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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神偷天下(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便在此時,趙漫感到雙眼刺痛,趕緊閉緊了眼睛。卻是趙恨水從衣袖中抖出一片塵土,原來剛才他跪在地上半晌,便已偷偷抓了一把塵土藏在袖中,此時趁機(jī)撒下。趙漫又急又怒,一手握住旗桿,另一手趕緊去抹眼睛。不料趙恨水反應(yīng)極快,看準(zhǔn)時機(jī),伸腳踢上他手中的竹棒,趙漫一個不留神,竹棒被踢得直直跌落下去,啪一聲插在旗桿旁的土地中。

    趙漫從未遭此大挫,暴吼一聲,奮力睜眼,揮掌便往頭上打去。趙恨水感到他掌風(fēng)凌厲,連忙又往上一竄,險險避過,人幾乎已到了桿頂。

    成傲理一直仰頭觀望,這時一個箭步上前,伸手便去取那插在地上的青竹棒。這青竹棒乃是幫主的信物,在丐幫中地位崇高,一個丐幫長老見成傲理竟想取走竹棒,怒喝一聲,大步?jīng)_上前,揮出一柄尖頭鐵叉,直刺向成傲理的手臂。成傲理動作卻更快,右手已握住了青竹棒的一端,從土中拔出,擋住了長老的這一叉,其中蘊(yùn)含巧勁,竟將長老的鐵叉打脫了手。那鐵叉在竹棒一挑之下,直往半空中急飛而去。丐幫長老不料成傲理一個年紀(jì)輕輕的美男子,擒拿短打功夫竟如此精湛巧妙,他反應(yīng)也極快,展開小擒拿手,左手握住了青竹棒的另一端,內(nèi)力傳送過去,震得成傲理手心發(fā)熱,不由自主放松了手。丐幫長老持棒后退,暗暗慶幸自己保住了這青竹棒,沒給對頭取走,略略松了一口氣。

    便在此時,廣場上青幫丐幫眾人齊聲驚呼,成傲理顧不得再去奪竹棒,連忙抬頭往旗桿上望去。原來只在這幾瞬間,旗桿上又生變化,趙恨水趁趙漫抹去眼中塵土的幾瞬間,快手將青幫旗幟綁在了旗桿頂上,趙漫一怒之下,攀上數(shù)尺,又是一掌打去。此時趙恨水已攀到桿頂,無處回避,這一掌的勁風(fēng)罩住他全身,趙恨水并非內(nèi)家高手,登時閉氣暈去,頭往后一仰,雙手一松,如個布娃娃般從旗桿頂頭下腳上地跌落下來。他原本已系在桿上的青幫旗子也被趙漫這一掌震得碎成數(shù)片,隨風(fēng)四散飄落。

    事也湊巧,趙恨水的頭部竟正迎著丐幫長老被成傲理打飛的尖頭鐵叉,一個跌得急,一個飛得快,眼見這鐵叉就將戳入趙恨水的腦門。

    丐幫幫眾驚呼聲中,卻見不可能的事情發(fā)生了——趙恨水陡然停在半空之中,而鐵叉斜斜向旁飛去,在夜空中劃出一個弧形,緩緩落下。

    眾人第一念想到的,是趙恨水畢竟沒有暈去,實(shí)時在空中揮掌打歪了鐵叉,隨即知道實(shí)情并非如此,他們定睛一瞧,才看清趙恨水身邊多出了一個瘦小的身形。那人不知何時出現(xiàn),也不知是從何處冒出,但見他全身虛空,雙手勾住趙恨水的雙臂,竟然硬生生地將趙恨水提在半空中不再落下。

    當(dāng)夜在場的青幫、丐幫幫眾,全都見到了這讓他們永世難忘的一幕:只見那少年身形輕盈如鳥,在半空中提著一個人,仍如能飛翔一般,虛步一跨,飛到一丈外的旗桿旁,一足勾上了旗桿,穩(wěn)住身形。趙恨水仍舊昏迷不醒,手腳軟軟垂下,在夜空中微微搖晃,而那少年的肩頭之上,竟兀自立著一只黑貓,金黃色的眼睛在夜色中閃著光芒。

    出手救人的正是楚瀚。他原本躲在大樹上觀望兩幫相持不下,事不關(guān)己,無心現(xiàn)身插手,但見情勢緊急,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不由他細(xì)思,便飛身從樹上彈出,徑往半空中躍去,伸手拍落鐵叉,勾住趙恨水的雙臂,阻止他落勢,才往前飛躍,捉住旗桿。

    楚瀚穩(wěn)住身形之后,喘了一口氣,低頭一望,但見地下黑壓壓地,數(shù)百人盡皆抬頭仰望,數(shù)百對眼睛直盯著自己。他一時不知所措,本想一躍回到樹上,趕緊離去,但這么多人凝望著他,要想隱藏身形,偷偷溜走,也絕難逃過眾人的眼線,只能定在旗桿上不動,腦中念頭急轉(zhuǎn),卻想不出什么脫身的好主意。

    趙漫仍攀附在旗桿之上,他伸出手,從楚瀚手中接過趙恨水,展開飛天神游輕功,抱著趙恨水落下地來。他原非趕盡殺絕之人,方才一氣之下打暈了趙恨水,卻也并非意在令他血濺當(dāng)場,此時眼見高手現(xiàn)身,救了趙恨水一命,也無心再與趙恨水計(jì)較,將他平安放下地后,便仰頭叫道:“這位小兄弟,好俊的身手!請問高姓大名?”

    楚瀚聽他相問,只好飛身落下地來。從三四丈高的旗桿上躍落地面,對諳熟輕功之人來說并非難事,但楚瀚身法之輕盈,著地時如一片落葉般輕巧無聲,纖塵不動,人群中的輕功好手見了,都不禁自嘆不如。然而比之他剛才在半空中凌空救人的神奇身法,這一躍又算不得什么了。

    楚瀚見四周數(shù)百對眼睛一齊望著自己,趙漫的眼神更是銳利如刀,直往自己臉上射來,不禁雙頰發(fā)燙,心中一片惶然,想起舅舅曾經(jīng)教過他的江湖規(guī)矩,趕緊雙手一攏,拳掌相對,平生首次抱拳行禮,向趙漫道:“在下姓楚名瀚,出身三家村胡家?!?/br>
    此言一出,四下頓時哄然,眾人紛紛交頭接耳。江湖人物大都聽說過三家村的名頭,但因三家村行事隱密,極少在江湖上現(xiàn)身,因此眾人雖都知道三家村擅長“飛技”,卻從無人見過他們的身手。楚瀚這時只有十五六歲,誰也沒料到這么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三家村小伙子,竟身懷如此高明的輕功。

    趙漫哈哈大笑,走上前來,拍著他的肩頭,笑道:“楚小兄弟輕功絕佳,猶在乞丐之上。我這‘飛天神游’功夫,原本號稱天下第一,如今可要改一改了!”這話一出,周圍眾人更是嘩然,有的鼓掌歡呼,有的竊竊私議,有的面露不敢茍同之色,但在丐幫幫主趙漫面前,自不敢當(dāng)面出言反駁。

    需知武林之中,有著一番不成文的規(guī)定:判定武林人物身份地位的高低。地位最高且最受尊重的,乃是各大武林門派的掌門人。他們不但本身武功高強(qiáng),而且門下弟子眾多,一呼百諾,影響深遠(yuǎn)。其次是獨(dú)來獨(dú)往的俠客一流,其中往往有武功高絕的奇人異士,其名聲響亮者,一人足可當(dāng)一整個門派,如當(dāng)時聞名天下的青年俠客虎俠王鳳祥,以自創(chuàng)的虎蹤劍法縱橫江湖,無人能攖其鋒;其次是武林幫派,其中稱雄者便是擁有上萬幫眾、勢力深廣的丐幫;再其次是江湖幫派,如以船運(yùn)為本業(yè)的江湖第一大幫青幫。江湖幫派中的人物,其武功或許比不上門派首領(lǐng)及俠客,但借著龐大的財力、人力,也頗有呼風(fēng)喚雨之能。此外另有一群江湖異人,雖身負(fù)絕藝,但韜光養(yǎng)晦,匿身市井,深藏不露,他們平時并不出頭與武林或江湖人物打交道,但在必要時刻往往成為左右時局的關(guān)鍵,這等異人少為人知,其中略為知名的有神醫(yī)揚(yáng)鐘山、學(xué)究文風(fēng)流、屠夫趙埲、琴仙康懷嵇和康箏父子等。

    其下一等則是以出賣武藝維生的一群武人,如保鏢、打手、護(hù)院、鏢師、捕快、皇宮侍衛(wèi)和錦衣衛(wèi)等,盡管這些武人中不乏武功高強(qiáng)、有權(quán)有勢者,但武林中人看待他們,便等同在街頭賣藝、賣膏藥的把式一般,打從心底瞧之不起。更下一流者,則是以偷搶為業(yè)的飛賊盜匪一流,那更是等而下之,廣為江湖人物所輕慢鄙視的了。

    楚瀚出身的三家村以偷盜為業(yè),多年來為皇室效命,地位介于最后二流之間,可說是低得不能再低了。此時趙漫能夠毫不忌諱楚瀚的出身,當(dāng)著眾人之面真心稱贊他的輕功,并自嘆不如,對一眾江湖人物來說,都是大出意料的一樁奇事。

    楚瀚雖不熟悉這些武林規(guī)矩,但也頗有自覺,知道自己的出身并不怎么光彩,眼前這兩個大幫能人眾多,首領(lǐng)更是出類拔萃、睥睨群雄的人物,此時但聽趙漫夸贊自己,甚覺惶恐,忙躬身說道:“趙幫主謬贊,可折煞小子了。”

    趙漫搖手道:“親眼見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實(shí)乃平生一大快事。多謝小兄弟今日令我大開眼界,乞丐定要請你喝一杯!”說著便拉著楚瀚坐下,呼喚幫眾拿酒來。他原本一心質(zhì)問成傲理為何率領(lǐng)青幫大舉來京,但聽了成傲理的言語,知道自己無法阻止他們來此瞧瞧熱鬧,只要青幫在他京城的地盤上不致太過張狂,便算達(dá)到目的了。他方才在旗桿頂上打暈了那青幫漢子趙恨水,又將青幫旗幟打碎,算是給了青幫一個下馬威,而又并未殺傷人命,丐幫略占上風(fēng)卻未結(jié)下深仇,應(y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他只盼青幫見好就收,莫再糾纏,因此不再理會青幫眾人,一心只想與這神奇的少年結(jié)交。

    楚瀚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坐下了,但見身邊圍坐著一群骯臟邋遢的乞丐,個個目光炯炯,神情剽悍,有的手持鐵棍,有的拿著破碗,望向自己時毫不掩飾他們心中的好奇戒懼。楚瀚童年時便做過乞丐,對乞丐并不陌生,更曾在乞丐頭子手下吃過苦頭,此時被一群虎視眈眈的乞丐圍繞著,不禁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那邊成傲理查德看了趙恨水的傷勢,見他只是閉氣暈去,微微放心。他自知武功無法與丐幫相較,側(cè)頭見到趙漫拉了那少年楚瀚坐在地上飲酒,心念一動,忽然走上前來,向楚瀚抱拳說道:“楚小兄弟,在下青幫幫主成傲理,十分佩服你的輕功。可能借一步說話?”

    楚瀚一呆,青幫剛剛在趙漫手下吃了個虧,成傲理竟在趙漫請自己坐下喝酒之際,上前邀自己離開說話,豈非十分無禮?他側(cè)眼望向趙漫,果見趙漫臉色十分難看,豁然站起身,冷冷地道:“成幫主,什么話不好當(dāng)眾說,卻要避開我等偷偷去說?”

    成傲理哈哈一笑,說道:“我只不過想問楚小兄弟一句話,當(dāng)著貴幫兄弟的面詢問,也無不可。楚小兄弟,你可愿意加入我青幫嗎?”

    這一問出口,趙漫頓時變了臉色,心知成傲理這一著十分高明,他既開口邀請楚瀚入幫,不管楚瀚應(yīng)不應(yīng)允,自己便不能再行邀請他加入丐幫,不然便是犯了幫派間的大忌。他雖驚佩楚瀚的輕功,卻尚未有邀請他加入丐幫的打算,此時聽成傲理開口相詢,不禁好生后悔,知道自己心胸畢竟不夠?qū)拸V,硬是晚了成傲理一步,此時就算真想邀請這奇特的孩子加入丐幫,已是遲了。

    楚瀚聞言更是一愕,在此之前,他不是住在三家村,便是在東廠和皇宮中討生活,只約略知道世間有丐幫、青幫這些幫派,卻不大清楚他們是作什么的,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今夜他見識到丐幫幫主趙漫的武藝輕功,成傲理的機(jī)智氣度,心下甚是佩服;成傲理這一問,若在他發(fā)現(xiàn)泓兒之前,或許會嫌宮中日子太過單調(diào)無聊,考慮去幫派中闖闖,試試身手。但此時他心中掛念泓兒,知道自己不可能就此離開皇宮,當(dāng)下定了定神,站起身,抱拳說道:“成幫主太過抬舉在下了。在下出身寒微,靠著機(jī)緣巧合練成了三家村的功夫,行止全憑師長差遣,不敢擅作主張。今日得見兩位幫主的金面,幸如何之,忝得兩位稱贊賞識,更是粉身難報,只盼日后有緣,再為兩位效命?!边@番話說得恰到好處,既不得罪趙漫,也不得罪成傲理,同時客氣地婉拒了成傲理的邀請入幫提議。他在皇宮中混得久了,在進(jìn)退應(yīng)對上自也學(xué)到了幾分世故圓滑。

    成傲理聽他如此說,也不好強(qiáng)逼,見他年紀(jì)甚小,想必尚未出師,便問道:“敢問令師長是哪一位?可否拜見?”

    楚瀚從他們的言語中,猜知他們對三家村的事情一知半解,便利用這個空子假稱自己有師長云云,好蒙混過去。這時被問起師長是誰,他唯一的師長便是胡星夜,此時已然死去四五年了,他其實(shí)并不必聽命于任何人,但為了避免二人多問,露出破綻,當(dāng)下微微頷首,臉現(xiàn)遲疑為難之色。趙漫走上一步,說道:“成幫主,楚小兄弟想必有其難言之隱,何苦相逼?”

    成傲理橫了他一眼,說道:“這是我青幫家事,只怕沒有閣下置喙的余地?!壁w漫聽他出言不遜,一瞪眼,握住腰間竹棒,眼見兩人又要大打出手。

    楚瀚不愿二人再起沖突,忙走上一步,隔在兩位幫主之間,壓低了聲音,說道:“小弟確實(shí)有難言之隱。不瞞兩位幫主,小弟一年前奉師長之命,入宮服役,伺機(jī)待命。這個秘密,還請兩位幫主代為保守?!?/br>
    成傲理和趙漫都是一怔,沒想到這個少年竟是個凈了身的宦官,心下不禁暗生憐憫,一齊尋思:“他做出這么大的犧牲,想必有重大圖謀。這人是三家村的人,所圖大約是宮中的什么寶物??上н@么一個輕功高絕的少年,竟為了師長偷取寶物的指令,一輩子就此毀了,委實(shí)可嘆!”

    當(dāng)下成傲理也不好多說,拍拍楚瀚的肩膀,說道:“既是如此,為兄也不好勉強(qiáng)。楚小兄弟請多多保重,但愿小兄弟諸事順?biāo)?,日后有緣,自?dāng)再會。”

    趙漫也道:“小兄弟飛技過人,日后必可做出一番事業(yè),盼小兄弟好自為之?!?/br>
    楚瀚抱拳道:“多謝兩位幫主。小弟不可在外多留,這就得去了。趙幫主這杯水酒,需得留待日后再拜領(lǐng)。成幫主知遇之恩,小弟銘記在心,定當(dāng)報答。”向二人行禮,帶著小影子,回身走去,轉(zhuǎn)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十五章 重遇同鄉(xiāng)

    楚瀚這回意外在京城出手救人,展露驚人輕功,名聲很快便傳遍了江湖。但江湖和宮廷畢竟是兩個迥然不同的世界,他回到宮中之后,身周的宮女宦官和錦衣衛(wèi)等人更未聽聞那夜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至于他受到江湖中人驚佩贊嘆,名聲鵲起,宮中之人更是蒙然不知。楚瀚原本有些忐忑,生怕自己亂出風(fēng)頭,闖下大禍,但見身邊眾人毫不知情,一如往常,才放下了心。

    他對江湖人物頗感陌生,對他們的贊譽(yù)之辭也是半信半疑。他知道自己已學(xué)成了蟬翼神功的神奇飛技,但總相信世上甚至三家村中,定然有比自己更加高明的人物。當(dāng)年的上官婆婆和胡家兄弟,今日的上官無嫣和柳家父子,本事想來都該在自己之上;而那蒙面錦衣衛(wèi)的身手,應(yīng)也與自己旗鼓相當(dāng)。然而他卻并不知道,當(dāng)年他在三家村學(xué)藝時還只是個孩童,自然感到每個大人的飛技都遠(yuǎn)勝自己;在他左膝痊愈之后,加上多年苦練蟬翼神功,此時的飛技早已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三家村中的每一個人,包括傳授他飛技的舅舅胡星夜。

    他更加不知道,當(dāng)今世間輕功能跟他相提并論的,除了那蒙面錦衣衛(wèi)之外,也只有那奪取了少林派金蠶袈裟的奇女子雪艷了。

    卻說青幫在京城又逗留了數(shù)日,才離京而去;不幾日,丐幫也退出了京城,想是追尋那奇女子雪艷而去。楚瀚無意卷入江湖中事,兩幫離去后,便將幫派之事置諸腦后,全心防范那蒙面錦衣衛(wèi),不讓他有機(jī)會接近泓兒躲藏的水井曲道。他甚至設(shè)計(jì)了好幾個障眼法兒,引那蒙面錦衣衛(wèi)去追查無關(guān)緊要的線索,盡量將他引離安樂堂。

    這天夜里,他感到又有人在盯自己的梢,輕功甚高,卻不是那蒙面錦衣衛(wèi),心生警覺,便隱身在一條陋巷中,靜候那人現(xiàn)身。過了不久,但聽篤篤聲響,一人拄著拐杖而來,黑暗中見那人身形矮胖,頭發(fā)花白散亂,仔細(xì)一看,才看出是個老乞婆。那老乞婆口中喃喃自語,精神似乎有些錯亂,蹣跚地走上幾步,忽然停下腳步,抬頭四望,嘶聲喝道:“出來吧!你那點(diǎn)兒藏身伎倆,怎瞞得過婆婆的眼睛?”

    楚瀚望見她臉上那對貓眼,不禁一呆,認(rèn)出這老乞婆竟便是昔日三家村上官家的大家長上官婆婆!

    但見上官婆婆形貌落拓潦倒,污穢襤褸,與往昔那個不可一世的上官大家長實(shí)有天壤之別。楚瀚心中仍牢牢記著上官婆婆命他在祠堂中罰跪,以及試圖讓孫子上官無邊硬娶胡鶯等行徑,對她既感恐懼,又覺不齒,心中猶疑,一時沒有現(xiàn)身相見。

    但聽上官婆婆又道:“姓楚的小子聽好了:我有好差事給你干。你不缺錢,這我知道。但你的生活想必?zé)o趣得緊吧?終日探聽皇帝后妃、皇親大臣的消息,有什么滋味?你聽我說,有人出了天價,讓你去取血翠杉。也有人出一萬兩銀子,讓你去取龍湲寶劍,你干不干?”

    楚瀚輕輕拍了一下站在自己肩頭的小影子,從黑暗處閃身而出,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在上官婆婆面前,沉聲說道:“婆婆,你拿這些幌子引我出來,有何用意,不如便直說了吧。”

    上官婆婆見他現(xiàn)身,咧開貓嘴,笑嘻嘻道:“小子,看來你在京城混得挺不錯啊!”

    楚瀚并不回答,只冷冷地向她瞪視。

    上官婆婆嘿嘿地干笑了幾聲,顯然知道面前這少年已不再是當(dāng)年那個任由她擺布整治的孩子了。如今他的飛技、地位都遠(yuǎn)在自己之上,兩人的優(yōu)劣情勢已全然逆轉(zhuǎn)。她瞇起一雙老貓眼,側(cè)頭向他斜視,說道:“誰不知道,如今三家村中還管點(diǎn)兒用的,只剩下胡家的楚瀚一個人了。我們上官家老的老,死的死,失蹤的失蹤,早已不成氣候。柳家的人向來是那副德性,成事不足,敗事有余。你不但取得了三絕之一的紫霞龍目水晶,更在丐幫和青幫面前大出風(fēng)頭。你如今的身價,可比婆婆當(dāng)年還要高得多啦?!?/br>
    楚瀚冷然道:“再不說出你的意圖,我這便去了。”

    上官婆婆吞了口口水,靜默一陣,才道:“上官家藏寶窟里的事物,都到哪兒去了?”

    楚瀚心中一動:“她竟是為此而來!莫非她真的不知道寶物的下落?”說道:“藏寶窟在你上官家中,你不知道,我又怎會知道?”

    上官婆婆哼了一聲,又問道:“我孫女上官無嫣,去了哪兒?”楚瀚道:“我在京城門口救出她后,便再沒見過她,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上官婆婆一雙貓眼直瞪著他,滿面憤恨,拐杖一篤,恨恨地道:“藏寶窟中的事物,定是被柳家父子這兩個jian賊取去了。柳家唆使錦衣衛(wèi)來抄我上官家,這事早有預(yù)謀。他們事先做了手腳,趁我們被打得措手不及時,將寶物全數(shù)運(yùn)走了!”

    楚瀚聳了聳肩,擺出一副事不干己的神態(tài),說道:“或許是吧。誰知道呢?”

    上官婆婆咬牙切齒地道:“無嫣定是探知了那兩個jian賊的密謀,才被他們出手殺了滅口,不然她怎會事隔這么多年,都不曾回家探視過一次?哼,柳家心狠手辣,心機(jī)深沉,自以為將事情瞞得天衣無縫,只可惜瞞不過你婆婆!”

    楚瀚并不全然信服她的推論,但也無心爭辯,只悠然道:“你既然對當(dāng)年發(fā)生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此時想必已發(fā)現(xiàn)柳家將寶物藏去了何處,也已取回了許多件?!?/br>
    上官婆婆哼了一聲,說道:“他們父子這兩只狐貍,裝模作樣,隱藏得極好。我觀察了他們這許多年,只見到他們到處明察暗訪寶物的下落,裝出一副并不知情的模樣。哼!”

    楚瀚早已料到,說道:“既然柳家不知情,你也不知情,我也不知情,那么誰會知道那些寶物究竟跑去了何處?”

    上官婆婆沉吟道:“你在皇宮辦事辦了這許久,難道也沒有線索?東西沒被錦衣衛(wèi)拿去了?”楚瀚搖頭道:“沒有。萬貴妃最貪愛寶物,東西若落入錦衣衛(wèi)或梁芳手中,絕對不會不呈獻(xiàn)給萬貴妃。只要有一件寶物流進(jìn)了皇宮,你想必也不會不知道?!?/br>
    上官婆婆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言自語道:“那還能是誰?還能是誰?”

    楚瀚抬頭望向滿天星月,心中對此事也百思不得其解。他年紀(jì)漸長,見識日多,回想當(dāng)年三家村發(fā)生的事情,已慢慢拼湊勾畫出了一個陰謀:當(dāng)年有人設(shè)下jian計(jì),蓄意鼓動錦衣衛(wèi)來抄上官家,用意自是要趁亂取走藏寶窟中所有的寶貝。這人的目的達(dá)到了,上官家做了犧牲品,柳家和錦衣衛(wèi)都成了不知情的幫兇,胡星夜很可能亦是因此而喪命;楚瀚自己也被卷入旋渦,來到京城后經(jīng)歷一番出生入死,還幾乎沒在東廠廠獄中丟了性命,更被“凈身”入宮,做了宦官。他心中懷藏著和上官婆婆同樣的疑問:“是誰?下手偷走藏寶窟中寶物的人究竟是誰?”

    上官婆婆也陷入沉思,兩人相對靜默,良久沒有言語。

    楚瀚知道自己一時無法想透其中關(guān)鍵,吁了一口長氣,從懷中掏出五兩銀子,說道:“你手頭緊,這錢拿去用吧。我不缺錢,也無心去幫人取什么事物。你若想干,自己接下活兒便是?!闭f著將銀子放在地上,帶著小影子轉(zhuǎn)身便走,消失在巷口。

    上官婆婆嘿嘿干笑,俯身拾起銀子,揣入懷中,望著楚瀚的背影,一對老眼中閃爍著難以言喻的羞憤和深沉的算計(jì)。

    此后楚瀚便開始留意上官婆婆的行蹤,知道她露宿于城西的乞丐巷中,平時在城中四處乞討,居無定所,三餐不繼,生活艱難。她曾是一代神盜,身負(fù)絕技,年紀(jì)雖老,但身手仍十分靈活,要取什么金銀寶物都非難事。但她心高氣傲,一個見慣稀世珍寶,過慣錦衣玉食,行慣頤指氣使的老婦人,哪能再去干小綹兒、小扒手的勾當(dāng)?她寧可沿街乞討,也不愿冒著失風(fēng)被捕的危險,丟盡老臉。

    楚瀚見她潦倒如此,心中惻然,此后便定期接濟(jì)她,讓她至少能吃得飽,穿得暖。當(dāng)年上官大宅中一對象牙筷子,一只青花瓷盤,一套錦衣繡服,一口漱口玉杯,只消拿去變賣了,都足夠今日的上官婆婆使上好幾年。如今她家破人亡,家財全數(shù)被抄,孤身一人,處境悲涼,竟淪落到連自己的衣食都無法張羅。

    楚瀚接濟(jì)了她數(shù)月,一日她忽然不告而別,不知去向,楚瀚猜想她大約是離開了京城,也未深究。

    這日楚瀚甩脫了那蒙面錦衣衛(wèi)的跟蹤,想起紅倌,便偷偷來到她的住處,卻聽屋內(nèi)傳來乒乓大作之聲,卻是紅倌在發(fā)脾氣,邊罵邊摔,摔碎了好些胭脂瓶罐。她的婢女香兒嚇得站在房外,不知該進(jìn)去收拾好,還是躲在外邊避難好。

    楚瀚這些時日常常來找紅倌,但他來去無蹤,榮家班的人極少見到他,只有這貼身婢女香兒偶爾見到楚瀚。楚瀚低聲問道:“怎么啦?”香兒低聲道:“徐家大少爺又說要買紅哥兒,來跟榮大爺談價錢?!?/br>
    楚瀚皺起眉頭,知道這是沒得談的事兒,人家想買個男寵,買回去的卻是個女子,怎不鬧翻了天?榮班主自然知道利害,不敢答應(yīng),紅倌想必為了此事甚覺羞辱,因此大發(fā)脾氣。

    小影子平時最愛鉆進(jìn)紅倌的錦被里取暖,這時被事物摔裂的巨響嚇著了,躲在門邊探頭探腦,不敢進(jìn)去。楚瀚俯身向它輕聲道:“你在這兒等著?!鼻那倪M(jìn)入紅倌的閨房,一一接住了她扔出來的鏡子、梳子、香瓶、珠花,等等。紅倌沒聽見事物摔裂的聲響,回頭一望,見到是他,沖上來撲在他懷中,又捶又打又哭又罵道:“那個死畜生,當(dāng)我是什么了!渾蛋小子,有錢有勢又如何,我偏偏瞧他不起!瞧他不起!”

    楚瀚摟著她,輕拍她背脊,低聲安慰。但見她臉上妝猶未卸,便扶她坐下,拿帕子替她擦去了臉上妝粉,又替她擦去眼淚。紅倌哭鬧了一陣子,才終于收了淚,安靜下來,咬著嘴唇,肅然道:“我知道,我哭也沒用。做戲子的,難道還想掙個貞節(jié)牌坊嗎?”

    楚瀚溫言道:“你心里不痛快,哭出來也好。告訴我,誰欺負(fù)你了?”紅倌呸了一聲道:“還不是那徐家的浪蕩子?在珠繡巷玩女人不夠,竟妄想玩到我頭上來了!”

    楚瀚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不必?fù)?dān)心他?!奔t倌一怔,奇道:“怎么,你能對付那小子?他老爹可是戶部尚書哩!”

    楚瀚道:“別擔(dān)心,我有辦法。來,跟我來?!奔t倌道:“去哪兒?”楚瀚微微一笑,說道:“我?guī)闳€好去處?!?/br>
    他抱起紅倌,躍出窗外,翻過了圍墻,才將她放下地。兩人攜手來到半里外的涼水河旁,此時正是盛夏,一到郊外,便見無數(shù)流螢飛竄穿梭于樹叢之間,一閃即逝,此起彼落,閃耀不絕,倒映在溪水之中,入目盡是點(diǎn)點(diǎn)繁星,燦爛已極。楚瀚和紅倌在溪旁并肩坐下,欣賞螢火奇景,紅倌忍不住贊嘆道:“真美!”又嘆道:“世間有這么美的事物,為何又有那么丑陋的嘴臉?”

    楚瀚摟著她的肩,說道:“別去想了。一朝快活,享受一朝?!?/br>
    紅倌笑了,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口中吟唱起一段她最愛的《玉簪記》中的《朝元歌》:你是個天生后生,曾占風(fēng)流性。

    無情有情,只看你笑臉兒來相問。

    我也心里聰明,臉兒假狠,口兒里裝作硬。

    待要應(yīng)承,這羞慚怎應(yīng)他那一聲。

    我見了他假惺惺,別了他常掛心。

    我看這些花陰月影,凄凄冷冷,照他孤另,照奴孤另。

    楚瀚聽了,緊緊摟住她的肩頭,微笑道:“傻姑娘,你不孤另,我也不孤另?!奔t倌將頭靠在他胸口,也自笑了。

    紅倌并不知道,自從她與楚瀚交往以來,楚瀚便憑著他在梁芳手下辦事的方便,替她打發(fā)了無數(shù)輕薄子弟、無賴富商。梁芳勢力龐大,即使達(dá)官顯要也怕他三分,若不是楚瀚在暗中護(hù)著她,她的麻煩還要更多。

    兩人望著繁星般的流螢,一時興起,決定抓一些帶回家去。楚瀚略略施展飛技,提氣在空中輕盈一轉(zhuǎn),隨手便捉到了數(shù)十只,樂得紅倌直拍手叫好,將方才的發(fā)怒、哭泣全拋九霄云外去了。

    回到紅倌房中,兩人熄了燈火,窩在被子里,一同觀看琉璃樽里的螢火蟲。小影子沒有跟他們?nèi)プ搅魑?,這時見到瓶子中閃閃發(fā)光的小蟲子,極為好奇,金黃的眼睛直瞪著蟲子,伸爪想去捉,卻被琉璃隔開,怎都捉不到,只將楚瀚和紅倌逗得嬉笑不絕。

    那夜兩人纏綿過后,楚瀚沉沉睡去,紅倌卻無法入睡,她轉(zhuǎn)頭望向楚瀚沉睡的臉龐,心想自己身邊有個貼心的伴侶,又怎能讓蟲子們失去親友伴侶呢?便悄悄披衣起身,就著窗子打開了琉璃樽口。她望著螢火蟲紛紛飛入窗外的星空之中,才踮著腳尖回到床邊,鉆入被窩里,回到楚瀚的懷抱之中,不知怎的心中一陣悲苦,又流下了眼淚。

    楚瀚略微醒轉(zhuǎn),伸臂抱住了她,低聲問道:“去做什么了?”紅倌將臉塞在他的懷里,說道:“放蟲子回家?!背p撫她的頭發(fā),說道:“乖乖不哭,我們明晚再捉便是。”

    紅倌收了淚,嘴角露出微笑,安穩(wěn)地沉入夢鄉(xiāng)。

    楚瀚白日聽梁芳命令辦事,與百里緞彼此防范,夜晚偶爾與紅倌相聚,日子就這么過了下去。他為了避免引起百里緞的疑心,許久都未曾去看泓兒,只從小凳子等的口中得知孩子十分健康活潑。他心中掛念泓兒,每回使盡千方百計(jì),甩脫百里緞后,便一定偷偷跑去看一眼泓兒,確定他平安無事。只要望見泓兒清澈的眼神,純真的笑容,他便感到萬分充實(shí),滿心喜悅。

    有時他想起藏在井中的水晶,便輕輕地對泓兒說道:“泓兒,泓兒,你什么時候才會長大?我什么時候才能將水晶交給你?”

    泓兒咿呀而笑,當(dāng)然不明白他在說什么,只高高興興地爬近前,直爬到楚瀚身上,湊上去親他的臉,親得他滿臉口水。楚瀚笑著抱起泓兒,心中對這嬰孩的疼愛日益加深。

    第二十六章 故鄉(xiāng)今昔

    這日楚瀚帶著小影子來到城中,在茶樓中閑坐喝茶,叫了一盤魚干給小影子吃。他知道百里緞已跟來躲在暗處偷看,想測試這人究竟有多少耐心,能在酒樓中枯等多久,便坐著不走。小影子待在茶樓中好幾個時辰,甚覺厭煩,自己跑到廚房后捉老鼠去了。

    楚瀚直坐到夜深,百里緞已不耐離去,他才一笑,準(zhǔn)備起身回家。但聽隔壁房間傳來一陣吵鬧歡笑之聲,便問店小二道:“隔壁是什么人,這般吵法?”小二賠笑道:“楚公公莫著惱,是柳家大少爺升了官,大宴賓客慶祝一番哩?!背櫭嫉溃骸笆裁戳掖笊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