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他的是一片沉默。

    秦司漫捧著水，不喝卻也不放下。

    沈琰突然沒了追問下去的勇氣。

    他有些弄不清楚，自己現(xiàn)在的立場是同事、老師或者是其他的身份。

    半晌。

    秦司漫放下杯子，終于開口：“郭安民給了我兩個選擇?！?/br>
    沈琰心里莫名的松了口氣，“說來聽聽。”

    “第一個，我回淮安給秦淮洲工作，這邊遼西倒貼兩倍違約金給我，并且對外宣稱是我主動辭職?！?/br>
    用錢砸人嗎。

    沈琰輕笑，過了這么久，這招還是屢用不鮮。

    “第二個，以我和蔣珊在辦公室的沖突為由，開除我?！?/br>
    沈琰皺眉，“這個理由達不到開除的嚴重程度?！?/br>
    秦司漫何嘗不知道，無奈的攤手，自嘲著：“規(guī)矩是人定的，上面的人說有那便是有?！?/br>
    “所以你兩個都不選，自己主動辭職然后付了違約金？”

    “我沒有別的選擇?！?/br>
    沈琰無話可接，因為換做是他，也會這么做。

    秦司漫看他，“你為什么來找我？”

    沈琰一怔，說：“你突然辭職，我是你的上級大夫……”

    秦司漫搖頭，順勢接下去，“現(xiàn)在問清楚了，你心里也應該松口氣了。”

    “為什么？”

    “你不一直希望我走嗎？”

    “……”

    沈琰迎上她的視線，神情嚴肅的說：“這是兩碼事?！?/br>
    “我不懂，結(jié)果都是我走，有什么區(qū)別？”

    “有區(qū)別?！?/br>
    沈琰清了清嗓，似乎在思索用什么樣語言來說接下來這番話最為合適。

    “起初，我讓你走是因為我覺得你不適合做一名醫(yī)生，你缺少為人醫(yī)者最基本的仁心、耐心。不管是三年前，還是幾個月前你回到遼西，跟那位病人的沖突，處理方式都讓我無法茍同?！?/br>
    “后來跟你交流多了，發(fā)現(xiàn)你也不是冥頑不靈，性格乖戾但還不至于不可收拾，最重要的是，你的醫(yī)術(shù)比同階段的住院醫(yī)都要優(yōu)秀許多，醫(yī)院本來就是一個靠技術(shù)吃飯的人，你的技術(shù)說服了我接受你的存在?！?/br>
    秦司漫聽得津津有味，可想到之前在棠縣的事情，心里又開始不是滋味，回嗆了句：“所以在棠縣你讓我走，都是因為你的私人感情？”

    “不全是?！?/br>
    “那也有?！?/br>
    沈琰見秦司漫揪著自己話里的漏洞不放，只好承認：“對，是有私人感情，但也有其他原因?！?/br>
    “什么原因?！?/br>
    “我不能告訴你，抱歉?！?/br>
    又是不能說。

    秦司漫套不出話來，煩躁的踢了踢腳，按耐住性子讓他繼續(xù)說下去。

    沈琰被她一打斷，把原本想好的腹稿忘了個干凈，總不是什么要緊的話，他直接略過，問她：“你還想回遼西嗎？”

    秦司漫靠在沙發(fā)上，無力的看著頭頂?shù)奶旎ò?，“想啊，可秦淮洲壓著，誰還能翻個天不成。”

    沈琰頓了頓，試探性的補了句：“他為什么要針對你，好歹也是你的父親……”

    沈琰家庭和睦，父母都是開明講道理的人，他很難理解秦司漫和她的家人到底有多大的矛盾，才會造成現(xiàn)在的局面。

    秦司漫不避諱，但也不愿細說，總歸是家丑。

    “我媽十年前就去世了，秦淮洲控制欲強，為了讓我服軟回家認他這個爸和蔣珊那個媽，用點非常手段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沈琰驚訝于秦淮洲的心狠，卻沒再問下去。

    得到她想回去的答案就已經(jīng)足夠。

    沈琰站起身，準備離開，最后交代了句：“早點休息，明天按時去上班?！?/br>
    秦司漫只當聽了個笑話，就沒往心里去：“你說習慣了嗎，我已經(jīng)辭職了?！?/br>
    “別遲到，明天你來跟我的門診?！?/br>
    秦司漫慢慢覺得不對味。

    沈琰不是說著玩的，他從來都不是喜歡開玩笑的人。

    秦司漫擔心他亂來，“你別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我去其他醫(yī)院一樣混得開?！?/br>
    沈琰搖頭，“不是混不混得開的問題?！?/br>
    “可不是郭安民要讓我走，是秦淮洲啊，你別瞎cao心了，這事我自己處理。”

    人都走了，你自己還要怎么處理。

    沈琰笑笑，伸手摸了摸她的頭，“你是我?guī)У娜?，我不能讓你受這種委屈?！?/br>
    秦司漫呆滯在原地，過了幾秒，垂下了頭，一句話也沒有再說。

    活了這么多年，除開何婉兮，這是第二個這樣摸她頭發(fā)的人。

    是安慰，也足夠讓人安心。

    可沈琰不是何婉兮，秦司漫此時此刻，幾乎無法控制心里的胡思亂想。

    但她卻不想知道答案。

    知足者常樂。

    秦司漫不愿聽到任何否定的答案來破壞眼下這種被保護的感覺。

    秦司漫選擇毫無保留的相信沈琰，抬頭沖他笑，如往常一般，“明天見。”

    “明天見。”

    作者有話要說：　　你的好友“護妻狂魔”已上線。

    第30章 期待

    沈琰從秦司漫家里離開后， 又返回了遼西。

    他將車熄了火， 推開車門準備去電梯口， 似想到什么，將放在車門把上的手收了回來，拿過放在一旁的手機， 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

    約莫兩分鐘后， 電話結(jié)束。

    沈琰重新發(fā)動車子， 開往了距離遼西大概十分鐘車程的一個咖啡廳。

    已經(jīng)過了喝下午茶的時間，咖啡廳此時的人并不多。

    沈琰推門而入，走到吧臺直接問：“樓上有包間嗎？”

    服務(wù)生瞧了他一眼，客氣道：“有的，請跟我來。”

    沈琰點點頭，抬步跟上， 最后選了二樓較為僻靜的一個包間。

    他為自己叫了杯黑咖啡， 半勺糖加冰， 為另外一人叫了杯不加糖的熱拿鐵。

    “先生請慢用?！?/br>
    “謝謝?！?/br>
    服務(wù)員彎了彎腰，掀開門簾拿上托盤走了出去。

    沈琰拿過杯托上面放的小勺， 微微攪拌了下，端起來飲了一小口，味道剛剛好。

    只是不夠冰。

    好在這家的服務(wù)細心周到， 旁邊還放了一個玻璃杯， 里面裝著滿滿一杯的小冰塊，任客人自取。

    沈琰用一次性的鑷子夾起一塊，直接放進了嘴里。

    直到刺激性的冰涼感投過口腔直達心尖， 沈琰才慢慢嚼碎咽了下去。

    心里的那股無名火，總算是被壓下去了一點。

    這時，聽見外面木樓梯上傳來的腳步聲，沈琰收回了思緒，拿過旁邊架子上報紙，漫不經(jīng)心的翻看起來。

    郭安民掀開門簾，見沈琰態(tài)度如往常一般，并不熱絡(luò)，但他也不掛在心上，放下公文包坐下來，與他平視：“小沈，久等了吧?！?/br>
    沈琰合上報紙放在桌上，“我也剛到不久，冒昧的突然約你見面，是我唐突了?！?/br>
    郭安民擺擺手表示不在意，這才注意到桌上那杯咖啡，端起來，似乎話里有話：“難為你還記得我的口味?！?/br>
    沈琰眼中浮現(xiàn)出幾分冷然，“主任的口味，科室的人都知道?！?/br>
    郭安民自顧自的笑起來，不再接話。

    沈琰背靠椅背，一只手搭在膝蓋上，時有時無的敲打著，像是在嘮家常：“聽說主任早上晨會后，叫秦司漫去了趟辦公室？”

    “這咖啡味不錯?！惫裁駶M意的笑了笑，放下杯子，不甚在意的回答：“對?！?/br>
    沈琰不可聞的“嗯”了一聲，“然后秦司漫就主動辭職了。”

    三言兩語間，郭安民算是摸透了沈琰今天約他出來面談的用意。

    敢情是來當說客的。

    郭安民“哦”了聲，回想了下，“這個秦大夫，是你帶的住院醫(yī)吧?！?/br>
    “是我?guī)У?。?/br>
    郭安民看他口頭上絲毫沒有放松的架勢，輕笑了聲，“秦大夫醫(yī)術(shù)高明，眼界高，另謀高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