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方氏握緊章青云的手,道:“表哥,我是寧肯去死,也不愿意你們受到牽連的。再說了,我的存在,反而讓咱們女兒低人一等。今天秋兒去參加花會,回來時候哭個不停,我怎么問她,她都不肯說?!?/br> 章青云是疼愛這個早慧有文采斐然的女兒的,時??上鹤优畠荷念嵉沽?,聞言把白瀲滟也拋到一邊,問:“怎么了?” “老爺別問了,問了不過是多一個人難過。” 越是如此章青云越好奇:“說,我倒是不知道,如今還有人敢欺負我的女兒?!?/br> 方氏這才勉強說出:“是昭華長公主,她說咱們秋兒身份……”嘆息,留下無限遐想空間。 章青云果然有怒意:“哼,她仗著自個兒是嫡長公主就這么欺辱秋兒,你讓秋兒暫且忍耐一二,待到日后,我必然給你們母女掙來一份榮華,讓公主郡主見了咱們秋兒,也要恭恭敬敬的!” 方氏道:“我全聽表哥的?!?/br> “底下人孝敬了幾塊玉石,你拿去給秋兒做套首飾?!边@就是安慰了。朱承瑾一直派人盯著相府,幾乎在這些人出去找的同時,她就得到了消息。 “下一步棋準備好了嗎?” “郡主放心,明兒晌午,清風自來居,咱們?nèi)耸侄及才藕昧??!边@一步,還是滿堂提供的線索。 方氏所出一子一女,女兒早慧聰敏,雖然有時候圣母又不切實際,但是比她那兒子強出九重天。 這兒子,章青云為他起名俊彥,飽含期望。 章俊彥沒什么特殊愛好,斗雞走狗,調(diào)戲婦女,吃喝嫖賭。 也沒什么特長,就是擅長敗家,逢賭必輸。 滿堂道:“我聽他們相府的丫鬟說,他們大公子嫡母疼他,將自己首飾嫁妝都偷著拿給大公子用。” 大公子嫡母,當事人白瀲滟道:“我那些首飾嫁妝全在相府,哪里是我做得主,想必是方氏拿給他的,不過是借我名頭?!?/br> 朱承瑾道:“那咱們就也借此,挖個坑給他跳?!?/br> 由此引出被當時人津津樂道的一件相府大八卦。清風自來居,聽名字雅致,其實三教九流,什么貨色都有。 章俊彥是這兒的???,尋常人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當是個紈绔子弟,有的是錢。故此,憋著點子贏他錢的,一波接著一波。 章俊彥前些日子剛從嫡母嫁妝里拿了一枚扳指幾支發(fā)釵,輸個精光。今天又拿了據(jù)說是前朝一位貴妃留下來的一副珍珠耳飾,正等著一朝翻身。不過這幾枚珠子圓潤透澈,章俊彥很是不舍,跟他在寶箱中賭的這人瞧了出來,笑道:“怎么,張公子,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這樣吧,我也不占您的便宜?!睆膽牙锾统鲆活w流光溢彩的紅寶石來。 “您那是珍珠,我這兒有塊寶石,這可是我壓箱底的東西,”這人長得精瘦高挑,笑起來蔫兒壞,眼尾耷拉著十分沒精神的模樣,“我賴三兒雖然姓不太討好,可是您打聽打聽,我愿賭服輸?shù)拿?,這清風自來居都是知道的?!?/br> 章俊彥道:“你那寶石小了些,”他有心嚇唬賴三兒,“咱們加些籌碼如何?” “加什么?” “加一只手。”章俊彥眼睛如方氏一樣上挑,女子生此面相看了都妖異,何況他一個男人,看的賴三兒心里一顫。 賴三兒在市面上混的時間久了,知道這時候絕對不能慫,周圍還有幾個人看著呢,一咬牙:“您是貴人,我不敢卸了您的手,在場諸位做個證。若我輸了,這寶石和我右手奉上,您若是不幸輸我個一星半點兒的,就那副耳環(huán)還有五百兩銀子罷了。” 章俊彥將耳環(huán)壓上賭桌:“一言為定。” ------題外話------ 先更這些,明天有可能雙更,么么噠看文的小仙女們 ☆、第四十一章、 賴三兒與章俊彥的賭局剛開始,朱承瑾也坐到了清風自來居的二樓,正在章俊彥隔壁。 珠玉道:“郡主,府里傳來消息,說是章大小姐下了帖子來拜訪您,還帶了一位大夫來,是讓她在府里等著,還是讓她改日再來?” 朱承瑾道:“我哪能那么輕易見她,就說我進宮了,讓她將大夫帶回府里先好好為姑母調(diào)養(yǎng)身子,我請了皇祖母的旨意明兒親自去相府看望?!?/br> 滿堂一笑:“主子,您這是吊著她玩兒呢,整日心驚膽戰(zhàn)的,嚇都嚇死了。” 朱承瑾道:“她們母女造孽時候也沒想過姑母生死,如今不過是嚇唬嚇唬她們罷了?!苯裉煲娏四莻€大夫,說不準方氏和章迎秋會安心幾日,她不見,才讓這二人摸不準她的脈?!罢驴┠沁呍趺礃恿??看清他今日拿什么來了嗎?” “派去的侍衛(wèi)回來說了,是一副耳環(huán)?!?/br> “我聽父王說了,當初姑母出嫁,情景比之公主也是分毫不差的。再加上宮內(nèi)白貴妃幫襯,嫁妝規(guī)制無論拿出哪一件來,都夠御史說上一陣?!敝斐需獮槭裁锤蚁绿捉o章俊彥鉆,“那里面的東西,挑一樣出來,都是他們相府不可用的,甚至有的東西連一般公主都不夠格兒?!币仓挥挟敃r的白瀲滟,被先帝心里覺得虧欠,白貴妃權(quán)傾后宮,才能擁有那樣的嫁妝。 今上登基,太后也只字未提要收回嫁妝的話。 今天無論章俊彥拿什么來賭,是輸是贏,都要給他冠上一個盜用御賜之物的罪名! “叩,叩叩叩。”有序敲門聲響起,珠玉開門,閃身進來一個地痞打扮的侍衛(wèi),回道:“郡主,那邊兒快分出勝負了?!?/br> 他們賭注大,賭的方法卻簡單,骰子大小。 章俊彥實在是賭別的輸怕了,牌九麻將,無一不輸,只有骰子還能贏上幾局。旁人輸了,輸個幾場或是輸個傾家蕩產(chǎn),也就不往清風自來居這兒跑了。章俊彥則不然,他年紀小,家中獨子,父親是當朝一品,親娘掌控府里錢財,嫡母那些嫁妝在他眼里那就是座金山,一天扣下一塊金磚,都夠他吃到死。 所以他愛賭,也總有人勾引著這個不透露身份人傻錢多的公子哥兒來輸。 對他來說,賭的是一時開心,對賴三兒來說,那就是身家性命,還外加一只手。 骰子搖晃之時,旁邊抱著手臂圍觀的幾個人開始品論賭注的品相。 “賴三爺出手不凡啊,瞧瞧這顆寶石,雖說小了點,市面上也是罕見的玩意兒。” “可不是,前些日子有人托我出手一枚寶石,說是打從前朝哪個官員頂戴上摘下來的,這枚也就比那一枚略略暗些?!?/br> “是啊,賴三爺這玩意兒足夠抵上十對耳環(huán)了,何必還搭上一只手呢?” “你們光認識寶石,可看見了那耳環(huán)上的珠子?你瞧這最上面兩顆,隱隱能看見七彩虹光,比之東珠也不差。就是下面綴著的小珠子,也是顆顆大小相同,圓潤剔透?!?/br> “喲,許四爺,您可是這方面的行家,是咱們眼拙,咱們眼拙?!?/br> 賴三兒只知道這珍珠好,不知道好成這樣,野心壓倒一點點懼怕,摩拳擦掌:“張公子,您先來。” 大小就是對半的概率,章俊彥有個原則,他只壓小。十局里總也能贏個幾局,這些人也都熟悉他,果不其然,章俊彥道:“小?!?/br> 賴三兒道:“那我可就壓大了,諸位做個見證,開骰盅吧。”事關他的手,他說話鎮(zhèn)定,手心都汗?jié)窳恕?/br> 骰盅還沒掀開,外面倏的伙計喊了一嗓子——“官爺!官爺咱們這兒可沒什么可搜查的啊!” 還得算賴三兒機敏,一把抓起骰盅連著骰子,順著窗口扔到了外面。 伙計話音剛落,“砰”一聲門被撞開,沖進來一隊人將屋里眾人瞬間圍了起來,明晃晃刀光讓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珍珠色澤的許四爺,兩眼一翻,喉頭一哽,暈了。 為首隸屬九門提督屬下,板著一張臉,道:“賴三兒,又是你。” 賴三兒是街面上的滑頭,和官家打交道不是一天兩天了,諂媚笑道:“喲,官爺,什么風兒把您吹來了,”一指桌面,“可沒什么骰子牌九啊,咱們就是鑒賞鑒賞寶貝,這寶石,我家傳的,正兒八經(jīng)傳家寶?!?/br> 官爺不是尊稱,這人真的姓官,叫官術(shù)。為人是一點也不懂當官之術(shù),執(zhí)拗的可怕。 官術(shù)道:“別跟我這兒啰嗦,你家里窮了幾代,哪來的傳家寶給你?!毖劬σ黄痴驴?,“這位是生面孔啊?!?/br> 賴三兒忙道:“這位可是貴人,張公子?!?/br> 章俊彥看了一眼官術(shù),沒把他放眼里,宰相門前七品官,他是宰相兒子,官術(shù)這樣的小官見了沒一百也有八十了。 官術(shù)道:“原來這就是張公子,這幅耳環(huán),是這位張公子的嗎?” 章俊彥揚了揚下巴,“是我的,怎么,我拿自家東西出來,還得經(jīng)過九門提督同意了?” “好一個自家東西,張公子,不知你是哪家公子,拿得起御賜之物出來!”官術(shù)打從聽到有人告密就立刻帶隊來抓人,章俊彥這幅囂張氣焰也嚇不退他半分。 章俊彥比官術(shù)更強硬:“胡說八道!光天化日你就要污蔑我不成?你憑什么說我這耳環(huán)是御賜之物,今天你不說出個道理來,就是告到大理寺,到九門提督面前,我也要告你一狀!” 官術(shù)道:“有人稟報你這……” 話未說完已經(jīng)被章俊彥打斷:“僅憑一句話就要將我拿去天牢,王法何在?” “你身份不明形跡可疑,隨手就是珍品寶物,又有人證物證在此,傳你問話有何不可?”如同章俊彥見過小官無數(shù),官術(shù)拿過的紈绔子弟富貴公子,也是不計其數(shù)。 賴三兒這些人不說話了,扯上御賜,跟他們也沒關系,別被牽扯進去就是萬萬之幸。 章俊彥冷冷道:“憑你一句話,自然不可,官大人,今天你還必須得說出,我這耳環(huán)怎么就證明是御賜之物了,不然咱們沒完!” 官術(shù)剛要強行叫人拿下他,余光瞧見大敞的門口,身著丫鬟服飾的女子款步而來,身后隨行兩名侍衛(wèi),那丫鬟道:“我家主子聽聞這里出了事兒,牽扯到御賜之物,特意命奴婢來看看,可否借耳環(huán)一觀?” ------題外話------ 章俊彥:我覺得有人下套整我。 郡主:是呀。 ☆、第四十二章、金翟耳環(huán) 朱承瑾就防著章俊彥來這一手,特意派金玉前去借耳環(huán)來看。 官術(shù)道:“你家主子何人?” 珠玉遞了個眼色,身后侍衛(wèi)上前一步,袖子里露出一整塊瑞親王府的令牌,金玉低聲道:“大庭廣眾,我家主子不愛拋頭露面,還請大人見諒?!?/br> 官術(shù)再怎么耿直,也知道瑞親王府是當今皇上的同胞兄弟,能堂而皇之帶侍女侍衛(wèi)逛街的,除了郡主和世子不作他想。當即道:“自然可以?!?/br> 珠玉緩步走向桌子,對被兵丁圍住的章俊彥道:“章公子,我們主子說了,您這耳環(huán),她看過就送回來,不會損傷一絲一毫。若不是御賜之物,能還您一個清白,也是好的?!?/br> 章俊彥道:“你家主子是什么人,我這珍珠耳環(huán)有價無市,誰知道你是不是和這位官大人合起伙來騙取耳環(huán)的歹人?!?/br> 珠玉還沒開口,一墻之隔的朱承瑾聲音已經(jīng)傳了過來:“章公子放心,您這耳環(huán)貴重,可是御賜之物我也見了不少了,斷然不會貪圖您的寶貝。” 珠玉也道:“這么多人看著,章公子,您盡管放心吧?!?/br> 這么熱鬧,清風自來居的人幾乎都圍過來了,一看珠玉坦蕩,章俊彥咬死不愿意讓人鑒定,都有些嘀咕。 章俊彥心道,看過御賜之物不少,難不成是宮里公主?估計只是個說大話的,一對耳環(huán),倒要看看你怎么證明這是御賜之物。才勉強松口:“那我洗耳恭聽!” 珠玉捧著耳環(huán),回到了朱承瑾那屋,兩個侍衛(wèi)仍舊在官術(shù)身邊,身形挺拔如松柏,精神氣度比兵差更勝。 朱承瑾捧著耳環(huán),壓低聲音:“珠玉,你瞧,這是老天都幫著咱們呢?!迸c珠玉耳語一陣,道:“去吧,解釋給官大人和章公子聽一聽?!敝橛駪暼チ耍瑵M堂還不是很樂意:“郡主,這么好玩的事兒,該叫我去?!?/br> 朱承瑾無奈道:“我們今兒也不是為了玩來的,你就是不如珠玉穩(wěn)重。” 滿堂氣鼓鼓湊門邊圍觀。 珠玉先對官術(shù)點了點頭,將手中耳環(huán)拎起來展現(xiàn)在眾人面前,道:“諸位請看,這耳環(huán)形狀像雞,但是長尾,雖不是鳳凰,但卻是不折不扣長尾山雉之形。頭部鑲嵌一顆大珍珠,尾部垂下一串小珍珠。先不論此工藝做法出自宮中,民間就是仿制,也是萬萬不敢做成此等形狀的?!睂φ驴┑溃罢鹿蛹热荒苣贸鲞@耳環(huán)來,難道不知道這耳環(huán)名為‘金翟珍珠耳環(huán)’嗎?” 這對耳環(huán),朱承瑾曾在周皇后宮中見過同樣的。 翟是什么?長尾山雉,古時甚至前朝,都只有皇后衣服上才可用金鳳金翟,命婦品級最高就是皇后,皇后禮服為翟衣,車架就叫翟車。 到本朝,王妃以上也可以用金翟簪子等飾品,但是有一點,必須是太后皇后賜給你,你才能用。 要是說自個兒弄個金翟在衣服上,基本跟造反沒什么兩樣。 章俊彥只知道嫡母嫁妝貴重,哪里想到御賜之物不能亂動,在他們一家看來,白瀲滟的東西日后都是他們的,聽金玉一說,再細細觀察,那耳環(huán)果然是像雞模樣,只是尾巴很長。方氏不懂,她們哪里見過皇后朝服?就是章相見過,也不敢盯著衣服上翟鳥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