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可打扮再普通,也掩不住驚人的美貌。 神色間雖有些木木,卻不像外間傳聞那般癡癡呆呆,被那驚人的美貌一襯,那木呆呆的神情似乎都變得美妙起來。 果然是個美人兒啊……唯一可惜的是年歲的確還小。 張之鶴嘖嘖一嘆,走到身旁一小太監(jiān)身旁,拿了小太監(jiān)手中木盒所盛圣旨。 “眾人接旨!” 廳中眾人立刻嘩啦啦全部跪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已故威遠伯沈振英功勛彪炳,福澤長存,綿延子孫……” ”曾孫女沈七月,柔嘉居質(zhì),婉嫕有儀,顏如舜華……” ”特封,舜華郡主!” 宜生猛然瞪大了眼!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 張之鶴似乎沒看到眾人異樣,讀完圣旨,笑瞇瞇地看向宜生身邊的七月,雙手將圣旨捧到七月跟前:“舜華郡主,接旨吧?” 七月眨了眨眼睛,沒有動。 看來雖然不見得多傻,卻絕對是個呆的。張之鶴依舊笑瞇瞇地,只索性直接將圣旨塞到七月懷里。 七月又眨了眨眼,也沒害怕,只握著明黃的圣旨上下打量。 還不等伯府眾人反應(yīng)過來,張之鶴一揚手,身旁一小太監(jiān)便取出一條長長的禮單抑揚頓挫地聲念道:“賜舜華郡主黃金千兩,白銀千兩,金如意一對,玉如意一對,南珠十串,宮緞五十匹,筆錠如意錁十錠……” 小太監(jiān)一邊念,一邊有宮廷侍衛(wèi)兩兩魚貫而入,一抬抬沉甸甸彩繡披掛的木箱逐漸堆滿了大廳空余的地方。 眾人已經(jīng)驚地完全說不出話。 郡主,冊封郡主,冊封伯府的傻小姐沈七月為郡主! 不是冊封世子來的么? 不是說老伯爺功勛彪炳所以要福澤子孫么? 怎么一轉(zhuǎn)眼說起什么曾孫女了? 放著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孫子不冊封,封個曾孫女,還是郡主! 哪家福澤子孫不福澤到兒子孫子身上,反而福澤到曾孫女身上的?! 一定是哪里出錯了吧…… 譚氏身子搖搖晃晃,兩眼一花,暈了過去。 “夫人!” 大廳里驚叫一片。 ☆、81|7.14 譚氏并沒有暈過去太久,掐人中拍胸口后,她就幽幽地醒轉(zhuǎn)過來了。剛一醒來似乎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眼神兒都是迷茫的,但一看到不遠處做著的張之鶴,立馬一臉急切地掙扎著上前。 “張公公,張公公,這是不是哪里搞錯了啊?不是、不是要冊封……怎么是冊封郡主呢?!”譚氏急急地挪到張之鶴跟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一心想從他的面目表情里看出什么自己想看的東西來。 張之鶴卻在悠悠地喝茶,方才譚氏暈倒,他只略挑了挑眉,見人都圍到譚氏身邊,他也不用人招呼,徑自坐下喝茶。 此時聽了譚氏的話,他仍舊挑了挑眉。 “伯夫人,”他拉長了腔調(diào)叫道,“皇上今年五十又三,太醫(yī)都說了,正是春秋鼎盛之時,且耳聰目明沒一點兒毛病。” “至于咱家我,今年才不過廿四,腆著臉說一句:更是年輕著呢?!闭f著這后一句,他捂著嘴笑了起來。 譚氏一臉茫然,不知道他說這話什么意思。 宜生在一邊看著,卻立刻反應(yīng)過來。 圣旨這么重要的事兒哪會搞錯,除非老糊涂了。 張之鶴這是在說,他這個傳旨的,和皇帝那個下旨的,都沒老糊涂呢! 當(dāng)然,宜生看出來了,也沒提醒的意思。 她的腦子還懵懵的。 那邊,譚氏還沒琢磨出來,見慣官場人彎彎繞繞說話的沈承宣和沈問知卻很快懂了,懂了之后,便只得憋下心里的苦,陪著小心奉承張之鶴。 譚氏說話雖不妥當(dāng),但他們兩人又何嘗不想這么問呢?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吧? 不是應(yīng)該冊封沈承宣為世子么? 就算不是冊封世子,封七月為郡主又是個什么意思? 七月不是皇親國戚,也沒進宮見過哪位貴人,不存在得了貴人眼緣的可能性,更不是那極少數(shù)因做出有功社稷的大事兒,而被封郡主的奇女子。七月就是個普普通通勛貴家的女孩子,威遠伯府雖說輝煌過,老威遠伯沈振英雖說的確有過戰(zhàn)功,但那都是過去了,若皇上真是感念沈振英功績,就不會拖著不冊封沈承宣,更不會越過沈承宣封他的女兒為郡主! 所以說,這事兒怎么說都透著一股奇怪。 只是,現(xiàn)在伯府眾人還沒空仔細琢磨。 不管怎么著,先把張之鶴這尊大神送走了再說。 雖然心里苦地膽汁擠出來似的,沈問知還是不得不殷勤地邀請張之鶴留下用飯。但張之鶴卻擺了擺手:“用飯就不必了?!彼蛑煨Φ?,“皇上身邊兒離不了我,出來這一趟,不知道皇上又怎么念叨呢,我要再耽擱,皇上該發(fā)火兒了?!?/br> 沈問知只得干笑兩聲。 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再強留就不合適了,但是,從張之鶴方才的話卻可以聽出:張之鶴是真的很得圣寵。 一個皇上身邊邊兒上的人,說話恐怕比等閑高官還好用,尤其今上又是個信賴宦官的。 沈問知腦子一轉(zhuǎn),便下定了主意。 雖說不再強留張之鶴在伯府用飯,但套親近的話卻說得一堆堆,明里暗里透露著讓張之鶴在皇上跟前為沈承宣美言引見的意思。 宜生暗地里搖了搖頭。 沈問知身為一等伯,以這樣可以稱上諂媚的態(tài)度對待一個宦官,細想起來,其實有點兒可憐。 但凡有點兒傲氣的勛貴人家,哪怕知道張之鶴得圣寵而恭維他,卻也不會這般低三下四,活生生把自己當(dāng)做奴才似的。 就像沈承宣。 沈問知是半路成的勛貴,或許就是因此,他骨子里更多的還是將自己當(dāng)成個小人物,因此奉承討好起張之鶴來絲毫沒有負擔(dān)。但沈承宣卻不同,他銜著金湯匙出生,打小就養(yǎng)的傲氣十足,骨子里又有股讀書人的清高傲慢,對宦官這種人十分看不起。因此自然無法像他父親那般諂媚,甚至看著父親的做派,他打心眼兒里覺得羞恥。 但是,為了自己的前途,他卻也只能順著沈問知,竭力在張之鶴跟前表現(xiàn)著,就為了張之鶴回去能給他在皇帝面前說幾句好話。 襲爵,這幾乎已經(jīng)成為他的執(zhí)念,尤其又發(fā)生了今天這一出。 他的女兒被封為郡主了! 這聽起來似乎是好事兒,子女受封,父母也有臉不是?女兒是郡主,那他不就是王爺了? 但是,他不是王爺,甚至根本沒有爵位,連伯府世子都不是! 除了威遠伯嫡長子的身份,他只有一個禮部的閑職在身。所以,若認真說起來,如今他見了七月——是要行禮的。 七月是郡主,哪怕原本跟皇家沒關(guān)系,郡主這名號一定,那便成了半個皇家人,而他這個沒有爵位的禮部小官,見了皇親自然是要行禮的,就好像那些女兒嫁進皇家的官員,外人面前,也要對自個兒女兒口稱娘娘、王妃。 對七月行禮? 只是想想那場景,沈承宣就堵心地不得了。 而且,女兒都被封郡主了,從圣旨上看還是因為蒙了祖蔭而受封,但他這個當(dāng)?shù)膮s沒被封,這讓世人怎么看他? 寧愿封曾孫女都不封孫子,難道孫子有什么不好? 有那么一瞬間,沈承宣甚至生出沖到皇宮質(zhì)問皇帝為什么這么給他難堪的念頭。 但是,理智回籠后,他知道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發(fā)瘋質(zhì)問,而是牢牢抓住張之鶴這條線,務(wù)必讓襲爵的事兒趕緊落實。 所以,哪怕內(nèi)心覺得羞恥,他還是違心地順著沈問知討好起張之鶴。 對于父子倆的奉承,張之鶴顯然很是受用,只是話卻說得虛虛實實地,并不應(yīng)承父子倆什么。 沈問知無法,咬咬牙,悄悄往張之鶴袖子里塞了包東西。 張之鶴一愣,上手捏了捏,然后臉上的笑容便真心了許多。 不是yingying的金銀,倒像是厚厚的一沓紙。 沈問章腆著臉笑著:“知道公公不差什么,只是這也是咱的一點兒心意,公公切莫推辭?!?/br> 張之鶴拱手,笑瞇瞇地道:“伯爺客氣了,如此,咱家也就卻之不恭了?!?/br> 沈問知頓時松下一口氣,同時還有些rou疼。 伯府可不寬裕啊…… 不過,打量著地上那一抬抬的御賜之物,他不禁又動了心思。 張之鶴卻看到了他的眼神,剛收了人家好處,便咳了聲提點道:“伯爺,皇上可特意說了,這些賞下來的東西——”他指了指地上的賞賜,“是給舜華郡主做嫁妝用的,畢竟,郡主以后算是半個皇家人了,皇上這就算是提前為小輩準(zhǔn)備賀禮了?!?/br> 沈問知猛地打個激靈,頓時明白了張之鶴的意思。 郡主的嫁妝,自然不是隨便能動的,尤其這是皇上“為小輩準(zhǔn)備的賀禮”。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誰還有膽子動那些東西? 不過,把冊封郡主時御賜的東西當(dāng)成送嫁妝,這意思是等真出嫁時就不再送了? 雖然好像不應(yīng)該,但沈問知卻還是忍不住暗暗覺得,皇上這樣……好像有點兒不要臉啊。 一國之君也這么摳。 但不管怎么說,沈問知是不敢再打那些東西的主意了。 一想到這,他還是有些郁悶的。 這次賜下來的東西可不少呢! 金銀珠寶就不說了,還有莊子有店鋪,那可都是能生錢的錢啊,而且還有每月的俸祿,那也是不小一筆錢,可如今,只能干看著不能動? 沈問知有些牙疼。 譚氏也牙疼,不僅牙疼,心更疼,還憋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