全身經(jīng)脈暴斃而亡了!” 若非蘇子衿現(xiàn)下一直嬌養(yǎng)著,一定不是這樣平靜的躺在榻上。她那時已然崩潰,整個人失去理智,被魔障吞噬已是最好的結果。 聽著輕衣的話,百里奚便不由震住,他下意識看了眼司言,卻見司言鳳眸冷冷,雖瞧著波瀾不驚,可那股低沉的氣壓,儼然便表明了司言此時的心情。 識趣的暫時閉了嘴,百里奚便聽司言涼涼道:“可有辦法讓她蘇醒?” “暫時不能輕舉妄動?!陛p衣凝眸,神色嚴肅道:“必須先確認她是否會蘇醒,若是還未確認便動手的話,恐怕會適得其反!” 輕衣的謹慎,其實不無道理,一個暈厥的人,若是強制性讓她蘇醒,只會耗損她本就幾乎枯竭的精力,而蘇子衿就像是這樣的人,若是她只是因為情緒激動而昏厥,那么等到她精神頭恢復了,自然可以蘇醒過來。 可若是蘇子衿陷入魔障之中,便需要另想辦法,將她喚醒。 聽著輕衣的話,司言好半晌都沒有動靜,直到在場之人皆是以為他不打算出聲的時候,才聽他忽然道:“你去一趟右相府,看看那姑娘還有沒有得救?!?/br> 司言說的那姑娘,自然便是若水無疑了。雖然方才鐘離說她死了,但有些時候,人也存在一種假死的跡象。 “爺,那鐘離……”孤鶩皺起眉頭,忍不住出聲。 那鐘離便是害的蘇子衿限于危難的罪魁禍首,孤鶩心下,委實對他歡喜不起來。 只是,孤鶩的話才落地,便見一旁青煙和青茗通紅著眼睛,拱手低頭道:“求輕衣姑娘救一救若水姑娘!” 她們知道,蘇子衿是有多么珍視若水,因為珍視,那日失而復得之際,她才欣喜若狂,因為珍視,如今得而復失之際,她才癡狂入魔。 雖然她們也對鐘離恨得牙癢癢,但這一切本身便不是若水的錯,如是輕衣當真救活了若水,想來蘇子衿也會很快蘇醒。 畢竟…… “解鈴還須系鈴人?!彼狙郧謇涞穆曇繇懫?,幾乎和青煙、青茗心中的想法,一模一樣。 孤鶩聞言,倒是心中清明了一些,只瞧著青茗哭的眼睛都腫了,一時間有些心疼。 “好。”這時候,輕衣微微頷首,就道:“你好生照顧著蘇子衿,也保重你自己的身體。” 這話,便是在叮囑司言了,輕衣知道,蘇子衿這般模樣,司言最是心痛,所以她才害怕司言也入了魔,就這般不吃不睡的等著蘇子衿醒來。 淡淡應了一聲,司言沒有說話。他轉過身,緩緩便坐到了蘇子衿的床榻邊沿,容顏冷淡依舊,卻讓人瞧著有股莫名的心酸。 見司言如此,輕衣便知道,自己勸阻無用,嘆了口氣,她便道:“百里奚,咱們走罷?!?/br> 點了點頭,百里奚看向司言,語氣別扭道:“死面癱,你若是自己出事了,可別怪老子不讓你照顧老子的師父!老子可不想師父醒來心疼你!” 半是威脅的一句話落下,卻是讓司言眸光一頓。 不待司言回答,百里奚便隨著輕衣很快離開了。 看著司言沉默的模樣,青煙和青茗皆是心中酸澀,兩人對視一眼,便不動聲色的招呼了其他人,退了出去。 等到眾人都離開了,司言才伸出手,撫了撫蘇子衿的額頭,鳳眸幽深一片,秀美的臉容寫滿了小心翼翼。 …… …… 那一頭,鐘離還抱著若水,兩眼空洞的坐在床榻之上。 “相爺,”花影有些不忍心,便勸道:“相爺,若水姑娘如是瞧見相爺這般,一定要心疼的?!?/br> 這樣的鐘離,周身縈繞著死亡的氣息,在那年若水失蹤的時候,他見過??扇缃瘢婋x親眼見著若水咽氣,親眼瞧著她閉上眸子,了無生息?;ㄓ爸?,這一次絕不同于從前。 至少從前鐘離還可以自欺欺人,只當作若水是失蹤了,不是死去了。 只是,花影的話落地,鐘離卻還是一動不動,他不知在想著什么,眼底沒有絲毫的神采,黯淡的仿若幾乎消亡。 “相爺!”深吸一口氣,花影道:“難道你都不讓若水姑娘好好下葬么?” 鐘離的模樣,儼然是想隨著若水而去,看的花影著實心酸不已。 鐘離聞言,卻還是一動不動,他就好像整個人魂兒都在了一般,只嘴里低低念著什么,讓人聽不甚清楚。 “相爺!”花影攥緊拳頭,聲音徒然拔高了一些。 這一次,鐘離終于有了些許反應,就見他不悅的皺起眉梢,低聲斥道:“滾出去!” 花影垂下眸子:“相爺,屬下……” “你要本相說第二遍?”鐘離抬眼看向花影,眸底有殺意浮現(xiàn)。 心中一顫,花影便跪下身子,硬著頭皮道:“相爺,屬下不想看到相爺如此?。∫侨羲媚镏?,想來也是不愿相爺這般……” “若水沒有死?!辩婋x面無表情的說著,語氣卻極為冷靜:“你打擾她睡覺了?!?/br> “相爺,您……”花影眸光一愣,立即便抬頭看向鐘離:“您……” 好半晌,花影都沒有說出口。他想問鐘離,相爺,您是不是和蘇子衿一樣,瘋了? 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又忍不住咽了下去,不敢再提蘇子衿的名字。 “你覺得本相瘋了?”鐘離笑起來,臉色很是冷漠:“你覺得本相錯了?” “屬下不敢!”花影身子一顫,腦袋立即低的更下了點。 鐘離所說的‘錯了’,其實是在說方才鐘離刺激蘇子衿的那些話,那些責備而誅心的話。這一點,花影自是明白。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夠說什么,畢竟這件事……鐘離也是受了很大的刺激。 花影心中的念頭堪堪掀起,卻見鐘離忽然扯了扯嘴角,眼底一寸寸變涼:“我若是不責備她,又該責備誰呢?” 誠然他心中知道,蘇子衿其實也是無辜,他知道蘇子衿并沒有什么錯。甚至于……他知道這個女子承受了許多。 可他就是這樣的自私,自私到當時清醒著想找到一個發(fā)泄口,他想讓別人痛,仿佛這樣就可以分擔了他內心的痛意一般。 “若水當是會怪我罷?”摸了摸懷中女子變冷的臉頰,鐘離癡癡的笑起來:“若水,我這樣傷害你的容青,你難道不起來同我置氣嗎?” 她這樣喜歡那女子,喜歡到當年愿意為了她承受死亡的恐懼,為何如今不能為了蘇子衿,起來斥責他呢?便是打他、罵他,也是極好呵! 這樣的鐘離,有些病態(tài)的可怕,可落入花影的眼底,卻是無比的心酸。 為了這個姑娘,他等了她三四年,如今堪堪獲得一絲絲幸福,卻又全然被摧毀了去……這世上,總歸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稱心如意。 就在花影心中嘆息之際,有敲門聲忽然傳來,他轉身看去,便見管事顫顫巍巍的站在門口,稟報道:“相爺,這……這兩位忽然闖進來,說……說是要……要為若水姑娘診治……” 一提及若水,管事便不由打了個寒顫,尤其瞧著鐘離還抱著若水,生怕如此會觸怒鐘離。 診治? 鐘離微微一愣,隨即忽然便想起,先前司言說過已是找了藥王谷的輕衣前來…… 然而,就在這時,百里奚冷哼的聲音忽然傳來:“要看病還這樣大爺?鐘丞相想來是高高在上慣了罷?” 一路而來的時候,百里奚便問了落風,大抵將蘇子衿吐血的事情弄了明白,故而現(xiàn)下一看到鐘離,他便覺得渾身不來勁兒! 隨著百里奚的聲音落下,鐘離順著視線看去,便見少年穿著張揚十足的紅衣,眉眼極為漂亮,隱約之間,便好像看見了當年的容青一般,下意識的便讓他微微愣住。 而他身旁的女子,自然便是輕衣無疑了,明眸皓齒,神色慵懶,瞧著很是好看。只是,在那一剎那,鐘離回過神來,立即便道:“還請輕衣姑娘救救若水!” 鐘離的口氣,很是誠懇,也很是急迫,對于百里奚方才的嘲諷,他根本沒工夫去計較,更沒有心思去在意。 如今,他一門心思只想著若水,只要救活若水! 瞧著鐘離這一副瘋狂的模樣,百里奚不由一愣,隨即他和輕衣對視一眼,下一刻,輕衣便只身上前,淡淡道:“盡力而為?!?/br> 說著,輕衣就立即走到了床榻邊沿,倒是絲毫沒有遲疑。 鐘離見此,便顫抖著將若水放下,隨即他忙不迭的下了床,自發(fā)的站到了輕衣的身后。 百里奚皺了皺眉梢,一時間也沒有再如何責備,只等著輕衣診治的結果。 那一頭,輕衣已然伸手探了若水的鼻息,果不出她的所料,若水呼吸全無,身體此時已是僵硬起來,早已涼透了的肌膚,沒有絲毫溫度。 搖了搖頭,輕衣道:“太晚了?!?/br> 終究還是遲了一步,如是她早一些抵達,或許還能夠為若水續(xù)一陣子的命。 見輕衣?lián)u頭,鐘離不由一怔,他雙眸微微渙散,好半晌都沒有出聲。 直到輕衣起身的那一刻,他才忽然上前,下意識便捏住了輕衣的肩膀,慌道:“輕衣姑娘,求你救救若水罷,無論什么方法,只要救救她!” “喂!喂!”百里奚見鐘離用力的捏著輕衣的肩膀,不由立即便掰開了他的手,皺眉道:“你他娘冷靜一點!這是老子的女人??!” 說著,百里奚便稍稍拉開了鐘離和輕衣之間的距離,傾身擋在了輕衣的面前。 轉過身,百里奚擰著眉,心疼道:“小輕衣,你肩膀疼不疼,要不要我?guī)湍愦狄淮???/br> 雖然他不怪鐘離,畢竟這廝方失去最愛的人,可卻并不意味著,百里奚當真任由鐘離胡來。 心中微微有些暖意,輕衣卻只是搖了搖頭,擺手道:“我無事的。” 一邊說,她一邊便站在百里奚的身后,看向鐘離道:“不是我不救她,而是回天乏術。和閻王搶人,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說這話的時候,輕衣尤為冷靜,她是醫(yī)者,看慣了此等生死之事,有些時候是真的無能為力。 輕衣的話音落地,鐘離臉上的神色便頓時頹敗起來,那灰暗的色澤,宛若要隨之而去一般,瞧得一旁花影驚心不已。 他知道,如是若水姑娘無救了,自家相爺也絕不會茍活,這一點,光從相爺現(xiàn)下這般崩潰的模樣,便可得知。 心中微微一緊,花影便忽地問道:“聽說前些日子出現(xiàn)往生丹,不知輕衣姑娘以為……這往生丹可是能救若水姑娘一命?” 往生丹的事情,雖然鐘離說過是司言和蘇子衿故意放出來的消息,但花影以為,現(xiàn)下最重要的,便是給鐘離一絲希望。 至少這樣,他還可以活下去! “你們有……往生丹?”輕衣眸底有光芒閃現(xiàn),這往生丹倒是舉世皆知,尤其在輕衣這等子醫(yī)癡的眼底,更是神奇的存在。故而,乍一聽花影提起,她便以為鐘離手中捏著往生丹。 “呃……我們并沒有往生丹?!被ㄓ凹泵Φ溃骸爸皇菍傧孪胫?,若是找到往生丹,可否救若水姑娘一命?” 說著,花影不著痕跡的看了眼鐘離,見鐘離眸底焦距恢復了不少,心中暗暗催促輕衣,趕緊給個希望。 聽著花影的話,輕衣便點了點頭,回道:“這往生丹乃世間罕見之物,若是可以得到,指不定便有救了?!?/br> 相較于其他人,輕衣算是對往生丹有些了解的。江湖傳聞,喬盟主得了往生丹,內力大增,武藝超絕,這件事,輕衣自然知道,畢竟喬盟主便是長寧王妃喬喬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