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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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瀚舉起雙臂遮擋頭臉,等他打完了,才抹去臉上的血污,吐出一口帶血唾沫,抬起頭,冷然向上官無影瞪視,心中對這人充滿了不屑和不齒,嘴角露出冷笑,大聲道:“奇怪啊奇怪!” 上官無影瞪著他,喝道:“奇怪什么?”楚瀚道:“我奇怪那皇宮中的十八層關(guān)卡,三十六道銅鎖,如果沒有人指點幫助,一個頭腦簡單的莽夫,怎么可能獨自闖過?” 上官無影聞言一愣,隨即雙眉豎起,怒道:“你是說我頭腦簡單?你……你是說我作弊?你說我上官無影作弊嗎?你、你……我要你的命!”上官無影揮鞭還要再打,但聽身后上官無嫣懶洋洋道:“大哥,你就算打死了他,對你我又有什么好處?” 她一躍下馬,身手利落,裙擺甩處,姿態(tài)優(yōu)美已極。她滿面傲氣,如一團紅色旋風般卷到楚瀚身前,聲音雖嬌嫩,口氣卻冰冷嚴厲,低喝道:“抬起頭,望著我!” 楚瀚伸手抹去從額角鞭傷處淌下的鮮血,抬頭望向上官無嫣,兩人相對瞪視,互不相讓。 上官無嫣嘿了一聲,從懷中取出一塊銀牌,上面刻著一個“飛”字。她手持系著銀牌的細紅繩,讓銀牌在楚瀚眼前晃動,說道:“這便是你拼死拼活想贏得的‘飛戎王’之牌。怎么,如今這牌子落入了我的手中,你挺眼紅的吧?” 楚瀚已跪了半日,膝蓋劇痛,后腦又被石頭砸傷,加上上官無影那一頓馬鞭,整個頭顱熱辣辣的,好不疼痛,他勉力定下心神,更不去望那銀牌,只直視著上官無嫣的一雙杏眼,說道:“我便說不服,又有何用?總有一日,你我會分出個高下!” 上官無嫣聽了,仰天大笑,良久不絕。她揚起下巴,輕蔑道:“我上官無嫣豈屑與你這等鄙陋小子較量?”說著將銀牌收入懷中,轉(zhuǎn)身上馬,頭也不回地疾馳而去。上官無影又罵了幾句,也跟著縱馬離去。 楚瀚偶一側(cè)頭,見到柳子俊站在一旁,顯然將剛才那一幕都看在了眼里,白俊的臉上不動聲色,一言不發(fā)。兩人目光相對片刻,柳子俊便低頭退去,消失在人群中。 上官兄妹離去后,那尖頭鼠目的上官家小弟上官無邊又得意起來,拾起一塊石頭作勢向楚瀚扔去。楚瀚轉(zhuǎn)頭向他瞪視,冷冷地道:“你敢扔,我叫你頭破血流!” 上官無邊微一遲疑,忽聽后面有人叫道:“上官婆婆來了!” 人叢分開處,但見一個顫巍巍的老婦,拄著狐頭拐杖走了過來,正是上官家的族長上官婆婆。 上官婆婆皺著一張貓臉,望了上官無邊一眼,并不出言阻止,只微微點頭。上官無邊眼見婆婆也為自己撐腰,更是得意非凡,使勁便將手中石頭向楚瀚扔去。楚瀚早已有備,伸手一抄,接住了石頭,立時反手扔將回來,石頭回勢極快,瞬間正中上官無邊的額頭,登時鮮血長流。 旁觀眾人大嘩,紛紛叫罵起來:“小混蛋竟敢作怪!”“在祖宗堂前受罰還敢出手傷人,當真無法無天!”“小雜種不要命了!” 上官婆婆眼見楚瀚接石、扔石的手法,透露出極高深的取技,不但眼捷手快,而且精準無比,比起孫子上官無邊不知高明了多少。她心中一凜,輕舉狐頭拐杖,旁觀眾人登時安靜了下來。 上官婆婆瞇眼望著楚瀚,笑嘻嘻地道:“小子,膝蓋很疼吧?” 楚瀚冷然向她瞪視,閉嘴不答。 上官婆婆嘿嘿笑著,說道:“練了這么多年的功夫,卻要眼睜睜地看它毀于一夕,可真叫人心疼啊。” 楚瀚感到背脊發(fā)涼,心知只要這貓臉老婆婆一聲令下,圍觀眾人立時可以上前將自己打死,輕一點的,也可以打斷自己的雙腿,讓自己徹底失去苦練多年的飛技。他念頭急轉(zhuǎn),知道自己的命運完全cao控在面前這個貓臉老婆婆的手掌之中,她要自己死,那自己可是全無活理。他是該哀哀乞憐、苦苦求饒,還是妥協(xié)屈服、為之效命? 在那一瞬間,楚瀚心底的頑強叛逆占了上風,說道:“上官婆婆,小子有個問題想請教你?!?/br> 上官婆婆側(cè)眼望著他,說道:“你要問什么?” 楚瀚冷笑一聲,即使是冷笑,雙頰仍浮起了兩個酒窩,說道:“想當年‘獨行夜貓’好大的本事,取什么皇宮重寶、武林神器,都易如反掌,卻為何不曾出手試取三絕?其中原因,我倒很想聽婆婆說說?!?/br> 上官婆婆臉色陡變,眼中露出殺機,她勉力克制心中怒火,冰冷地道:“是誰教你說這話的?” 楚瀚伸手指向上官無邊,說道:“是我剛才聽這姓上官的家伙說的。他說了,他家婆婆好大本事,都不曾出手取這三絕,你這小跛子是哪號人物,怎么可能取得三絕之一呢?” 上官婆婆一雙凌厲的貓眼凝望著他,聲音細硬如鐵絲,說道:“你認為呢?” 楚瀚道:“這還不容易?婆婆當然是故意不出手的。如果天下三絕都讓婆婆給取走了,那我們后輩還能有什么目標呢?沒有了目標,又怎會下決心苦練功夫呢?所謂長江后浪推前浪,婆婆故意留下一手,自然是為了給后輩留下推倒前浪的機會啊。” 上官婆婆心中怒火愈盛,險些控制不住,便要出手將這小子立斃于此。她年輕時心高氣傲,絕不亞于今日的孫女上官無嫣,怎么可能不出手試取三絕?但她擔心失手丟面子,因此沒有告訴任何人,獨自暗中嘗試,卻接連失敗,而且敗得慘不堪言。她在宮中被侍衛(wèi)打傷捉起,下入大牢,著實吃了不少苦頭;在峨嵋金頂被峨嵋弟子圍攻打傷,幸而出家人恪守不殺生大戒,只將她驅(qū)下山去,沒有趕盡殺絕;在仝寅處則中了機關(guān),險些雙目失明。這三回都虧得有人相救,才讓她全身而退,而相救的正是她又忌又恨的“藏跡迅鼠”胡星夜。 如今楚瀚這一番話正正說中了她的痛處,這小孩顯然已從胡星夜口中得知她往年失手的丑事,但她若為了這幾句話殺死這小跛子,卻也難以向人解釋。上官婆婆嘿嘿干笑兩聲,暗中下定決心:“我絕不會讓這小子活過秋天!”口中說道:“好只伶牙俐齒的小老鼠!”說完便拄著狐頭拐杖,轉(zhuǎn)身離去。一眾上官家和柳家子弟見上官婆婆并不為難他,都有些意興闌珊,又向楚瀚叫罵一陣,才紛紛散去。 楚瀚一直跪到傍晚,膝蓋疼痛加上后臀瘀傷和頭臉傷口皆痛楚不已,外加饑餓疲勞,幾次險些撲倒在地。直到天色全黑,他才吁了口長氣,翻身躺倒在地,感覺兩條腿已不是自己的,膝蓋疼痛處全然麻痹,毫無知覺。他喘了幾口氣,才慢慢坐起身,伸手按摩左膝,刺骨的疼痛慢慢回轉(zhuǎn),他得咬緊了牙,才不致呻吟出聲。 便在此時,忽聽一人冷笑一聲,說道:“不自量力!” 楚瀚聽這聲音十分熟悉,轉(zhuǎn)過頭去,但見祠堂外暮色中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一張圓臉,正是胡星夜的小兒子胡鷗。胡鷗臉上的神情甚是難看,似乎又是嫌惡,又是不齒。楚瀚沒有應聲,胡鷗又粗聲粗氣地道:“爹爹叫你趕快回去,明早再回來跪。天都黑了,你還坐在這兒干嗎?是不是斷了腿,爬不起身了?” 楚瀚默然,努力撐著站起身來。他當然知道自己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在這三家村更是極不受歡迎的外人,最初他只道自己的敵人是上官家和柳家,不料在自己寄居的胡家中也樹敵不少。而胡家子弟為何恨他,他自己也很明白:胡星夜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夫,竟然半點也不傳給自家子弟,卻獨傳給這個外邊撿來的跛腿乞丐,這算什么?因此胡家兄弟雖明白族長洗手的決定,卻無法不對這外人恨得咬牙切齒。這點在他開始跟舅舅學藝之后,便已看得十分清楚。 楚瀚勉力想站起身,但覺膝蓋一陣劇痛,又跌倒在地,這時一雙小手伸了過來,將他扶起。他轉(zhuǎn)過頭去,見到一張秀美的小圓臉蛋,額前留著整齊的劉海,卻是胡星夜的么女胡鶯。楚瀚心頭一暖,向她一笑,胡鶯并未說話,只扶著他往前走去,楚瀚在她的攙扶下,一跛一拐地走回胡家,胡鷗遠遠跟在后面,緊繃著臉,一聲不出。 回到胡家后,胡星夜什么也沒說,只讓楚瀚到飯廳跟胡家子弟一起吃晚飯。胡星夜一如往常,在楚瀚的椅子上放了十個不同樣式的鎖,楚瀚需在大家就座之前將鎖全數(shù)打開,才能用餐。這當然難不倒楚瀚,他一眼望去,見大多是三簧銅鎖,有的鎖孔藏在暗門中,有的需從兩端同時插入鑰匙,有的當中嵌著七個轉(zhuǎn)輪,轉(zhuǎn)輪上刻著文字,需將文字組成特定的字符串才能打開,也有連環(huán)鎖、四開鎖和倒拉鎖,等等。楚瀚從懷中摸出百靈鑰,隨手便將十個鎖都解了,放在一旁,坐下吃飯。 胡星夜是家長,坐在上首,兩旁分別是胡家長子胡鵬、次子胡鴻、三子胡鷗和幼女胡鶯,另有胡月夜子女胡鵡、胡雀,加上楚瀚,一共八人。胡星夜的妻子已喪,唯一的弟弟胡月夜也早逝,有個弟媳守寡家中。她虔誠信佛,獨自住在胡家大院后的佛堂邊上,禮佛茹素,將一對子女胡鵡和胡雀全權(quán)交給胡星夜管教,自己既不過問,也不露面,因此楚瀚來到胡家已有四年,卻幾乎從未見過她。 胡家規(guī)定,吃飯時不能說話,大家默默用完餐后,楚瀚便準備跟著胡家兄弟們一起收拾了碗筷,拿到廚下去洗。 胡星夜卻叫住了他,說道:“瀚兒,你明兒不用去祠堂跪了。”楚瀚一怔,心想世上豈有這等好事,原本說要跪個至少三日,怎會忽然縮短了?但見胡星夜臉色不豫,又想這可能并非好事。 卻聽胡星夜又道:“你這回犯錯太大,即使不用罰跪,我也不會輕饒。我罰你禁閉一個月,這一個月中,半步也不準踏出房門,聽見了嗎?” 楚瀚低頭應諾,感到其他胡家子弟冰冷的眼神投在自己身上,心中暗暗對這禁閉的“懲罰”大為感激。 第四章 跛子求親 此后數(shù)日,楚瀚整日躲在狹小的臥室中,小心看護自己的左膝,用舅舅往年替他配制的膏藥早晚敷著。他感到膝蓋不但疼痛已極,而且整條腿幾乎已不能動彈,舊傷加上新痛,若不撐著拐杖,便寸步難行。幾年前他的腿剛被乞丐頭子打斷時,也曾撐著拐杖滿街行乞,兼職偷竊,后來腿傷略略恢復,行走時雖有些跛,卻已不需拐杖。他來到三家村,隨胡星夜學藝之后,更是行走奔跑自如,遠勝一般雙腿完好之人。但祠堂前的這一跪幾乎奪去了他的四年苦功,讓他又回到了真跛子的情狀。 然而被罰禁閉對他自是好處多多,除了能慢慢養(yǎng)傷之外,更能避開柳家和上官家諸人的挑釁,在胡星夜的訓誡下,胡家子弟也極少來打擾他,只每日輪流給他送來飲水和饅頭等粗簡的食物,更不與他說話。 楚瀚終日無事,便著手修補倉庫中的種種“取具”。他的臥室乃是緊鄰倉庫旁的一間小屋,胡家倉庫中堆滿了各種各樣已棄置了的“取具”,都是當年胡家偷盜高手發(fā)明制造的取物法寶,有酣夢粉、奪魂香、螢火折、伸縮索、百爪鉤之流,也有各種用以喬裝改扮的衣裝,如全黑的夜行衣、各式帽子、假須假發(fā)、化妝炭筆等。其中不乏用途特殊、形狀古怪的器具,如能發(fā)出障眼煙霧的“鼠煙”,專用于轉(zhuǎn)移旁人注意力的“落地雷”,還有能開啟任何鎖的“百靈鑰”,等等。楚瀚一邊摸索探究每件取具的用途,一邊模仿制作。作為一個取術(shù)高手,一定得懂得如何迅速精準地制造每種取具,很多工具皆是用完即棄,因此每次下手前都得重新準備。 他修補取具累了,便開始練“掛功”,以兩只手指之力懸掛在屋檐下的木椽上,連續(xù)掛三炷香的時間,稱為“指掛”,再反過來以一足勾住大梁,倒掛三炷香,稱為“足掛”;掛時身子不但不能晃動,而且得調(diào)勻呼吸,半點聲響也不能發(fā)出。這是飛技高手必練的技巧,楚瀚自開始學藝起,便養(yǎng)成日夜各練三炷香的習慣,從未間斷。 練完了掛功,便練“取功”。倉庫的屋頂正中有個鉤子,從鉤上掛下一條長繩,繩子尾端系著一段半尺長的竹管。這是胡家往年用來練習取技的“飛竹”,練功時一人將竹管子拉高,從屋子的一端放下,竹管便飛快地蕩過屋子,站在屋中心的弟子需伸手入竹,取出竹中所盛事物,絲毫不阻礙竹子的動勢。竹子蕩過面前不過一眨眼的工夫,取者的手法需得極快極巧,才能夠探竹取物。一旦練成了這本領(lǐng),要在市集上取人錢囊,偷人銀兩,自是牛刀小試,駕輕就熟,被竊者連半點知覺也沒有,袋中銀錢便已不翼而飛。胡家往年規(guī)矩,要能通過這“飛竹試”的弟子,取技才算是略有小成,能去村外市集中小試身手,過不了這一關(guān)的,更不準離開三家村一步。楚瀚來到胡家四年,苦練飛竹取技,兩年前已能取出飛快蕩過的竹管中所盛的五件瑣物,一件不少,而且更不碰觸到竹管的開口邊緣。這一伸手的快捷輕靈,可是他當年做小綹時不能想象的。 這日楚瀚剛練完“指掛”,正在倉庫中練飛竹玩兒,聽到門外腳步聲響,知道有人送食物來了。他止住飛竹,上前開門,見到來的是舅舅的小女兒胡鶯。 胡鶯放下饅頭和小菜后,并不離開,只靠在門旁望著他吃喝。楚瀚見她平日笑嘻嘻的臉上滿是愁容,想起她總是對自己和顏悅色,十分友善,是個天真可親的小姑娘,便一邊咬著饅頭,一邊問道:“怎么了,什么事情不開心?” 胡鶯沒有回答,只皺眉道:“你快吃,吃完我趕著收碗碟呢。” 楚瀚道:“你坐下,陪我吃吧。”胡鶯遲疑一會兒,便在他床邊坐下了。她望著他敷著膏藥的膝蓋,問道:“你這腿還成嗎?” 楚瀚搖頭道:“不成。我本是個小跛子,現(xiàn)在成了大跛子了?!彼犞岷诘碾p眼直視胡鶯,問道:“小鶯鶯,你告訴我,發(fā)生了什么事?” 胡鶯小嘴一扁,終于說了出來:“我爹爹……要我嫁到上官家去!” 楚瀚一呆,問道:“嫁給誰?” 胡鶯難掩心中的憤怒和厭惡,嘟起小嘴,呸了一聲道:“還能有誰,就是那個可惡的上官無邊!” 楚瀚腦中浮起一張尖頭鼠目的臉,說道:“就是那個用石頭扔我,被我打傷額頭的無賴家伙?!?/br> 胡鶯再也忍耐不住,掩面抽泣起來,哭道:“我……我不要嫁給那個小壞蛋!” 楚瀚不再咬饅頭,望著她哭泣的小臉,心中一涼,霎時明白過來:上官婆婆為何會放過自己,答應不讓自己多跪幾天,直到自己的膝蓋完全廢掉為止?原來她竟使出這等下流招數(shù),以迎娶胡鶯作為交換條件!上官婆婆對胡鶯這小姑娘本身自然毫無興趣,只因她知道胡星夜十分疼愛這個小女兒,因此想將她捏在手中當作人質(zhì),借以要挾胡星夜。 楚瀚又驚又怒,自責無已,忙問道:“舅舅什么時候跟你說的?”胡鶯道:“就是今兒早上?!背珕柕溃骸叭兆涌啥??”胡鶯握緊拳頭,用力捶打墻板,砰砰作響,哭道:“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楚瀚心下極為愧疚難受,不知能說什么,伸出手去,輕輕拍拍她的背,說道:“小鶯鶯,別哭了,讓我來幫你想辦法?!?/br> 胡鶯搖頭道:“爹爹說過的話,是不可能收回的。上官家財大勢大,爹爹都怕了他們,還有什么辦法可想!” 楚瀚抬頭望向屋頂,沉思半晌,才道:“這樣吧,我去向你爹爹求情,要他別讓你嫁去上官家?!?/br> 胡鶯更是煩惱,皺眉道:“爹爹又怎會聽你的話?再說,我都快十歲了,不嫁去上官家或柳家,就只能嫁去村外了,我可不想離開家!” 楚瀚忽然靈機一動,想到一條妙計,脫口道:“我知道了!我可以去求你爹爹把你嫁給我,這樣你就不用嫁給上官家那小子,也不必離開家啦!” 胡鶯一呆,抬頭望向他,臉上淚痕仍在,卻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你憑什么娶我?” 楚瀚沒料到她會說出這么一句話來,霎時滿臉通紅,低下頭道:“說得也是。我啥都沒有,還是個跛子,憑什么娶你?” 胡鶯卻笑得更開心了,湊上前來,伸手握住他的手,說道:“楚瀚哥哥,你趕快去,爹爹那么看重你,說不定真會答應你呢,那我就可以逃過一劫啦!” 楚瀚望著她猶自掛著淚珠的笑靨,心中不禁猶豫:“鶯meimei是舅舅的掌上明珠,人也出落得清秀整齊,伶俐能干。我不過是個一無所有,寄人籬下的小跛子,確實憑什么娶她?豈不是更加誤了她的終身?”但想到她的困境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無論如何也得硬著頭皮去試試,當下點了點頭,說道:“好,我這就去?!?/br> 于是年方十一的小伙子便整整衣衫,撐著拐杖,去向舅舅求親。他來到胡星夜的書房外,說道:“舅舅,楚瀚求見?!?/br> 房中胡星夜的聲音道:“進來?!?/br> 楚瀚推門入房,見胡星夜坐在書桌之后,抱著雙臂,神色嚴肅,顯然正想著心事,幼子胡鷗苦著臉坐在一旁,正持筆臨帖。楚瀚取回的紫霞龍目水晶便放在胡星夜身后的書柜之上,乍看似乎隨隨便便地放置著,楚瀚卻看出胡星夜已在水晶周圍設(shè)下了七八種陷阱機關(guān),防止他人盜取。胡星夜顯然仍對上官家和柳家的人心存忌憚,料想他們會設(shè)法來取此物,因此早有防備。 楚瀚來到胡星夜身前,先跪下磕了三個頭。胡星夜見他如此,微微皺眉,說道:“我不是不準你離開房間嗎?這是干什么了?快起來!” 楚瀚又磕了兩個頭,才掙扎著站起身,說道:“舅舅在上,小甥有一事相求。”胡星夜道:“什么事?” 楚瀚道:“我想娶鶯meimei為妻,請舅舅準許。” 胡星夜凝望著他,明白他已知道上官婆婆提出的交換條件。他暗暗贊許這孩子的聰明深沉,一時沒有回答,沉吟良久,臉色十分復雜,顯然在犧牲女兒和犧牲愛徒之間,委實難以取舍。他權(quán)衡輕重得失,最后還是選擇犧牲女兒,便微微搖頭,口中說道:“你既無聘禮,又無家業(yè),叫我如何放心將女兒嫁給你?” 楚瀚望著胡星夜,知道他意在保住自己,心中極為感動,說道:“如果舅舅不讓我娶鶯meimei,我就跪在這兒不起來!” 胡星夜眼神嚴厲,低喝道:“不準跪!” 胡鷗在旁聽著,顯然并不明白父親的用心,以及這場求婚背后的暗潮洶涌,放下筆,插口嗤笑道:“不自量力的小子,竟然妄想娶我meimei!人家上官家可是送了三頭牛、十頭羊、五對銀燭臺作為聘禮,才敢開口向父親求親。你卻帶了什么來了?你多年來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用我家的,這筆債可沒還清呢,竟然想把我們家的小姐娶了去?” 楚瀚不去理會胡鷗的冷嘲熱諷,只望著胡星夜,說道:“舅舅,我確實什么都沒有,我只不愿意見到鶯meimei哭泣,不愿意見她嫁給一個她瞧不起的人!” 胡星夜聽了,不禁全身一震。楚瀚這話點明了他洗手的初衷,自己既已下定決心脫離偷盜之業(yè),又怎能將女兒推回火窟? 胡鷗在旁插口道:“她若是嫁給了你,那才要叫人瞧不起呢!” 胡星夜抱緊了手臂,閉上眼睛,眉頭緊皺,陷入沉思,似乎并未聽見兒子話語。 楚瀚直望著胡星夜,又道:“舅舅,我們胡家雖只是農(nóng)家,但誠實勤奮,家世清白。舅舅若是不顧女兒的幸福,硬要攀上官家的這門親,卻要別人往后如何看得起胡家?” 胡鷗聽他言語侮辱家門,忍不住站起身來,大聲道:“你將我們胡家當成什么了?難道我們還需去攀上官家的親?我們胡家可是官宦世家,我曾爺爺為官六十年,歷事六朝皇帝,你道我們是一般低三下四的農(nóng)家嗎?” 胡星夜陡然睜開眼,轉(zhuǎn)頭對胡鷗怒目而視,喝道:“住口!”胡鷗見父親面色嚴峻,知道自己說溜了口,趕緊閉上嘴,坐回椅中,低下頭去,乖乖地繼續(xù)臨帖。 楚瀚卻不由得一呆。他來到胡家四年,從未聽聞胡家竟是官宦世家,一向只道胡家節(jié)儉樸素,安于務農(nóng),此時聽胡鷗吹噓祖上曾做過大官,不由得有些將信將疑。此時胡星夜站起身,走上前來,臉上怒意已退,只剩下一片無可奈何的妥協(xié)。他緩緩說道:“這事兒,我再想一想。你先回房去吧?!?/br> 楚瀚點點頭,撐著拐杖,離開了書房。 當天晚上,夜深人靜后,胡星夜來到楚瀚房中,拖著肥胖的身軀在床邊坐下了,一張圓臉滿是疲乏之色。楚瀚原本無法入睡,聽舅舅進房,便抱著膝蓋坐在床上,等他開口。 胡星夜靜了很久,才道:“瀚兒,你來向我求親,我很承你的情?!?/br> 楚瀚微微搖頭,說道:“是我對不起舅舅。我不能讓鶯meimei因為我而吃一輩子的苦?!焙且箾]有接口,顯然仍舊遲疑不決。 楚瀚望著胡星夜,忍不住問道:“舅舅,三哥剛才說他曾爺爺是當官的,可是真的?” 胡星夜點了點頭,說道:“鷗兒說得沒錯,我們胡家祖上確實是官宦之家。我的祖父胡熒,曾是極受成祖永樂帝信任的臣子。你知道靖難之變嗎?” 楚瀚是來到胡家后才開始讀書識字,對本朝史事所知不多,便搖了搖頭。胡星夜便說了燕王朱棣發(fā)起靖難之變,從侄兒建文帝手中奪走江山,建文帝逃難離開南京,從此不知所蹤的這段史事。 胡星夜續(xù)道:“先帝對先祖極為信任,曾委派先祖秘密尋訪建庶人的下落。先祖遍行天下州郡鄉(xiāng)邑,出外游走了十四年的時間,從江浙湖湘以至大江南北、名山勝川,幾乎沒有先祖沒到過的地方?!?/br> 他抬頭望向窗外夜色,又道:“先祖原也不過是個埋首學問、求取功名的讀書人,但他在外行走這許多年,見識到的人情世故,絕非一般科舉出身的官場中人可比。其中最大的一件,就是他得遇異人,學會了高深的武功?!?/br> 楚瀚點了點頭,自己在胡家所學的特異飛技,想來便是胡老爺爺在外游歷時所學得的武功之一。 胡星夜頓了頓,又道:“其次便是他的江湖歷練了。先祖仗著高深武功和豐富的江湖閱歷,行事謹慎,深自收斂,才能在官場中逢兇化吉,歷事六朝皇帝,榮寵不衰,而且延年益壽,直活到八十九歲高齡才仙逝。他高瞻遠矚,很早便將胡家的一支遷到京城之外的小村安居。他的原意本想讓胡家世世代代侍奉皇帝,替皇帝處理一些不方便交代大臣處理的私事,如打聽民情、刺探隱密、觀察邊疆大臣的cao行,等等。沒料到成祖晚年信任宦官,設(shè)了東廠替他辦事,漸漸地,我們胡家就被冷落了。” 楚瀚問道:“那柳家和上官家呢?” 胡星夜神色有些復雜,說道:“這兩家,是成祖皇帝貼身侍衛(wèi)的后代。他們也曾替成祖辦了不少秘密任務,但大多是探取寶物、羅織罪狀、殺人滅口一類的勾當,后來這類的任務少了,他們便專以取物為業(yè)?!背c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