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jié)
蘇子衿兀自說著,卻不料,一旁的墨白卻是將眸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只是墨白才看向她,司言冰冷的視線便直逼了過去,惹得墨白一僵,便只好失笑著收回了自己的眸光。 兩個男人的視線交錯,蘇子衿和南洛倒是沒有看到,但一旁的喜樂卻是逮個正著,尤其是墨白……想到什么,喜樂臉上的幸災樂禍,一瞬間便更加濃了幾分,看的她對面的蘇子衿,一時間無言以對。 不多時,疆南國的人便離開了,等到進了屋子,蘇子衿才笑吟吟的看向司言,夸贊道:“阿言現下是越來越懂我了?!?/br> 原本她要說的話,也正是將南音的怒火引到孟瑤的身上。畢竟孟瑤此人極會偽裝,而南音又是個暴脾氣的,若是兩人當真對起來,至少在嘴皮子和面子上,孟瑤是討不了好的,而這樣一來,便是可以讓孟瑤愈發(fā)憋屈,怒火難消! 蘇子衿的話一落地,司言便淡淡道:“今夜的刺客,你一早便知道?” 原先蘇子衿同意和南音換屋子的時候,司言還是有些奇怪的,不過如今看來,蘇子衿應當是率先算準了孟瑤會派人前來刺殺,便故意讓南洛的人解決那些刺客。這樣一來,她也只需要坐收漁翁之利,便足矣。 “自然?!碧K子衿淺淡一笑,說道:“這兒離東籬也不遠了,大抵是最后一個客棧,而孟瑤所能動手的,也只不過在這個客棧。這里的房間幾乎都是東籬率先給咱們分配好的,孟瑤知道我的房間,也不甚稀奇,只是,我方才與南音那么一換,孟瑤怎么也是不可能料到的,原本還指望著南洛可以抓到一兩個人,順帶便讓疆南誤以為是她要刺殺南洛,這樣一來,導火線便徑直被引到了孟瑤的身上,而未來,也會多許多人來對付孟瑤!” “只是,沒有想到,”蘇子衿頓了頓,便又繼續(xù)含笑道:“孟瑤這些年倒是更聰明了些,知道用這等子試探的方法……” 孟瑤如此,不過是試探罷了,否則依著她對她的恨意,大抵會出動許多人,而不是這樣快速的就被南洛的皇衛(wèi)處理了。 聽著蘇子衿的話,司言顯然也不是很驚訝,聰慧如他,自是一瞬間就明白了其中緣由。 想了想,司言便垂下眸子,好半晌,他才看向蘇子衿,沉聲道:“今夜有人將至?!?/br> “誰?”蘇子衿詫異,心下有些不解。 司言淡淡說道:“藥王?!?/br> “藥王?”蘇子衿依舊是一頭霧水。 “回魂丹在我的手中,”司言沉吟道:“我讓他來為你診治?!?/br> 瞳孔微微一縮,蘇子衿道:“你威脅他?” 司言為了給她解寒毒,竟是威脅藥王? “不錯?!彼狙詻]有否認,只抿唇道:“回魂丹沒有道理平白給他?!?/br> 說著,他上前一步,長臂一伸,便將蘇子衿納入懷中。 “阿言?!碧K子衿柔順的反手抱住司言,將臉容貼近他的胸膛,不禁嘆息道:“我這樣,是不是讓你受累了?” 不是身累,而是身心疲倦。她最怕的,便是他覺得累,最怕的,也是他即便累了,也不告訴她。 瞧著這樣的蘇子衿,司言一時間心疼不已,他大掌撫過她的發(fā)梢,清冷的臉容漫過一抹情緒,道:“子衿,如果沒有你,我才覺得活著很累?!?/br> 他不敢想象沒有蘇子衿的日子,從前他一個人也可以活的很好,可現在不行,唯獨現在……沒有蘇子衿,他活不下去。 分明不過短短幾個字,卻是說的蘇子衿有些眼眶發(fā)酸。她的阿言……若是沒有阿言,她又如何能活的下去? 有時候,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自來許多人都說我沒有感情,便是我自己,也覺得如此,可到底沒有人知道,冷情之人一旦動了情,便是毀天滅地,不死不休的糾纏。”司言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顫,便道:“所以子衿,你不會有事,絕對不會!” 素日里,他們總不會提起她的寒毒,可即便不提,兩人也是心知肚明,他和她之間,最是怕陰陽兩隔的不得已。 那種痛,即便只是稍稍想一想,也讓人覺得無法呼吸。 “阿言,”蘇子衿眸光如水,卻是兀自一笑,溫雅道:“我走過黑暗,越過死亡,爬過枯骨……好不容易才來到你的身邊,如何能夠就這樣離去?” 即便閻王要她三更死,她也要掙扎著,活到日出東升! 蘇子衿的話,委實取悅了司言,這般信誓旦旦的言論聽在他的耳畔,堪比甜言蜜語,令人沉迷。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耳邊突然響起一聲嗤笑,蘇子衿一愣,就見司言蹙眉,面容冷冷道:“出來!” 這一聲出來,極為淡漠,聽得門外的人有些不悅。只是下一刻,就見司言拉開門,面無表情。 木門被拉開的一瞬間,蘇子衿就瞧見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人側著身子,一副‘偷聽’的架勢。 他穿著灰色袍子,身材微胖,面貌和藹,瞧著極為有趣。 “你這人!”似乎是司言這拉門的舉動令他不悅一般,就見這老人擰起眉頭,斜眼道:“懂不懂尊老愛幼了?” 司言全然不理會他,只牽起蘇子衿的手,冷冷道:“進來?!?/br> 說著,他兀自領著蘇子衿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動作尤為輕柔。 那老人見此,不由哼了一聲,卻是沒有說什么,只‘聽話’的進了屋子,同時還順帶掩上了門。 一走進來,他便自顧自的拿了一張板凳,坐到了司言和蘇子衿的對面,那雙老態(tài)的眸子落在蘇子衿的身上,怎么也掩不住那驚奇的神色。 “看夠了?”司言抬眼看向老人,語氣依舊漠然。 “沒看夠!”見司言如此落他面子,老人不由瞪著眼睛,不高興道:“臭小子,老夫瞧瞧孫媳婦兒,礙到你了?” 這一聲孫媳婦兒出來,就是蘇子衿再傻,也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誰了。 桃花眸底有笑意閃過,就見蘇子衿看向司言,一臉認真的問道:“阿言,你皇爺爺不是早就駕崩了?怎么這老人家還說什么孫媳婦兒?” 蘇子衿的話,可謂是辛辣至極,聽得對面那老人,氣的跳了起來。 “臭小子,你瞧瞧你這媳婦兒怎的說話?”老人吹胡子瞪眼,氣惱的瞧著蘇子衿,道:“老夫可是這臭小子的外祖父!” 老人的話才落地,就見司言抿唇,淡淡說道:“不必理會他?!?/br> 這個‘他’,自然便是指眼前的老人了,畢竟這老人,不是他人,正是藥王谷第十七代藥王,元白。 “臭小子,不看病了?不想看老夫就走!”藥王撅起嘴,冷哼著就要朝外頭而去。 只這時,司言涼涼的聲音卻是響了起來:“不要回魂丹,你就走罷?!?/br> 這話,便是**裸的威脅了。藥王一聽,臉上的嚴肅便一時間崩塌了去,只余下絲絲諂媚,回頭道:“哎呀,老夫不是和你開玩笑嗎?何必那么認真?” 說著,藥王笑著又走回了自己方才的位置上,繼續(xù)嘮嘮叨叨道:“你說這世界上有你這般做兒子的嗎?自家母親病重,你竟還捏著救命的藥不放,硬是逼自己的外祖父在幾日之內趕到,委實是狼子野心、豺狼虎豹、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 司言聞言,卻是抿唇,面色冷淡道:“元白,你養(yǎng)我三年,我已是都還給你了。便是清漪的生恩,我也在多年前便還清了?!?/br> 說這話的時候,司言神色極為淡漠,絲毫看不出情緒,只是這般沒有情緒的模樣,才是叫人最為痛心。 藥王心下想要反駁,可思來想去,他說的確實不錯。幾年前司言便已然為他尋了許多藥,無論是北冥的珍奇之物,還是舉世的靈丹妙藥,他確確實實以償還一切為條件,一一為他找來了,至于那麒麟血……也是因為長寧王夫婦要求,他才舍命去尋。 這些年,他所作的,如何不是償債呢?便是欠了十年、二十年,他這幾年的償還,也顯然是足夠的。 嘆了口氣,藥王便道:“那些事情是我對不住你,你莫要錯怪了你娘……” 當初是他一氣之下將他送進錦都,那時候的司言委實太像昭帝,而他也實在太愛自己的女兒,故而,等他冷靜下來后,便是萬分的后悔。只是,有些事情,錯了便是錯了,再沒有補救的可能。 “診脈。”司言不為所動,只淡淡開口。 瞧著這祖孫的相處,蘇子衿倒是看得清楚,司言顯然是對藥王和他的生母沒有任何仁善之心,畢竟他在看太后的時候,從來不是這般孤絕。 “罷了?!彼幫鯎u了搖頭,心下自然清楚司言的性子,他只上前一步,便看向蘇子衿,道:“小妮子,伸手?!?/br> 方才還叫著孫媳婦兒,現在便成了小妮子,儼然是有些不高興的意思了。 蘇子衿不可置否,只笑著伸出自己的胳膊。 藥王也不遲疑,就將五指搭了過去。只是,堪堪一觸到蘇子衿的脈搏時,他便不禁有些詫異,隨著脈象的浮現,他的眉頭更是緊緊擰了起來,顯然是不容樂觀的意思。 好半晌,藥王才收回自己的手,搖頭道:“得,你這媳婦兒是回天乏術了。” “回天乏術?”司言鳳眸有冷戾之色劃過,只見他抬眼看向藥王,說出來的話不含一絲溫度:“她可是要比清漪好許多,難道清漪都有的救,她沒有?” 藥王說蘇子衿回天乏術,司言顯然不買賬,好歹蘇子衿還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怎么可能回天乏術? 藥王聞言,不禁眉心一跳,隨即他盯著司言好一會兒,才皺著臉,道:“她和阿清的情況不同,她如今還能活著,已然是個奇跡了,要不是她歷經了洗髓之苦,決計不可能還如此頑強!” 藥王的話一落地,司言便有些怔住,他下意識看了眼蘇子衿,見蘇子衿沖他展顏一笑,心中似乎有什么碎裂開來,疼的他無法呼吸。 洗髓……她竟然歷經過洗髓?那樣深的痛,他的子衿,竟是都經歷過?那么還有什么苦楚,是他所不知道的? “阿言,”蘇子衿見司言清冷的鳳眸有濃烈的疼惜蔓延,心下不由一緊,就低聲道:“那些都過去了?!?/br> 習武之人都知道,洗髓是怎樣的一種摧殘,就好比生生將人的骨頭一塊一塊敲裂一般,便是說生撕活剮,也不為過。而這樣的摧殘之下,卻只為了武藝精進…… 許多人死在了洗髓之上,可那時,她卻活了下來,足足兩次,她都活了下來。只是這些,她不敢跟司言說,她怕他難過,更怕他心疼。 她的人生,從沒有過白晝,即便有,也是轉瞬即逝的,所以從年少時候開始,她便知道,活著已是不易。 司言回過神,卻是沒有說話,他緊緊握住她的手,那洶涌的情緒被掩飾,只剩下沉默一片。 然而,下一刻,就見司言看向藥王,道:“總歸有辦法,你只說需要什么,無論什么,便是神丹,我也一定會找到!” 司言的執(zhí)念,委實出乎了藥王的預料,可一想到這個青年心性冷硬,好容易才對一個人這樣上心,又如何會甘愿放手呢? 心下一嘆,藥王便道:“先將養(yǎng)著罷,我會為她想了辦法,至少讓她再多活十年!” 雖無法令蘇子衿身上的寒毒解去,但到底還是可以做到延壽的,多爭取一些歲月,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好?!彼狙猿谅?,隨即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瓷瓶,遞到藥王面前,道:“這是你要的回魂丹?!?/br> “這么相信我?”藥王挑眉,顯得頗有些詫異。 司言聞言,只斂眉,語氣涼薄道:“你該是知道,若是你欺騙我,我會帶一批軍隊攻打過去,讓這世上,從此再無藥王谷!” 分明是淡淡的幾句話,卻是帶著凜然的殺意,聽得藥王不禁眉心一跳,他知道,司言從來不開玩笑,他的威脅,也從來不是兒戲。若是當真欺騙了他,不僅是清漪,便是整個藥王谷,他也會毫不心慈手軟的屠戮了! 伸手揉了揉腦袋,藥王才道:“放心,為了老夫的藥王谷,老夫也不會騙你的?!?/br> 說著,藥王奪過司言手中的瓷瓶,翻了個白眼,便轉身打算離開。 “老夫先回一趟藥王谷,三個月內配了丹藥與你?!毕肓讼?,藥王便叮囑道:“期間你們若是行房,切不可太過孟浪了?!?/br> 說著,他停下了步子,繼續(xù)道:“尤其是臭小子你,先前喝了麒麟血,完全是氣血沸騰,行房前可一定要喝點下火的湯藥,如此幾次方可,否則你要是出了鼻血,莫要怪老夫沒提前告知!” 說著,藥王也沒有多作停留,便甩了甩衣袖,仿佛從未曾出現過一般,輾轉便消失在了蘇子衿和司言的眼前。 一直到藥王的背影消失,司言都沒有說話,只是他眸色有些暗沉,看的蘇子衿不禁挑眉,問道:“阿言?” “子衿,你聽到了嗎?”司言蹙眉,一臉認真,仿佛在思考什么。 蘇子衿裝傻一笑:“聽到什么?” 司言皺眉:“他說可以行房?!?/br> “咳?!碧K子衿面色一紅,隨即轉身道:“飯菜要涼了?!?/br> 司言面色淡淡道:“子衿,我們剛吃過了?!?/br> 蘇子衿:“……所以?” 司言一臉嚴肅,認真道:“所以,我們該歇息了?!?/br> 蘇子衿勉強一笑,道:“阿言,這個會不會太突然了?” 說行房就行房,司言這廝也太直接了點…… 司言煞有介事,點頭道:“突然,有時候也是一種驚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