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秦楊打開車門,讓溫歌坐在與駕駛座對角線的后座,秦楊坐在了她旁邊。 溫歌從汽車前鏡看到雁津予一直帶著笑意的眼,心里慌亂,張了張嘴開口想讓秦楊下車。秦楊握著她的手,眼神不容置疑。 一踩油門,汽車發(fā)動起來。 第46章 秦楊 一踩油門, 汽車發(fā)動起來。 雖然路上坑坑洼洼車開得很慢, 但雁津予嘴里哼著小調(diào),顯得格外愜意。 秦楊聽著有些熟悉,才想起來似乎是《千秋引》殺青宴上溫歌唱過的那首家鄉(xiāng)童謠,帶著奇特的韻律,很有辨識度。后來視頻被上傳到網(wǎng)絡上,被網(wǎng)友降噪錄制成音頻一時瘋傳, 但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人挖出這首歌的來源。 然而能聽出來,雁津予似乎哼出了完整的一首歌, 盡管溫歌那時候只唱了一個片段。 “阿歌?!焙咄暾{(diào)子, 雁津予突然叫了她一聲, 溫歌就知道他要搗亂了。 果然,雁津予似乎陷入回憶般開口:“我一直記得你哼著童謠哄meimei睡覺的模樣,那時候我就想把你娶回去,還好最后你還是嫁給我了?!?/br> 秦楊能察覺到溫歌手微微一顫, 溫歌下意識看向他, 一時張著嘴但不知道怎么解釋。 雁津予從后視鏡里看到了溫歌一瞬間的動作, 眼里染上笑意,語氣中帶著詫異:“阿歌原來你還瞞著秦先生?不過也是,秘密怎么能輕易全盤托出?!?/br> “顧先生恐怕有些瞎cao心,”秦楊臉色淡淡。 “咦, 其實你應該叫我雁先生, 雁字回時月滿西樓的雁字,”雁津予笑得更加蕩漾。 “昨日種種, 譬如昨日死,”秦楊輕輕拍了拍溫歌的手,安撫住她,“顧先生又何必對阿歌早已舍棄的東西念念不忘?!?/br> 雁津予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轉(zhuǎn)而道:“阿歌我給你準備了生日禮物,雖然給的有些遲了,阿歌你不會介意吧。” 他邊開著車,還微微彎了彎腰,從車座下掏出了打著蝴蝶結的禮盒往后朝溫歌遞了過去,有種溫歌不接就勢不罷休的架勢。 溫歌頓了頓,秦楊眼神縱容,還是伸手接過。 雁津予跟著又道:“阿歌不如拆開看看?!?/br> 溫歌看了他背影一眼,心里已經(jīng)極其不耐。她將近粗暴地把禮盒拆開,看到里面的那對鏡子,銅鏡里映照出她微怔的表情。 還沒等她說什么,猛然聽見轟隆的響聲,溫歌聞聲往車窗外抬頭一看,山洪卷著石塊和樹枝如同驚濤駭浪般,從山坡上朝著他們傾瀉而下。 恍然間,溫歌似乎聽見雁津予輕聲笑道:“正好?!?/br> 來不及想什么,幾乎是一瞬間秦楊就解開安全帶撲倒她的身上,緊接著悍馬就被卷入山洪中,不可抗拒地朝著山坡下滾落。 等到車子停止翻滾,車窗早已經(jīng)破裂,泥沙陷了進來,溫歌感覺到自己幾乎已經(jīng)被泥沙包圍了。只有她的頭,被緊緊抱在秦楊的懷中,呼吸到些微的空氣。 抱得很緊,溫歌動彈不得,只能慌張叫了聲:“秦楊?” 很久沒有聽見回話。 她閉了閉眼,突然近乎瘋狂地用盡力氣,終于勉強挪了挪頭,耳朵貼在秦楊的胸膛,在這片寂靜中終于聽見虛弱的心跳聲。 溫歌剛松了口氣,一瞬忍不住落下淚來,感受到秦楊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溫暖,喃喃道:“秦楊,秦楊……” 雁津予也沒了聲音,似乎這片黑暗中只剩下她自己。 她勉強保持平靜呼吸,打起精神注意周圍傳來的聲音,生怕錯過救援,而氧氣已經(jīng)所剩不多。 四周死寂,不知道救援什么時候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溫歌只能感覺自己的意識逐漸喪失,而秦楊的心跳也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慢了下來。 “秦楊!秦楊……你別死你聽到了沒有!”她終于還是忍不住出聲,聲音似乎是從胸腔發(fā)出來似的,帶著哭腔,“秦楊……我求你了……” 沒有回應。 溫歌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她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想著,這樣也好?! ?/br> 幾乎是從床上彈起來,溫歌頭痛欲裂,她的頭發(fā)被冷汗打濕,身體抖得厲害。 垂死那一刻的痛苦還揮之不去。 眼前還有些模糊,只能感覺一陣兵荒馬亂,有人欣喜若狂地跪在她床下,似乎激動不已地說著什么,吵得不停。 腦子終于清醒了一些,她還沒回過神,看著跪在面前只能看見后腦勺的人,溫歌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是宮女雪芷。 溫歌猛地心中一空。 有些宮女見溫歌遲遲沒見聲息,悄悄抬起頭來,只看見呆愣在床上的溫歌突然光著腳下了床,形狀瘋癲。 溫歌繞過跪在滿地的宮女們,徑自打開了殿門,踉蹌著沖了出去。 眼前是大雪紛紛揚揚而下,皇宮被覆蓋得一片瑩白,真落了個“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凈”,刺得她眼生疼,不由自主落下淚來。 溫歌這才惶惶然意識到了一些事情。 她回來了…… 那秦楊呢? 舊事如大夢一場,如今她夢醒了?! ?/br> 宮里突然傳來女帝醒了,不論是不是心懷鬼胎,都注定了群臣這一晚難以入眠了。 而宮里,溫歌在書房連夜召見了雁津予。 雁津予很快就過來了,衣冠整齊,仿佛等待很久了。他帶著絲毫不掩飾的笑意,向她跪下行禮。即便久久聽不見溫歌喊起身,但似乎絲毫不介意的模樣。 溫歌坐在案后,眼神沉沉地看著他低下卻不顯謙卑的頭顱。 “雁津予,你是真的不怕死?”溫歌起身,站在雁津予面前,終于開了口,聲音還有些啞,“還是真以為朕奈何不了你?” 雁津予低低垂著的頭能夠看到溫歌的明黃五爪龍紋靴。 “臣不過只是深愛著陛下罷了,”他很快就說話,像是這個答案早已經(jīng)想好了似的,“皇位眾人虎視眈眈,但臣好好給您守著呢,您怎么偏偏就不記掛著臣的好?比起那些所謂真愛,握在手中的權利不是更踏實?” 溫歌靜靜看著他,眼神幾番變幻。 她突然輕笑了一聲,將雁津予扶起身,柔聲道:“朕知道你的苦心了,這是朕的不是,以前說的話望津予不要放在心上。” “謝陛下體恤,”雁津予深情脈脈看回去。 兩人拼著演技談了談這半年來的朝廷大事,雁津予自然是知無不言。 “那塊蓬萊使臣獻上的石頭呢?”溫歌突然問道。 雁津予臉色未變,迅速回答:“陛下昏迷后,臣擔心那塊石頭繼續(xù)作祟,已將其毀去。另外,蓬萊使臣被關押至天牢,三天前突然暴斃而亡?!?/br> 溫歌沒有理會他破綻百出的回答,繼續(xù)追問:“津予又是怎么找到朕的?” “靈隱寺主持周游列國后回朝獻上了對鏡,施法后臣附身于剛出車禍的顧初逸身上。對鏡再次啟動后只要死亡,靈魂就能回歸原位,”雁津予緊盯著溫歌神色變化,又補充道,“只可惜對鏡已經(jīng)留在了那個時代,埋葬在泥石流之下?!?/br> 一室寂靜,仿佛聽到了更漏聲。 他們兩人靜靜對視。 “已經(jīng)三更了,津予還是早點睡吧,”溫歌偏頭沖旁邊靜立的侍從吩咐道,“給津予一盞袖爐暖暖手,回去路上風大?!?/br> 雁津予接過袖爐卻遲遲不動,過了好一會才帶著笑意道:“陛下是否需要津予給您暖床?” 端來袖爐的侍從離開時,聞言差點踉蹌。 —— 御書房燈徹夜亮著。 雁津予走后,溫歌屏退左右,暗衛(wèi)悄無聲息出現(xiàn),向溫歌呈上她昏迷這半年以來的朝廷動向。溫歌撐著額翻閱完,大部分的事情跟雁津予所說相差無幾。 她翻到最后一本寫著雁津予名字的冊子,終于問道:“雁津予是三天前才又重新出現(xiàn)的?” “是的,距離雁將軍上次出現(xiàn)已經(jīng)相隔三個月,”暗衛(wèi)低聲說。 剛好和雁津予所說時間對上,又恰巧在三天前蓬萊使臣暴斃。溫歌合上冊子,想著看來雁津予比她提前醒來,真是滴水不漏。 溫歌閉了閉眼,壓抑住心里幾乎要沸騰起來的痛意,手指掐了掐手心,才終于清醒過來:“查清目前雁津予的舊部動向?!?/br> 暗衛(wèi)應承下來:“是?!?/br> “還有,查個人,”溫歌想了想,“當初登基大典祭天時,那個攔下御駕的瘋道士。” 暗衛(wèi)退下,偌大的御書房里只剩下溫歌一個人。 她復又仔細翻了翻朝廷大臣的名冊,和昨日的奏折,等到批復完,已經(jīng)到了上早朝的時候?! ?/br> 時隔半年,溫歌再度坐上了龍椅。 她匆匆撇過殿內(nèi)神色各異的泱泱大臣喊著“吾皇萬歲萬萬歲”向她跪倒,眼神在雁津予身上略微頓了頓,又回到了奏折上。 群臣揣摩不到她心思,紛紛決定按兵不動,無人稟報朝事,就連雁津予也一言不發(fā)。早朝陷入僵持之中,溫歌也意興闌珊,說了句“退朝吧”,徑自甩袖離開?! 馗鑴偦赜鶗孔?,就聽見太監(jiān)稟報蕭瑜求見。她想起來蕭瑜是去年的新科狀元,現(xiàn)任的翰林院學士,揮了揮手讓他進來。 殿門推開,漏出一道光,舉著牙牌的蕭瑜背著光緩緩踏進殿內(nèi)。 溫歌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兩人對視,她愣了愣回過神來懶散說:“其他人都出去吧?!?/br> 等到殿內(nèi)只剩他們兩人,溫歌輕輕地試探著地像是怕驚醒美夢樣,喃喃念了個名字。 “秦楊?” “嗯,”那人微笑答。 第47章 選擇 “秦楊?” “嗯, ”那人微笑答。 秦楊向她緩緩展開雙臂, 溫歌如同飛鳥般撲入了他的懷里。感受他輕緩撫著自己的發(fā),溫歌像是嘗了極酸又極甜的東西,讓她一時想笑又有些想哭。 喉嚨里似乎塞著棉花,讓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我真的差點以為……”語無倫次,但說到這里她的話戛然而止,喉嚨里溢出沉悶細碎的哽咽聲。 秦楊抱著她的雙臂緊了緊, 聲音也有些?。骸皼]事?!?/br> 聽著他開口,溫歌在他懷里蹭了蹭, 又忍不住笑:“你這聲音我一時還真不習慣?!?/br> 溫歌又抬頭好好打量他, 不帶著鋒利清冷和辛辣氣息, 五官陌生,如今是長期浸染在書墨中的溫潤書生模樣。她看著如今他現(xiàn)在的臉,怔怔道:“這不是你了啊秦楊……。” “你還是那個溫歌,”秦楊細細撫摸著她的眉眼, 像是第一次見她一樣, 把她的樣子刻進心底, “不過變得更像你自己了。” 溫歌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