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他很想傾訴,但一時不知從何說起,想了想,方問道:“大哥,你很歡喜大嫂吧。” 他想著,大哥應是很歡喜的,一如他歡喜倩兒。 他的大嫂,便是安國公掌珠,自己先前曾與她議過婚的。 他對鄭小姐無感,兼其時已與周文倩在熱戀中,能擺脫那樁親事,他非但不引以為憾,反而兀自歡喜。 但是后來,長兄居然親自上門求娶鄭小姐。弟弟說親不成,兄長竟接著求娶,雖然外人不知,但其實在勛貴官宦之家來說,已是極不顧臉面,極不可思議的行為。 按秦立遠為人,他必然是極之看中這鄭氏小姐,已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秦立軒也不用人回答,接著喃喃道:“那必然是極歡喜的。” 昔日的鄭家小姐,已嫁予他長兄為妻,秦立軒尊崇其兄,自是敬重長嫂,若是平日,此等無禮念頭,他不要說開口說出,便是連想想都不會有。 但今日他神不守舍,已方寸大亂,竟是無意間涉及也未能醒悟。 秦立遠顯然也明白,因此他雖沉下臉色,但到底沒有出言打斷。 他濃黑劍眉深深蹙起,秦立遠不喜其他人隨意談及自家愛妻,只是秦立軒這個狀態(tài)明顯不對,分明是無心之言,于是他只得忍了。 但將他的小妻子與周文倩之流人物相提并論,卻讓秦立遠極度不悅,要不是弟弟如此情狀,他立即便狠狠訓斥其一頓。 秦立遠斂目不語。 秦立軒說著說著,再次落了淚,他啞聲說:“能娶得心上人為妻,那便是最好的,只可惜,我并不能迎娶倩兒,只能看著她另嫁他人?!?/br>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秦立軒明顯是傷痛至極,他又說了不少求而不得的苦語,便以袖掩面,嗚嗚地痛哭失聲。 秦立遠揮退屋內垂首侍立的下仆,也不多言,等秦立軒哭過一輪,漸漸平息下來后,方開口說道:“好了,不要哭了?!?/br> 他聲音雖依舊沉穩(wěn)威嚴,但明顯比平時說話時和緩,秦立遠頓了頓,等秦立軒抹了淚后,方再道:“大丈夫何患無妻?” 秦立遠還有一句沒說,那周氏女也不是個好的。 “你年紀還小,頭回接觸這情愛之事,方會如此,待過些時日,你淡忘了這周女,便會覺此事不過爾爾,無甚可哭之處。” 秦立遠看著眼前聽得有些愣神的兄弟,繼續(xù)說道:“張家女我遣人探查過,此女甚好,堪為賢婦也,是以我同意了與張家結親。你娶妻生子后,便會忘卻今日之事?!?/br> “真的?”秦立軒怔怔地問,可是,他不想忘記倩兒。 “自然?!鼻亓⑦h一眼便能看清兄弟心中所想,他臉色微沉,頓了頓,又道:“你與張家女親事就在這兩月,你安心養(yǎng)好傷,不許再胡思亂想?!?/br> 話到最后,秦立遠聲音嚴厲起來,不說姜氏,便是他,也不會允許這周氏女進門。 在他眼中,周文倩最大的問題不是家世,而是人品。 秦立遠與姜氏不同,他素具威儀,發(fā)號施令慣了,而秦立軒聽從他的話早習以為常,因此他此言一出,秦立軒便下意識聽從。 哪怕他覺得,自己恐怕不會忘記周文倩。 向來嚴肅不多言的兄長,今日耐下性子,傾聽了他的懦弱話語,不但沒有加以呵斥,反倒緩聲與他說了分說了好長一段。秦立軒雖心情低落,但并不能無動于衷,因此,他哪怕很排斥娶張氏女為妻,也順從地答應下來。 “那你用膳服藥后,便早些安歇,把傷養(yǎng)好。”秦立遠點點頭,站了起身,兄弟今年都十八了,早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些事他只能點到即止,不可能手把手地教。 他制止了要下榻相送的秦立軒,囑咐了兩句,便轉身出了門,往錦繡堂方向行去。 秦立軒的事暫告一段落后,秦立遠歸心似箭,他想起小嬌妻,腳下步伐便越發(fā)急促。 他耽擱了一些時間,不知那丫頭可有乖乖用晚膳? 答案是沒有的。 鄭玉薇不怎么餓,她喝了小碗李嬤嬤端上來的赤棗烏雞湯,便翹首等待自家男人歸來。 等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正房外便響起一陣腳步聲,如鄭玉薇印象中一般沉穩(wěn)有力,她歡喜,他回來了。 鄭玉薇站起,欲迎上前去,那腳步聲便到了房門前,門簾子被打起,高大的男人邁步進屋。 “夫君?!编嵱褶毙σ庥?,輕喚一聲,舉步地走向男人。 “嗯”,秦立遠微笑,他伸手撫了撫愛妻鬢發(fā),垂首溫聲問道:“薇兒可用了晚膳?” “我不餓呢,等你一起用即可。”鄭玉薇眉眼彎彎,仰臉看著男人,嬌聲說道。 秦立遠想說她為何不早些用膳,但看著小妻子歡喜的笑意,亮晶晶的美眸,他這話卻說不出口。 怕是連秦立遠自己也不知道,他薄唇微揚,凝視妻子的目光和煦至極,柔和了他原來線條硬朗五官。 形象與平日天差地別。 “好,那咱們一起用膳。”秦立遠聲音愈發(fā)輕柔,他牽起愛妻小手,兩人一起往飯廳行去。 “夫君,二弟他如何了?!比ワ垙d的路上,隱隱傳來鄭玉薇有些好奇的話語。 好吧,她確實好奇,因為據(jù)時日推斷,那對苦情鴛鴦該進入各自婚嫁的階段了。 后宅的生活千篇一律,難得有件與眾不同的事情發(fā)生,鄭玉薇想豐富豐富已貧瘠多時的娛樂生活。 “他……”秦立遠頓了頓,方接著說:“晚膳后再告訴你。” 他想了想,覺得還是從頭說起,才能說得明白,但這般耗時不短。 還是先不要影響小妻子用膳吧,他含笑瞟了鄭玉薇腰腹一眼,萬一兩人沒吃好那就不好辦了。 鄭玉薇捕捉到男人目光,她有些小害羞,忙岔開話題,奇道:“夫君,二弟他平日也是如此么?” 在自家里喝醉酒碰得個頭破血流,在鄭玉薇看來,實在是一件很奇葩的事情,要知道,秦立軒院子里頭,最少得有數(shù)十號人伺候著他。 這事兒實在讓人無言以對。 從前此人與她無甚關系,鄭玉薇也沒空搭理,但此一時彼一時也,她嫁予秦立遠為妻,秦立軒就成了她的小叔子,就不可避免的有了交集。 鄭玉薇雖知道夫君對兄弟還是愛護的,照理說,她應與男人同一立場,但可惜,由于原身的原因,鄭玉薇對秦立軒的觀感其實并不好。 這形象根深蒂固,一時就很難掰回來了。 秦立遠真心疼愛她,她知道,因此鄭玉薇防備已去,平日性子早已冒頭,她此刻說話,亦不免帶上些許非正面情緒。 秦立遠聞言卻絲毫不以為意,畢竟小妻子與兄弟素不相識,而秦立軒這事確實讓人詬病了些。 兩人此事時已行至飯廳,秦立遠牽著愛妻小手,在浮雕花鳥紋百寶嵌花梨木大圓桌旁落座,吩咐擺膳。 兩人成親以后,夫妻感情日漸融洽,連食不言寢不語的多年習慣都拋開了。 待熱騰騰的晚膳魚貫上桌后,秦立遠執(zhí)箸給小妻子布了菜,便回答她先前問話。 他沉吟片刻,道:“二弟自幼養(yǎng)于祖母膝下,他性喜琴棋書畫,不喜仕途經濟,祖母見此,便隨了他去。” 秦立遠頓了頓,又說:“且他性情偏軟弱,為人又有些癡,頭回遇上情愛之事,心神恍惚之下,方會如此?!?/br> 長輩們處事,秦立遠無權干涉,且他不足十歲,父親身體便每況愈下,他肩上擔子很重,一邊讀書習武,一邊還得學習該如何成為一名合格的繼承者,這兩者占據(jù)了他幾乎全部時間。 他亦無暇它顧。 后來,父親病逝,他承繼爵位,那更不必說了,勞碌程度只增不減。可以說,直到秦立遠娶妻后,因為心系佳人,才開始努力擠時間出來休憩,從前他起居都在外院大書房。 秦立遠目光幽深,祖母很縱容二弟往文人雅士方面發(fā)展,也沒有打算掰一掰秦立軒的性子,他年歲漸長后,便開始明白其中緣由。 這也是姜氏不甘的引子。 祖母一切行為是為了宣平侯府的穩(wěn)定,直接受益者卻是他,秦立遠雖不認為自己會坐不穩(wěn)爵位,但祖母的心意他卻完全領受。 秦立遠打算護蔭弟弟一輩子,姜氏有不滿也可以沖他來,只要不過分,他便抬手給放過去。 只是。 他抬手又為小妻子布了菜,柔聲說:“薇兒,多吃些?!?/br> 秦立遠眸光轉冷,他想起前陣子栝樓根茶一事,薄唇揚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笑意。 他有在意的人和事,若姜氏要動他的心尖子,那就別怪他不留情面。 作者有話要說: 親親們,今晚還有一個噠! 感謝親親們的各種支持,么么~ 還要感謝: 讀者“愛吃水果小貓?”扔了1個地雷 讀者“espectador”扔了1個地雷 讀者“espectador”扔了1個地雷 以及給文文灌溉營養(yǎng)液的親親們 么么噠~ 第59章 男人一直給她布菜, 并盯著她吃, 鄭玉薇小嘴不得空, 便沒有答話,但她一直都認真聽著。 鄭玉薇在公爵之家養(yǎng)了五年,平日也經常與交好人家來往, 因此她家雖和諧,但大部分勛貴之家的那點破事兒,她都懂。 秦立遠此刻雖三言兩語,但話里隱藏的信息量實在不少, 鄭玉薇瞬間聯(lián)想了許多。 只不過, 秦家祖母的行為, 卻不是鄭玉薇一個新媳婦能隨意揣測的,男人雖是她夫君,亦真心疼愛她, 但他同樣是秦祖母的親孫子。 鄭玉薇估摸著, 男人對祖母感情應是極深。 她能隨意八卦秦二, 卻不能輕易好奇秦家祖母的行為, 尤其這事兒很敏感。 一段開局極好的婚姻及感情, 也是需要用心經營及維護的,才能將這美好延續(xù)下去, 因此鄭玉薇“哦”了一聲后, 表示知道,便低頭專心用膳,不再多言。 反正, 日后該知道的,她都會知道。 秦立遠見小妻子用得香,也很高興,他拋開那些回憶,微笑給鄭玉薇布膳。 來而不往非禮也,鄭玉薇自然也是要表示一二,如此,夫妻二人,便甜蜜蜜地用罷晚膳。 晚膳過后,小夫妻倆手牽手,在錦繡堂的小花園散步消了食,便回房梳洗歇息。 這天晚上,鄭玉薇躺在男人懷里,靜靜聽著男人說話。她沒想到,竟然能聽到一個詳細程度遠勝于原文的故事。 由于視角不同,她甚至知道了不少原文都沒有描寫的事情。 秦二周文倩的交往不在話下,甚至連當初并無第三者窺見的桃林初遇,都能根據(jù)蛛絲馬跡分辨?zhèn)€透徹。 男人語氣平淡,明顯在他看來,這不過是微末小事,不足掛齒。 鄭玉薇瞠目結舌,好厲害的情報系統(tǒ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