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駿讀書還需要他的哥哥們供養(yǎng)，老大老二本就因為不是自家孩子被選中到學(xué)堂讀書心有不滿，她再偏頗小五，日后兄弟難免生出嫌隙。

    “小五，這舉人老爺平時待你怎么樣?！币慌阅豢月暤牧箦N問道。

    他們家和柳生的那點事兒柳家村的人都是心知肚明。若是方舉人有心為柳生出頭報復(fù)在小五身上，他過兩年還是為小五換個學(xué)堂的好。

    “夫子博學(xué)寬厚，為人和善，待大家同樣好，對我也有幾分看顧，爹爹不用擔(dān)心。”知道柳大錘意思的柳文駿低著頭道。

    “再怎么樣也比不上住在他家的那三位少爺?！便Q制住找他要糖的柳信海，柳老三不屑道。

    “惠明惠清三人都是正式拜了師的，是夫子的入門弟子，自然和我們大不相同?！绷尿E道，心中不免有些遺憾，他這輩子是不可能拜方睿軒為師了。

    “這都快過年了，小五你看我們要給舉人老爺送些什么，我聽說曹家要送二十斤豆腐呢。”柳文駿娘對柳文駿道。

    曹家指的是曹玉衡家，開了一個豆腐作坊，附近幾個村子的人都在他們家買豆腐。曹玉衡的父親早些年當(dāng)過幾年的兵，性格中有些痞氣，爹爹則是一個溫柔能干的哥兒。夫夫兩個都十分勤快將日子經(jīng)營得有滋有味的。

    柳大錘家的日子雖富裕，但是老三老四還沒有成親，柳信海也慢慢長大了，再過個幾年就該定親了，柳文駿還要讀書，萬一碰上個荒年，手里頭也要有個錢應(yīng)急，前幾年的民亂，不就是沒有糧食鬧得，前事之鑒猶在，老百姓心里對當(dāng)時的事情存在著陰影，近年來即使豐收了幾年賣糧的百姓也比較少。故而柳家平時十分節(jié)儉，并不敢像曹家一樣大手大腳。

    “娘，咱們不用和曹家比，夫子并不在乎這些虛禮，送些山貨干菜心意到了就行了。”柳文駿道。

    “這禮會不會太輕了？”柳文駿娘不確定地說。

    “咱們量力而行，夫子會明白咱們的心意的?！绷尿E肯定地道。

    “那好，娘這就去準備，你明天親自送過去?！绷尿E娘高高興興地道。

    柳大錘聽了柳文駿的話，放心了一大半。他及時補交了柳生的租子，沒有落下個欺凌鄉(xiāng)里的惡名，對日后柳文駿走仕途沒有妨礙，讀書人的名聲可是十分重要的。歸還了柳家的田地，沒有和方舉人結(jié)下仇怨，不曾招來方舉人的報復(fù)。方舉人雖然不曾偏頗小五，待小五和其他學(xué)生倒也一視同仁。

    這其實就夠了，雖然歸還柳生的田地損失了一筆進項，但是細細分析起來，里面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

    且白水縣開辦的學(xué)堂，夫子有的是秀才，有的是一些稍有名氣的大儒，對科舉之事沒有秀才清楚更比不上舉人。而舉人數(shù)量稀少，整個縣城一個巴掌都數(shù)得過來，地位自然也非凡。算上方睿軒在內(nèi)只有兩個舉人開辦了學(xué)堂，另一位王舉人的收費比平常的學(xué)堂還要貴上三兩銀子。

    柳文駿在柳家村本村讀書，吃住都在家里，這又節(jié)省下了一大筆的開銷。

    比較下來，柳文駿在考上舉人前，在方睿軒處學(xué)習(xí)是最好的選擇。

    “我兒跟著舉人老爺好好學(xué)，日后一定會有大出息的。”想通了的柳大錘叮囑道。

    “孩兒一定不會讓父親失望的?！?/br>
    劉仁杰一回到家中就將十塊糖和柳小虎對半分了。

    劉老漢讓劉仁杰給他講述方睿軒發(fā)糖的情形，樂呵呵地問道，“那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嗎？”

    劉仁杰一聽他爺爺催他寫作業(yè)，急吼吼地道，“爺爺，我這有二十天假呢，慢慢想也沒關(guān)系。想不出來了再問您，夫子說你一定懂這些?！?/br>
    劉老漢聽了大孫子奉承的話，笑得合不攏嘴，舉人老爺真是太抬舉他了。劉仁杰娘是個急性子，一聽他這話，一巴掌糊在劉仁杰腦袋上。

    “早什么早，夫子給留了課業(yè)早點完成了。你既然不知道為什么，明天開始和我一起準備節(jié)禮，咱們家還有好幾家沒送?！边€缺個跑腿拎東西的。

    劉母的話剛說完，劉仁杰立刻蔫了。他還要和小伙伴約著一起出去玩呢！

    “阿生，這是我娘讓我給舉人老爺送的節(jié)禮?！绷褚籼嶂换@子的東西道。

    柳生接過東西，讓桃兒帶下去?！疤嫖医o你娘道聲音，木兒，一會兒桃兒會把回禮送過來，你先坐下歇會兒吧?！笨粗褚艏敝叩哪?，柳生道。

    “好?！绷褚糁婪郊医o前來送禮的村民都準備了一份豐厚的回禮。

    方睿軒的基礎(chǔ)班關(guān)閉后，幾個舍不得離開學(xué)堂的學(xué)生，經(jīng)常跑到專業(yè)班的窗戶根下偷師。方睿軒特意給兩個護院打過招呼不必理會驅(qū)趕這些人。

    一天他正在講課，無意中瞥到了和一群男孩子來偷課聽的柳婉音，十分驚訝，這小哥兒的膽子也太大了。

    這世道對哥兒十分寬容，可若一個小哥兒整日與男孩子廝混在一起，對名聲還是不好的。若是發(fā)生了什么意外，別人也只會說這個哥兒不檢點。

    方睿軒將柳婉音趕到了內(nèi)院柳生那里，結(jié)果兩個人意外地相談甚歡。

    柳婉音十分羨慕柳生的學(xué)識，每天都可以跟著舉人老爺讀書習(xí)字。柳生十歲以后，就沒有了玩伴，平時的日子十分寂寞，雖然柳婉音比他小上五歲，柳生覺得和他十分投緣。

    之后柳婉音不時地上門和柳生學(xué)習(xí)一些文字，新的知識。也給柳生講述一些村中的趣事。兩個人一來二去的，關(guān)系漸漸好了起來。

    柳婉音十分有分寸，大都在方睿軒在前院上課的時候來找柳生，也從不向別人講述方家中的事情。

    “后天我哥就要回來了。”柳婉音高興地道，他哥在學(xué)堂粗粗地學(xué)了些字就去找活兒干了。

    “這是好事呀，你哥應(yīng)該會給你帶禮物回來的?！?/br>
    “這是當(dāng)然了，我哥最疼我了。不過，他明年要娶嫂子了，我這弟弟以后肯定比不上媳婦兒重要?！绷褚粲行┦涞氐?。

    “這是理所當(dāng)然的吧。你以后的相公在你心里肯定也比你哥重要。你未來嫂子是哪戶人家的?！绷闷娴?。

    “下水村的一個哥兒，人長得漂亮，又溫柔又能干的，我哥哥和父母都很滿意?！绷褚艏t著臉道。

    “你明年十三了，你爹娘應(yīng)該也給你相看人家了吧?！绷蛉さ?。

    柳婉音一聽柳生提自己的親事，想到自己中意的那個人，臉紅得更加厲害。正好桃兒帶來了回禮過來，柳婉音接過籃子落荒而逃了。

    “夫郎，您這是怎么木兒小哥兒了，路上還有冰呢，他跑得這么快，一不小心就容易摔跤?！北粖Z了籃子的桃兒嚇了一跳。

    “他這是有心上人了，被我說破了就逃了。”柳生滿面笑容地說道。

    “原來是這樣，木兒小哥兒眼光高，被他看上的人一定很有本事?！?/br>
    “你比他還要大一歲，有了心上人要早點告訴我，我好給你準備嫁妝。”柳生促狹道。

    他跟在方睿軒身邊一段日子了，心胸眼界開闊了不少，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轉(zhuǎn)變，桃兒他們的婚事是要他做主的。

    下人的一切都是掌握在主家的手中。

    他以前千不好萬不好好歹還是個自由身，因此柳生對于家中的下人都多了幾分尊重與寬容。

    “夫郎，你就會欺負我?！碧覂憾辶硕迥_道，撅著嘴道，“我不理你了?！敝骷覍捄?，桃兒偶爾也敢使一些小性子。

    “我這不是先給你和杏兒提個醒，省得以后錯點了鴛鴦譜，誤了你們一輩子?！?/br>
    第25章 逛街

    年貨的事情孔管家已經(jīng)早早帶著谷穗谷粒置辦好了。

    方記鹵rou鋪近來生意進賬不錯，決定開門到大年三十那天?？坠芗颐刻煸诜郊掖笳涂h城的小鋪子之間來往，干勁兒十足。

    方睿軒允諾鋪子生意的半成給他，鋪子掙得越多，他分到的錢就越多。

    同時方睿軒也答應(yīng)了他在他干滿五年后可以自贖自身，他做夢都希望這輩子能有個自由身，即使不給錢也是愿意的。

    孔管家今年三十二歲，小的時候被拐賣到大戶人家為奴，那時候他已經(jīng)隱約記事了，知道自己是個良家子，不是別人的奴才，反抗的結(jié)果是一頓毒打和餓了好幾天的肚子。他慢慢就學(xué)聰明了，不再給人表露自己的想法。十四歲時因為機靈有眼色得了貴人的青眼，被當(dāng)做掌柜的培養(yǎng)了起來。

    初時他覺得自己十分幸運，認為改變自己命運的時候來了，不管教習(xí)老掌柜的如何刁難他每天都卯足了勁兒觀察老掌柜偷偷的學(xué)習(xí)各種技巧。

    等他終于當(dāng)了掌柜存夠了錢并且為貴人兢兢業(yè)業(yè)做了十年的活兒想要為妻女和自己贖身的時候，卻沒能得償所愿。

    那時嶺南民亂剛結(jié)束不久，貴人和那邊的叛軍有染被查了出來，全家砍了頭。他們這些下人，有充作官奴的，沒入娼籍的，還有被私下買賣的，流落到了各種地方。他因為各種原因，兩年間被賣到了白水縣。

    只是可憐他妻兒女兒有幾分姿色，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哪里，是死還是活。

    孔管家是想早點恢復(fù)自由身，去尋找妻女的。那是他這輩子唯二的兩個親人了，即使被人欺辱了又怎么樣，他一樣會護著她們。而且她妻子本身就是貴人的通房，是他親自求取來的，嫁給他的時候已經(jīng)不是完璧之身，他怎么樣都不會嫌棄她的。

    或許他可以不要那些錢財，一輩子給方家做掌柜，請方睿軒幫他一幫。

    孔管家前些天他無意中聽到方睿軒請沈大海來往經(jīng)商的商隊幫忙找一個叫忠伯的人，沈大海這樣的商人接觸得上到王孫貴族下到三教九流的，找人的能力肯定比他這小掌柜的強。

    “老爺，夫郎，縣城到了下車吧?！笨坠芗覍χ＼囍械姆蚍蚨说馈?/br>
    難得清閑，方睿軒打算帶柳生逛一逛縣城。除了成親前那幾次，方睿軒還沒有帶柳生出過門。

    他雖然是個宅男，但真的要他整天待在家里，那也是會膩味的。而且柳生過年才十八歲，在現(xiàn)代還是愛玩愛鬧的年紀。方睿軒喜歡他的懂事，更想寵一寵他。

    方睿軒下了車后，帶著柳生谷穗逛縣城，孔管家與谷粒去照看鹵rou鋪子的生意。

    三天后就要過年了，街頭比往日繁華熱鬧了幾分，好像蟄伏了整整三季，要在冬天盡情綻放一樣。

    到處都是各色小吃，野味，山貨攤子，空氣中傳來的各種食物的香味勾引著來來往往的行人。

    白水縣比較靠近江南一帶，是南北商人貿(mào)易往來歇腳的駐點之一，每日都有一些商人旅人學(xué)子逗留。

    方睿軒帶著柳生往人多的地方走去，過年還是熱鬧點好。

    南大街有一對兄妹在賣藝，大刀鞭子耍得十分英武。

    高掛著胡半仙招牌的一個小攤子上，算命的忽悠走了一個又一個的人，生意卻還是十分的興隆。大過年的，很多小縣民都愿意花錢買個吉祥話，。

    方睿軒偶爾瞥見了一個豬rou攤子上正在出售香腸，愣了一愣，又很快回過神來。他知道香腸的歷史十分悠久，沒有想到竟然能親自碰上一回。

    他記得香腸的做法似乎是將rou絞碎腌制了灌入到豬或羊的腸衣中。

    身材魁梧的屠戶揮著殺豬刀給人割rou剁骨頭，身上圍著的圍裙沾滿了臟黑的油漬。一旁一個哥兒忙著給人過程收錢。兩個人應(yīng)該是夫夫，他們總會在不忙的間隙去看對方一眼，有時候兩個人會相識一笑，愛意在其中流動。

    “老板，你們這生意真好，這些大腸怎么賣?！狈筋＼幚鷣淼絩ou攤子前指了指那些香腸。賣相挺不錯，可見做的人有多用心了。

    “這些是新吃食，得花費不少功夫才能做出來，要貴一些。”正低著頭收錢數(shù)銅板的哥兒道。

    “多少一根?！狈筋＼庪S意問道。

    “五文錢，你要是多買，買十根兒給你便宜兩文?！蓖婪蚪舆^話頭熱情地道。這香腸的用料，本就不值幾個錢，他夫郎非說這是新吃法要賣這么貴。一上午無人問津，好不容易來了個冤大頭，可不得抓緊機會。

    豬rou過年漲了價也才十八文一斤，那么一根兒細長的香腸恐怕連二兩rou都沒有，而且方睿軒莫名的覺得這些香腸就是用這頭豬的下腳料做的。

    不過方睿軒懶得計較這些，柳生不懂行情，看著這精致可愛的食物，相信了那對夫夫的話。

    “給我來三十根吧，你再送我兩根?！?/br>
    “好嘞。”屠戶利索地給方睿軒數(shù)香腸，柳生掏出荷包付錢。荷包上繡了一個池塘，一只青竹，是杏兒前些天給他做的。

    “夫君，這是什么吃的，怎么那么貴?！绷闷鎲柕?，他見方睿軒對這些東西這么感興趣，也想了解一下。

    “這個嘛，”方睿軒拉長了聲音道，“叫香腸，將rou剁碎了腌制過后……?！?/br>
    正在給方睿軒往籃子里裝香腸

    的屠夫，和一直關(guān)注著他們這邊的哥兒聽到這話，都驚了一下，停了手下的活兒，直直超方睿軒望去。

    這是遇到知根知底了。

    方睿軒見成功地嚇到了那兩人，嘴角揚了揚，見好就收，欺負人欺負到這個程度就行了。

    屠夫夫夫二人見方睿軒沒有鬧事的意思，安了心。既然五文錢一根賣了出去，自是不能減價的，否則眾目睽睽下這口碑信譽就壞了。

    價錢是他們定的，方睿軒知道實情沒有反對，自愿交易，童叟無欺的，他們還是占著理的。

    方睿軒沒有計較那些錢財，卻是因為想起了他和爺爺一起偷吃香腸啃豬蹄的情形。他爺爺上了年紀后，血脂有些高，平時要控制飲食，每次老媽做了一大堆的rou，爺爺只能吃幾口，這比不吃還饞人。

    他經(jīng)常偷偷幫著他爺爺留食物，而這最好藏起來的就是香腸了。

    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方睿軒有些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