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jié)
這一聲‘容青’一出來,樓寧玉心中便是一跳,好在他如今是閉著眼睛,否則那一瞬間眼底的情緒若是被鐘離窺見了,想來事情便有些棘手了。 穩(wěn)下心神,樓寧玉才緩緩揚唇,睜開如水的眸子,笑道:“寧玉在大景的時候,確也聽過鬼面將軍容青……只可惜,寧玉身處異鄉(xiāng),無法得之一見?!?/br> 曾幾何時,樓寧玉其實也是心中仰慕蘇子衿的,那時候他身處皇宮,猶如被囚的籠中鳥,心中倒是極為敬佩那些個英雄俠士。而容青……或者說,蘇子衿,便是其中一個。 鐘離聞言,卻是不由笑了起來,就見那張清俊的臉容如清風明月,熠熠生輝:“當年他身處朝堂之際,我厭他、羨他,卻不曾結(jié)交。如今眾人皆是說他已然成了黃土一杯,可我倒是有些不信……” “不信?”樓寧玉心中有些詫異,只面上分毫不顯,笑道:“看來右相大人對他,有些執(zhí)著?!?/br> 只有執(zhí)著,才會在‘人死燈滅’的時候,還堅信他活著,只有執(zhí)著,才會在三萬人無一生還的時候,還謹記了三年! “執(zhí)著?”鐘離反問:“三爺可知,他偷走了我一樣?xùn)|西?” 說著,他兀自一笑,淡淡道:“若是他沒有偷走那樣?xùn)|西,我還尚可釋懷,死了便死了??伤懒艘院?,有些東西……” 話音未完,就見鐘離停了下來,也不知在懷念什么,眼底的恍惚之色,令人動容??山K歸,他沒有說下去,只停到一半,便不再說話。 樓寧玉瞧著,一時間不知所以。只是,現(xiàn)下的鐘離,倒是有些難得的惆悵,往日里高深莫測的神色,也染上了傷感之色。 他不知道,蘇子衿究竟偷了鐘離什么東西,以至于整整三年,這廝還如此念念不忘,望有回響。 馬車很快便抵達了右相府邸,自那以后,鐘離便沒有再開口了。樓寧玉見此,自是沒有詢問,他與鐘離雖是盟友,但到底有些事情,不能太過cao心…… 等到兩人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鐘離才喚來了自己的下屬。 彼時,他正坐在窗臺旁,手邊有明燈璀璨,照著那張棱角分明的清俊臉容,很是好看。 鐘離生的很好,俊美秀麗,既不太過陽剛,也不過分陰柔,他就像是雨后的春筍,略顯青稚,卻又風華無限,瞧著十七八歲的模樣,絲毫不顯年長。 煙京有女子為之癡狂,卻沒有人知道,鐘離出自何處,也沒有人知道,他父母親族所處何方,只知道,當年年少的他獨自一人上了煙京,一場科舉之后,莫名的便成了炙手可熱的狀元郎??捎腥艘洛\還鄉(xiāng),他卻只在煙京安身立命,不見家中族人慶賀。 最初的時候,還有人為之探究,只是無果之后,漸漸的,煙京的人也都開始習慣了如此一個孑然一身的鐘離。 “相爺,”花影半跪在地上,稟報道:“據(jù)屬下調(diào)查,蘇子衿和孟家沒有聯(lián)系,此次來煙京,聽說是司言向皇帝請的命,說是要領(lǐng)略各國風采……” 早先的時候,鐘離便已然派了花影去調(diào)查,畢竟昨日蔣雄的事情,最后牽扯出了孟瑤……而今日,且不說孟瑤和孟伏對蘇子衿的在意,便是那時候蘇子衿和司言剛進大殿的時候,孟家那頭的女眷,也都一臉驚懼的瞧著蘇子衿。 這般來說,如今調(diào)查出蘇子衿與孟家沒有關(guān)系,鐘離倒是不相信的。連花影都調(diào)查不出來,只能是蘇子衿太過神秘的緣故! 見鐘離沉吟,花影便請示道:“相爺,可要調(diào)查三王爺與蘇子衿……” “不必?!辩婋x打斷花影的話,只垂下眸子,沉聲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br> 所謂盟友,不僅僅是在一條船上那般簡單,若是不建立在信任的基礎(chǔ)上,不用他人怎么設(shè)局,這條船也要自己翻了的。 想到這里,鐘離忽然便問道:“可找到她了?” 這話一問出來,花影便不由頓了頓,隨即他抬眼看了看鐘離,才低聲道:“相爺,我們的人手已然搜了大半個東籬……依然找不到?!?/br> 三年的尋找,鐘離從未曾停歇過,可無論怎么找尋,那姑娘也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蹤跡。 鐘離聞言,正倒著熱茶的手下便是一頓,放下手中的杯盞,他便道:“繼續(xù)找?!?/br> 說著,他緩緩執(zhí)起杯盞,輕輕抿了一口。 花影心下一滯,有些心疼自家相爺,便壯著膽子,勸慰道:“相爺,三年了,那姑娘或許是死了……” ‘砰’的一聲,就見鐘離手中的杯盞突然落地,被摔得四處飛濺。 “相爺!”花影一驚,便立即跪地低頭,拱手道:“屬下知錯!” “她沒有死?!蔽逯笖n起,鐘離清俊的臉容浮現(xiàn)一抹冷沉,厲聲道:“本相說了,她沒有死!她只是被人偷走了!” 是了,他深愛的那個姑娘,只是被人偷走了而已,她不會死,也不可能死! “相爺,屬下……”瞧著這般有些執(zhí)著到入魔的鐘離,花影咬了咬牙,便狠心道:“屬下找了許多地方,從最開始她失蹤就找起,無論是官家府邸,還是山莊園地,都統(tǒng)統(tǒng)沒有她的下落,當年那場雪崩,有人看見……” 花影的話還沒說完,便覺有五指死死的掐住他的脖頸,他微微抬首,便瞧見素來文雅從容的鐘離……那個聰慧而堪比圣人的鐘離,此時正面露殺意,似乎要置他于死地。 就在花影覺得氣息就要斷開的時候,只覺身子一飛,整個人便被鐘離扔到了地上。 不待他說話,鐘離便冷冷道:“滾出去!” “相……咳咳……相爺咳……”順著自己的嗓子,花影斷斷續(xù)續(xù)道:“屬下……咳咳……屬下……” “滾出去!”暴戾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本相不想看見你!” 赤紅的雙眼,仿若染了殺伐一般,此時的鐘離,再不是煙京閨閣女子人人愛慕的美好青年。 看著理智全消的鐘離,花影心下一疼,卻還是很快走了出去。 直到那腳步聲漸漸消散,鐘離的神色才緩緩恢復(fù)了清明。只是,他眸光落在天邊那滿是繁星的夜空時,一抹嗤笑忽然xiele出來。 閉上眼睛,耳邊仿若有女子銀鈴般的笑聲響起,她站在星河的面前,回頭沖他笑容滿面:“喂,你說咱們這般,算不算才子佳人的偶遇?” “才子倒是真才子?!彼ζ饋?,故意逗弄她:“佳人是不是真佳人……我就不知道了?!?/br> “嘁!”她臉上露出不高興的模樣,哼道:“給你一點兒顏色而已,你以為我當真要做你的佳人???我將來可是要嫁給……” “我不會讓你嫁給他?!彼驍嗨脑挘裆珮O為認真:“很快,很快我就可以娶你了?!?/br> “誰要嫁給你,”她臉色一紅,轉(zhuǎn)身做了個鬼臉,道:“想得美!” 說著,她偏過頭,笑嘻嘻的便跑到了前頭。 看著那漸漸消失在星空下的背影,一瞬間,心臟疼的仿佛要窒息,鐘離睜開眸子,修長的手指緊緊捂著胸口,那處好似有什么炸裂開來,腦海中卻是浮現(xiàn)著那女子的笑容。 他們都說她死了……死在了那場雪崩。 可唯獨,他不信! …… …… 入夜微涼,孟府一派冷沉。 “三姐,”孟璇璣咬著紅唇,難以置信道:“那個怪物……她……她回來了嗎?” 說著,她雙手纏上孟瑤的衣袖,驚恐的眼底滿是不安。 “五妹,這事兒不是你cao心的?!泵犀幤届o的笑了笑,撥開她緊緊抓著的手后,伸手撫了撫衣袖。 “三姐,我……我怎么能不cao心?”孟璇璣不可思議的瞧著孟瑤,尖聲道:“她現(xiàn)在是世子妃了,身份那樣尊貴,而且她今天不是還當眾捉拿了大姐的貼身婢女嗎?難道這樣還不足以畏懼?” 瞧著孟璇璣如此激動的模樣,孟瑤心下有一絲厭惡與煩躁,只暗中鄙夷這女子的愚蠢膽小。不過面上,她倒是絲毫不顯現(xiàn)。 淡淡笑了笑,孟瑤安撫道:“五妹,今日我不過是要試探她一番罷了,你瞧著她如此火急火燎的處置著心蕊,可是明智之舉?” 一提起心蕊,孟瑤心下便有些難受,深吸一口氣,她便繼續(xù)道:“你放心,當年的事情那么久遠了,她便是要回來報仇,也有我和爹爹擋著,不是嗎?” 孟瑤的話,顯然是在敷衍孟璇璣的,畢竟蘇子衿就是容青的事情,除了她和樓霄還有孟伏之外,幾乎沒有其他人知道。當年她也是因為和樓霄達成了共識,才全然確定了她的身份……故而如今,她自是不想同這愚蠢的孟璇璣多說什么,以免這蠢貨壞了大事! 孟璇璣自然不知道孟瑤是敷衍自己,只一聽孟瑤的安慰,她心下便是穩(wěn)了幾分,可到底還是有些不安,畢竟當年‘弒殺祖父’一事,她也算是陷害之人! 瞧著孟璇璣那副害怕不已的模樣,孟瑤心中自然知道她在怕什么,只是她現(xiàn)下本是來找孟伏的,卻是被孟璇璣先給纏上了,委實晦氣的很。 就在孟瑤心中不耐之際,就聽屋子的門被推開,露出孟伏陰沉的臉容。 心下一頓,孟瑤便立即知道,孟伏如今……也是恨不得殺了蘇子衿! “璇璣,你先回房歇著。”不待孟璇璣開口喚人,就聽孟伏威嚴道:“為父有些事情與你三姐商議?!?/br> 孟伏的話一出,孟璇璣即便再怎么不樂意,還是得乖乖出去。 不多時,就見孟璇璣掩了門,很快便離開了,與此同時,孟伏卻是看向孟瑤,語氣有些發(fā)冷:“瑤兒,你也看到了吧?” 看到了什么?自然便是看到了蘇子衿就是孟青絲,就是當年的容青! “我們一直懷疑她沒有死,如今她卷土重來……”孟瑤清麗的臉容有惡意浮現(xiàn):“爹爹,是時候讓她死個徹底了!” 原本三年前,他們便懷疑蘇子衿沒有死,因為懷疑,孟瑤才冒著風險,火燒林府,引誘蘇子衿出現(xiàn),只是那時,卻沒有見到蘇子衿的蹤跡……沉寂三年,直到前些日子,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她在大景出現(xiàn),至此才有了那一系列的委托暗影門的刺探! 孟伏聞言,卻是皺了皺眉頭,一想起司言今日的威脅,心下便不由一頓:“瑤兒,這一次,我們千萬要不可掉以輕心,司言那里……” “父親放心?!泵犀幑创揭恍?,眸底有覬覦的情緒一閃而過:“我保證要讓司言乖乖的舍棄蘇子衿!” 當年樓霄都可以,難道司言就不行? 無論是誰,只要是蘇子衿愛慕的,她孟瑤都要一一搶奪了去,讓她痛不欲生! …… …… ------題外話------ 喜樂(擠眉弄眼):蘇子衿,你看我這樣護著你,咱們是不是天下第一好? 蘇子衿(無語):要酒就直說…… 喜樂:哎呀呀,我哪里是要喝酒啊,我只是想為你分擔一些甜蜜的負擔而已,你看你也不能喝酒……我這是幫你,幫你! 蘇子衿:…… ☆、82莫名老頭兒 夜宴之后,連續(xù)兩日,蘇子衿都很少看見司言,尋常時候再晚都會一塊兒用膳,可那兩日,基本上兩人也只一起用過一次膳食,就連夜間歇息,司言也歸來的很晚,這一度讓蘇子衿心下不解。 第三日晨起的時候,蘇子衿睜開雙眸,司言便已然不在,空蕩蕩的床榻上,幾乎連他存留的溫度也消散了去,僅剩的,大抵也只有他身上青竹般的淡淡的香味。 睜著眼睛躺了好一會兒,蘇子衿才緩緩起身,等到一切洗漱完畢,她便兀自一人坐在桌前,瞧著那滿桌的膳食,提不起一絲勁兒來。 身后青煙見此,心下有些不解,就聽她問道:“主子,可是膳食不和胃口?” 今日的膳食,其實和往日里差不多,可青煙想著,或許自家主子是吃厭了這些膳食,想換一換口味。 只是,青煙的話才問出口,就見她身側(cè)青茗用胳膊肘頂了頂她,沖她搖了搖頭。 自家主子哪里是膳食不和胃口,是陪著用膳的人不在,才如此魂不守舍。 蘇子衿聞言,倒是沒有看見身后這兩人的互動,只淡淡抿唇,笑道:“不是膳食的問題。” 說著這句話,蘇子衿便沒有再吱聲了,瞧得青煙好一陣迷茫,不知所以。 心下疑惑,就見蘇子衿已然提起一旁的筷子,動作極為優(yōu)雅的吃了兩口飯,不過,才扒拉了兩口,蘇子衿便狀似不經(jīng)意道:“這兩日你們暗衛(wèi)里頭的事情許多,孤鶩,你不妨也去幫幫忙?” 這話,便是在問一旁默不作聲的孤鶩了。自那日蘇子衿提及要孤鶩與青茗一塊兒,司言便將孤鶩留給了蘇子衿,一時間,孤鶩便也就時常守在她的身邊,跟隨出行停留。 見蘇子衿如此問,孤鶩一愣,倒也沒有多想,便回道:“屬下沒有聽聞近日暗衛(wèi)里頭有什么事兒呃?!?/br> 一時間,蘇子衿手中的筷子立即頓了頓,也不知她在想什么,好半晌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