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撿了一個漏兒】 除了虞峰,沒有人相信蘇頁的話。 這個時代,就連人生病了都不大能治好,更別說動物,就連畜牧司坐鎮(zhèn)的官員們都不敢夸下這樣的???。 蘇頁十分冷靜,實際上,他之所以堅持,除了與小牛犢同病相憐之外,另一個原因是這種病他見過,而且有七成的把握能治好。 前世的時候他最喜歡看cctv7,其中一個致富欄目就曾講過一種牛犢?;嫉牟?,與他現在看到的十分類似。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蘇頁上前幾步,對賣牛之人問道:“請問,這頭牛犢患病初期是否有體溫升高、鼻鏡干燥之癥狀?” 黝黑精瘦的牛販把眼一瞪,臉紅脖子粗地嚷嚷道:“少在這兒胡說八道,我家牛只是錯了巴豆而已,趕明兒就好,你哪只眼睛看到他病了?” 人群中傳來一陣噓聲,但也沒人說話,大伙都在好奇地看著,這個好看的小哥如何應對。 有理不在聲高。 蘇頁不吵不嚷,而是十分平靜地揣著手,淡淡地說道:“‘王法禁殺牛,犯禁殺之者誅’,即便是生病死了,牛主也要挨板子、罰銀錢,這個你不是不知道吧?” 精瘦的漢子一聽就傻眼了,他還真不知道。 蘇頁眉頭微蹙,看來,他這頭牛的來例也并不正當,否則的話,是需要上畜牧司報備的。當然,也不排除有人故意瞞而不報的情況。 漢子目光閃爍,再也沒有之前的囂張。 蘇頁再次開口,“我方才聽到有人去請畜牧司的大人了,你還是不愿意說實話嗎?” 他雖穿著普通的麻衣,眉宇間卻自有一股貴氣,逼得那人不敢直視。 虞峰人高馬大,護在蘇頁身邊,沉聲威脅,“快說!不然拉你去衙門!” 牛販嚇得一哆嗦,這才不情不愿地哼唧道:“是、是又怎么樣?不過是一時貪嘴,錯吃了巴豆……” 蘇頁垂下眼,懶得與他計較,繼續(xù)問道:“此牛是否愛后肢踢腹?” 漢子一驚,失口喊道:“你怎么知道?!” 副傷寒,后期癥狀就是腹瀉、排出稀糞,伴有腹痛,牛用蹄子來踢腹部,大抵就像人揉肚子一樣。 確認了病癥之后,蘇頁更加自信,“將它賣于我,你便能免受懲罰。” “行,十貫錢!” 蘇頁抿著唇,沒有說話。 蘇青竹卻是瞪著眼睛跳了出來,揚聲喊道:“十貫錢?你怎么不去搶!健壯的小牛犢尚且不值這個價,更加說你這頭病的!” 那漢子瞅了蘇頁一眼,發(fā)現對方正專注地觀察著牛犢的情況,故而堅持說道:“十貫錢,愛買就買,不買拉倒!” 蘇青竹一噎,拉著蘇頁就要走,“不買了,不值!” 蘇頁被他拉得一個踉蹌,卻并不想走。 漢子扯開嘴角,得意地喊道:“賣小牛、賣小牛啦,十貫錢一頭,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嘍!” 蘇青竹沖著蘇頁惡聲惡氣地說道:“不許買,聽到沒?就算有錢也不能這么花!” 蘇頁無奈地笑笑。 原本看熱鬧的人們也紛紛勸說起來,“這牛眼瞅著是不行了,小哥可別吃虧上當?!?/br> 賣牛的漢子卻急了,甩著牛鞭就往人群里招呼,“滾開,少多管閑事!” 完了還一鞭子打在牛犢身上,疼得小牛身子一抖,可憐地“哞哞”叫。 蘇頁瞳孔一縮,上去一腳將漢子踹了個倒仰。 人群中一片嘩然。 “嘿,你特么的還敢動手?” 這漢子原本就是個地痞無賴,律法不懂,打架卻是不怕的,只見他一個鯉魚打挺,起來就往蘇頁這邊招呼。 沒成想,他的拳頭還沒到,就被虞峰飛起一腳,再次滾到地上。 漢子自知碰到了硬茬兒,再不敢動手,轉而捂著肚子叫囂,“來人啊,大伙快來看看啊,沒錢買牛就打人??!” 蘇青竹叉著腰和他對吼,“你要不打牛我哥能打你?” 此時,蘇頁已經走到了牛犢身邊,心疼地摸著它的頭。小牛犢果然是個靈性的,瘦瘦的腦袋直往他懷里鉆,圓圓的眼睛里還汪汪著淚。 蘇頁瞬間紅了眼圈。 那漢子瞧見了,頓時嚷嚷起來,“少特么亂碰,碰壞了要賠的!” 虞峰作勢還要打,漢子嚇得脖子一縮,屁股往后蹭了蹭。 蘇青竹往那邊看了一眼,眼中露出幾分不忍。 他咬了咬牙,沒好氣地說道:“五貫錢,這頭牛我們領走了。” 漢子看出蘇頁對小牛的喜愛,堅持不降價。 虞峰走到蘇頁身邊,溫聲說道:“小頁子,別擔心,咱們這就把它買下來?!?/br> 蘇頁抿了抿唇,如實說道:“我雖然會治,卻也沒有十足的把握?!?/br> 虞峰揉揉他的腦袋,露出一個爽朗的笑,“總不能看著它死?!?/br> 蘇頁對上他令人安心的笑,破天荒地沒有把他的手打下來。 決定好了要買,虞峰卻有些為難——他身上的錢不夠。 蘇青竹摸了摸懷里的錢袋,心疼得不行,然而還是干脆地說道:“我這里還有點兒,湊一湊好了?!?/br> 虞峰有些不好意思,他知道蘇青竹帶那么多錢原本是要給小豆子買筆墨的。 就在這時,蘇頁突然說道:“咱們走吧!” 不僅是牛販,就連虞峰和蘇青竹都狠狠地吃了一驚。 蘇青竹話不經過大腦就喊了出來,“你是不是有???說買也是你,不買也是你?!?/br> 蘇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雖然什么都沒說,卻讓蘇青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蘇頁轉身就走,剛剛那一瞬間,他確實是有些生氣的,“有病”二字,對他來說決不是開玩笑那般簡單。 虞峰瞪了蘇青竹一眼,抬腳追上了蘇頁,低聲哄道:“小頁子別往心里去,這小子就是欠揍?!?/br> 蘇青竹耷拉著腦袋跟在后面,小聲嘟囔,“我就是隨口一說……牛不買啦?看著怪可憐的……” 當然要買,卻不是用十貫錢買。 蘇頁故意做出一副沒錢買的樣子,走兩步,回頭看看,搖搖頭,轉過頭去繼續(xù)走。 眼瞅著三人就要走遠了,牛販立馬急了,“誒,你們還買不買,便宜賣啦!” 蘇頁悄悄地勾起嘴角,面上卻不動聲色。 蘇青竹卻是沉不住氣,連忙停下來問道:“便宜多少?” 那漢子面上一喜,“八貫!” 蘇青竹翻了個白眼,脆聲聲地喊道:“五貫,愛賣就賣,不賣拉倒!” 他把這話還了回去,只覺得一陣暗爽。 那漢子氣得臉紅脖子粗,不敢說不賣,卻又不舍得松口。 蘇頁瞥見不遠處急步行來的一老一少,冷不丁地說道:“三貫,我們身上只有這些,賣不賣隨你吧!” 那漢子倏地瞪大眼,失聲喊道:“三貫?你怎么不去搶!” 蘇青竹捂著肚子,“哈哈哈哈”地笑了起來——他們的話完全對換了。 蘇頁淡淡地笑著,并不說話。 就在這時,一個面目嚴肅的年輕人走到近前,吆喝道:“于大人來了,閑雜人等速速讓開!” 人們聽到“大人”二字,紛紛讓開。 有人認出老者,小聲說道:“是畜牧司的于大人,于大人親自過來了!” 蘇頁恰好也見過,縣衙里,戶曹司和畜牧司兩個院子挨著。 老者沒有多言,直奔牛犢而去。 那牛販哪里還有方才的囂張模樣?唯唯諾諾地應了一聲,哆哆嗦嗦地躲到一邊。 于老大人掰開小牛的嘴看了看,又毫不嫌棄地看了看后面,連連搖頭。 蘇青竹眼珠一轉,指著牛販說道:“大人,這個人把牛養(yǎng)死了,是不是要殺頭?” 年輕的官差瞅了牛販一眼,橫眉豎目地問道:“這牛是你的?” 牛販把頭搖成了撥浪鼓,哭著喊著辯解道:“大人,冤枉啊,這牛是小人朝著村里的梁老頭買來的,買的時候就病了呀!” 于老大人皺了皺眉,威嚴地問道:“你是梁家莊的?” 牛販連連點頭。 “是買的還是偷的?” “買的、買的!”牛販縮著脖子回道。 只不過,是趁人之危半搶半買罷了,想從中賺個差價來著……誰能想到,冤大頭沒遇上,會攤上這樣的事? 蘇青竹又趁機添了一把火,“大人,別管牛是不是他買的,是他把牛養(yǎng)死了,要罰定然也是罰他!” 于老大人往蘇青竹身上看了一眼,見是個小少年,便沒責怪他的言語之失。 反倒是那個年輕的差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蘇青竹毫不示弱地回瞪過去,倒把差役弄得一愣。 牛販早就慌了神兒,他往人群中胡亂一瞅,不經意瞧見看到蘇頁的身影,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嚷嚷道:“這個人,這個人說買我的牛來著,大人,我這就賣給他!” 于老大人不贊同地皺了皺眉。 年輕的差役抱著手臂,都給氣笑了,“你這牛眼瞅著就要死了,這時候想起來賣給別人,哪個傻子肯買?” 蘇頁原本剛想開口說要買的,聽到這話,又把嘴閉上。 牛販卻沒有錯過他那一瞬間的動作,眼睛一亮,急吼吼地說道:“三貫錢,賣給你!” 蘇頁眉眼微揚,并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