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他淡漠神情中透著一點陰狠,斷口參差又鋒利的酒瓶對著灌她酒的人。 一副誰都別來惹的樣子。 ☆、第五章 當(dāng)一眼望去就知敵強我弱的時候,張存夜最擅長用氣場取勝。 一個人的氣場,是無形卻又真實存在的東西,絕非一朝一夕能練就。 他黑衣黑褲,紅唇白膚,還是個少年。 一手插褲兜里,一手握著玻璃瓶頸;擋在她前面,全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氣息。 他一無所有,無所謂再失去什么。 只是對面那墨西哥男人能不能他媽的識點趣早點滾蛋? 張存夜感覺這手撐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控制不住地顫抖。 十幾秒過去,墨西哥人終于如他所愿識趣了,手指著他倆,邊點著頭邊退開。 甘卻知道這動作的意思,意思就是:你們給我記住,以后再找你們算賬。 人群都散,這場熱鬧湊不成,大不了湊下一場。 短暫的寂靜過后,喧鬧依舊。 張存夜松開酒瓶的同時,微不可聞地松了口氣。抽了張紙巾,一邊擦手,一邊看了眼身后的傻子。 她臉紅得不正常,明顯被灌醉了。還露著牙齒嘻嘻笑。果然傻。 他戴上衛(wèi)衣連帽,側(cè)頭問:“走不走?” “走呀,但是、去哪?”甘卻下意識去拽他衣袖。 “手放開?!?/br> “噢?!?/br> 她收回手,緊跟著他往外走。她覺得自己的臉快要燒起來了,燈光一直晃。 “‘十八歲’,你剛剛好厲害。” 張存夜不理她,長指繞開糾纏的耳機線,塞上聽歌。 他最討厭在人前動手,他習(xí)慣的是cao縱一切。 所以剛剛的自己,一點也不厲害。 2 出了酒吧,張存夜在路旁一間小鋪面前停下。 “你要買什么呀?”她在他身后探著腦袋問,聽見店鋪老板跟他說英語,然后老板把一杯姜黃色的東西遞給她。 甘卻不知道要不要接,抬頭去看張存夜。 “喝完,”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解酒的。” “哦……” 她第一次沾酒,就被灌了那么勁的一杯,早就頭重腳輕難受極了。熱乎乎的醒酒湯,屏著呼吸喝下去,全身都熱。 而張存夜,他只是怕她半路暈下去賴著說走不動,麻煩。 兩手捧著自己的臉,甘卻看他的臉色似乎有點發(fā)青,跟平常不太一樣。 “‘十八歲’,你今天有沒有吃飯呀?你在賭場里呆了一整天唉?!?/br> 他照例懶得理她,轉(zhuǎn)身走在前面。 拐出這條街,前面是中心花園,再前面是十字路口。 不知道他怎樣,反正甘卻一天不吃東西簡直餓到快虛脫。 “‘十八歲’,我好像餓了,你現(xiàn)在要去吃飯嗎?” “對了,你每次去圖書館,都看什么書呀?我最喜歡《環(huán)海日志》了?!?/br> “你怎么又不說話呀?一定是那兩根線的緣故……” 甘卻小步跟著他,頭沒那么暈了,話還一直說不停。 走在前面的張存夜突然停下腳步,兩手收在衛(wèi)衣口袋里背向她。 她不敢動,“你怎么啦?有、紅燈嗎?” 花園外的空曠地,哪里有什么紅綠燈? 他摘下黑色衛(wèi)衣連帽,轉(zhuǎn)頭問:“你為什么一直跟著我?” 她頭發(fā)還半濕,目光亂轉(zhuǎn),紅著臉,良久才憋出一句:“除了跟著你,我不知道還能去哪里。” “oh,”他轉(zhuǎn)過來面對她站著,微抬下巴,黑色耳機線貼著白皙臉龐,“這是你的事,可你煩到我了?!?/br> “我……沒有呀。” 指甲蓋刮著毛衣下擺,甘卻想不通。這幾天她既沒有跟他說話,也沒有讓他看見自己,為什么還會煩到他? 她小心翼翼地問:“那、那我怎樣才不會讓你覺得煩?” “別跟著我?!?/br> “………” 路燈明亮,花園外只有他倆。 遠(yuǎn)處廣場的鼓聲點點作響,街道霓虹燈閃,天橋下車輛如水流。 這城有多繁華,就有多冷漠。 眼里涌上溫?zé)岬囊后w,甘卻下意識走前一步,“我……” 張存夜往后退一步,“別再跟著我。” 他眉眼清凜,邊說邊倒退,退出路燈的可照亮范圍。爾后轉(zhuǎn)身一個人離開。 甘卻也成了一個人。 3 帕威爾總是告訴她:你值得所有人的愛。 可是這些年來,福利院里的生活一直跟帕威爾的這句話唱反調(diào)。 睡了,夢見沒人愛她;醒來,真的沒人愛她。 那些正常的小伙伴都不跟她玩,院長和護(hù)工大人們更不喜歡她。于是她就為了一個啞巴學(xué)會手語,為了一個盲人學(xué)會盲文??上“兔と硕疾桓雠笥选?/br> 生身父母或者說出生資料的緣故,她注定是一個沒人領(lǐng)養(yǎng)的孤兒。 漫長的夏日午后,總是一個人坐在秋千上數(shù)云朵。 辛迪說她很可愛,辛迪總是捉弄她,辛迪想教她做一些好玩的事,辛迪…… 甘卻想到這些,在空曠的花園前空地蹲下,眼淚流出來。 帕威爾說:辛迪是個壞蛋。 她哭了。 4 世界地圖上的荷蘭只有一朵郁金香那么大。 甘卻出來到現(xiàn)在,還沒見過郁金香———荷蘭的國花。 今夜蹲在這里,終于看見了。 花園花圃里的郁金香成叢成列,在夜風(fēng)中招搖,安靜又漂亮。 她把腦袋枕在自己臂彎上,盯著它們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擦干眼淚站起來。 環(huán)顧張望著,她發(fā)現(xiàn),‘十八歲’離開的方向好像不是往旅館的呀。 可是他不讓她跟了。 甘卻總覺得,他是一個神秘又厲害的人,只是不愛理人。 又或者,是她真的不適合跟人交朋友,所以才那么失敗,連他名字都還不知道。 對著手指往反方向走,旅館的方向,甘卻在苦惱:明天要不要穿一身夜行衣跟在他身后?這樣應(yīng)該不會被發(fā)現(xiàn)了吧? 十分鐘后,她又走回來了,朝他離開的方向走去。 因為,除了神秘和厲害,甘卻還認(rèn)定,他跟自己一樣孤單。 按照她的經(jīng)歷認(rèn)知:孤單的人一天不吃飯,會更孤單的吧? 5 順著他走的那條路走,沒一會兒就走到十字路口,甘卻不知道該往哪兒走了,而且還特別餓。 她打算先買個面包再去找他,找不到的話,就去他住的旅館看看他回去了沒。 可在甘卻啃著面包走出面包店時,一抬腦袋就看見了天橋邊上的黑色身影。 果然呀,吃東西會帶來好運! 她一路小跑,爬上天橋,輕手輕腳靠近他。 衛(wèi)衣寬松,雙腿修長,他一手撐在橋欄上,一手收在衛(wèi)衣口袋里,站在那里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 甘卻還沒喊出口,見他慢慢彎下腰,雙手撐著自己膝蓋上。 他甚至想背靠橋欄坐下去,可一轉(zhuǎn)身就對上她的眼睛。 兩相對視,甘卻被他的蒼白臉色嚇到;他什么表情都沒有。 “你、你———” “過來?!睆埓嬉勾驍嗨脑?,側(cè)靠著欄桿,一手捂著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