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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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養(yǎng)在林府好些年,倒一直是個鳥形,從前也不叫做月亮。只這一年每日里都有信鴿飛過來,林津憐那些小東西辛苦,又因它們送的是岑季白的消息,格外喜歡它們,便吩咐底下人多備些活食。 八哥在籠子里看得興奮,撲騰著翅膀也要吃食,林津便解了它同鴿子們一道。每次來林府送信的都是不同的鴿子,它們又是長途飛行的,吃得豐盛些也不怕什么。但這只八哥懶惰不愛飛,又可著勁兒地吃食。于是過不多久,身體就跟鼓了氣似的膨脹起來。 林津索性給它改了個名字,叫做“月亮”湊趣。這小東西嘴巴也給養(yǎng)刁了,若非活食,就不肯再吃。林津不舍得餓著它,便是這樣的嚴(yán)冬天氣,也讓小刀領(lǐng)著人去園子里給月亮尋吃食。 阿金身為夏王近侍,有時候是很辛苦的,但這份辛苦主要是基于其責(zé)任過于重大的緣故,陛下安危,不可疏忽。但看到小刀,阿金方明白什么叫做真辛苦。要上得戰(zhàn)場,要入得膳房,這也罷了,還要能挖得蟲子養(yǎng)肥月亮…… 小刀是很喜歡月亮的,看它黑亮亮的羽澤,烏幽幽的眼珠子,紅艷艷的小喙尖,還有黃燦燦的小爪子,怎么能不喜歡呢?別說林津不舍得餓瘦了它,便是小刀自己也要找足了食與它。長久以來,月亮也只能是越來越圓了。 第79章 繪紜 岑季白在林府中宿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又出城歸于車駕中。到了時辰,百官出城相迎,儀仗浩浩蕩蕩,一路行至王宮。 回宮后事務(wù)頗雜,向林府提親的事反而擱置下來。大將軍林戍尚在邊境,岑季白若此時提親,恐怕林夫人獨(dú)自做不得主,也無心做這個主。至于遠(yuǎn)在邊關(guān)的林戍是否會氣得多砍殺幾個西戎狄兵,林津可不想驗證,他擔(dān)心父親真叫自己給氣壞了,或許也可能是嚇壞罷。 這一年臘月是個小月,二十九便是除夕了,但即便是二十九這日,大夏殿的書房里,陵陽府君李牧、內(nèi)史劉鑫、辛煜,仍是議著事。 辛煜暫非官身,總要等開年大朝后,岑季白才會予他職務(wù)。此時,他甩了甩袖子,頗憤懣道:“這也不能,那也不能,陛下要我等何用?” 李牧輕笑一聲,嘖道:“急脾氣。” 岑季白在木案上輕敲著食指,默了一會兒,道:“流英,開年后,你到梁城新安縣任職?!绷撼侵芗冶恍摮?,稍有些勢力的世家或多或少都遭到牽連,那里無疑是目前整個夏國中最容易施展的地方?!拔艺{(diào)許仕任職梁城府君?!?/br> 秦州州牧與梁城府君職位空置,周家尚在處置中,岑季白已然離了陵陽,宋相雖代理國政,但咬死了說是陛下不在,他做不了主,這兩個位置便一直空置下來。岑季白此次南巡,也是為了要挑出兩個合適的人到秦州任職。 辛煜到那里,先改農(nóng)制。此事于民于世家于官府,都實(shí)在有裨益的,只是擔(dān)心裨益出現(xiàn)之前,守舊者不容他改動?!靶掳驳目ざ』虿坏糜?,寡人另遣三十死士相隨。”這些死士本出自南軍,先前周府中折損過半,如今只余下兩百來人,李牧身邊留了些,宮里守衛(wèi)再插些,倒是緊俏得很。 辛煜遲疑道:“陛下,許大人……” “無妨?!贬景卓此@一遲疑,也就明白他顧慮了,止住他話頭道“你是寡人欽點(diǎn),到那里盡可改制,許仕護(hù)持?!币仓挥性S仕才好護(hù)住他,畢竟許仕與曾相關(guān)系匪淺。這內(nèi)政的事,林家該是幫不上辛煜的。 許仕與辛煜斗了小半年,到底是公事,若說個人積怨,卻是沒有的。反而兩人彼此熟識,公務(wù)配合也能默契一些。“寡人屆時自會提點(diǎn)許仕,流英不必顧慮?!?/br> 辛煜想著也是這么個道理,放下這一茬,又道:“陛下,既然革新農(nóng)制,稅制、徭役,是否也當(dāng)應(yīng)制革新?” 岑季白聞言,沉默片刻,搖了搖頭。他雖有心將徭役、稅制一同革新,只是此事恐怕會有太多人反對,便不必急于一時?!笆惼涠桓?,徭役……如舊征發(fā)。”減輕百姓稅負(fù)徭役固然是好事,但目前修筑的工事,都不能停下來。 內(nèi)史劉鑫又奏道:“陛下。徭役停下不妥……今秋至冬,滄州已顯出旱象來,明年年初再無雨降,怕是要大旱了。臣以為,當(dāng)早作籌備,一者疏通淤塞渠道,盡力挽回部分麥?zhǔn)?,這要各地征發(fā)民丁,臣請陛下為民丁賞賜糧餉,撫慰民心?!?/br> “劉卿所言甚是,這些賞賜,便由卿擬個細(xì)則。此為其一,那么,其二呢?”岑季白也正是顧慮滄州一代旱情,他是有前世記憶,所以知道此次災(zāi)情嚴(yán)重。但劉鑫確是實(shí)在的防患于未然,為臣者有如此遠(yuǎn)見,當(dāng)屬不易。當(dāng)然,周家與上官家奉獻(xiàn)的大額財帛,也讓劉鑫有了底氣。 劉鑫跪伏于地,沉聲道:“其二,查滄州各處常平倉,核算陳糧?!?/br> 常平倉向來是有災(zāi)情時才開,倒沒有災(zāi)情未明,先開倉核算的。岑季白看他本是好好坐著,忽然間跪下,便知是有事了?!皟?nèi)史以為,滄州常平倉有問題?” 劉鑫皺了眉,語氣沉重道:“當(dāng)年齊州、蕭州賑災(zāi),常平倉多是空倉,臣所以有些顧慮?!?/br> “寡人原聽說這齊州的常平倉是教地動震得深陷地下,蕭州那一次,是叛軍哄搶一空,原來竟不是?” “臣后來調(diào)任齊州秀山城府君,方知齊州之事。開國先君下令營建常平倉,豐年積糧,災(zāi)年濟(jì)民,工事營造也頗謹(jǐn)嚴(yán),是以各地常平倉倒是塌毀得不多。只是后來開倉,大多是空倉了。蕭州民變,臣為太倉令,后也曾查過蕭州常平倉,亦同齊州,只是地方瞞報。滋事體大,臣……”劉鑫已經(jīng)說不下去了,只是跪拜請罪。 “劉卿平身罷,寡人知你一片苦心。”岑季白親自扶他起身。 他確實(shí)不怪劉鑫,連身為夏王的他都無奈得很,劉鑫能察知常平倉的事,還能私下核查,已是不易。“那便下令核查滄州常平倉,這些人若想保住項上人頭,說不定倒能補(bǔ)上些欠糧?!辈恢粶嬷?,其他地方的常平倉,若是有問題的,當(dāng)?shù)毓賳T看到滄州的風(fēng)向,也該要填補(bǔ)空缺了。畢竟是多補(bǔ)一分糧,便少一分罪過。 劉鑫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岑季白監(jiān)國至今,他一直在內(nèi)史任上。這位年輕夏王的脾性他還是知道些,不拘小節(jié),寬宏賢明,難得的一代仁君。是以,他才冒死說出齊州并蕭州的事來。 “行了,大過年的,”岑季白揉了揉額角,笑道:“宮里便不留膳了,散了吧?!?/br> 辛煜同劉鑫退下,李牧卻落在了后頭。 岑季白南巡時,先讓李牧招了五百人,留下阿銀并從前北境募來的老將訓(xùn)練新兵,阿銀訓(xùn)的是忠義,北境的老將訓(xùn)的是格斗,至于戰(zhàn)法、軍備種種,大體也參照林氏族學(xué)的課程設(shè)計。 這五百人算是精挑細(xì)選的,再往后飛羽軍擴(kuò)建,其內(nèi)將領(lǐng)也都從飛羽軍內(nèi)部選拔。可想而知,對于先期的五百人,岑季白寄予了多大的期望。這些人大都是些孤兒,也不必計較門第出身。一開始,岑季白便要阻隔世家對這支軍隊的影響。 岑季白看他面上得意,就知道是飛羽軍初見成效了。卻是道:“這才多少日子,又能看出些什么,還不將你臉上那些喜色收起來?!?/br> 李牧上前兩步,仍是掩不住喜色,道:“旁的事沒有,但臣得了一小將,名為莫折,軍中教習(xí)可都贊他?!?/br> 岑季白聽到莫折的名字,心中涌上幾許惆悵更有幾許歡欣來,這可是前世為他統(tǒng)領(lǐng)飛羽軍的莫將軍啊。 “怎么贊他?這還沒打過仗罷?!贬景坠首鞑恍拧?/br> “實(shí)戰(zhàn)雖沒有,可排兵布陣,格斗演武,都是極好?!崩钅梁敛涣哂诜Q贊。 岑季白表示認(rèn)可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道:“還有么?” 李牧啞然,片刻后,嘀咕道:“選將又非是買菜,要多少有多少……” 岑季白其實(shí)頗贊同他這話,但還有一個人,名為顏無的,也是出自飛羽軍,他只是想知道顏無是否也在罷了。他同李牧說話向來隨意些,看看午時已過,便讓阿金弄些飯食來,一邊用膳,一邊再談些公事私事。 岑季白道:“辛煜此人,你怎么看?” 李牧擱下筷子,輕“哼”了聲,不屑道:“林家是棵大樹,誰都想靠著乘涼。”林源返回陵陽便赴了西北,只是臨走前先將親事議定了。 說起來還是岑季白指婚,辛家門第過低,又是所謂的“山匪”,辛煜便求了岑季白為meimei指婚。希望她將來別太委屈。 若不提林家,李牧倒是樂天又隨和,一提起林家來,便顯出諸多別扭固執(zhí)的地方?!暗挂膊槐M然,情之所起,未必就是誰靠著誰了?!?/br> “……辛煜此人,便是梁城府君也做得,陛下為何只與他新安縣丞?”李牧轉(zhuǎn)而又說起辛煜任職的事。其實(shí)與林家結(jié)親,大舅子做個府君,也不算什么。 岑季白道:“改革農(nóng)制,還是沾些地氣好。況且,你知道寡人手底下缺人,若是辛煜封得太高,指什么人予他用,能盡心予他用呢……”岑季白最想改的是朝廷招人的法度,民間多賢能,但這些官職世家望族尚且不夠分,又怎么可能讓給普通人。 李牧原想要去地方上任職,也是想從底層一點(diǎn)點(diǎn)地壘實(shí),將來改制,才好執(zhí)行……只是岑季白并不放心讓他去地方上,還是留在陵陽,破格任了府君。加上他不肯正名,任職府君的阻力頗大,但岑季白堅持,林、宋、曾、江,徐、唐、劉、穆等大小世家,也都站在岑季白這一邊,李牧才能履職。 “早年臣與陛下說過國試,眼下不能廣開門禁,且私學(xué)未興,但令參與國試者須先有郡丞以上薦舉,或可一試?!蹦艿玫剿]舉的仍是出自世家,但加上考核,還是能選出一些有才能的人。先將一部分尸位素餐,或是貪腐嚴(yán)重的官員撤換下來。 “解了燃眉之急固然好……但這些人往后,怕不好再換下來,出自世家,又怎會看著世家利益有損?!贬景撞幌胱跃驂?zāi)埂?/br> “陛下多慮了,有精兵強(qiáng)將在,誰又敢違逆陛下?!崩钅令H有信心。 岑季白笑了笑,伸出右手,五指張開,讓李牧看這個數(shù)字。五百人,就敢說精兵強(qiáng)將。 不過當(dāng)年陵陽城郊,李牧沒有一個人,沒有一兩銀,也敢說要在十年之內(nèi)營建四國間資財最為雄厚的商號,而如今不到十年,他也的確做到了。 岑季白便道:“也罷,宋相致仕的辭信已送到寡人這里,等開年曾思旪任相,便讓他提這件事。” 兩人說起國事來便是沒完,阿金又進(jìn)來換罷四遍茶,李牧方才起身,看看天色已晚,有些懊惱道:“念兒要等急了?!?/br> 他并無余暇照看素念,待吳卓同素馨成親,另尋了房舍,也接走素念照顧。逢上節(jié)氣,便請了李牧去府上小聚。因此他注意到時辰不早,便急急往宮外趕去。 岑季白頗覺這年過得冷清,林夫人是不肯放林津到宮里來養(yǎng)病了。他這回也該在家里陪陪母親,偌大的林府,也只他與林夫人在。 “陛下,”阿金入了書房稟事,“今年各家的賞賜,陛下還未定下?!?/br> 這時候的賞賜,便有如節(jié)禮。岑季白再次揉著額角,捺著性子道:“將去年的單子拿來。” 賞賜多還是遵照往年慣例,只李牧雖為陵陽府君,受的賞賜卻比府君應(yīng)得的要多出許多,并他義女素念也是厚賞。岑季白要在這些小事上顯出他對李牧的器重,做給朝官看看。林府、宋府并曾府、廷尉唐府上也都比往年豐厚些,因唐陌今年審的人多。 斟酌畢禮單,岑季白在大夏殿坐了一會兒,便吩咐阿金備車,往廷尉官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初的繁忙大約是基于蠢作者每天忙個不停的怨念? ……忙得連取快遞的時間都沒有了555~ 第80章 靜夜 廷尉官署幽深處,一間隱蔽的牢房中,臺階盡頭,銅柱上縛著兩個男人。 岑季白慢慢下了臺階,那兩人面容也漸漸顯得清楚了。一個是周坊,一個是周墨,俱是面無人色,滿是血痕。 兩人聽到動靜,良久方抬了眼睛,顯出久經(jīng)折磨后的疲憊狀態(tài)。見來人是岑季白,說不清是恨還是畏懼,他們眼瞳忽然放大,卻又即刻收縮了,垂下眼睛向著地面。 似又想到了什么,周坊再次抬起頭來,哀求道:“陛下,不干微臣的事,微臣……微臣不知道……微臣什么也不知道……” 周氏族人都已被處決,岑季白特意留下他們兩個,一是因前世周坊身為執(zhí)金吾將軍,是他帶人將林津杖責(zé)至死,這筆賬,前世岑季白雖向周坊討過一回,可并不能解去他心中暴戾;再便是為了知道些秦夫人的詳細(xì),當(dāng)年,周墨是送她入宮的人,而周坊,是安葬她的人。 前世岑季白得知真相后,并無暇細(xì)想什么,但這一世,對于自己的身世,他一度是不解的。前世也好,今世也罷,宮里宮外,竟無人提及此事。周夫人固然手段奇詭,但以岑穆同與岑秋和兩人對他的不喜,怎會放過這一個嘲弄他的機(jī)會。而曾經(jīng)的方后與虞夫人,又為何不曾想過以此挑撥他與周夫人? 他但凡生有一絲懷疑,又豈會那般信重那個狠毒的女人,豈會看不清她的丑惡面目,又豈會是那般境遇…… 周家尚在時,他不能訊問周夫人老仆,恐怕周家得到風(fēng)聲。而今周家已倒,不管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給小舅舅一個交待,他都應(yīng)查明真相。 是以,岑季白南下之前,將周坊二人并茹姑姑等他特意留下活口的周夫人近侍交給了唐陌秘密刑問。 待他南巡歸來,看到那些供詞,這才明白,宮里宮外,都不再提及那件事,因是無人再敢提及了。 “陛下,求求您……求您放過微臣罷,臣……臣受夠了。都是jiejie指使,微臣不知道,不知道……”周坊的聲音干澀如破鑼,嘶啞道:“是……是堂兄所為,是他抓人,秦牧是他抓的,是他打的……他……” 周坊已屆瘋傻,他連活著都不再指望,只求痛快一死,從無盡的刑罰中解脫。 他身邊的周墨只沉默聽著,半晌,方道:“我早該……殺了他……呵呵……殺了……”早在看見那雙憎恨的眼睛時,就該動手殺了他!“秦牧……” 話未落地,岑季白抽出佩劍,已經(jīng)割開周墨喉嚨?!澳阍搼c幸,你只有一條命……”岑季白聲音冰冷,面色更是寒如凜夜。 汩汩而出的人血順著襤褸衣衫,自周墨腳迅速淌開,成一道血泉。 周坊闔上眼,意料之中的鋒銳隨即刺破頸項,心中最后一個念頭,竟是慶幸的。終于結(jié)束了…… 接連兩劍揮出,岑季白心中卻沒有復(fù)仇的快意,反而滿心霜雪。他固然得了這一世彌補(bǔ)林津,可前世他與林津所遭受的,又算是什么?他從未謀面的母親,梁城秦氏滿門并鄰城近姻親共計七十余口,子謙當(dāng)年的苦痛……又豈是幾個死人能償還。 岑季白走出牢房時,廷尉唐陌匆匆趕至門口。 “陛下?!碧颇肮虻溃骸俺疾恢菹隆?/br> 岑季白沒有什么心思聽他說話,只擺了擺手,道:“扔到荒野,剁碎了喂狼?!?/br> 唐陌應(yīng)下,要送岑季白離去,但岑季白又是止住他,只領(lǐng)了阿金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大人,此刻……”唐陌手下人有些遲疑,不知道陛下的意思是現(xiàn)在剁還是明日再剁,大晚上的有些瘆人。 “不是此刻,還留著過年不成?”唐陌甩了甩袖擺,看手下人面上古怪,知道是除夕之夜來做這事晦氣,便道:“去吧,本官跟著你們,收了工,每人六錢銀子做酒資。” 那些人便不覺得晦氣了,既然是廷尉大人親自作陪,還得了六錢銀子,都是喜不自勝。 岑季白出了廷尉府,回到宮里,已近子夜時分。宮里雖是四處燃著燈火,但映照著白茫茫積雪,枯禿的樹枝一截一截撕破夜幕,雪地上幽幽暗影,有如鬼魅。 “陛下,您……”阿金沉默著跟了岑季白許久,見他回了宮,卻不是往大夏殿也不是明華殿方向,便有些疑惑。不是小寢,不是寢殿,難道要在園子里守這一歲嗎? 岑季白不曾應(yīng)他,也不用輦車,徒步踩著雪,行至一處荒涼宮殿中。拒了阿金陪護(hù),他接過燈籠,獨(dú)自推開大門,行至其內(nèi)院落中。 此處名為折情殿,曾經(jīng)也是一處華麗居所,住著一位待產(chǎn)的夫人。 十八年前,元月十四日,折情殿中有婦人嘶聲哭喊,持續(xù)了十來時辰,漸至喑啞,終聞得小兒啼哭。 那夫人誕子后便沒了氣息,因是難產(chǎn)而死,后宮中有人向夏王進(jìn)言,說是這樣的婦人不潔,不好葬入王陵中。夏王經(jīng)人勸慰,終將那夫人尸體交予她母家之人營葬。那夫人本為周家之女奴,所謂“母家”,自然也就是指周家了。 那夫人姓秦,秦敏,出自梁城一處處小小灑坊。在她死后,尸身被周坊拋置城郊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