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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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江湖的海商最重義氣,有沙坤出面擔(dān)保,終于松口答允推遲半月,但要寄虹以霍記為押,若到期仍不能交貨,便要雙倍賠償。 寄虹在約書上蓋下印章時,覺手中沉甸甸握著的是整個霍記的命運。 萬萬輸不得。 第一批貢瓷陸續(xù)出窯,寄虹到方家等窯廠親自看過,整體水準(zhǔn)比普通民用瓷高出不少,但是否能順利通過驗收,大家心里都沒底。于是商議由幾家?guī)ь^,一同交驗,摸摸路數(shù)。 當(dāng)日寄虹一早便來到督陶署,其余商家還沒有到,守衛(wèi)熟絡(luò)地放她入內(nèi)。少了嚴(yán)冰的督陶署,門窗緊閉,顯得有些冷清。 她正打手勢指揮工人將瓷器搬進來,身后的屋門卻“吱呀”一聲開了,刺破院中的寧靜。 她驚訝回頭,門前負手站著一人,竟是葉墨。難道是他驗收貢瓷? 葉墨喚她入內(nèi),坐在嚴(yán)冰慣坐的位置,笑瞇瞇拍拍扶手,“這位子倒舒服,只是有點可惜,不知道嚴(yán)冰能不能坐得久?!?/br> 她聽出話中的威脅意味,心中狐疑,葉墨是在針對嚴(yán)冰?因為焦泰一案嗎?“葉郎中這話,小女子聽不明白?!?/br> 他望著案上并排擺放的一對鴛鴦杯,“這間屋子,你經(jīng)常來吧?” 她驀地瞪大雙眸,一道閃電在腦中劃過,許多晦暗不明的事由剎那間清晰如晝。 他針對嚴(yán)冰,真正的原因居然是因為她么?那么他逼她服軟,迫她就范,目的竟是…… 他繼續(xù)輕描淡寫地說:“現(xiàn)在他大概已到茂城了吧?就不知若是貢瓷不能按時完成,一個月后他又會在哪里呢?” 望著他陰險的臉,她突然毛骨悚然,控制不住厲聲喝道:“葉墨!” “霍寄虹!”他疾聲打斷,“現(xiàn)在你還有最后一次后悔的機會,是走坦途還是崎路,想想清楚?!?/br> 他太不了解她了,從入獄開始,她選擇的就是那條崎路,雖然千難萬阻,幸好能與那人攜手同行。她嗤笑一聲,“我命中注定是走不了坦途的。請郎中驗瓷吧!” 葉墨并沒有多么失望,閑適地靠在椅中,“不急,等驗瓷的人到了,自然會仔仔細細一絲不茍地給你驗?!?/br> 寄虹半個字都不愿與他多說,頭也不回大步出門。但那番話叫她暗暗心驚,他若一心對付她和嚴(yán)冰,只需在驗收時簡單地搖個頭…… 出得門來,正見玲瓏帶著一箱瓷器笑迎向她,她勉強笑了一下,走到箱旁查看,箱子并不大,里頭只擱著十摞瓷碗,每摞十只。 “怎么這樣少?照這樣子,明年也做不完哪!”寄虹正心煩意亂,更覺玲瓏完全不把貢瓷當(dāng)回事似的,語氣十分不客氣。 玲瓏也是有苦衷的。前些日子因雨窯廠開工日少,加上為寄虹分擔(dān)貢瓷配額,推掉幾個訂單,工人酬勞減少,消極怠工,是她拿出私房錢貼補才順利開燒貢瓷,卻一見面便被數(shù)落,老大不高興,“你不是千叮嚀萬囑咐要最好的水準(zhǔn)?我是特意精挑細選來的?!?/br> “一窯小幾千里頭,只挑出了這么點有水準(zhǔn)的?你有沒有把貢瓷這件事認真放在心上?” 玲瓏“嘭”地砸上箱蓋,“你心里除了貢瓷,還裝得進旁的嗎?真是官大脾氣漲,人富忘親戚!”她心里想的是,你知道我家快罷工了嗎?知道薇姐在獨個傷心嗎? 寄虹氣結(jié),背轉(zhuǎn)身子不理她。這時方掌柜等幾人陸續(xù)來到,她們兩個也都忘記本想問問對方是否遇上難題的事。 方掌柜原以為是嚴(yán)冰驗收,并不緊張,此時才知另有他人,不免忐忑起來,問:“這人是誰?會不會雞蛋里挑骨頭?” 眾人七嘴八舌,寄虹苦笑無言,已預(yù)見到這一關(guān)不會好過。 正猜疑間,一頂小轎來至,曹縣令施施然步出。眾人心道稀奇,從沒見這位進過督陶署的門。 隨曹縣令入內(nèi),各自見禮后,葉墨笑道:“大家都到齊了,那就開始吧。” 眾人以為他等的是曹縣令,卻見他一擺手,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一人,寄虹頓時如蒙雷擊,天翻地覆。 竟然是焦泰! 此刻他徐步上前,衣冠楚楚,人雖削瘦卻雙目凜凜,哪有半點囚徒模樣? 廊外眾人中,有心思機敏者只微微變色并不出聲,也有人愕然驚呼,交頭接耳。 葉墨輕飄飄看了曹縣令一眼,曹縣令立刻心領(lǐng)神會道:“焦家一案,經(jīng)本官會同太守再行詳查后斷定純屬子虛烏有,實乃遭人誹謗……”忽覺底下十幾道目光刀鋒般戳在臉上,后頭的詞便忘得一干二凈,干笑幾聲,“這個……咳……多虧葉郎中明察秋毫……” 寄虹直指葉墨,怒罵:“只怕是徇私枉法,顛倒黑白!” “大膽!”曹縣令將硯臺當(dāng)驚堂木重重一拍,“竟敢誹謗朝廷命官,給我——” 門外衙役正要擁上,葉墨咳了一聲,曹縣令立馬改口,“啊……給我……退下!” 寄虹心頭火蹭蹭直躥,豈肯罷休,忽覺有人拉了她一把,回頭見是玲瓏,緊張地沖她連連搖頭,方掌柜也擋在她身前,用耳語的聲音說:“民不與官斗。” 古往今來,為官者只手遮天,為民者求告無門,概莫能外。 她已不像過去那樣沖動,略一冷靜,便知此時局面十分不利,爭亦無益,便不作聲,只怒目而視。 焦泰揚揚下巴,帶著一副示威神情走到院中待驗瓷器前。 在場幾人均是站在霍家一邊,如今雖知他是來者不善,料定必有好大一番刁難,然而看看左右衙役虎視眈眈,都是敢怒不敢言。 焦泰拿起一只瓷碗,端詳一番,陰冷地看向方掌柜,“釉色不純?!眮G回箱中,趾高氣揚地吐出兩個字,“不,過!” 眾人皆知方家的瓷向來以釉色為傲,焦泰故意如此,仿佛將方家踐踏于腳底一般。 走到下一箱前,只十分隨意地瞥了一眼,都不知看見沒看見,“紋飾不精。不,過!” 下一家,“器型不整。不,過!” “不過!” “不過!”…… 滿院死寂,只有這刺耳的兩個字反反復(fù)復(fù)敲打著眾人的耳膜,一聲比一聲猖狂。 寄虹面若寒霜,冷冷地看他走到面前。身邊只剩下霍記的瓷器,毫無疑問肯定不會通過。 焦泰挑釁地盯著她,探手摸出瓷碗,慢慢舉到寄虹眼前,停了停,手一松,“啪啦”一聲,瓷碗落地,摔得粉碎。 寄虹臉色鐵青,緊緊攥著拳頭。有只溫柔的手覆上來,牢牢握住。她明白玲瓏的意思,既是慰藉,亦是擔(dān)憂。 有人動了動腳,有人瞪圓了眼,但終是無人出頭。他有人撐腰,他們只能忍氣吞聲。 焦泰唇角溢出一絲冷笑,將瓷碗一只只砸落在地,嘭,嘭,碎裂聲不絕于耳,全場息聲,聽來愈發(fā)驚心。 那都是霍記的心血,多少雙手多少不眠不休的辛勞換來的,每一聲脆響都像砸在她心上。 她轉(zhuǎn)目望向葉墨,他用嚴(yán)冰的茶杯悠然自得地品茶,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一切,半點阻止的意思都沒有。看到她向自己望來,他居然笑得越發(fā)歡暢了。 這愈加令人憤怒,但寄虹反而沉靜下來,因為那一眼讓她想到嚴(yán)冰,若換做他,是不會讓憤怒沖昏理智的。 她譏諷道:“郎中若喜歡,全青坪有幾百家窯廠,盡管砸!砸他個三十天,十萬件!郎中要自掘墳?zāi)?,我們也不怕作陪!?/br> 葉墨但笑不語。 焦泰見她竟對自己視若無睹,心中暴怒,目光一轉(zhuǎn),舉起瓷碗狠狠朝箱蓋上一摔,正碎在寄虹身前一掌之距,頃刻碎屑飛濺,宛如千萬點尖刀向她飛來。 她正轉(zhuǎn)頭望著葉墨,并未留意,猛然被人大力一扯,接著人影一閃,不顧一切撲了上來,牢牢擁住她連退數(shù)步。 隨著眾人驚呼聲落下,寄虹驚魂甫定,才看清救了她的人正是玲瓏。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她抱住她,將自己的背朝向危險的來源。 寄虹嚇出一身冷汗,慌忙拉她轉(zhuǎn)過身,“扎到了嗎?傷著沒有?哪兒……” 玲瓏隨手胡擼了一下,余悸未了里頭還不忘笑了一聲,“得虧我機靈,不然就成‘玲瓏瓷’了!” 寄虹大大松了口氣,什么都沒說,只是用力地、緊緊地握住她的手。 眾人親眼看到這驚險一幕,好好的一個姑娘差一點就被毀容了,紛紛出聲譴責(zé),焦泰卻滿不在乎地說:“手抖了?!?/br> 眾人更怒,將他團團圍住,群情激奮,曹縣令抓起硯臺重重一拍,“都住口!豈有——” 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葉墨突然起身。他一步一步緩緩走近,分開人群,停在寄虹面前,緊繃的臉像刀切過般冷硬。 ☆、大鬧督陶署 寄虹毫無懼色,凜然直視葉墨。 最差不過抓起來,打一頓,還能比垂死獄中更可怕么? 他卻沒有出聲,目光在她面上逡巡片刻后,微微露出一絲如釋重負。才轉(zhuǎn)頭對焦泰淡淡道:“既然手抖,就退下吧。” 不僅眾人,連焦泰都怔住,僵硬地站在那里,像是挨了一記響亮的巴掌。 莫名其妙的反轉(zhuǎn)讓寄虹十分不可思議,不知他是何居心,急忙趁機請辭,葉墨也未阻攔。 出了督陶署,玲瓏攬著她的肩膀,柔聲道歉,“原來你壓力這樣大,我竟傻傻地一無所知,還幼稚地鬧脾氣,太不懂事了,原諒我好么?” 寄虹笑著展臂抱住她,“我也有錯處,不該胡亂發(fā)火。咱們好姐妹,日子長著呢,不計較這些小事?!?/br> 玲瓏重重“嗯”了一聲,“好姐妹,一輩子?!?/br> 熙來攘往的大街上,兩個女孩旁若無人地擁抱,一如初見。那時日子簡單快樂,而如今于艱難困厄中,人事劇變,卻仍有至交不離不棄,也唯有至交恒久如一。 葉墨送走曹縣令,看著清掃院落的下人,冷冷道:“什么事可做,什么事不可做,你該懂得分寸。” 他雖沒看向焦泰,但焦泰知道這話是對自己說的,聽來極為刺耳,怒道:“什么事應(yīng)該做?你難道沒聽你jiejie說過焦家是如何被霍嵩害得家破人亡?” 葉墨當(dāng)然聽過,卻故意反問:“誰家?” “焦家!” 葉墨無所謂地笑了笑,“是了,焦家?!薄敖埂弊直凰畹脴O重。 焦泰愣怔片刻,待葉墨邁步往門口去,才咂摸出話中意味。并非他遲鈍,而是完完全全沒有料到葉墨竟是恩將仇報的白眼狼!不可置信地說:“阿墨,你……”這一聲“阿墨”仍然親厚,仿佛面前依舊是那個親眼看大的小弟。 “你叫誰?”葉墨倏地回身,眸中寒光迸射。 焦泰從未見過他如此狠厲模樣,心中狠狠一震,像有什么東西倒塌了?!鞍ⅰ@么多年,我對你姐弟二人可曾有半點虧待?” 葉墨已走到門廊下,抬頭望一眼前后延伸出的擋雨檐,轉(zhuǎn)回頭意味深長地一笑,“人在屋檐下,得學(xué)著低頭?!庇迫浑x去,留下身后一地碎片。 掃地的下人經(jīng)過那個木雕泥塑般的男人面前,他的神情說不清是痛還是恨,卻讓人覺得那么悲傷。 之后幾日,各家窯廠送來的貢瓷水準(zhǔn)越來越高,卻依舊舉步維艱。 焦泰及其手下見到同霍記交好的窯廠便百般刁難,霍記更是一件未過。反觀呂坷等與霍記不大對付的幾家窯廠無論水準(zhǔn)高低,統(tǒng)統(tǒng)順利收貨。業(yè)界漸起流言,說當(dāng)初選寄虹做會長,完全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天天過去,貢瓷才完成不到一成,窯廠怨聲載道,不斷向她訴苦,有人開始打退堂鼓。寄虹明白不能再一味隱忍了。對付陰險小人,就該用些極端手段。 不等她行動,丘成卻傳來了好消息:霍記和玲瓏的瓷頭一次通過驗收了。 寄虹驚喜問道:“怎會忽然峰回路轉(zhuǎn)?” 丘成猜測說:“會不會是焦泰忙著瓷莊重新開業(yè),這幾日都不在現(xiàn)場親自驗收的緣故?” 寄虹搖頭。他不在,那些手下怎會就輕易改變態(tài)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