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落發(fā)為僧
法海心中所愿,實乃大宏愿。 宏愿雖大,但未必不可實現(xiàn)。 十歲聽到法海師兄所言,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他知道法海師兄對許大哥還是很欣賞的,不然也不會屢屢提起許大哥的名諱。 十歲到不是法海肚子里的蛔蟲不知道他肚子里有那么多彎彎繞繞。 不過聽法海師兄之言,似乎只要許大哥來了金山寺,便會將許夫人給放掉,如果是這樣的話,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他深知自己的話在法海師兄的面前根本起不到什么決定性的作用,不過能得到法海師兄這一句話,他已經(jīng)很滿足了。 這也是他能為許夫人做的唯一一件事。 想到這里,十歲朝著那邊的白素貞微微頷首,然后帶著法海朝著伏妖塔下方去。 白素貞看著二人離去,神色肅然。 法海雖然受了傷,但官人一人獨身前來的話,也在法海身上占不到什么便宜。 還是得抓緊找出伏妖塔的破綻才是。 …… 夜涼如水。 許仙終于來到了金山寺外。 看著這座熟悉的金山寺。 許仙心中亦無悲無喜。 他這一路上早已經(jīng)將自己的精氣神給調(diào)整到最佳狀態(tài)。 能否將娘子從法海手中救出,就看他如何行事了。 許仙站在金山寺外,高聲喝道:“法海,我來了!” 許仙的聲音傳至金山寺的每個角落。 自然也傳到了剛從伏妖塔中走出的法海耳中。 十歲也聽到了那來自寺外的聲音。 那是許大哥的聲音。 十歲的面容之上浮起一絲歡喜之色,許大哥真的來了。 這下師兄應該沒有理由再將許夫人給鎮(zhèn)壓在此地了吧。 法海聽到許仙的聲音,面上平靜,心中卻是一喜。 許仙,你到底是來了。 既然來了,那就留下吧。 世間萬事皆紛擾,不如入我佛門清凈地,替我佛弘揚佛法,成為我佛門的新佛子吧。 法海心中慨嘆不已,成與不成,就在今夜了。 想到此處,法海與十歲說道:“走吧,去寺外見一見這位大唐的狀元郎!” 十歲點了點頭,托著法海朝著寺外走去。 …… 伏妖塔中,白素貞好似聽到了自家官人的聲音。 心中陡然一個咯噔。 她面上夾雜著擔憂之色,希望一切還來得及吧。 …… 金山寺外。 法海和十歲站在那金山寺的廟門前,高高在上的俯視著下方的許仙。 黑夜并不能阻擋許仙的目光,他試圖要將法海的整個面孔上的細微表情都給收入眼簾之中。 可是他在法海的臉上并沒有看到他想看到的表情。 反倒是發(fā)現(xiàn)法海的模樣有了極大的變化。 那白眉白須的法海讓許仙的心中都有一絲驚詫。 初見法海之時,法海便是以一副中年人的面孔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的,沒想到短短幾日工夫,法海的身上竟然發(fā)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 這讓他始料不及。 不過,短短的驚詫之后,許仙便開始正視法海。 他的雙眼好似也出現(xiàn)了問題,緊緊的閉合著。 他站在那里,給許仙一種怪異的感覺。 仿佛那不再是那個咄咄逼人的法海,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和善僧人。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讓法海竟然在短短幾日之內(nèi)在氣質(zhì)上發(fā)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 許仙的心中疑惑越來越深。 而這時,站在那上方的法海開口了。 “許施主,深夜造訪我金山寺,不知有何貴干?” 許仙一聽,冷笑道:“法海,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我到底為何而來,你難道不清楚嗎?” 法海搖頭道:“還請許施主言明,免的鬧了誤會!” 許仙道:“法海,廢話少說,你快將我將娘子放了,不然今夜我就要將你的金山寺都給拆了!” 法海又搖頭道:“許施主,你的戾氣太重了,不如先隨老衲進寺中喝杯茶水如何?” 許仙喝道:“法海,你別裝神弄鬼了,你用金缽將我娘子給攝來,你覺得我和你之間還能坐而論佛嗎?” 法海呵呵一笑。 “許施主既然是為白素貞而來,那就應該知道在我金山寺中,許施主絕對不是老衲的對手,許施主,老衲請你喝杯茶,降降火氣,順便和你談一談白素貞之事,凡事都好商量,總是會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解決辦法?!?/br> 法海欣然說道。 許仙聽到法海之言,不知這廝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不過他若硬碰硬的話,的確是打不過法海這老禿驢。 他即便拆了金山寺,也未必能逼法海將娘子給放了。 聽法海話中之意,似乎對他還賊心不死。 許仙明白,或許自己能做的,也只能是用自己去將娘子給換出來了。 終究還是逃不過當和尚的命嗎? 或許自己還有第二條路,讓東岳大帝的意志出手,可是如果真是那樣,那他還能變回來嗎? 這真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既然如此,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還是一刀,那就去看看法海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吧。 許仙大聲喝道:“好,既然你請我喝茶,那我便喝一喝你法海的茶水?!?/br> 法海聞言,臉上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許仙終是會屈服,會答應。 因為他才是掌握了主動權的那一個。 這一局,從他將白素貞抓到這金山寺中時,他就已經(jīng)立在了不敗之地。 雖然發(fā)生了一些意外,但只要最后的結果是好的,那就足夠了。 法海高聲道:“那就有請許施主移步?!?/br> 許仙登上臺階,走到法海的面前。 近距離的觀察,讓他對法海的變化有了更多的了解。 法海身上定然是發(fā)生了某種變化。 法海身旁的十歲看到了許仙,與許仙頷首,然后雙手合十,算是打招呼。 許仙點了點頭。 跟隨著法海的腳步,朝著寺中走去。 禪房之中。 法海坐在那里,吩咐十歲去沏茶。 許仙坐在法海的對面。 二人中間隔了一個小木桌。 熱氣騰騰的茶水很快就端了上來。 法海抬手道:“許施主,請嘗嘗這茶。” 許仙看著茶水,沒有動作。 法海笑了笑,然后拿起茶杯來,喝了一口。 許仙見狀,這才端起茶杯來往嘴邊遞去。 茶水入口,苦澀之意瞬間席卷了許仙的口舌之間。 許仙感受著那茶水的苦澀,不禁咂舌。 法海道:“這茶很苦對不對。” 許仙道:“茶我也喝了,坐我也坐了,你該說說怎樣才能將我家娘子給放了吧。” 法海道:“許施主莫急,這茶還沒喝完,等許施主將這茶水喝完,老衲自然會給許施主一個解決的辦法?!?/br> 許仙聞言,看著法海那欠揍的模樣,就有些牙根癢癢,這廝實在是太不要臉了。 這分明是在拿捏他。 許仙沒有說話,直接將那茶杯里的茶水給了個精光。 而后才道:“茶我喝完了,你能說了吧。” 法海笑道:“許施主年輕氣盛,太急躁了一些,不過既然許施主這么迫切的想知道怎么才能將白素貞給救出去,老衲也不賣關子了?!?/br> 許仙道:“說來聽聽?!?/br> 法海道:“這世上的事沒有哪一樁哪一件是不能解決的,只看人的心誠與不誠。” “許施主,你要救白素貞之心可誠否?” 許仙道:“那是自然,只要你答應放了我家娘子,你盡管替條件便是,只要我能滿足的,都能滿足于你?!?/br> 法海聞言,心中一喜,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許施主既然心誠,那老衲便就直言不諱了?!?/br> 許仙皺眉道:“盡管說來便是?!?/br> 法海道:“許施主慧根不淺,實乃是與我佛門有著不解的淵源,許施主,你讓老衲將白素貞給放了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拜入我門下,做個赤誠佛子,老衲我便將白素貞給放了,并且答應你只要白素貞往后不行害人之事,老衲我決然不再尋她的麻煩?!?/br> “許施主,你看如何?” 法海老神在在的說道。 他有七八成把握,許仙會答應他。 畢竟許仙對白素貞的癡戀,他都看在眼中。 許仙聽到法海之言,臉上露出一副了然之色。 果然是這樣。 法海這廝的確是將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 可是為什么法海會提出這樣一個辦法呢? 原劇之中,法海千方百計要將娘子給鎮(zhèn)壓,可是如今卻是答應只要自己出家做他的弟子,那就放過娘子。 這其中難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貓膩? 可即便是知道法海有什么貓膩,其實他也沒有選擇的余地。 他肯定是不會選擇讓自己的意志沉淪,讓東岳大帝的意志主宰自己的身體的。 那樣無異于是在自殺。 不就是當和尚嗎,那就做個和尚! 為了娘子的自由身,做個和尚又如何。 當務之急是要將娘子從法海手中給救出來,不能讓娘子就這么被法海鎮(zhèn)壓。 若是如原劇中一樣,娘子被法海鎮(zhèn)壓上二十年,那決然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二十年對于他來說,時間太久了! 許仙知道娘子在場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答應法海的要求的,但是如今他所能選擇的,也只有這么一條路了。 許仙的目光落在法海的身上,他看著法海那穩(wěn)坐釣魚臺的樣子,像極了一個垂釣魚兒的老和尚。 而自己就是那個心甘情愿上鉤的魚。 許仙很無奈,但亦不得不承認,法海提出的這個要求真正是切中了他的要害。 他不得不答應。 “當真是要我做個和尚嗎?” 許仙看著法海出聲問道。 法海點頭道:“自然是如此,許施主,出家人不打妄語,許施主請放心,只要你拜老衲為師,在本寺出家為僧,我定然將白素貞給放了?!?/br> 許仙道:“要我答應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見我家娘子一面!我有些話要和她當面交代清楚?!?/br> 法海聞言,卻是搖頭道:“現(xiàn)在不行,待你正式削發(fā)之后,老衲答應你,讓你親自送白素貞離開。” 法海哪里肯讓許仙現(xiàn)在見白素貞,若是現(xiàn)在讓他們兩個見了面,那定然會被白素貞給壞事,還是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后,再讓他與白素貞見面不遲。 到時候即便是白素貞不答應,他也有十足的把握將許仙給留在金山寺。 許仙聽到法海答應讓他削發(fā)為僧之后見自家娘子,也不強求什么。 畢竟主動權在人家的手上把握著。 他定然是要見自家娘子的,他削發(fā)為僧,對娘子來說定然是很大的沖擊。 不能讓她再做那水淹金山寺的傻事,出家為僧也不是不能還俗。 他還就不信了,法海這老禿驢能管得住他的身子,還能管得住他的心? “那好,我答應你,在金山寺落發(fā)為僧,不過不是拜你為師!” 許仙終于開口道。 法海聞言,面上露出一副詫異。 “哦?那你想拜我寺中哪位為師?” 許仙道:“我要拜千葉禪師為師!” 法海笑了笑,仿佛明白了許仙的小心思。 他的嘴角掛上一抹笑意。 “好,此事老衲答應你,只要你肯拜入我佛門,這不是問題?!?/br> 許仙倒是沒想到法海會答應的這么痛快。 他之所以提出拜千葉禪師為師,便是因為千葉禪師已經(jīng)坐化,若是他拜法海為師,那法海就是他的師父,師父管教弟子,占著大義,任誰也不能說三道四。 可是千葉禪師已經(jīng)坐化,自己拜他為師,可由自己cao控的空間就大了去了。 雖然名義上成了法海的師弟,但是法海要約束自己總是要難上一些。 這也是他能在如此困局之下給自己爭取到的更大的權利。 法海施然說道。 “事不宜遲,那就請許施主便隨老衲來吧。” 許仙看著法海那欠揍的面孔,忍住了自己想對他出手的沖動,站起身來,隨著法海走出了禪房。 禪房外,十歲在外等候了多時。 法海與十歲道:“去大雄寶殿。” 十歲在前面給法海當人形拐杖,將法海帶到大雄寶殿之中。 許仙已經(jīng)確定法海如今已經(jīng)瞎了。 至于他為何變成了一個瞎子,許仙也沒問。 因為問了也沒什么用,他依舊能感覺到法海身上的法力如海。 他不是法海的對手。 大雄寶殿中。 法海與十歲道:“十歲,去把晨鐘敲響?!?/br> 十歲疑惑不解,大半夜的,敲晨鐘作甚。 法海似乎知道他的疑問,慢條斯理的說道:“許仙已經(jīng)答應在金山寺落發(fā)為僧,從今往后他便是我金山寺的僧人!” “?。 ?/br> 十歲聞言,一臉的驚訝。 他著實沒有想到只是這么一會兒工夫,許大哥居然就要變成他金山寺的一員了。 他不知道法海師兄和許大哥在禪房里談了些什么,但是聽到法海師兄這么說,十歲雖然驚訝,但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 相反,他倒是覺得這樣也不錯。 畢竟他對于許仙還是很有好感的。 許仙若是入了金山寺,那他就又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了。 于是興匆匆的跑去敲鐘了。 大殿之中只剩下許仙和法海二人。 法海站在世尊如來的法像下,雙手合十。 他在向如來稟明一切。 雖然可能如來根本聽不到他的話,但他的神色依舊莊重。 “弟子法海,今日終是為我佛門渡了一位至善佛子,望我佛如來保佑弟子,能在中土將我佛門廣大佛法發(fā)揚光大。” 法海在心中默念。 許仙看著法海的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樣,不禁暗道,老如來啊老如來,佛門就是被法海這種臭不要臉的給壞了名聲,你怎么就不睜開眼睛看看,不把這廝用雷給劈了呢。 片刻之后,殿外傳來幾聲鐘響。 那鐘聲響起之后的不久,陸陸續(xù)續(xù)有僧人從金山寺的四處禪院之中朝著大雄寶殿中趕去。 夜來鐘聲,定然是發(fā)生了大事。 按著往常的例子,寺內(nèi)所有的僧人都是要到大雄寶殿中聚首的。 又過了片刻,那些僧人陸陸續(xù)續(xù)來的查不多了。 連十歲也回來了。 那些僧人有條不紊的站在大雄寶殿的兩側。 法海站在那大殿中央,高聲道:“今夜將爾等喚來,只因有一件大事要讓爾等見證?!?/br> 有一僧人開口問道:“敢問方丈,是何要事!” 法海站在那里,開口道:“今夜,我金山寺要迎來一位新的佛子?!?/br> 眾僧臉上都露出一副訝然之意。 佛子? 他們左瞧右看,四處瞅著,目光最終不由自主的全都落在了許仙的身上。 難道這就是方丈所說的佛子? 眾僧的眼中都是疑惑不已。 所謂佛子,表示了有佛那樣的圣性,能繼承如來覺世的大業(yè),所以名為佛子,是至高無上的尊號。 一般僧人哪里能稱得上佛子二字。 但凡佛子,無一例外都是精通佛法的赤誠之人。 這樣的人很少很少。 從佛教大興以來,也不過出過寥寥幾個而已。 其中名氣最大的當然要數(shù)當年的玄奘法師。 不過那都是近二百年前的事了。 他們雖然心中疑惑不解,但是并沒有出聲喧嘩。 只有一僧出言問道:“敢問方丈,佛子何在?” 法海一手指向許仙,道:“他便是佛子。” 眾僧臉上神色不一。 法海是金山寺的方丈,是上代方丈千葉禪師親自指認的接班人,沒有僧人會對他產(chǎn)生質(zhì)疑。 因為法海本身強大的威信在金山寺中早已經(jīng)建立。 既然法海說許仙是佛子,那他們便也認為許仙就是佛子。 法海在一旁繼續(xù)說道:“十歲,取剃刀來!” 說著,法海又朝著許仙道:“許施主,上前來吧。” 許仙走上前去,跪倒在了蒲團之上。 法海道:“三千煩惱絲,而今從頭越!” “今日便由老衲親自為許施主落發(fā)!” 許仙不禁打了個寒顫,這老法海如今可是個瞎子,讓他親自給自己落發(fā),那要是他一個不小心,自己的腦袋不得遭殃了。 法海似乎能感受到他心中所想一般,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下。 “放心,老衲剃過的頭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眼睛雖然瞎了,但是一上手便不會出錯。” 法海的聲音落在許仙的耳中。 許仙對法海的話表示很是懷疑。 不過顯然法海是打定主意是要親自給他落發(fā)了,這站在他的跟前一動不動的。 許仙沒有說話,都這時候了,反正誰剃都是剃,愛誰誰誰吧,早剃早安生。 片刻后,十歲端著盤子走到了法海的身旁。 盤子上放著一把剃刀,還有一卷毛巾。 十歲小聲在法海身旁說道:“師兄,剃刀?!?/br> 法海點了點頭,伸出了右手。 十歲會意,將剃刀遞給了法海。 法海握住剃刀,將許仙束在一起的頭發(fā)給解開,用剃刀朝著許仙的頭發(fā)上割去。 許仙感受到法海手上的動作,不禁在心中暗道,兜兜轉轉,一切還是要以這樣的方式結束,無論自己做了何種改變,做了何種努力,都無濟于事,原來這都是命數(shù)。 即便是他這樣的穿越者也無法改變。 許仙跪倒在蒲團之上,雙眼忍不住朝著那前方的如來法像看去。 那泥塑的如來,臉上的金漆都掉了一大塊。 如來啊,如來,可否真的如來? 法海手上的動作很快,大把的長發(fā)從許仙的身上掉落。 很快法海的剃刀已經(jīng)在許仙的頭皮上劃動。 就在這時,法海突然高聲喝道:“爾如今入我佛門,當緊守我佛門清規(guī)戒律,如若敢犯,老衲定不饒你!” 法海這一聲喝,在許仙的耳邊驟然響起,給他的耳朵震的不輕。 許仙差點就要出口罵人了。 剃頭就剃頭,好好的吼什么吼,這老禿驢真是沒救了,動不動就用上他的大嗓門,生怕別人不知道他的那獅子吼佛音很強似的。 許仙聽得法??谥兄?。 心中滿不在乎。 心中暗道,清規(guī)戒律是什么玩意兒,我許仙做和尚也是做花和尚,大不了修歡喜禪,反正佛門廣大,吃rou喝酒都不是事,佛祖能不能坐在心中還不是全憑他的心意。 法海仿佛能感覺到他的態(tài)度一般。 直接在他的腦袋上敲了三下,而后大聲喝道。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此乃三皈?!?/br> “佛寶贊無窮,功成無量劫中,巍巍丈六紫金容,覺道雪山峰,眉際玉毫光燦爛,照開六道昏蒙,龍華三會愿相逢,演說法真宗?!?/br> “法寶實難量,如來金口揚,龍宮海藏散天香,覺者誦瑯王函、玉軸霞條金寫字,似排秋雁成行,昔因三藏取來唐,萬古為敷揚?!?/br> “僧寶不思議,身披三事云衣,浮杯渡海剎那時,赴感應群機,堪作人天功德主,堅持戒行無違,我今稽首愿遙知,振錫杖提攜。” 法海聲聲震耳欲聾,如同洪鐘大呂。 許仙雖然聽的云里霧里,什么佛寶、僧寶、法寶的,讓他頭大如斗。 這佛經(jīng)可是比四書五經(jīng)還要來的難受。 他若是真做了和尚,可是不愿意整天坐在禪房里念什么佛經(jīng)。 許仙心中思慮,腦門上卻是又挨了法海五下。 許仙不禁暗道,這老禿驢是把他的腦袋當做木魚了嗎? 卻是耳邊又傳來了法海的聲音。 “佛門五戒!” “不殺生!” “不偷盜!” “不邪yin!” “不妄語!” “不飲酒!” “你可記住了?” 法海的聲音威嚴無比,聲威赫赫。 許仙感受到了來自法海身上的壓力。 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那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做什么出格之舉。 許仙老老實實的開口說道:“弟子謹記?!?/br> 法海聞言,手中的剃刀在許仙的頭上終于落下最后一刀。 收了剃刀,法海又道:“落發(fā)已成,爾要拜在千葉禪師座下,千葉禪師已經(jīng)圓寂,便由老衲替千葉禪師將你收入門墻?!?/br> “從今往后,你的法號就是法空,出家人應四大皆空,從今往后,老衲希望法空師弟能恪守清規(guī),四大皆空,做個赤誠佛子,將我佛門發(fā)揚光大!” 法海的聲音落在許仙的耳中。 許仙不由愣了一下。 “四大皆空?” 法海這廝倒真是會給他起法號,法空,法空,四大皆空。 這是在告誡自己要和娘子斷絕夫妻關系,了卻一切不該有的念想嗎? 法海啊,法海,你的如意算盤打的可真是響啊。 可是我就偏不讓你如意! 還弘揚佛法,發(fā)揚光大佛門,你可真是敢想啊。 什么狗屁赤誠佛子,我不把你金山寺弄的烏煙瘴氣,就不是我許仙。 法海又在一旁高聲道:“從今往后,法空便是我金山寺的僧人?!?/br> 大殿之中的眾僧紛紛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 法海的雙眼雖然瞎了,但是心里敞亮的很。 他深知許仙決然不會如此輕易的就誠心誠意的拜入佛門。 但是事到如今,他也顧不得那么許多了。 錯過今日這個機會,日后恐怕連這樣的勉強都不太有可能出現(xiàn)。 因為白素貞已經(jīng)不在是他的執(zhí)念,從他決定放下的那一刻開始。 白素貞與他之間往日的恩怨就應該一筆勾銷。 所以他不管不顧,就是明知許仙不是誠心誠意的拜入佛門,也要將他收入門墻。 不管怎么說,先占據(jù)一個大義的名號。 無論許仙日后如何行事,總歸是有個說法來約束于他。 至于讓許仙做個赤誠佛子,法海心底其實也是不信的。 許仙這六根不凈,被白素貞迷的五迷三道的,哪里是自己三言兩語就能給扭轉的。 只能是徐徐圖之了。 佛門廣大,佛法精深,他相信終究是有辦法能讓許仙徹底歸心的。 許仙還想著法海是不是忘了給自己點戒疤,卻是不知,金山寺向來沒有點戒疤這一說。 當年梁武帝弄的那陋習并不是讓所有佛門弟子都承認的。 真正的佛門弟子是從來不點戒疤的。 待一切完畢,法海讓眾僧散去。 法海沒有看向許仙,而是看向了如來法像。 他雖然看不見,但卻努力仰頭,試圖在感知著什么。 可惜,注定是一無所獲。 法海心中雖然有些失落,但也知道這一切都不能急于求成,他落到如今這副樣子,全是因為當初太過著急了。 想到這里,他開口說道:“法空師弟,你隨老衲來。” 說著,他朝著一旁的十歲招手。 十歲上前。 法海道:“去伏妖塔?!?/br> 十歲看了看許仙,然后又看了看法海,張了張嘴,沒有說什么。 他臉上有幾分喜色,心知師兄應該是要去將許夫人給放出來了。 可是許大哥如今的這副樣子,許夫人看見會不會很生氣呢。 十歲有些擔心。 法海拍了拍十歲的肩膀,示意他在前邊帶路。 十歲抬起步子,在前面帶路。 許仙跟在法海的身后,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覺得清涼無比。 說實話,前后加起來兩輩子,他也沒剃過光頭。 沒有了頭發(fā),乍然間還真有些空落落的,感覺頭上缺了些什么似的。 不過好在一切都不是問題,頭發(fā)嘛,總是會長出來的。 當然若是他一直呆在金山寺,估計頭發(fā)長出來就會被法海給剃掉了。 不過這一切能換來娘子的自由,他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反正法海這廝也不是什么好貨,權宜之計,只要過了眼前這道關口,往后總歸是有辦法還俗的。 深夜的微風吹拂過許仙的光頭,讓許仙有些不太適應。 走了沒多久,他終于看到了那伏妖塔。 伏妖塔高七層,在這金山寺中可謂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想著自家娘子被法海關到了這里面,許仙的心中就沒由來的一陣火大。 他有些忍耐不住,朝著那伏妖塔大喊道:“娘子,你在嗎?” 夜色之下,伏妖塔顯的更加幽暗無比。 塔中的白素貞眉頭一跳,聽到了許仙的聲音。 她面上一喜,起身走到那墻壁邊,朝著外面喊道:“官人,我在。” 許仙聽到了白素貞的聲音,心頭的一塊大石放下。 確認她的安全最重要。 雖然知道法海不會傷她性命,但凡事總是怕個意外。 許仙又開口喊道:“娘子,你沒事吧!” 白素貞在塔中來回踱步,臉上的喜色散去,隨之而來的是憂愁之色。 她聽到許仙的聲音,繼續(xù)回道:“官人,我沒事,你不要擔心我,你呢?你怎么樣?” 她記得她被法海的金缽收伏之時,官人被法海傷到了,也不知官人的傷好了沒有。 不過聽著官人中氣十足的聲音,應該是沒什么大礙。 “娘子,我無事,我來救你出去了!” 許仙大喊道。 白素貞面色一變,道:“官人,你莫要莽撞,你不是法海的對手,不要中了他的jian計!” 許仙暗自嘆氣,心道,娘子啊,娘子,為了救你,我愿意剃光頭做和尚,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被法海這老禿驢給鎮(zhèn)壓在這里啊。 白素貞聽不到許仙的回話,臉上的焦急之色溢于言表。 擔心的朝外面喊道:“官人,官人,你還在嗎?千萬別做傻事啊?!?/br> 許仙回道:“娘子,我在,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br> 許仙嘴上和自家娘子說著,心中卻道,做傻事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啊。 為了我,你水漫金山,犯下大錯,給了法??趯?,鎮(zhèn)壓在**塔下二十年。 二十年,你我不能再見。 二十年后,只怕夫妻緣盡。 我寧愿現(xiàn)在與法海虛與委蛇,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你在這塔中鎮(zhèn)壓二十年,不能讓你忘卻你我之間的夫妻情誼。 許仙的目光堅定起來,朝著法海看去。 “法海師兄,該放我家娘子出來了?!?/br> 法海淡淡一笑,卻是說道:“法空師弟,你如今已經(jīng)是出家人,不再有妻室,是該做個了斷了?!?/br> 許仙看著法海,說道:“法海師兄,若是我說我現(xiàn)在做不到呢?” 法海沒有動怒,而是說道:“老衲還以為法空師弟不會直言相告呢?!?/br> 許仙挑眉道:“你知道我不會誠心向佛,可你為何要執(zhí)意收我入佛門呢?” 法海道:“因為法空師弟與佛有緣法?!?/br> 許仙道:“我不懂師兄說的緣法是什么,但我知道師兄將來一定會后悔將我渡入佛門?!?/br> 法海淡然道:“法空師弟,你可知老衲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許仙道:“愿聞其詳?!?/br> 法海道:“老衲之所以會變成一個瞎子,便是因為老衲的眼睛著實是瞎了,因一己之私,將白素貞鎮(zhèn)壓,導致老衲心魔入體,難以自持,禪心蒙塵。” “師弟,身處紅塵之中,當謹言慎行,不然老衲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許仙聞言,心道這老禿驢原來是走火入魔了,怪不得成了這副鳥樣子。 可是他為什么要告訴自己這些呢? 難道就是想告訴自己,別太狂的沒邊,小心心魔入體? 法海繼續(xù)說道:“老衲曾經(jīng)以為妖就是妖,人就是人,妖害人是本能,就好比人殺生一般,人吃雞鴨魚rou,走獸飛禽,妖害人,吃人血rou,吞人精氣。” “老衲是人,所以要降妖除魔,護衛(wèi)人間正道?!?/br> “可是白素貞的存在卻讓老衲發(fā)現(xiàn)這世上的妖也不盡然都是吃人血rou、吞人精氣的妖魔,她們確實沒有害人之心!” “就好比我佛門弟子緊守清規(guī),不殺生,不食葷,掃地恐傷螻蟻命!” “但人終究還是人,妖終究還是妖?!?/br> “人有好人,妖亦有義妖,但人妖不能結合,這應是天地至理,并不是每個人都如法空師弟一般,也并不是每個妖都如白素貞一般?!?/br> “法空師弟,你明白嗎?” “世間萬事,皆為空,萬般為法,皆為空,法空師弟,你此時不悟,更待何時?” 法海的聲音落在許仙的耳中。 法海試圖再做最后的努力,將許仙這只迷途的羔羊從彎路上給拯救回來。 可惜,許仙并沒有被他的話語所影響半分。 即便他的話音之中被他稍微施加了一些小小的手段,依舊沒有能夠將許仙的心給拉回到他這一邊。 許仙看著法海,開口說道:“法海師兄,你能如此想,我心甚慰,看來這一場心魔亂舞讓法海師兄有了很大的改變,倒是讓我對法海師兄都有些改觀了?!?/br>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br> “師兄,我且問你一言,你可否一出生便是出家人,可否有過父母,可否有過兄弟姐妹,可否有過心儀的女子,出家至今有多少個年頭了?” 法海持手,被許仙的一連串問題給有些問住,不過旋即他便反應過來,回道:“老衲俗家姓裴,名文德,老衲十六歲出家至今,算起來也有四十個年頭,老衲出生之時自然是有父有母,家中還有一胞姐,至于心儀的女子?” 法海說到這里之時,突然頓住,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本想說自己從未有過心儀的女子,可是話到嘴邊卻是說不出口。 出家人從不打妄語。 在他想說那沒有心儀的女子之時,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個似曾相識的模糊身影。 那是個女子的身影。 雖然早已經(jīng)記不太清楚她的模樣,因為他也只見過她一面而已。 當年他還未出家之時,曾與一位白氏女子定過親事,他曾經(jīng)與那白氏女有過一面之緣,就是那一面之緣讓他記了許久,若說心儀,那也應該算是吧。 他自幼喜佛,因皇子生疾,被家父送到佛寺之中替皇子出家。 出家之后,便再也沒見過那位白氏女。 本以為早已經(jīng)將這樁事忘卻,可是當許仙問到這里時,他便順其自然的想了起來。 法海突然的沉默不語,讓許仙大為詫異,難道法海也有過感情史? 他不禁出聲繼續(xù)問道:“師兄為何不說話了?” 法海悠悠開口道:“老衲既然已經(jīng)出家,便已經(jīng)和俗家斬斷了一切,況且四十年春秋歲月,老衲熟知的俗家親友早已化作一抔黃土,魂歸地府,轉世投胎去了,又何必執(zhí)著于當初呢?!?/br> 許仙道:“師兄,你十六歲出家為僧,父母雙親健在之時,可曾替父母養(yǎng)老送終?” 法海道:“我父送老衲入佛寺之時,曾贈與老衲一帖,老衲且為師弟吟誦來聽聽?!?/br> 許仙饒有興趣的說道:“愿聞其詳?!?/br> 法海高聲道:“含悲送子入空門,朝夕應當種善根。身眼莫隨財色染,道心須向歲寒存??唇?jīng)念佛依師教,苦志明心報四恩。他日忽然成大器,人間天上獨稱尊!” 許仙聽完,沉默不語。 原來法海出家為僧是他爹給送的助攻啊,法海的這老爹也真是可以啊,人間天上獨稱尊,還真敢說呢。 怪不得法海滿不在乎呢,這是他爹給的底氣啊。 人家爹壓根不需要法海養(yǎng)老送終,這是要法海朝著佛門大能的方向一去不復返呢。 許仙頓時無語。 也不自討沒趣,跟法海這異類說什么情深似海,不是對牛彈琴嗎? 罷了,罷了,只要是將我家娘子放了,一切都好說。 …… 伏妖塔內(nèi),白素貞將鐘不離和銀鈴叫到了第七層。 她指著上方,俏臉之上露出一副果決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