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節(jié)
太后的話,越是說到最后,越是有些凄涼的意思,聽的蘇子衿直想要扶額,心中佩服這尊貴的女人,如何玲瓏剔透。 若是太后硬是說讓他們圓房,興許蘇子衿還能勉強敷衍兩句,可太后卻偏生要擺出一副老人家的凄苦與最后夙愿,也算是聞?wù)邆穆犝吡鳒I了,這樣一來,蘇子衿便是想敷衍,也無從下手了。 這般想著,蘇子衿便只從容一笑,低聲道:“皇祖母福澤深厚,哪里會等不到重孫呢?” 蘇子衿這話,其實是一語雙關(guān),讓人挑不出錯來。她倒也不給太后以正面的回答,只說太后等得到重孫,可太后除了司言以外也確實還有其他的孫兒,同時也早早便有了重孫的。 聽著蘇子衿如此討巧的話,太后不禁暗自搖了搖頭,卻是絲毫不惱,只笑著說道:“哀家可只等著阿言的孩子出生?!?/br> 到底姜還是老的辣,如今太后擺到明面來說,蘇子衿只好抿嘴,溫軟笑道:“子衿省得了,皇祖母且放寬心?!?/br> 以退為進,蘇子衿笑容艷絕,看的一旁容嬤嬤直道妙人兒。 蘇子衿在太后那兒坐了一會兒,司言便很快來接她了。大致告了個退,兩夫婦便緊接著回到了長寧王府。 抵達長寧王府后,兩人倒是沒有歇息,只一路,便去了地牢,打算會一會昨日捉拿了的白術(shù)。 白術(shù)在江湖,也算是赫赫有名,他易容術(shù)上乘,卻行蹤詭秘,幾乎沒有人知道,真正的白術(shù),究竟生的什么模樣, 而這一次,蘇子衿和司言,倒是可以一探究竟了。 地牢的鐵門開啟,司言拉著蘇子衿的小手,很快便見到了白術(shù)。 眼前的白術(shù),面容瞧著大抵十五六歲,像個不諳世事的少年公子哥,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很是俊朗。 可蘇子衿卻是知道,白術(shù)在江湖上,已然混跡了三十年,少說也有四十歲,應(yīng)是人到中年才對。 不過她倒是不感驚訝,聽說這世上有種病癥就是如此,容顏永駐,面貌上看,便是不會老去。只是這般病癥,卻不能使人延年益壽。 一看見白術(shù),青茗便不由驚詫道:“主子,他當真是昨日的那個人?” 這白術(shù)如今瞧著,不僅是面容,就是身形也是令人不可思議的。昨日他易容成女子,身姿曼妙,叫人分不清真假,可今日一看,他卻是有些出挑,比起蘇子衿,可謂是高了許多的。 這樣一看,除了身上的衣物,他竟是絲毫與蘇子衿不同,即便是穿著嫁衣,從身形上看,也全然找不到昨日的那般視覺了。 蘇子衿聞言,卻是莞爾笑道:“有何可驚奇的?不過是縮骨功罷了。” 縮骨功外加完美的易容術(shù),自是可以將她模仿了九分去。 說這話的時候,蘇子衿雖看著溫和,可眼角眉梢之處,滿是嘲諷之色,看的坐在地上的白術(shù),不由怒火頓起。 “小姑娘,不要以為知道某些事情,就可以不知天高地厚!”白術(shù)冷哼一聲,嗓音卻是意外的低沉,甚至蒼老,與他那少年郎的面容,絲毫不符。 “什么是天高地厚?”蘇子衿聞言,只挑眼笑道:“我只知道,你已是手下敗將,而對待敗將之人,我素來不屑顧及太多?!?/br> 蘇子衿這**裸的傲慢,聽得白術(shù)極為惱火,他自詡易容了得,世上無人能及,無人能看穿,卻不曾想,如今竟是成了敗寇之人,叫他如何能夠咽下這股氣? 瞇了瞇眼睛,白術(shù)便道:“看來,你是一早便察覺了此事,并且將計就計,故意引我入甕!” 昨日司言一眼便辨認出了真假,而蘇子衿更是絲毫不顯驚訝,如此模樣,顯然是故意設(shè)計,引他如局! 這時,一旁默不作聲的司言忽然淡淡出聲,眉眼不帶一絲溫度,說道:“昨日扮作沈芳菲的女子,死了。” “死了?”白術(shù)蹙眉不展,狐疑道:“當真?” “自是不假?!碧K子衿微笑,抿唇道:“不過,不是自殺?!?/br> 言下之意便是,那女子不是因事情敗露而自殺的,而是他殺! 這個他是誰,自是可以預(yù)見。 “那又如何?”白術(shù)冷笑一聲,不以為意道:“不過是死了個臨時弟子罷了,有什么可大驚小怪的?” 扮作沈芳菲的那個女子,是白術(shù)調(diào)教了兩日,專門為了昨日那場大戲而安排的,只是可惜的是,蘇子衿竟是一早便發(fā)現(xiàn)了 “兔死狗烹?!彼狙阅坏目戳搜郯仔g(shù),神色冷冷:“我已放出你招供的消息,想來這兩日,樓霄一定會想方設(shè)法殺了你?!?/br> 今日一大早,落風便已然按照司言提前的吩咐,將白術(shù)招供的消息放了出去,依著樓霄多疑的性子,只要白術(shù)踏出長寧王府,就必死無疑! 白術(shù)聞言,不禁瞪大眼睛,那少年郎獨有的如玉面孔上,露出一抹惱火之色:“黃口小兒,竟也敢算計與老夫!當真以為王爺這般愚鈍嗎?” “手下敗將,竟也敢如此叫囂?”蘇子衿反笑一聲,散漫道:“也不知當年陛下,怎么會被你所騙?!?/br> 這一聲陛下,不是說昭帝,而是在說東籬的文宣帝! 蘇子衿一直懷疑,文宣帝那般剔透之人,如何會如此容易便被下毒了?即便是樓霄,也做不到全然取信于他。直到昨日或者說,前日,沈芳菲抵達戰(zhàn)王府的時候,蘇子衿才發(fā)現(xiàn)了一切。 要說那女子倒是一切都偽裝的很好,只有一點,沈芳菲喚蘇子衿從來都是蘇子衿、蘇子衿的,全稱喚之,但前日的沈芳菲,卻只喚她子衿從那,蘇子衿便發(fā)現(xiàn)了異常之處,所以她刻意試探了下,果不其然,便發(fā)現(xiàn)那女子并不是沈芳菲。 得知這一切,蘇子衿暗中見了司言,并在破廟中,找到了真正的沈芳菲。 因為對當年之事懷疑,讓蘇子衿耿耿于懷,她和司言,便決定暫不打草驚蛇,將計就計,引蛇出洞,并就地拿下白術(shù)! 白術(shù)聞言,不禁一愣,隨即他抬眼看向蘇子衿,瞳孔下意識縮了縮。 白術(shù)自然知道蘇子衿就是容青,就是當年的孟青絲。 相較于樓彌的不知情,白術(shù)卻是見過容青的面容。不為其他,只是當年,他扮作容青,才騙得文宣帝飲下一杯毒酒! 當年蘇子衿還是容青時,戴了獠牙面具,無人悉知容貌,而后來,卻是沒有來得及以全新的身份許給樓霄便至此喪生。那場婚約,不過是文宣帝和樓霄口頭的約定,只等著她凱旋歸來,再兌現(xiàn)許之的。 只是,他到底沒有料到,蘇子衿竟對當年的事情,有這樣的猜測,幾乎可以說是通透到了極致! 見白術(shù)眼底一閃而過的晦澀,蘇子衿心中頓時便一片清明了。 勾起一抹冷笑來,她只繼續(xù)道:“等出了這門,我便將這事兒透露給樓霄,大抵有了這般言辭,他應(yīng)該是不會懷疑,你招供的可能了罷!” “你!”白術(shù)瞇起眼睛,氣的發(fā)狠,可到底,他還是咬牙道:“蘇子衿,你究竟要怎么樣?” “我要知道當年的真相,同時”蘇子衿睨了眼白術(shù),似是而非道:“同時,我也要你離了樓霄?!?/br> “就這樣?”白術(shù)冷哼一聲,顯得有些懷疑。 “自然。”蘇子衿道:“我只是對當年的事耿耿于懷罷了,至于讓你離開樓霄,倒是因為,你的存在,究竟是給了樓霄一分勝算。” 一個易容術(shù)如此精湛的人,如何不是毒瘤? 蘇子衿的話一落地,白術(shù)便不禁若有所思起來,好半晌,他才看向蘇子衿,說道:“老夫答應(yīng),但老夫說完,你要放了老夫!” “好?!碧K子衿笑容依舊,瞧著倒是絲毫不像說假。 沉吟了一番,白術(shù)便將當年的事情,娓娓道來。 蘇子衿得勝歸來期間,樓霄便讓白術(shù)假扮是容青,夜見文宣帝。那時樓彌外出,不在煙京,故而至始至終,他也不曾見過容青的模樣。 而,文宣帝那會兒雖詫異驚訝,但卻是無比欣喜的,所以,拿著樓霄給的毒藥,白術(shù)徑直便給他下了毒,文宣帝極其信任容青,自是想也沒有想,便飲了毒藥下去。在那之后,樓霄控制了太醫(yī)院,偽裝出文宣帝突發(fā)惡疾暴斃的模樣,以此堵住悠悠眾口。 說著那話的時候,白術(shù)顯然有些自得的意思,他洋洋灑灑的說了一堆,包括那時候與文宣帝的對話聽的蘇子衿臉上的笑意,不覺便愈發(fā)寒涼了幾分。 司言見此,無聲的握住她那散發(fā)著冰冷的素手,看向白術(shù)的時候,眼底有殺意,一閃而過。 等到白術(shù)停下了敘說,蘇子衿卻是抿唇一笑,艷絕的臉容浮現(xiàn)一抹森然惡意,看的白術(shù)心下一驚,只是,下一刻,就聽蘇子衿揚唇,邪氣道:“原本打算放過你的,可現(xiàn)下” “蘇子衿!”白術(shù)驚的跳了起來,他奔到鐵欄處,狠狠拍著鐵欄,憤怒的瞪著眼睛,吼道:“難道你要食言嗎!” “我沒有食言?!碧K子衿莞爾,輕笑道:“我說過,我可以放過你,但沒有說阿言會放過你啊,是不是,阿言?” 說著,蘇子衿看向司言,極好的容色上,有冷然一閃而過。 司言聞言,只伸手將蘇子衿擁入懷中,落在白術(shù)身上的視線,卻異乎尋常的冰冷:“你要怎么懲罰他?” 這個他,無疑就是指代白術(shù)了。 蘇子衿忽的璀璨彎唇,笑的活色生香,回道:“我記得你府中養(yǎng)了一群狼。” 長寧王府養(yǎng)了一群狼,這也是蘇子衿前幾日才知道的,當時她還覺得基本用不上,卻不想,今日對待白術(shù)上,便實實在在用上了! 即便當初是樓霄主謀,蘇子衿也做不到原諒白術(shù)。畢竟這遞刀的,是白術(shù)!而且,蘇子衿其實從一開始,便不打算放過白術(shù),她原本想讓樓霄動手殺了白術(shù),才放出那般消息,可如今一想到白術(shù)頂著她的臉去毒殺文宣帝,她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凝固了起來,有恨意洶涌,幾乎讓她窒息! 白術(shù)聞言,不禁臉色蒼白,他抬眼看向蘇子衿,厲聲罵了起來:“蘇子衿,你這毒婦,你不得好死!我告訴你,當初文宣帝倒下的那一刻,還滿眼的不可置信,呵!他可是至死都不相信,是他最信任的人要毒殺他??!” 一瞬間,蘇子衿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她盯著白術(shù),那嗜血的殺意,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嚇得白術(shù)不禁后退了兩步,心頭有懼怕漸漸浮現(xiàn)。 當年手執(zhí)屠刀的容青果真名不虛傳,駭人至極! 司言握住蘇子衿泛涼的手,薄唇微動,落下冰冷刺骨的四個字:“丟進狼窩。” “是,爺。”身后,孤鶩拱了拱手,看向白術(shù)的眼底,亦是有濃烈殺意浮現(xiàn)。 驛站,樓霄端坐在太師椅上,神色陰冷。 “爺,孟瑤撥出的那筆銀子已然查清。”樓二半跪在地上,拱手道:“入了暗影門的賬下!” “暗影門?”樓霄瞇起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爺,暗影門先前曾在錦都出現(xiàn),而且還與百里奚有過節(jié)!”樓二稟報道。 “好一個孟瑤!”樓霄冷哼一聲,眸底有光芒忽明忽滅。 孟瑤想要做什么,樓霄一清二楚,孟瑤對蘇子衿的懼與恨,樓霄也是看在眼底。毫無疑問,此番委托暗影門,孟瑤是想借此除去蘇子衿! “傳令下去,”好半晌,樓霄才冷冷開口,道:“把孟瑤名下的商鋪,收回十個,以填補她虧空的銀子!” 話是這樣說,但樓彌卻知道,樓霄此番作為,只不過是以儆效尤罷了,他所為,就是警告孟瑤! 只是,即便蘇子衿和司言讓樓霄吃了這樣一個暗虧,樓霄還是一心只護著蘇子衿 樓彌坐在一側(cè),沉吟道:“王爺,白術(shù)那邊” “派人盯緊長寧王府?!睒窍隼淅涞溃骸耙坏┌l(fā)現(xiàn)白術(shù)蹤跡,殺之!” 原本樓霄派白術(shù)偽裝成蘇子衿,不僅存著一絲以假亂真的心,更是想借此,逼迫司言暫時放下與蘇子衿的婚事畢竟尋常人,但凡遇到這般不吉利的情況,都要將時間推后。 然而,他卻沒有料到,不倫是司言還是蘇子衿竟如此決意成親,最后反倒是讓他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是,王爺。”樓彌點頭,不可置否。白術(shù)雖是他的手下,可如今傳出消息,白術(shù)招供儼然是個極為危險的存在。 白術(shù)這些年為他們所用,尤其是文宣帝身死的事情若是白術(shù)當真招供,難免不會反過來作證,將所有事情,都吐露出來!屆時,就算樓霄不死,也是要脫層皮的!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樓彌的念頭剛起,就見樓一捧著一個盒子,慌忙入內(nèi)。 “何事?”樓霄抬眼,淡淡問道。 樓一回道:“爺,有人將這盒子送來咱們驛站門口?!?/br> 說著,樓一上前一步,將盒子遞到樓霄面前。 鼻尖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樓霄心中一滯,脫口道:“誰送來的?” 見樓霄如此反應(yīng),樓彌不由凝眉,有些不明所以。 “爺,屬下不知。”樓一道:“只是瞧見一道黑影閃過,輕功太好了,屬下追趕不上!” 樓霄沉下眸子,半晌,才命令道:“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