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節(jié)
被提到的御史臺眾位官員面面相覷,頗有種“躺著也中槍”的心酸感。倒是他們一向同宰相大人“穿一條褲子”的御史中丞尹正,此刻也只是無奈地攤開手: “二位大人廷辯就廷辯吧,何苦牽扯上我?” 這話聽上去頗為無辜,可是卻讓看熱鬧的眾位大臣心里暗暗心驚——尹正一向是偏幫宰相的,怎么今日竟然轉(zhuǎn)了性,當(dāng)起了中立和事佬? 朝臣們都是事兒精,政事堂上“大人物”們的一兩句話,都能揣摩出十多種可能性。眼看文臣們紛紛打了眼開始在心里盤算,龔安邦的臉色也變得十分難看。 他瞪著多年盟友正欲發(fā)作,那邊卻又聽得一直沉默的皇帝陛下一聲清咳。 現(xiàn)下,這吵吵嚷嚷的殿宇內(nèi),終于重新安靜下來,龍椅中一直沒個正形的皇帝凌承總算是端正了態(tài)度、直起了腰板,對著眾位大臣們開了口: “舅舅不幸為逆賊殺了,朕也十分悲痛。龔相所言有幾分道理,但朕也相信舒大學(xué)士并非張口胡說,尹卿所言對極,二位大人廷辯可以,其他旁的事,也不便再牽扯就是。” “可是……”龔安邦變了臉色,他在朝堂上這么多年,可從沒聽過皇帝說這樣的話。 今日在朝堂上的大臣們,都知道江南討逆大軍慘敗的境況:正一品的武將、前軍都督府都督龔安固戰(zhàn)死,沿??官羶滠娷婇L王璜失去右臂幾成廢人,江南水師總兵張暉戰(zhàn)死。 討逆大軍死傷數(shù)十萬人,戰(zhàn)船軍艦損毀遺棄百余,江南水師幾乎告破而被俘數(shù)欺近兩萬余。 夜城失守。 湖城、安閭縣、長海縣、青茬鄉(xiāng)等地嘩變投誠,蓬萊鄉(xiāng)、易嶺、莒縣等爆發(fā)大規(guī)模的鄉(xiāng)民起義,江寧失守而廬州刺史被殺,廬州軍在指揮使耿鑫帶領(lǐng)下投誠起義軍。 江南情勢岌岌可危,轉(zhuǎn)眼已有二十多州郡縣脫離了京城錦朝中央政權(quán)的統(tǒng)治。 討逆大軍敗局已定,但龔宰相卻還是想替慘死的弟弟爭一份哀榮。然而,凌承此番、竟然不允。 皇帝的態(tài)度不算強(qiáng)硬,但是卻讓龔安邦瞬間涼了心。 見他訥訥不言,凌承站起身來,嘆了一口氣道:“朕自問待長姐同嘉不薄,對待恭王也十分寬和,為何——他們要如何待朕?且朕痛失三員良將,心里又何嘗不知宰相的惋惜?!?/br> 堂下不少武將,其中不乏躍躍欲試站出來準(zhǔn)備去討逆的人。 但凌承卻一一拒絕了他們:“朕并非不信任你們,只是這江南逆匪中良將如此多,朕不想你們有去無回!” “可是陛下!”某位將領(lǐng)搶言道:“江南逆匪猶如洪水猛獸,若此時不善加疏導(dǎo),將來必定形成滔天之勢啊!臣等請命!也是為了社稷考慮,還望陛下三思啊——!” 凌承背對著眾位大臣,嘴角閃過一絲兒不易察覺的笑意,一轉(zhuǎn)身卻又變成了那副珍惜良將、左右為難的苦大仇深模樣,他飽含深情地痛道: “朕知道你們的心意,只是江南逆匪,朕心中自然有數(shù)。那江家父子,早有反心,朕已讓白袍大將軍陳洛自西北帶軍來京,想必不日便會替朕捉拿叛逆。” 他這話本是個辦法,但朝臣臉上的神色卻更加各異起來—— 羽城的白袍將軍自錦朝建立起便稍有調(diào)動,一則陳家多年在羽城經(jīng)營已經(jīng)家大勢大,貿(mào)然讓他們領(lǐng)兵入京恐有功高震主、改朝換代之嫌疑;二則白袍將軍對塞北戎狄是個震懾,若無大事,白袍軍不會擅離羽城北地。 凌承此舉冒失,更不能令百官安心。 然而他沒有給任何一個官員說話的機(jī)會,只是皺眉抬手止了這場廷辯:“好了!此事也就到此為止,錦朝疆域遼闊,小小江南——也能另眾卿自亂陣腳到如此境地么?” 百官諾諾,心卻急道:那可是江南!天下半數(shù)百姓的糧倉! “朕倒還有一件要緊的事兒,想同眾位卿家商議?!?/br> 凌承愁眉緊鎖,端態(tài)度不似玩笑,百官只好沉下心來靜聽——眼下除了江南情勢,只怕也就只有戎狄那邊陡然換了大巫的事兒,帶了幾分新鮮勁兒了。 難道是北地大戎國又有大舉入侵之變? 眾位大臣猜測頗多,但偏偏沒想到——凌承一開口,就提了一件讓他們覺得荒唐不已的事情: 凌承說:“禮部制儀司的司長告訴朕,十日后正有一個黃道吉日。鏡城眼下倒也不算十分安穩(wěn),紫隼替朕辦事至今未歸,國不可一日無君、皇后之位也不可一日無主。朕還需以為冊封使,去迎新后巖羅郡主入宮?!?/br> 迎娶新皇后? 他這話徹底讓整個朝堂炸開了鍋!龔安邦的臉色難看至極,當(dāng)場憤憤甩袖而去。倒是舒慶山、尹正等人未動,只看著眾位大臣們議論紛紛,臉上露出不可的神色。 幾位武將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只覺得剛才站出來慷慨陳詞擔(dān)心天下的他們仿佛一個傻瓜。 ——在皇帝的眼里,家國山河算什么,娶新媳婦兒才是大事兒! 大臣們都覺得荒唐,但是凌承還是一意孤行,找了半天,總算是說動了大宗正院宗人令賓白同封地在乾州的睿王凌書前往親迎。 這位賓白、賓大人前兒才在江南折了家中唯一成器的庶子賓龍飛,此番前往也有些惴惴不安,當(dāng)年對廢太子凌威,他可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絆子。 若非是凌承許諾允他女兒進(jìn)宮,賓白也不愿接下這遺臭萬年的苦差事。 至于睿王凌書,他的母妃文貴太妃尹姓,自然是尹家一派,此刻朝堂局勢不明朗,文貴太妃讓他接下此事,凌書也無可奈何,只能前去親迎—— 誰讓親王當(dāng)中,自誠王去后,只有他合適了呢。 混亂的早朝如此散去,從錦廊出宮的道路上,三兩大臣聚攏在一起議論紛紛,說的、都是今日皇帝的種種荒唐昏聵之舉,在宮中,他們也不敢說得太露骨,可也免不了有一兩個仗義執(zhí)言之輩—— “在當(dāng)今圣上的眼里,江南水禍數(shù)萬百姓流離失所,逆賊橫行,折損我朝數(shù)十萬士兵,這上萬人命——竟比不上新后要緊?!” “呵——我看吶,那江南的逆匪說的倒也不錯,這天啊——遲早要變了!” 他們的議論,自然一句不落地傳到了凌承的耳里。 此刻的他正坐在明光殿內(nèi),心情極好地溫著一壺茶,在他面前不遠(yuǎn)處站著的,是尚虞備用處的兩位總管太監(jiān),還有御史中丞尹正。 “尹卿從來都是個聰明人,”凌承笑瞇瞇地將一杯他親手炮制的茶遞給了尹正:“這也是朕欣賞你的原因之一?!?/br> 尹正勾了勾嘴角,面上謙虛“陛下可折煞臣下了”,后背卻已經(jīng)濕透發(fā)涼。 “那些說朕壞話的人啊……”凌承拿著一個空茶杯在空中拋了個較大的弧度,沖兩位太監(jiān)眨了眨眼睛:“用個冊子給朕一個不差地記下來,現(xiàn)在先莫要打草驚蛇?!?/br> “待來年——秋后算賬之時,朕自有千百種法子,獎賞這些‘功臣’!” 兩位太監(jiān)諾諾應(yīng)了,而尹正卻只是望著杯中茶水中垂而不墜的片片茶葉,仿佛看見了龔家、尹家還有他們這些舊臣“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場。 政事堂上空聚攏的烏云終于承受不住雨滴的威壓,轟隆隆一陣?yán)醉懞?、大雨傾盆而下,京城難得一場夏雨,而江南夜城之中,眾位將士卻聚攏在夜城空曠的廣場上: 等待著他們的英雄恭王凌武到場點將。 作者有話要說: 凌承:嘻嘻嘻嘻嘻,朕又出來作妖啦! 江俊:忙著,沒空理你,王爺繼續(xù)用力不要停。 凌武:忙著,沒空理你,媳婦兒威武馬背不虛。 被秀了一臉恩愛的凌承,最后很可能沒等到兵臨城下,就被狗糧噎死了。 真是喜聞樂見的完美大結(jié)局(凌承:你有膽子給朕再說一遍?。。。?/br> 存稿的新文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大致的內(nèi)容是不會多變化啦,、 但是可能最近會改一改文案和文名,已經(jīng)收了的大家不要驚慌)沒收的大家悄悄咪咪收一收又不會月半~ (諂媚笑~) 感謝各位吃嘛嘛香永遠(yuǎn)吃不胖腹肌八塊胸肌兩塊宇宙第一美的大寶貝兒們: 第114章 將軍威武114 夜色江南, 星光靜謐而月色旖旎。 月輝明滅照亮的山間道路上, 有一皮毛色水亮漆黑的駿馬馱著兩個人正在慢慢前行。 前面那個人側(cè)坐在馬背上,閉著眼、滿臉倦色地靠在后面那個人胸口上,嘴巴一開一合地在低喃著什么。 而騎在后面的那個人聞言,也只是寵溺地笑了笑, 低下頭來在那人光潔的額頭上香了一口,翹起性感的薄唇來低聲說了幾句。 幾句話卻反引得懷中人挑眉哼哼兩聲,更懶洋洋地翻了個白眼, 啞著嗓子道了句“你給我記著”。 “哈哈哈哈——” 寂靜無聲的山道上陡然出現(xiàn)了男人爽朗的笑聲, 坐在馬后的那個男人一邊笑, 一邊用火紅色的披風(fēng)將身前人給裹嚴(yán)實了,點了點頭,瞇著眼睛摸著下巴嘖嘖道: “本王會記著的,而且也很期待——下次江公子你,會怎么‘收拾’我?” 這兩人正是悄悄從戰(zhàn)場上“溜號”的恭王凌武同江俊,他們倆在大軍后頭磨磨唧唧, 倒真是去找了個小樹林,對月酣戰(zhàn)淋漓。 不過令凌武頗為遺憾的是, 江俊情愿被摁在地上cao|暈過去, 也不愿松口答應(yīng)在閃電上來一發(fā)驚險又刺激的“馬背|承|歡”。 對此, 事后眼冒金星、腰腿酸軟無力的江公子振振有詞:“若是我真同你在閃電身上胡天胡地了,他日戰(zhàn)場上對陣起來,我若想起這些事兒分了心,丟了命算誰的?!” 搞事不成的恭王爺想想也是, 媳婦兒的命當(dāng)然比新鮮的姿|勢要緊得多。 摸了摸下巴,策馬往前的恭王爺眸光沉沉地看著遠(yuǎn)處的山河萬頃——不過等將來他們坐擁天下河山了,又何愁沒有機(jī)會玩新花樣? 知道凌武并沒有真心反省,雖然暈過去的那種感覺很恐怖,不過江俊也承認(rèn)自己并非沒有爽到,兩人也算是狼狽為jian,他對凌武那滿臉浮起的邪笑也就只當(dāng)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凌武,”江俊恢復(fù)了一些精神,便坐直起身子來,看著凌武的側(cè)臉慢慢說道:“這些日子,我總是轉(zhuǎn)著一個心思,今日正好得空,我也就與你說了。” 凌武點點頭,收斂了臉上所有饜足的表情,示意江俊繼續(xù)說。 “江南討逆軍已經(jīng)敗了,江南水師潰不成軍,三軍之中也就剩下一個沿??官羶滠姡塑姴蛔銥閼?,只是我們——也不能如此長久的沒名沒分下去?!?/br> “有個響亮的名字,才能更好地舉義?!?/br> 這倒不是江俊的異想天開,就算沒有原主身上的記憶,端看北地羽城的“白袍軍”,還有陳勝吳廣起義時候費(fèi)盡心思想出的“大楚興、陳勝王”,或者是《水滸傳》上那七十二天罡、三十六地煞的石碑……就知道,“師出有名”有多么重要。 凌武眼中亮光一閃,道:“其實在來江南之前,吳先生同張千機(jī)都已經(jīng)有了這個心思,我也在書信中向皇姐提過此事,只是……” 頓了頓,凌武看著江俊的眼睛道:“我啊——更屬意你江公子來替我取這個名字?!?/br> “我?”江俊眨了眨眼睛。 “你,”凌武想了想:“只要不叫玄甲衛(wèi),你想叫什么都可以?!?/br> “誒?為什么???”江俊瞪大眼睛,他可是個“取名廢”,正想說就沿用“玄甲衛(wèi)”之名呢,就被凌武補(bǔ)充的這么一句。 “玄甲衛(wèi),是你專門為了大哥建立的軍隊。這名字,等同于你專門替大哥想出來的,”凌武壞笑一聲,用手指點了點江俊的鼻尖尖,道:“小傻瓜,我會吃醋的,知道不知道?” 做出了一個[ovo]的表情后,被結(jié)結(jié)實實甜到了心尖尖上的江俊,恨不得立刻將整張燒紅的臉給藏起來—— 真是要命了,雖然覺得凌武無理取鬧,但他就是覺得很受用這怕不是藥丸! 凌武也忍住了,沒有將那熟透了的紅果果從那雙根本擋不住的手巴掌里“刨出來”。他別開眼睛看向他處,心里忍笑一陣,才正色沖江俊道: “所以啊,本王命令你江俊,要替本王專門、想一個響亮的名兒,以后青史要留名的,可不許隨便亂取一個來糊弄本王。” 還青史留名? 江俊忍不住翻了個小白眼,重生大佬你還真是自信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