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給我，這是我做的！”謝小道動手去搶。

    季凌霄在每每他快要搶到的時候，立刻移開了手，讓謝小道氣憤不已。

    “既然給了我，自然就是我的了。”

    他們兩個人在上面爭來搶去，被壓在下面的楊韶簡直進(jìn)氣多出氣少了。

    “我說……你們……”楊韶掙扎地要爬出，可被兩人的重量壓得嚴(yán)嚴(yán)實實，掙扎困難。

    “白忱！你個混蛋！你知不知道？這是我做的，我費(fèi)勁千辛萬苦做的！我?guī)煾敢话褗Z了去，居然轉(zhuǎn)送給你了，那個老家伙偷了我多少好東西，居然連我心上……”

    季凌霄抓住了他的雙手，誘哄道：“心上什么？”

    謝小道咬住唇，偏開頭，仍舊一臉喪氣。

    “這不是你師父送的，是你師父送給楚夫人，他又送給我的?！?/br>
    謝小道更怒了，大聲道：“他送的就更不行了！”

    “為什么？”她笑問。

    她笑容滿滿的模樣更加重了他的怒氣，謝小道一下子被火氣與怒氣遮蔽了頭腦，口不擇言道：“我斷袖！我犯賤的喜歡上了你，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屋子里驟然一靜，身底下傳來了一聲嘆息。

    謝小道一愣，低頭望去，大驚失色道：“阿韶！你怎么會在？”

    楊韶半遮著臉，露出無奈的笑容道：“這里是我的齋房，我不在這里又會在哪里？”

    看著謝小道僵著臉一臉尷尬的模樣，楊韶體貼道：“你放心，我剛剛什么都沒有聽到。”

    謝小道的嘴角抽了抽。

    “不過，你們兩個能不能從我身上起來啊，我真的要支撐不住了?！?/br>
    季凌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然而，她想要支撐的手掌一下子按錯了位置，只聽“咔嚓”一聲，楊韶一聲慘叫，將整個半學(xué)齋已經(jīng)入寢的學(xué)子全都驚了起來。

    “有什么好看，滾滾滾！快回去睡覺！”

    謝小道黑著一張臉，像是個門神一樣攔在門口。

    有人探頭探腦道：“是誰發(fā)出的？白忱？楊韶？”

    “關(guān)你何事？”謝小道照著那人屁股便踹了一腳。

    那人與謝小道關(guān)系好，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隨手拍了拍屁股，便笑嘻嘻地繼續(xù)打聽。

    “謝兄如此攔著、瞞著，莫非傳言是真的？”金寅吾笑呵呵道。

    “傳言？什么傳言？”謝小道一臉莫名其妙。

    聚集的學(xué)子臉上都露出了心照不宣的曖昧笑容。

    謝小道頓時怒道：“混賬！你們天天腦袋里都在想什么！”

    雖然他也有些心虛了。

    謝小道退后一步，“哐”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將這些好事之徒通通關(guān)在了門外。

    他剛倚在門上喘了口氣，一扭頭，卻發(fā)現(xiàn)屋子里三個人的視線都朝他望來。

    “咳——”他假模假樣咳嗽一聲，“阿韶怎么樣了？”

    楊韶正趴在榻上，褻衣撩起，楚夫人正捏著銀針為他施針。

    季凌霄一臉慚愧地捏著帕子給楊韶擦汗，眼神沒有分給楚夫人和謝小道一絲一毫。

    “哎喲——”楊韶猛地叫了一聲，頭埋進(jìn)枕頭里，整個肩膀都在顫抖。

    楚夫人看了看自己的手，低聲道歉。

    “沒、沒關(guān)系?！睏钌靥痤^給了季凌霄一個蒼白無力的笑。

    “白兄，你去別的地方坐一坐吧，我不希望我這樣難看的模樣被別人看到。”

    他用眼神催促著，季凌霄只得走到棋盤那邊，謝小道也隨之跟了上去。

    楚夫人扭頭看了兩人一眼，又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頭，那雙琥珀一樣的目光也暗淡地透不過一絲光，他捻起一根針，在燈光下仔細(xì)打量。

    “那……楚兄，我沒事的，不用扎針也行的?！?/br>
    楚夫人面色冷淡道：“不行?！?/br>
    楊韶笑容溫和道：“你也看到了，我跟白兄沒有什么的，楚兄即便要防著情敵也不該防我才對。”

    楚夫人放下了針，抿緊唇。

    “楚兄放心，我也不是沒有見過斷袖?！?/br>
    楊韶不斷說著話，總算是不讓他再扎針了。

    楊韶?zé)o聲地吐了口氣，看著屋子那頭正與謝小道對弈的男人，淺淺一笑道：“之前我跟楚兄提議的事情，楚兄可同意了？”

    楚夫人將銀針收進(jìn)針包中。

    楊韶?zé)o奈嘆息，輕聲道：“青山書院這樣的潛水可是困不住你的，你該有個更好的主公，也該有更好的前程。”

    “再說了，等楚兄你建功立業(yè)回來之后，再待在青山書院里不是也可以嗎？”

    見楚夫人還在思索，楊韶便越發(fā)語重心長道：“我這可都是為了楚兄你好?！?/br>
    楚夫人扭過頭，連睫毛都透出一絲冷淡的銀霜色，楊韶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那不過是燭光帶來的幻覺罷了。

    “你認(rèn)為大周不行了？”

    楊韶抱著枕頭，垂下眼，低聲道：“我又何嘗愿意大周真的不行了？畢竟我家還是世代經(jīng)商，靠著太平盛世才能發(fā)財，只是……”

    他笑了笑，無奈道：“您覺得大周可還有救？”

    楚夫人沉默。

    “覆巢之下無完卵，難道天下亂了，青山書院還能獨存？”

    楚夫人驟然道：“你為何會對我說這些？為你主公拉攏我？那你不擔(dān)心我去之后會對你的位置產(chǎn)生影響？”

    楊韶淺淺一笑，看上去既溫和又令人感覺舒適。

    “楚兄若是擔(dān)心這個，那大可不必，我只是幫那位郎君牽線搭橋，并沒有認(rèn)他為主，那位郎君手底下只有幾個家臣，哪里比得上您神機(jī)妙算，若是楚兄愿意幫他，這謀主的位置定然非你莫屬?！?/br>
    楚夫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沒有繼續(xù)接話，而是道：“你好好休息，等會兒我命人送藥過來?！?/br>
    他走到季凌霄和謝小道身旁，謝小道說得入迷，手舞足蹈的，根本都沒有覺察到身后異狀。

    突然，他背后一寒。

    “白忱，隨我出來?！?/br>
    季凌霄乖乖地跟了上去。

    謝小道眼巴巴地看著，揉了揉泛酸的心口。

    “謝兄莫非真要與楚兄爭？”

    “你說什么？”謝小道扭過頭。

    楊韶?fù)u了搖頭，輕聲笑道：“之前，謝兄曾拒了我的邀請，不知如今是否心意回轉(zhuǎn)？”

    謝小道盯著門口，有些失魂落魄的味道，輕聲道：“之前可能還有所轉(zhuǎn)圜，如今怕是不能了……”

    楊韶沒有多求，只是下巴抵在枕頭上，低低嘆了口氣，啞聲道：“那還真是可惜了……”

    門外，楚夫人冷冰冰的視線所過之處，所有學(xué)子皆退避三舍。

    “晚上就寢的鐘聲已經(jīng)敲響，你們?yōu)楹芜€在這里？”

    “我們這就走，這就走?！?/br>
    “對對?！?/br>
    “師兄莫怪，我們也只是關(guān)心一下楊韶，不知道他的身體如何了？我那里還有上好的金瘡藥?！苯鹨嵝χ馈?/br>
    季凌霄眼皮一跳，笑道：“他這是上榻的時候，因為地上帶進(jìn)來的積雪不小心閃了一下腰，哪里需要什么金瘡藥？”

    “原來是這樣……”金寅吾點點頭，“聽楊兄聲音那樣慘烈，我們還以為……”

    他搖了搖頭，笑道：“那便不說了，我們大家回去睡吧?！?/br>
    有這么一個冷面固執(zhí)的大師兄站在這里，眾人哪里敢隨便違背書院的規(guī)矩，便都順著金寅吾遞來的梯子下了，各個都要回房了。

    金寅吾走在最后，停住了腳步，轉(zhuǎn)過身子朝楚夫人行了一個大禮告別。

    楚夫人雙手負(fù)后，一動不動。

    金寅吾這才轉(zhuǎn)頭離開。

    季凌霄半側(cè)著身子，輕聲道：“此人心術(shù)不正，你要多加小心?！?/br>
    楚夫人冷淡地垂眸。

    季凌霄眨了眨眼睛，直接路過他往后走，剛走了兩步，就被一條手臂環(huán)住了。

    “難道你不怕被人看見嗎？”

    楚夫人有些羞恥地低下頭，將自己的臉抵上她的后脖頸，輕聲道：“我實在忍不住了，感覺已經(jīng)好久沒有見過你了?！?/br>
    “胡說，我們兩個明明白天才在一起?！?/br>
    “是嗎？”他聲音落寞道：“可我為什么覺得像是過了好久？”

    他這樣柔軟的姿態(tài)簡直就像是等待撓主人給它撓下巴的貓咪，她的心都軟成了水。

    季凌霄捏住他的手指，放到唇邊吻了吻，她覺察到他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隨即更用力地抱住了她。

    楚夫人輕輕嘆了口氣，隨即松開了手，季凌霄回過頭來，月光下的側(cè)臉美的如真似幻。

    他雙眼中的琥珀化成了暖暖香香的松脂，他輕聲道：“平生遇見了你，我才學(xué)會相思。”

    可是，剛剛學(xué)會相思，便害相思。

    季凌霄盈盈一笑，隨即轉(zhuǎn)身，消失在門內(nèi)。

    楚夫人抬頭望著天空的一輪寒月，輕輕舒了一口氣，那口氣在空氣中變成了白色的水霧，將月色暈染。

    季凌霄回房時，卻發(fā)現(xiàn)楊韶已經(jīng)趴著睡著了，謝小道則捧著臉呆呆地望著燭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