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當(dāng)季安歌回到季府的時候,腦子尚有些混沌,今日與謝妗西這么一道,叫她想起了不知道多少的往事。 她洗了個熱水澡,也不管準(zhǔn)備好的飯菜,一個人躺在床上,蓋著被子閉著眼。 當(dāng)年她初初下山便結(jié)識了一道出來游玩的齊則一行人。 那個時候的齊則正是十六七歲的年紀(jì),身姿挺拔,嚴(yán)肅清正,他身在將門,哪怕尚且沒有上過戰(zhàn)場,卻也帶著一股子獨屬于將門的鐵血之氣。 那個時候的姜恒之還不是現(xiàn)在這般平靜的如同個歲末老人,他喜歡吟詩作對,為人溫謙和雅,翩翩君子儒雅端方,大抵說的便是他這類的人了。 那個時候的盛珉就如同他的兒子盛行一般,最喜歡胡鬧,京都第一紈绔的名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和盛行吃喝嫖賭樣樣拿手不同的是,盛珉的紈绔體現(xiàn)著脾性上,囂張,傲然,不可一世。 他與齊則骨子里都是同一種人,滿腔熱血孤傲血性,只不過一個內(nèi)斂些,一個張揚些。 那個時候的謝妗西瀟瀟灑灑,不知愁緒,她身為皇室中人非但沒有帶著嬌貴,反倒是和樂的不行,她總是喜歡拉著她說著京都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說說笑笑,每日里當(dāng)真是好不快活。 那個時候的日子確實美妙的很,美妙地讓人想要沉溺在其中再也不要醒來,所以她說她理解謝妗西,因為很多時候她也差點兒就把自己困在里面。 所有變化的開始大抵是在高昌和大靖開戰(zhàn)的時候,那個時候的高昌國主養(yǎng)兵蓄銳多時,又從大靖偷得了兵防部署圖,便想著干一番大事業(yè)。 齊則隨著齊老將軍領(lǐng)兵上陣,他在軍事上有著難以想象的天賦,首戰(zhàn)便是大捷,勢不可擋,他以最好的姿態(tài)贏得了那場戰(zhàn)爭的勝利,陛下非常高興,直接封侯。 在那之后的兩年里,邊疆又恢復(fù)了表面上的平靜,在那兩年里,謝妗西遇見了那個她癡癡念念了多年的人。 而她季安歌則是栽在了齊則身上再也掙脫不開來,那個男人就像是最香醇的酒讓她著迷,每次她抱著他,她就覺得自己像是擁有了整個世界。 陛下賜婚的時候,她高興地笑出了聲來,嫁給一個她喜歡的又恰好喜歡她的,這是一件多么幸運的事情。 估計就是因為太幸運了,老天爺便想著給她添添堵,高昌聯(lián)和北伏和其他小國家卷土重來,齊則和盛珉都披甲上陣,遠(yuǎn)赴邊疆。 當(dāng)噩耗傳來的時候,她正繡著她的嫁衣,齊則沒有死在真正的兵戎相交的戰(zhàn)場之上,反倒是栽在了敵手的陰招之下……瘟疫啊,那個時候的高昌國主昏老不堪,一心想著報當(dāng)年之恥,讓染了瘟疫的士兵上陣,多‘好’的心思啊…… 她在昏暗的燭火下繡好了自己的嫁衣,她想著穿上了嫁衣,無論如何她都是他的人了。 齊則死了,她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在朝堂之上得過且過,悠閑度日。他的守護大靖的夢想,她會幫他實現(xiàn)的。 齊則去了,盛珉一個人頂著大靖的邊疆,他曾經(jīng)問她他和齊則哪里不同,她回答,兩個人,哪里都是不同的。 盛珉死的時候是個冬天,他戰(zhàn)死疆場,也同時結(jié)束了邊疆的戰(zhàn)爭,高昌元氣大傷,老國主薨逝,新國主繼位,所有的戰(zhàn)事都停了下來。 盛珉曾經(jīng)送給了她一套極好看的衣裙,她穿著去見了他最后一面,在盛家的靈堂里,見了他最后一面。 齊則死了,盛珉死了,他們五個人只剩下她和姜恒之還有謝妗西。 和謝妗西的決裂在京都大肆抓捕間諜的時候,最后他們五個人就只剩下她和姜恒之了。 謝妗西請求陛下賜婚,她和姜恒之成了一對名義夫妻,然后他們五個人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一個人。 她將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朝政和培養(yǎng)季黎身上,陛下性情溫和,是少有的仁德君主,他素來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陛下臨終前將幾歲大剛剛背完千字文的三皇子交到她手里,小皇帝上位,她成了名副其實的權(quán)臣。 小皇帝繼位不過一年,她便將所有的事情丟到了黎黎身上,黎黎天資絕佳,她觀察了半年,覺得差不多了便帶著云蕓隱居在了歸雁山。 歸雁山等歸雁,她當(dāng)年就是在那兒遇見了出門游玩的齊則一行人。 驚見少年,終身難忘。 ………… 謝妗西坐在圓桌旁,趴在桌面上,她從睡夢之中醒來,迷迷蒙蒙地看著跳躍的燭火,恍恍惚惚看見那年京都雨落,屋檐下?lián)蝹愣鴣淼娜嗣冀茄凵揖闶菤g喜。 她低低地笑出聲來,滿面怔然地趴回桌上,一時之間竟是不知所措,她居然又想起了那個人的模樣,明明應(yīng)該消失在她記憶里的模樣,突地又想起來了。 第64章 每年京都都會下雪, 今年的雪比之往年要更大些,風(fēng)也比之往年要刺骨些。 季黎立在理政殿外的臺階上,冷風(fēng)掀起她的衣角, 她靜靜地看著覆蓋在琉璃黃瓦上的白雪沉默不言。 “娘子,我好了, 走吧。”在理政殿加了一件厚披風(fēng)的謝云邵快步走了出來,自然而然地牽著她的手, 對著她笑了笑。 季黎唇角微翹, 反握住他的手,他的笑里像是帶著暖陽,每每見著,哪怕身處雪雨風(fēng)霜都能叫她一顆心都暖烘烘。 “你今日不去找齊老將軍嗎?” 謝云邵搖了搖頭:“齊老將軍今日和王必簡大人有約,沒工夫理我?!?/br> “那你今日可要做什么?”季黎低聲問道。 “陪你啊?!睂幨雷有Σ[瞇地回道。 季黎停住腳步,輕笑著捏了捏他的臉:“好?!?/br> 兩人回到寧王府,旁邊季府的下人便匆匆忙忙找到了季黎。季黎聽著來人的話雙眉微蹙:“你是說,師父要走?現(xiàn)在?” “是的, 大人, 老大人東西都收拾好了。” 季黎與謝云邵兩人趕到季府大門外的時候, 季安歌正站在臺階上看著下人把行禮往上面搬, 季黎還未走近她便瞧見了她:“黎黎, 小邵啊, 你們怎么來了?” “師父?!奔纠桀H為不悅地喚了一聲。 “哎呀,黎黎,我知道你要說什么, 反正我留在這京都沒什么事兒,京都的天不怎么適合我,我啊,還是回歸雁山去,那里才自在呢?!奔景哺栊χ读顺都纠璧哪槪洲D(zhuǎn)身吩咐下人的動作加快些。 季黎抿了抿唇:“這些日子我也沒什么事兒了,師父不若留下來吧,趁著這個機會我好好陪陪你?!?/br> “不用,不用,我還是想著回歸雁山去,等天氣暖和了,你們啊可以來歸雁山看看我的。”季安歌擺了擺手,直接拒絕了季黎。 “師父,雪路難行,你好歹等雪停了再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