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又是上元
翌日傍晚時分,許仙便被林子大給登門喚走。 賈全回老家去過年了,還未回京,許仙提前知會了柳萱,但是被柳萱婉拒。 林子大本來也回了蘇州,但惦記著見醉吟先生,所以提前幾天便回了金陵。 許仙要出門,石敢當(dāng)要跟著,被許仙攔下,就在金陵城內(nèi),沒必要跟的那么緊。 草堂春舍位于金陵城中最繁華的地段當(dāng)中。 據(jù)林子大講,這草堂春舍背后的主人是九王爺。 不過當(dāng)初這草堂春舍好像被九王爺送給了醉吟先生。 醉吟先生雖然沒有收下,但是每次回到金陵都會在草堂春舍下榻。 這一次,醉吟先生回京,在金陵呆了一月之久,已經(jīng)有不少人來拜謁,但是通通被醉吟先生給擋了回去。 醉吟先生閉門謝多日之后,終于在年關(guān)前后對外宣了消息,上元佳節(jié),會在草堂春舍見一見金陵城的諸位才俊。 …… 草堂春舍。 雖名為草堂,但是身處繁華之中,又豈能真是一個草堂。 比起那真正的草堂茅屋來,草堂春舍自然不知勝了多少籌。 不過,草堂春舍的裝飾還是以素雅為主,并沒有多少的富麗堂皇。 此刻的草堂春舍當(dāng)中,燈籠高高掛起,散發(fā)著柔和的光芒,正屋之內(nèi),一個白發(fā)老翁正在撫琴作樂。 片刻之后,有一個仆人走到那敞開的門前,與白發(fā)老翁躬身說道:“先生,外面已經(jīng)有不少人在圍觀了?!?/br> 那白發(fā)老翁微微頷首,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依舊撥弄著琴弦。 “按照我吩咐的去做?!?/br> 那白發(fā)老翁淡淡回了一句。 仆人聽到,便退了出去。 那仆人退出去不多時,兩道倩影款款而來,走進(jìn)了屋中。 那兩道倩影走到白發(fā)老翁前面,欠身道:“先生,時間不早了?!?/br> 白發(fā)老翁手指不停頓,卻是抬頭看向那兩道倩影。 微微笑道:“小蠻,樊素,老夫撫琴,你二人,一人詠歌,一人獨(dú)舞,豈不美哉?!?/br> 那兩道倩影,各有春秋。 那喚作小蠻的,腰肢好似細(xì)柳,面容姣好,雙眼靈動異常,一看便是十分活潑之人。 那喚作樊素的,則是落落大方,頗有幾分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 只聽得那小蠻笑道:“先生難得有興致?lián)崆?,我和素素jiejie自然不能擾了先生的興致,你說對不對,素素姐?!?/br> 一旁的那樊素聞言,不禁嘴角掛著笑意,搖頭道:“小蠻,你就知道順著先生來。” 小蠻道:“素素姐,難得先生有雅興,你我便隨先生的興致不好嗎?” 樊素聞言,無奈道:“好吧,好吧,先生這兩日身子不爽利,一會兒還要見,不能把先生累著了,只需一會兒便好了?!?/br> 小蠻在那掩嘴笑道:“知道了,知道了?!?/br> 那一旁,白發(fā)老翁卻是換了一首曲子。 這曲子曲調(diào)優(yōu)美無比,令人遐思。 伴隨著那曲子,小蠻開始在廳中獨(dú)舞起來。 而那樊素則是一展歌喉,隨著那琴聲唱了起來。 …… 那仆人出了草堂春舍的大門,站在那門外,靜靜不語。 眼看著人越來越多,那仆人看人來的查不多了,便抬手道:“諸位,我家先生今日出的題目便是,上元?!?/br> 說著,那仆人與旁邊的人吩咐了一聲,有人便將那寫有上元二字的牌子掛在了那大門之上。 在草堂春舍外等候的諸人,都是金陵城中有些才名的,一聽這題,紛紛有些傻眼。 原來,他們都知曉這醉吟先生要出題,所以為了見到醉吟先生一面,紛紛猜題押寶。 可是他們大都沒有押中上元一題,主要是因?yàn)?,今日是上元夜,而醉吟先生又是何人,怎么會出這么容易猜的題,若是人人都猜的到,人人都押對了寶,提前做好了詩詞,豈不是人人都能見到醉吟先生了。 醉吟先生那么大名氣,那么大威望的人,一定不會選這么容易的題。 可是當(dāng)題目一出來,眾人都傻眼了,紛紛又在贊醉吟先生老道,姜還是老的辣。 這分明就是猜中了眾人的心思,反其道而行之。 眾人不禁對醉吟先生又多生出幾分崇敬之感。 要知道醉吟先生可是名揚(yáng)天下,如果能被醉吟先生見上一面,對于他們這些后輩來說,那可是了不得的一件大事。 傳揚(yáng)出去,對于他們而言,絕對是一件臉上有光的事情。 可惜,上元一題,雖然看起來普通應(yīng)景,但是上元詩詞至今不知流傳下了多少名篇。 有人不禁嘆道,“只恨我沒有許狀元的半分才情,做不出《青玉案元夕》那般的詩詞,倘若我有許狀元一半的才情,今日又何愁見不到醉吟先生?!?/br> 一旁有人聞言,不禁附和道:“誰說不是,若論起上元詩詞,只有許狀元的《青玉案元夕》冠絕當(dāng)世,可稱得上是傳世之作?!?/br> “我等在此,因上元一題煩惱,卻是不知當(dāng)初許狀元作出《青玉案元夕》之時,是何等的才情?!?/br> “唉,看來,今日我是無緣得見醉吟先生了?!?/br> 說罷,那人嗟嘆離去。 此刻已經(jīng)是月夜時分。 正是上元節(jié)最為喜慶的開端。 那金陵城中車水馬龍,各路小商小販出街?jǐn)[攤叫賣。 節(jié)日的氣氛顯露無疑。 許仙和林子大好不容易才從人堆里擠擠攘攘的走到草堂春舍。 待到了草堂春舍之后。 許仙和林子大看著那圍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娜耍肿哟蟛唤锌溃骸白硪飨壬拇竺皇亲尡娙粟呏酊F的最好良藥。” 許仙道:“看來咱們來的不算遲,剛剛好啊?!?/br> 林子大道:“人太多了,看不到題目是什么啊?!?/br> 說著,林子大還不忘跳起來,往那門上瞅一瞅。 許仙卻是微微一笑,道:“跟我來?!?/br> 說著,扯著林子大的身子,就往那人堆里擠去。 二人左擠右擠的,總算是擠了進(jìn)去。 待到了那人堆里,許仙和林子大終于看清了那門上掛著的牌子。 “上元?” 林子大嘀咕一句。 許仙則是微微一愣。 還以為是什么刁鉆出奇的題目,可卻是上元一題。 雖然看起來很普通應(yīng)景,普通人一猜便能猜的到,但是想來見醉吟先生的,哪個不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上元一題,估計(jì)讓很多人都頭疼了吧。 看似簡單,其實(shí)都是坑。 上元節(jié)的出彩詩詞從古到今也就那么幾首。 想作出讓那醉吟先生滿意的詩詞來,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畢竟這可是即興創(chuàng)作。 作詩作詞,一靠靈感,二靠才華。 有的人天生祖師爺賞飯吃,好詩詞張嘴便來。 但大多數(shù)人還是沒有這般本事的。 醉吟先生是當(dāng)今大唐公認(rèn)的詩才第一人。 甚至他的詩詞傳到了東瀛之后,被東瀛人百般夸贊,奉若圣典。 醉吟先生當(dāng)年倡導(dǎo)新樂府運(yùn)動,與元稹被世人并稱為元白。 元稹故去之后,醉吟先生便成了大唐的文壇領(lǐng)袖。 醉意人生三十載,醉吟先生這一生有過高潮,也有過低谷。 想要得到他的賞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一旁的林子大杵了杵許仙,悄悄在許仙耳邊說道:“漢文,你看,如何?“ 許仙道:“容我三思。” 林子大道:“要我說,漢文,你直接亮出身份,報上名去,你不需作詩,也能進(jìn)去見醉吟先生。” “單憑你那一首《青玉案元夕》,便是冠絕古今,一招鮮吃遍天嘛。” 許仙卻是搖頭道:“既然人家出題了,便得按照人家先生的規(guī)矩辦事,再說了我的名頭比起人家醉吟先生來,又何足掛齒,不必如此。” 林子大不禁嘀咕道:“漢文,你好歹也是文壇新秀,若不是你傳世的詩詞太少,你的門庭早被人擠破了?!?/br> 許仙笑道:”那我還是少作幾首為妙。“ 林子大不禁搖頭道:“漢文,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吶,若是我有你的才華,絕對不會像你這般淡然。” 許仙道:“詩詞終究不過小道爾。” 林子大不禁無語哀嘆道:“漢文你真是沒人性??!” 許仙微微一笑。 那一邊終于有人站出來作詩了。 那人一邊走,一邊吟道。 在那前邊,有草堂春舍的下人在用紙筆記錄。 待那人吟誦完畢,那下人便吹干筆墨,拿著記錄好的詩走了進(jìn)去。 片刻之后,那下人出來,朝著站在門前的仆人搖頭。 那仆人見狀,高聲道:“下一位?!?/br> 先前作詩那人聞言,不禁垂頭喪氣的站到一旁。 這時,又有人上前,高聲吟誦。 那下人記錄在案后,又匆匆離去。 去而復(fù)返之后,又是微微搖頭。 那作詩之人,臉上不由有幾分嗟嘆之色。 如此往復(fù),來回六七次之后。 居然一個合格的人都沒有。 這下可讓這些人干瞪眼了。 一旁的林子大看到許仙還沒有動靜,不禁說道:“漢文,該你上了?!?/br> 許仙道:“再觀望觀望?!?/br> 林子大道:“還觀望什么呀,你上就是了,時候不早了?!?/br> 許仙面上有些躊躇之色。 林子大不禁說道:“漢文,你可別關(guān)鍵時候掉鏈子啊?!?/br> 許仙道:“那到不至于。” 林子大道:“那你還猶豫什么啊。” 許仙道:“我在醞釀。” 林子大不禁無語道:“你可真是急死我了?!?/br> 許仙笑道:“子大,稍安勿躁?!?/br> 林子大道:“那好吧,看你的了。” 許仙在腦海之中思索一會兒,搜腸刮肚的,總算又想到了一首。 想著,這首之后,定然再也不作上元詩詞,果然裝逼這種事情還是不太適合他啊。 許仙醞釀了一番情緒,然后負(fù)手而出。 眾人見狀,不禁開始嘀嘀咕咕。 “此人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br> “是啊,是啊,我也覺得有些面熟?!?/br> 那上首的那個仆人看到許仙走了出來,笑著說道:“請。” 一旁的林子大不禁喊一聲:“漢文,加油?!?/br> 許仙顯些踉蹌而倒。 只聽得許仙張嘴吟誦道:“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后。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待許仙吟誦完之后,眾人紛紛叫好。 許仙這首比起前面幾人的詩詞來層次不知高了多少。 特別是那一句,月到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簡直是絕了。 那記錄之人,吹干筆墨,匆匆而去。 許久未出。 草堂春舍外,林子大不禁上前朝著許仙豎起大拇指道:“漢文,可真有你的,你這一首又喚作什么?!?/br> 林子大這一問,也被一旁圍觀之人聽去。 紛紛看向許仙,想要知道許仙這首詞喚作什么。 許仙笑了笑,道:“就喚作《生查子元夕》吧?!?/br> 林子大聞言,不禁道:“漢文,我算是真的心服口服了,看來我真要沾你的光,能見醉吟先生一面了。“ 許仙微微一笑道:“拭目以待吧。“ 林子大道:“你這首《生查子》一定能行?!?/br> 眾人在外等候,看到那送詞的下人久久不出,紛紛交頭接耳,猜測到底是怎么回事。 …… 草堂春舍中,白發(fā)老翁將那卷紙鋪平在桌案之上,不停的撫須贊嘆,連連說道:“好詞,好詞。“ 一旁的小蠻笑道:“先生,既然贊不絕口,還不把人家請進(jìn)來?!?/br> 那白發(fā)老翁聞言,笑道:“對對對,你看老夫這記性,光顧著看詞了,倒是忘了將人家給請進(jìn)來了。” “小蠻,你跟著去,將人請進(jìn)來,老夫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俊才,寫出這等絕句?!?/br> 那小蠻欠身道:“知道了,先生。” 小蠻跟著那下人出去。 那白發(fā)老翁朝著樊素笑道:“素素,你來看,看看這詞作的如何?” 那樊素聞言,坐到白發(fā)老翁身前,微微笑道:“先生,這詞能得先生贊賞,定然是作的不錯?!?/br> 白發(fā)老翁笑道:“是啊,今夜,本以為無人能見老夫一面,誰知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br> 那樊素笑道:“先生,要不要我先下去。” 白發(fā)老翁卻是搖頭道:“你去將老夫從洛陽帶回來的那幾壇好酒,取來一壇,有此好詞,今夜當(dāng)浮一大白?!?/br> 樊素笑道:“好久沒看到先生這么高興了,我去去就回?!?/br> 白發(fā)老翁揮手道:“去吧,去吧?!?/br> …… 草堂春舍外。 眾人還在翹首以盼。 許仙倒是淡定的很,林子大抓耳撓腮的,像個猴子似的,不安分的很。 林子大道:“漢文,你怎么一點(diǎn)都不著急?!?/br> 許仙道:“為什么要著急,我相信,醉吟先生一定會見你我的?!?/br> 林子大道:“看著漢文如此沉著,連我都信心十足了。” 就在此時,許仙看到有兩道身影從那內(nèi)門里走了出來。 一個是剛才記錄的那下人。 另一個則是一個身材姣好,柳葉細(xì)腰的妙齡女子。 只聽得有人道。 “出來了,出來了?!?/br> “這次不是一個人,還跟出來一個姑娘。” “看來,那位公子有望見到醉吟先生了?!?/br> 只見那小蠻走到門前,看著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不禁大聲喊道:“剛才是哪位作詞?!?/br>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到許仙身上。 許仙踱步而出。 淡然笑道:“是我?!?/br> 那小蠻笑道:“這位公子,我家先生有請公子進(jìn)來一敘?!?/br> 許仙點(diǎn)頭道:“我還要帶一位朋友進(jìn)去,不知可否?” 那小蠻笑道:“自然是可以的,每位準(zhǔn)許先生點(diǎn)頭進(jìn)去的,都可以帶一位同伴?!?/br> 許仙看向一旁的林子大,林子大激動不已,許仙道:“走吧,子大?!?/br> 許仙邁步而上。 那小蠻在前帶路,朝著內(nèi)院走去。 待許仙和林子大進(jìn)去之后。 有人在人群中突然喊道:“我知道他是誰了!” “是狀元郎許仙??!” “我曾在春風(fēng)街游街之時,看到過許仙,多時未見,如今才想起來,那便是許仙啊?!?/br> “想不到竟然是許仙,怪不得有此才華?!?/br> “許仙一人獨(dú)作元夕詞二首,看來從今往后,只要作元夕詞,必定提到許仙之名啊!” “這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誰說不是,佩服,佩服!” “今夜定然會流傳出一道文壇佳話,文壇領(lǐng)袖醉吟先生與文壇新秀許仙許漢文相約于草堂春舍?!?/br> “定然會在文壇之中引起不小的震動。” “聽說醉吟先生一直對許仙稱贊有加,有傳聞言,當(dāng)初醉吟先生路過錢塘之時,還特意去了一趟,那有許仙題詞的酒樓一趟,一首《臨江仙》,讓醉吟先生贊不絕口?!?/br> “只可惜,我等無緣親眼得見這一文壇盛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