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王善便笑了笑:“皇上盡管放寬心,今日尚書大人過來,不也稱贊了殿下像皇上當年一樣,處理事情果斷利落……太子殿下這幾日代理朝政,大人們都是一致好評的?!?/br> 聽了這話,皇上臉色和緩了許多,外頭宮人撩起簾子進來通傳:“皇上,寧王爺過來了,說是求見皇上……” “快請進來?!钡弁鯇⒉璞f給王善,掀開被褥就要下龍榻,王善忙攔住了:“皇上身子骨還未好,太醫(yī)們和道長都說了需靜養(yǎng),三五日才可行走……” “如瀾比我傷的重,他都急忙過來了,朕連下榻都不行嗎?”帝王冷眼打斷了他,王善垂了垂頭,不敢再說,只得候在一旁。 宋如瀾這時進來了,看著他雙腳快貼在地上,忙道:“皇兄快歇著,您剛無礙,得注意著龍體安康。” 皇上抬頭看他,笑了笑:“你倒是保重身子,竟不好生歇息,先趕忙來看望朕了?!?/br> 王善擱下茶杯,拿了杌子放在床榻旁,宋如瀾走過來坐下,這才道:“皇兄乃一國之君,心系天下蒼生,臣弟哪能同皇兄相提并論?!?/br> “你這話朕倒是不愛聽?!被噬蠀s還是收起雙腿,坐回榻上,重新倚在床頭。 宋如瀾替他往上攏了攏被褥,又說:“皇兄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自然好多了?!闭f起這事,皇上心里不免歉疚,“母后心急,竟叫你從江西連夜趕了回來……” “皇兄哪里的話?!彼稳鐬懶α诵?,“皇兄重病,臣弟怎可不候在您身旁,這便是不仁不義了?!?/br> 帝王就笑:“你小時候也慣愛跟在朕的身邊,那時朕還是太子,經(jīng)常帶著你讀書習字………你可還記得這些事?” “承蒙皇兄多年來照顧,臣弟當然記在心里,感激不盡。”宋如瀾說,“臣弟記得,臣弟的字,便還是皇兄當年取的?!?/br> “伯言?”皇上笑起來,喘地咳嗽了幾聲,王善忙上前輕拍了拍他背順氣,皇上擺了擺手,“無礙?!?/br> 又說:“取這字,你可明白朕的寓意?” 宋如瀾抬眸,溫然道:“您希望臣弟對您直言不諱?!?/br> 皇上點了點頭,讓王善退下,才說:“朕覺著你最好學又心善,朕周圍巧言令色的人多,只知道事事順從地討好朕,哄朕開心,你卻是難得的一個?!?/br> 宋如瀾拱了拱手:“皇上固然親和,可帝王之威,身份尊貴,眾人自然都被震懾住,哪還敢說什么忤逆之言?!?/br> 他擺了擺手:“不過是愚人罷了……算了,不提這些?!?/br> 宋如瀾點點頭,很快同他說起其他來:“這道長,在江西很有些名氣,臣弟素來同他交好,知道他懂些奇門異術,這才帶了他回京……” “……那日他正好同友人有了約,剛上船,就叫臣弟攔了下來?!?/br> 皇上笑了笑:“等朕身子好了,便要親自去拜訪道長。” “那倒也不必。”他道,“道長乃隨性之人,能救了皇兄,又有母后親自吩咐宮人好生伺候著,還賞了許多的金銀,心里已是榮幸之至了。” “不可如此草率作罷。”皇上收了笑意,突然嚴肅起來,“道長風塵仆仆而來,又是救了朕的性命,無論如何都該好生招待……” “……你也是。母后今日跟朕說了,此番你便多在京城待些時日,不必急著回去。正好,朕好些年未曾見你,也同你敘敘舊?!?/br> 宋如瀾忙道:“皇兄好意臣弟心領,留在京城卻是萬萬不可,朝中大臣定會議論紛紛,給皇兄添了麻煩,倒要叫臣弟過意不去了?!?/br> “你這是哪里的話!”他板起臉,帝王之態(tài)顯露,“你我二人是兄弟,朕叫你留下便留下,再不濟也不能急著回去,多待些時日也是好的……此事朕意已決,不必再提,你也無需管他人之口舌!” 宋如瀾笑了笑,便不再說什么了。 ******************************* 宋景年回了東宮,只見月嬤嬤一人站在屋子里,桌上堆了一桌子的菜,五顏六色。他便問:“太子妃呢?” “娘娘在里頭沐浴?!眿邒叽鸬?。 沐??? 看到他不解,月嬤嬤便說:“今日天氣炎熱,娘娘從外頭回來,出了些汗,便想著沐浴了再用膳?!?/br> 宋景年點了點頭,她愛干凈,這點他知道。 月嬤嬤便又說:“殿下暫且等等,娘娘進去有些時候了,估摸著該出來了。” 宋景年“嗯”了一聲,在香幾上坐下來,抬眸問:“娘娘今日去哪里了?” “娘娘去了內(nèi)膳房?!痹聥邒吒A烁I?。 內(nèi)膳房? 宋景年倏地想起昨夜他同她說過的話,不禁有些好笑,她約莫是心里也有些緊張了。 蘇皎月已沐浴完了,正換上碧紋長裙,聽到外面?zhèn)鱽韯屿o,就問:“是不是殿下回來了?” 珊瑚聞言隔著簾子看了一眼,答道:“正是殿下回來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寫著寫著,突然反省了下自己。 明明是甜寵文,我為什么弄這么些費腦子的,感覺在寫十萬個為什么…… 抱歉仙女們,有些東西交代清楚了,今后一定寵寵寵~ 第39章 蘇皎月點點頭, 換好了衣服,沐浴過后, 身上果然清涼了,覺得腦袋似乎都清醒了些。 珊瑚替她掀開了簾子,宋景年坐在桌前,狀似在等她一同用膳。夏季食物不易冷, 她從內(nèi)室出來就聞到香氣了。 某人亦是如此。 他坐在桌前,佳肴點心沒什么味道,倒是一股子淡淡清香飄忽, 幽幽繞鼻。 烈日下的氣味其實很讓人挑剔,他剛從乾清宮回來, 途徑園子里馥郁的花香, 蟬鳴聒噪, 冬季聞著還好,現(xiàn)在這日頭便叫人心生愁緒。 方才他實在覺著煩躁。 此刻外頭蟬鳴雖還斷續(xù)著,宋景年卻已然氣定神閑了。 蘇皎月緩緩走過來坐下, 月嬤嬤又端了香蘭涼茶上來, 這次是給宋景年的。 他一手扣著杯子,湊到鼻尖嗅了嗅,聞得香味淡淡, 這才啜了幾口。 蘇皎月看他穿著常服,他身量高大,衣袍罩在身上更顯的他高,此時兩人都坐著, 宋景年都比她高一個頭。 她順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看上去,鼻梁挺直,格外堅毅。蘇皎月抿了抿唇,吩咐宮人先退下,而后就主動坦白:“我早上去了躺內(nèi)膳房?!?/br> 宋景年放下了杯子看她,其實就算她不說,他也不會故意問。不過說了也好,她對他坦誠,是相信他。 宋景年便接著道:“嗯,做點心?”語氣很是云淡風輕。 她卻搖了搖頭:“……問了下綠釉壇子的事?!?/br> 蘇皎月說完就停住了,看了眼他臉色,并未有她想象中的垂眸皺眉,微微松了口氣。 宋景年給她夾了塊魚rou,說:“問出什么來了?” “壇子的事是有些怪,內(nèi)膳房的人似乎都不知道這血跡從何而來?!币娝麤]有生氣,她壓低了聲音,往他跟前湊了湊,“我屋子里幾個貼身的宮人,行為舉止也有了變化?!?/br> 他抬起頭,見她碗里已被他夾了許多的菜,下面是香米,整個碗里已高高堆起,她卻還握著銀筷,瞪著大眼睛看他,像是要與他談天說地一般。 可她湊得越近,身上沐浴過后的清香就越是一個勁的往他鼻子里鉆。 這天氣確實很熱了,宋景年終于放下筷子,說:“先吃飯?!?/br> 蘇皎月稍稍坐正了些,沒吃了幾口,還是忍不?。骸敖袢瘴胰?nèi)膳房的時候,借口看食盒,叫人打開了以前放綠釉壇子的那個柜子,里頭原先放壇子的地方,仔細來看,有一小塊干涸的血跡?!?/br> “顏色與柜子顏色很貼近,我估摸著是原先壇子還在時就有了,只一直被它擋住了,顏色又淡,才沒人注意?!?/br> 宋景年頓了頓,倒不是沒有想過,只不過若是下手之人夠謹慎,照理不會留下丁點痕跡。 蘇皎月便又說:“那個掌廚,還有幾個膳房里的宮人,似乎都對綠釉壇子格外上心,甚至有個宮人還想將其偷出宮去……那綠釉壇子,果真如此值錢?” “若說值錢倒也未必?!彼尉澳瓴[了瞇眼,“不過是模樣好看了些。” …… 也對,好看的東西能當飯吃。 就像同一品種的植物花卉,包裝費能比實物貴,偏生眾人都搶著要裝飾一番。 買花時費勁口舌殺的價,到了包裝的時候就盡數(shù)還回去了。 果然什么都得看臉。 蘇皎月說完話后,低著頭乖乖吃起飯來,碗里堆著的東西很多,像戰(zhàn)場上抵御敵人的堡壘,被攻下了又繼續(xù)填起來。 她也注意到了,桌上膳食應有盡有,但宋景年給她夾的,集中于魚rou和青菜。 魚rou給她放小碟子里,青菜則堆在米飯上。 ……其實她挺想吃那頭放著的豆沙卷。 宋景年淡淡看了她一眼,將銀耳湯和豆沙卷調(diào)了個位置,離她更遠了些,才說:“魚rou蛋白質(zhì)高,青菜維生素好,用過青菜后再吃魚rou,對身子有益。” 她在這里甜食點心已經(jīng)吃了許多了,平日私下當小食打發(fā)無事,正餐的時候就不能隨心所欲,若是這些點心代替了正經(jīng)的膳食,百害而無一利。 想著想著,宋景年就吩咐了外頭月嬤嬤進來,沉聲命令著:“今后糕點不許在用膳時端上來,娘娘每日也只許吃一小碟,多出來的賞給下面的宮人?!?/br> 月嬤嬤應諾,看了桌上一眼,心領神會,走上前端起豆沙卷才退下去了。 蘇皎月一口青菜剛剛喂進嘴里,還沒回過神來,抬眼就愣住了。宋景年卻已將視線從門上收回來,放下筷子,轉(zhuǎn)頭撞進她深黑色的眼眸中,她眼睛很大,瞳孔里能映出他半個身影。 他微微有些失神。 她以前眼睛也很大,特別是每次被他惹急了,就會吹胡子瞪眼,早沒了剛認識時那股子淑女勁,也有可能是在幾年婚姻光陰中被磨練掉了。不過她生氣時不會哭鬧,就只是單純跟他置氣。 而且特別好哄。 宋景年笑了笑,空下來的一只手忽然撫了撫她臉,預料之中的柔軟,他指尖微有些發(fā)燙,蘇皎月不由自主將頭往后縮了縮,就聽到他說。 “有人送了直隸的果品來,我叫人挑了些做點心,晚上的時候帶回來給你?!?/br> 目色溫柔,他說完才收回手,柔軟的觸感還黏在指尖。 蘇皎月頓了頓,她最近甜食吃的是多了些,但她一直覺得是受了原身的影響,可方才見他吩咐嬤嬤把豆沙卷撤走了,失落幾乎是油然而生。 至于宋景年說什么蛋白質(zhì)維生素…… 她現(xiàn)在基本篤定,他過去分明是醫(yī)生無疑。 因為宋燃也是醫(yī)生,每到了吃飯的時候就會嘮叨幾句,她覺著這是醫(yī)生的通病。 宋景年用完膳了,沒急著走,還坐在桌前,以手撐顎,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吃,時不時幫她夾些菜,葷素營養(yǎng)的搭配格外細致。 仿佛又回到很久之前,只是那時候他忙,吃飯還不到一會就被醫(yī)院叫去,留她一個人在家,不知守了多久的殘羹冷炙。 現(xiàn)在他可以靜下心陪她吃完每一頓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