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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夭夭妖妃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王太醫(yī)三十開外的年紀(jì),他父親與顧國公是至交, 他與良妃也算自小相識, 他接替父親位置成為太醫(yī)后便一直照料良妃母子三人身體。

    此時診脈后驚恐道:“娘娘,您……您這是有喜了。”

    也難怪王太醫(yī)吃驚, 宮里誰不知皇上近一年多以來就沒有寵幸過后妃,整日寵著那新晉的玉妃, 近來亦沒有翻過其他人牌子, 怎的皇上出宮一趟, 良妃就有孕了?他知曉這等秘聞會不會性命不保?一時嚇得不敢去瞧良妃神色。

    良妃聞言先是一喜,隨即想到皇上離宮不過半月,她怎會被診出喜脈?便瞧了錦言一眼。

    錦言福了福, 復(fù)去到門口守著。

    良妃道:“這原是喜事,只你也曉得,皇上寵愛玉妃,舍不得她吃一點醋, 如今本宮還沒有與皇上通氣,這事還請王太醫(yī)先不要聲張,待我與皇上言明, 等他安撫了玉妃,再經(jīng)你口言出,如何?”

    這便是不是皇上的孩子了?外頭朝陽正暖,殿內(nèi)亦燒著地龍, 王太醫(yī)卻冷汗涔涔,額間汗珠順著臉頰聚集在他下額,積攢多了便化作一大滴滴在他手背,震得他渾身一顫。

    良妃見他如水里撈出來的落水鬼模樣,臉色一沉,這沒用的東西,便是猜到了真相連一點掩飾也不會,在她面前都露了馬腳,如何騙過皇上?她冷聲道:“王太醫(yī),你在害怕什么呢?”她都沒有害怕。

    王太醫(yī)跪下道:“微臣……微臣……”老實人找不到借口,只道:“微臣什么也不知,求娘娘饒命!”

    良妃輕笑道:“怎么辦?你已經(jīng)知曉,還想裝作不知?本宮如何信你不會言出去?便只能取你項上人頭才能安心?!?/br>
    王太醫(yī)斟酌片刻,無力道:“若娘娘非要如此,微臣無悔,只請娘娘饒恕微臣的家人,不然微臣走得也不安心?!?/br>
    呦!老實人還會威脅人呢?

    良妃慵懶起身扶起王太醫(yī),見王太醫(yī)微縮著,便把素手放在他手背上,笑著看著他。

    眼前的女子身段妖嬈,一點也不瞧不出生育過,長相明艷動人,此時含笑望著他,他便頃刻失神。只感觸手背上的柔軟細(xì)膩,便能想象衣裳遮擋下的曼妙風(fēng)姿,一時心跳如雷,只盼著時光就此停住,那些暗藏心底的情愫便全被攤開來。若要男人,為何不找他?

    良妃若無其事把手收回,坐回原處似笑非笑道:“王太醫(yī),你還沒有想清楚嗎?”她用蝴蝶雙戲絲帕擦擦自己手心,抬頭笑道:“本宮就當(dāng)你答應(yīng)了,不然若是皇上知曉你摸了本宮的手,想來就不是你一個人頭落地這么簡單了?!?/br>
    王太醫(yī)頃刻清醒,這世間的餡餅果然都是有毒的。

    良妃也是心思歹毒,偏選在三月初二這日診出喜脈,就是要讓桃夭夭過不好生辰。

    咸福宮。

    自打被封為玉妃后,桃夭夭便每日去咸福宮請安。

    敏儀剛開始與后妃閑話,便見良妃捂住胸口嘔吐,她眼中滑過一抹鄙夷,驚訝道:“良妃這是怎么了?可是吃錯東西了?”

    良妃暗自翻個白眼,沒生育過的女人就是無知!她虛弱道:“或許吧。”見在場的嬪妃都沒有幫腔的意思,強忍怒意:“請皇后娘娘恕罪,臣妾身子不適,想喚太醫(yī)來瞧瞧。”

    敏儀忙喚孟君去請?zhí)t(yī),又讓宮人搬過繡榻讓她躺著。

    桃夭夭雙手在衣袖里發(fā)抖,這便是他嘴里的沒有碰過她?如果良妃真的有孕,那她要如何面對他?問責(zé)太傻,便只能割舍。他欺騙她,她便把他從她心中拿出來,不過是缺了一塊,日子還得照常過。

    良妃滿意的瞥見桃夭夭失魂落魄模樣,心情分外舒暢。自己當(dāng)初真傻,偏偏用最下乘的法子去懲治桃夭夭,原來打人需打臉,傷人需傷心。

    王太醫(yī)低著頭走進來,寬大的帽檐遮住他的眼睛,就算別人看不清楚他神情,他亦是一腦門子汗。細(xì)細(xì)把脈后道:“回稟皇后娘娘,良妃娘娘這是有喜了,孕期約莫一個月左右,因時間過短,故而微臣這幾日便沒有診出來?!闭Z速極快,似在背誦。

    局中人桃夭夭沒發(fā)覺異樣,林若然卻頃刻了然,她冷聲道:“皇上許久沒有翻牌子,娘娘這孕事來得蹊蹺?!崩淝宓哪釉V說著辱人之談,卻分外讓人信服。頃刻之間,眾人都帶著懷疑目光看向良妃。

    良妃猛地坐起,厲聲道:“林貴人這是在說本宮肚里的孩兒不是皇上的?那是誰的?是這個奴才的?”一腳踹在王太醫(yī)腰上,王太醫(yī)本心虛不設(shè)防,經(jīng)此便倒在地上打滾。

    林若然鄙夷道:“是誰的,娘娘心中自然最清楚?!崩淅渲币暳煎颇芸赐杆囊磺信撟骷傩乃?。

    良妃尖聲道:“皇后娘娘,這便是你提拔的人兒?就是如此不顧尊卑污蔑本宮么?”

    敏儀笑道:“林貴人只是好奇,皇上近來沒有翻過綠頭牌,疑惑也在情理之中,良妃不若回宮請皇上為你正身?”

    良妃身子也不復(fù)虛弱,氣沖沖離去。

    步出咸福宮時,林若然直視桃夭夭眼睛,冷聲道:“你懷疑他,你為了保全自己,也不敢去質(zhì)問良妃,你不配他喜歡?!彼脑捳Z直擊桃夭夭弱處。

    是啊,這便是她,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一個縮頭烏龜!不敢去質(zhì)問良妃,亦不敢去質(zhì)問他,第一時間便是懷疑他。

    林若然見此,冷笑一聲,率先離去。

    敗在這樣一個女人手中,不知道說可悲還是可笑。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便能解讀他對她的情意么?

    夏詢來稟消息時,蒼巖正與顧致遠(yuǎn)幾個商討政事,朝臣聞言都笑著道喜。

    然帝王與顧國公都沒有笑,兩人只是詫異了一下,便神色如常,可有可無的頷首。如此,朝臣便知此事不簡單,也不敢碰逆鱗,復(fù)繼續(xù)言談?wù)隆?/br>
    議完政事后,蒼巖與顧致遠(yuǎn)站在漢白玉階上抬頭仰望天空,天色灰白,映襯得這座千年皇宮也變得昏暗。他們在它面前猶如襁褓小兒,它一眨眼,便是新一代君臣執(zhí)政,所有一切它過眼不留,任你悲歡離合。

    蒼巖道:“顧國公,朕一直欠你一句道謝,謝謝你十三年前誓死保衛(wèi)朕?!?/br>
    顧致遠(yuǎn)俯首道:“這都是臣分內(nèi)之事,當(dāng)不得皇上的謝?!?/br>
    君臣,一個不疾不徐離去,向來挺直的背卻已經(jīng)微駝,一個站在殿門口難辨喜怒,只眼中寒潭翻出一波波冰冷的寒流。

    這天是要變了。

    景仁宮。

    蒼巖三年沒有跨過景仁宮的門,此時走進覺得分外陌生,稍微打量,奢靡程度比起皇后宮里都不差的。而那個膽大包天的女人正虛弱的躺在床上,見到他出現(xiàn),扶著宮女起身見禮。

    蒼巖沉聲道:“免禮。你有孕了?”

    良妃羞澀道:“是?!?/br>
    待宮人上了熱茶,蒼巖喝了一盞,不見她說話,道:“即如此,你便好生養(yǎng)著吧?!闭f完背手離去。

    良妃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就這么兩句話,沒有質(zhì)問沒有關(guān)懷,冷漠得似對待無關(guān)緊要的人。她心慌得厲害,急問:“錦言,你說皇上是不是在懷疑?”

    錦言回道:“不會,可能地動的事情還沒有處理妥當(dāng),故而皇上沒有心思說話?;噬献屇锬锬蒙B(yǎng)著,娘娘便不要多心了?!?/br>
    良妃聞言舒心一笑,又摸著肚子蹙眉,也不知你爹能不能看見你出生。

    花蕪宮。

    桃夭夭回來時哄了兒子一會,在他睡覺后,陪著他躺著,她手指輕拂兒子眉目,如此相似,你爹是大家的爹,不是一個人的,這事本就理所應(yīng)當(dāng),他是一國之君,可以擁有無數(shù)美人,如此對她,已是萬幸。然愛之深責(zé)之切,以往說守著兒子過活,如今怎的如此難割舍?自欺終究要嘗苦果。

    她趴在床邊哭了一場,便用冷水敷面,化了個精致妝容,身穿華衣戴美飾,笑著恭候皇上。

    蒼巖進來時,還以為會看到小嬌嬌獨自流淚的模樣,迎面而來資容絕麗的美人笑容甜蜜,半點不見悲傷。他不由得斂眉,這是把舍下的面具又再戴上?

    桃夭夭親自奉熱茶給皇上,笑道:“臣妾恭喜皇上再得麟兒?!?/br>
    原來最傷人的是她揚著笑容說著恭喜,用喜悅之言層層阻斷兩人之間的牽連。自此,你便是至高無上的帝王,我是后妃中等待皇上寵幸的一員。

    他癡癡笑了一會子,他道:“如此,朕便受了你的恭喜?!闭f完背手離去。

    今年的倒春寒分外冷,無人可相擁取暖。從前是一個人,往后還是一個人,沒有例外。

    門內(nèi)女人無聲痛哭,門外男人紅了眼睛。

    用自己冷漠的心對愛你的人,掘了一條無法跨越的溝渠。

    作者有話要說:  最后一句話摘自: 泰戈爾《魚和飛鳥的故事》

    ☆、第 66 章 悄然無聲

    翌日卯時, 桃夭夭睡眼朦朧如常往旁邊蹭去,卻撲了個空,頃刻醒神, 怔怔失笑。

    起身推開琉璃窗戶, 撲面而來的綿綿細(xì)雨分外纏綿,潤澤無聲亦能洗滌心中道不盡的陰霾。這雨似透明柔和的薄紗, 一絲一絲包裹著庭院嬌羞欲滴、細(xì)柔嫵媚的海棠花,時間久了便匯集成一大滴水珠, 帶著淡淡的花香沁入土壤, 悄然無聲。

    這雨恰似那個男人的模樣, 不動聲色,慢慢靠近,待你覺得危險時, 無可自拔。

    巳時,夏詢來到花蕪宮,見禮后遞上一個描金托盤道:“奴才恭賀娘娘生辰,這是皇上給您準(zhǔn)備的賀禮?!?/br>
    桃夭夭笑道:“有勞夏總管?!睆?fù)讓童滿送他出門。

    懷中蒼熠倒是對托盤內(nèi)之物很是好奇, 伸出手便要去抓,桃夭夭笑著縱容他,小兒喂養(yǎng)精細(xì), 養(yǎng)出一股蠻力,雙手抓住檀木盒捧在懷里咯咯直笑。

    待兒子不稀罕了,桃夭夭打開檀木盒瞧了瞧,里頭是一對桃木花簪, 雕刻的手藝很是粗糙,簪身倒是打磨得光滑。

    緋意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這對丑陋簪子的價值在哪兒,只覺得皇上今年這賀禮太單薄,云霧只一眼便能肯定這是皇上親手所制。

    養(yǎng)心殿。

    蒼巖問道:“她可歡喜?”

    夏詢笑道:“玉妃娘娘很是喜歡,她讓奴才轉(zhuǎn)達謝意?!彼刹桓艺f玉妃娘娘可有可無的笑笑。得勒,那位主子脾氣大,還是讓皇上先低頭吧,所幸皇上也習(xí)慣了。

    蒼巖斂眉,這不是她的習(xí)性,若是要道謝,必定不會讓一個奴才轉(zhuǎn)達。她還沒有消氣?靠在龍椅上嘆息一口,這個緊急時刻,他真的沒有精力去哄她。

    白日里的雨淅淅瀝瀝下至午時便停了,晚間月朗星稀。蒼巖來到花蕪宮外,見里頭已然熄燈,這是一點也不歡迎他來?也罷,不歡迎,他離去便是。

    里頭庭院,桃夭夭站在院中賞月,手里磨蹭著那對桃木花簪,觸物可觀景,可以想象那時他在房山縣,夜間也是這樣獨自觀月,無師自通雕刻了這對桃木花簪。

    就算抬頭望月,女子滿溢的淚珠亦順著眼角沁入鬢角。這便是情愛的可怕之處,悄然無聲地把一個無悲無喜的女子變成一個卑微脆弱的女子,她想只要他出現(xiàn),她便能遺忘過去,與他重修舊好。

    隔著一堵墻,亦隔著一個世界。

    五日后。

    蒼巖認(rèn)為冷靜了這幾日,想來倆人都能平心靜氣和談信任之事。

    然女人已足夠冷靜,卻又不是他口中的冷靜。

    他進門見桃夭夭正小心翼翼地給兒子剪指甲,小不點躺著看不清楚狀況,便手腳亂動著,緋意云霧便幫著握著小主子手臂。

    蒼巖走過去接手,桃夭夭對他微笑了一下,便繼續(xù)修剪。

    他也回以微笑,見她耳邊青絲掉落,他便順手拂至耳后,離開時還捏了捏她的耳垂。

    桃夭夭手頓了頓,剪完后便見身旁男人也把手伸過來,她也不推拒,便認(rèn)真修剪。

    倆人手指接觸,溫溫?zé)釤?,蒼巖忍不住想要擁住她,桃夭夭下意識退了幾步,只道:“皇上,小心?!?/br>
    蒼巖臉色微沉,這是還沒有消氣?還是準(zhǔn)備往后就是如此與他相處?不冷不熱,只盡著妃子責(zé)任,沒有愛君的意圖。他道:“怎生你現(xiàn)在動不動就甩臉子?有什么話不能說出來,一定要朕哄著你開心才行么?”

    桃夭夭聞言眼睛瞬間浮現(xiàn)一層水霧,是啊,她現(xiàn)在動不動就甩臉子,一點也不顧及一國之君顏面,只圖自己內(nèi)心舒適。她自問:你為何要如此?她答:想要以此宣泄內(nèi)心的不安。她也不想如此,可是只要一面對他便不自覺產(chǎn)生怨氣。她本是個冷情女子,卻因你而變得驚慌不安,整日里患得患失,情根深種,拔不去,摧殘不死,折磨彼此。

    蒼巖自覺語氣過重,再見她眼里的水霧,便想要抹去。

    桃夭夭避開他的手,笑道:“皇上如今才看清楚我是這樣一個不知好歹的女人?這可怎么是好?皇上沒聽過有其母必有其女?你打探我家中情形時,就沒有想過我會像我母親一般不容人?她可以和離,我卻不能,還不興我甩臉子?后宮這么多女人,比我知情知趣的比比皆是,且三年一選的秀女亦快要進宮,皇上不妨去挑幾個中意的?”

    一笑便淚珠彈粉面,笑中帶淚,亦是美得驚心動魄,那眼角的紅與眉尾的紅誘使男人失神。

    她這是拈酸吃醋?他心中一喜,原是愛之深恨之切,冷眼待他,只想讓他看到她的委屈不甘。他道:“和你說過多次,你應(yīng)該試著相信朕,每次都等不及朕開口解釋便又固步自封,你讓朕怎么對著你的冷臉說話?”見她輕拭眼淚,柔聲道:“朕上次便與你說過,朕沒有碰過良妃,你怎生又懷疑?”

    桃夭夭問道:“那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她早就料到她會懷上孩子,那日便去養(yǎng)心殿設(shè)計你?既然那不是皇上的孩子,皇上為何不現(xiàn)在就賜死她?”

    蒼巖想起民間傳言便斂眉,要說他的大皇兄準(zhǔn)備逼宮,民間流傳著妖妃妖子的傳言?他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br>
    她無力道:“是啊,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你便這樣哄我,待孩子生下來記入玉蝶,我還能說什么?不過是皇上寵幸了一個女人而已?我便要置她于死地,皇上真是好脾氣,還與我商議?!?/br>
    蒼巖怒道:“朕若是不在意你,何必與你解釋?”

    爭論太累,桃夭夭道:“臣妾恭送皇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