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小聲回答。

    “你們可是拿彈弓傷人了?”

    往時溫和的莊揚，此時聲音嚴(yán)厲。從適才孩子們的談?wù)撝校[隱可以推測。

    三個孩子相互交換眼神，阿平先說：“阿提拿死蛇嚇唬我，還嘲笑我，所以阿蘭就……”莊蘭怯怯說：“兄長，我沒打他石子，打的是桑葚。”跟犬子保證過，不會拿彈弓打人，莊蘭想我沒打石子，不算數(shù)。

    “阿離，你也打了嗎？”

    阿離趕緊搖頭，說沒有，他捏緊彈弓，深怕被莊揚拿走。

    “將彈弓給我?！?/br>
    莊揚拿走莊蘭的彈弓，莊蘭不敢不給。她把彈弓放兄長手上，依依不舍。

    “兄長?！?/br>
    莊蘭哀求，希望能豁免懲罰，討回彈弓。

    “你若是再這般粗蠻，便送你去阿香姊那邊學(xué)針線。”

    向來女孩子不給玩彈弓，莊揚是想她只是把玩，并不傷人，所以予她玩玩也無妨。現(xiàn)在竟是拿彈弓打人，就是桑葚，打著人眼睛也要壞事。若是阿提家人跑來跟母親投訴，又得讓母親惱怒了。

    “我不去……嗚嗚……”

    莊蘭抹淚哭著，她也有可憐巴巴的時候。

    “兄長，要罰罰我吧?！?/br>
    阿平挺身而出，畢竟阿蘭是因為他而拿彈弓打阿提。

    “兄長，你別把阿蘭關(guān)起來，阿姊很兇，會打人?！?/br>
    阿離也幫著求情，阿香是他jiejie，只是阿香脾氣暴躁，往時阿離也挨過jiejie的竹條抽打。

    “下次還敢嗎？”

    莊揚低身問莊蘭，莊蘭揩去淚水，應(yīng)聲：“再不敢了，兄長?！?/br>
    想來每個人性情不同，不能強求，然而莊揚也知曉，不能再縱容莊蘭。

    “那便好，這彈弓先放我這邊?！?/br>
    莊揚執(zhí)著彈弓離開，登上二樓，已是午后，他返回屋中讀書。

    待莊揚離去，三個孩子湊在一起商議，阿離說：“找犬子兄再做一把?！鼻f蘭垂頭喪氣說：“犬子兄說我不可以用它打人。”被知道是拿彈弓去打人，才被兄長沒收，犬子肯定不會再幫忙做一把。

    莊蘭失去彈弓，蘭離平三人自覺讓出老桑樹，遠遠看著阿春領(lǐng)著伙伴們在桑樹下玩耍，摘桑葚，只能讒得流口水，分外凄慘。

    “你們?nèi)齻€，又想來偷吃桑葚？”

    阿提領(lǐng)著弟弟阿季過來，他腰間插把新做的彈弓，耀武揚威。

    “你們才是小偷，桑樹長在我們這邊，明明是我們的樹，小偷！”

    莊蘭不服氣，立即頂嘴。

    “就是讓你們吃不到，想吃嗎？”

    阿提對于小偷的指責(zé)絲毫不在意，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桑葚，津津有味的吃食。

    “阿提，你別得意?！?/br>
    阿離氣憤不過，他摸彈弓的手，被阿平攔住，阿平提醒：“兄長的話，你忘了嗎？”

    “你們等著，我要去喊犬子兄來，把你們打成死狗?！?/br>
    莊蘭狐假虎威，雙手叉腰，斗志昂揚。

    此時在河畔安置捕魚簍的犬子，突然打了一個噴嚏。他擦擦鼻子，仰頭看向莊家院子，心滿意足地發(fā)現(xiàn)二樓木廊上有個人，應(yīng)該就是莊家二郎。二郎時常站在木廊上，卻不知是在看山茶花，還是看著什么。

    第16章 會友

    犬子每日都很忙，他要喂豬放羊，給田地鋤草澆水，捕魚拾菌子，還得四處轉(zhuǎn)悠，看有沒有水鳥可以射殺，改善他們母子的伙食。

    近來豆子開花，結(jié)出豆莢，犬子得空便在豆田里抓蟲子——掐死，敢跟他搶口糧。正做得專心致志，突然聽得一句：“犬子兄?！?/br>
    是女孩的喚聲，單聽聲音也知道是莊蘭。

    “犬子兄，阿春和阿提搶了我們的桑樹，你幫我們搶回來?！?/br>
    “……”

    犬子沒興趣去幫人打架，他不像莊家的孩子這么清閑，也不像竹里那些窮人家孩子那樣蠻橫。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不會打架。

    “犬子兄，你把桑樹搶回來，桑樹分你一半?！?/br>
    莊蘭想做交易，她不愧是商人家的女兒。

    “山上的桑葚多得是?！?/br>
    正是桑葚成熟時節(jié)，竹里有不少野生桑樹，不稀罕。

    “那我們幫你抓蟲，你幫我們搶回桑樹好不好？”

    莊蘭挽袖子，準(zhǔn)備幫忙。她身后站著阿平和阿離，還有一條小黃狗蛋餅。

    犬子不予理會，他沒興趣。阿提那幫人很久都沒到過西岸，雙方儼然分河而治，涇渭分明，誰也不招惹誰。

    見犬子無動于衷，莊蘭知曉犬子兄不會幫，索性在豆田里追起蝴蝶。反倒是阿離和阿平蹲在豆田里，幫犬子抓蟲。

    對于他們這些富家孩子而言，田園生活很有趣，只當(dāng)是在玩戲般。

    “犬子兄，你可以教我弓箭嗎？”

    待抓好蟲，三人在田堤上歇息，阿平難得開口，詢問犬子。

    犬子搖了搖頭，他不覺得阿平能學(xué)好弓箭，何況自己要干活，沒有閑空。

    “白白，白白?！?/br>
    莊蘭跑豬圈去，拿樹葉逗小豬。小豬側(cè)臥在地，吃飽喝足，懶得動彈。

    聽得豬叫聲，阿離朝豬圈走去，探看里邊豢養(yǎng)的小豬。

    易家養(yǎng)有兩頭豬，都是肥大的豬，終日在地上打滾，渾身臟兮兮，避之不及。再來看犬子家的豬，好小一只，身上皮毛干凈。身為一頭豬，之所以如此干凈，因為豬圈才沖洗。

    “白白，別睡覺了，快起來。”

    莊蘭丟掉樹枝，拍打雙手，弄出聲響。小豬擺動耳朵，覺得嘈雜，它對莊蘭不予理睬。

    “阿蘭，你別去吵豬?！?/br>
    阿平過來，正見莊蘭用力拍著竹籬笆，弄出啪啪地聲響。往時去煩人便也算了，連他家的豬都不放過。

    “它一直都在睡，什么時候不睡覺呢？”

    “吃食的時候不睡覺?！?/br>
    阿離回答莊蘭的疑問，阿離見過養(yǎng)豬。

    “菜葉子它吃嗎？”

    “吃?！?/br>
    得到想要的答案，莊蘭飛也似地跑過橋，往自家院子奔去。

    不會，莊蘭提著一個竹籃子過來，籃子里是兩頭干枯的蘿卜和一些棄用的植物根塊。犬子見都是豬能吃的東西，就也由她去了。

    莊蘭將一頭蘿卜丟在小豬身邊，小豬立即起身，奔到蘿卜旁，歡喜啃起來，一掃慵懶形象。

    阿離陪伴在莊蘭身邊，兩人一個丟蘿卜，一個拋根塊，把小豬忙得不亦樂乎。

    唯有阿平穩(wěn)重，他沒去看豬，而是跟在犬子身邊，看他忙農(nóng)活。

    犬子將今早采來，晾在屋外多時的菌子收起，放入陶罐中。阿平在旁看著，他沒看出這是什么菌子，阿平屬于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

    “你要學(xué)弓箭，你有弓嗎?！?/br>
    犬子突然問話，大概阿平一直跟他身邊，他以為阿平是在糾纏他教授射術(shù)。莊家的孩子莊蘭便是這般纏人，不折不饒。

    “有?！?/br>
    阿平十分高興，連忙應(yīng)聲。

    富貴人家的子弟，不只需要讀書，還得懂弓箭。阿平的長兄莊秉和仲兄莊揚都會弓箭。當(dāng)初長兄教莊揚弓箭時，曾把阿平一起喊去學(xué)習(xí)，無奈阿平覺得粗魯，不樂意學(xué)。阿平也不清楚他心態(tài)因何而轉(zhuǎn)變，也許是因為阿提的欺負(fù)，使得他激發(fā)了斗志；也許是因為犬子擅長弓射，是現(xiàn)成的老師。

    這日阿平回去，便和莊揚說，他要跟犬子學(xué)弓箭，犬子也答應(yīng)教他。

    “兄長，我需要買張弓。”

    “明日兄長去縣里幫你買?！?/br>
    明日正好要去縣城買筆墨、針線，順便去買張弓，給阿平練習(xí)。

    縣城里有位孫弓匠，工藝精湛，許多人家都是跟他買弓，莊揚兄長總是攜帶在身邊的一副弓，便是出自這位工匠之手，是張漂亮的檀木弓。

    孫木匠的弓好，且不便宜。

    莊揚最多一月前往一次縣城，他會采購大量用品，都是為家人添置。偶爾，他去縣城也會拜訪一個人。

    當(dāng)年教他讀書的儒生周景，有兩位弟子，一位是莊揚，另一位年長莊揚兩歲，就住在縣里，他是莊揚師兄，喚袁安世。

    莊家有馬車，進縣城方便。第二日一早，易叟便載莊揚進城。

    莊揚購買筆墨、針線，為家人購置布匹、草藥，便去孫弓匠那邊，選購木弓。孫弓匠認(rèn)得莊揚，接待殷勤。

    “需一張小弓，一張大弓?！?/br>
    莊揚想為犬子也購置一張弓，做為他教阿平弓射的酬勞。

    孫弓匠讓學(xué)徒取來兩張弓，莊揚見弓身彩漆，箭囊用皮革制成，綴有青銅飾，可算奢華。

    “弓身是何材質(zhì)？”

    美是美，可也要實用。

    孫木匠將弓身各部位材質(zhì)都做了陳述，大弓所使用的材料，比小弓好，自然也貴上許多。阿平是初學(xué)，力氣小，適合用小弓，而犬子適合用大弓。一張弓好好愛惜使用，能相隨一生。

    莊揚想大弓確實有些貴重，然而即是要贈犬子弓，便送一張好弓，配得上他精湛的射術(shù)。

    買得兩副弓，莊揚坐上馬車，準(zhǔn)備返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