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曉初春日，高心望素云。彩光浮玉輦，紫氣隱元君

    若世上真有神仙，此番且當(dāng)作是碧霞元君顯靈吧，至少在他百年前能再見故人一面。

    他到底是高估了自己，回去后打探到了此人是鴻臚寺寺丞王高渙嫡女王韞，荀楨終究是找到李茂沖，本只想求個死心，料不到的是，至此，事情的發(fā)展已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第71章 沉疴

    王韞不愿意和荀楨作承諾。

    更深月色, 北斗闌干, 共同許下承諾什么的聽上去固然美好, 但吃虧的依舊是她, 她又不是傻的。

    王韞面癱著一張臉, 直勾勾地看著荀楨：“我不做。”

    荀楨越想要瞞她, 反而越暴露了其中有隱情的事實, 既然他不愿意告訴她, 她便靠自己尋求真相。

    荀楨既不驚訝也不尷尬，而是朗聲笑了出來，眉宇間滿是星星點點的快意, “既然不做便不做吧，但是現(xiàn)在不是告知你的時機，望你多加諒解, 但……”他眸色一暗, “若你執(zhí)意一個答案，你便去找吧, 我也不會阻攔于你。”

    “時間不早了，外面涼, 我們回去吧。”

    他話音剛落, 便發(fā)出兩聲輕咳。

    王韞忙抬眼皺眉，“先生，你無事吧？”

    荀楨擺擺右手，左手捂著唇，指間又泄出接二連三的咳嗽聲, 再看他的臉色，此時已蒼白如紙。

    王韞眼皮一跳，已經(jīng)不止第一次了，荀楨現(xiàn)在和問她標(biāo)點符號的時候一模一樣，好好地就無緣無故地咳嗽了起來。

    她知曉，荀楨的身體不是很好，他口味清淡，平日里照著大夫的醫(yī)囑，滴酒不沾，每逢佳節(jié)才喝上一些，酒量也有控制，小小的一杯，兩根手指就能拈起來。

    王韞只當(dāng)是老年人總有些什么病痛，便不曾在意，現(xiàn)在不知為何，她心下莫名的一緊，總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

    “你不必?fù)?dān)心，只是些陳年舊疴，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避鳂E垂下手，“許是外面的冷風(fēng)有些涼，回去坐著便好些了。”

    冷風(fēng)吹得人心冷身冷，荀楨看著眼前年輕的姑娘，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竟不知拿眼前的人如何是好。

    其實，要是知曉會發(fā)展成如此，當(dāng)日松宣觀中，他依舊是會托人查清她的身份，若是他不查清，他便不知曉王韞有可能要嫁給崔碩，但一查清，事情的發(fā)展便超出了他的掌控，到頭來，發(fā)展成如此說到底也是他甘愿為之。

    王韞很煩躁，看來荀楨又是有事瞞著她了。但她不能揪著荀楨的領(lǐng)子搖晃著他的身子，要他告訴她，他年紀(jì)大，禁不起她這么折騰。

    既然荀楨如此說了，王韞只能上前兩步，“那我們快些回去吧。”

    回到客棧時，吳四有和施重陽已經(jīng)不見蹤影了，問了商隊的人，得知剛才跟蹤女人的人手已經(jīng)回來了，女人果然和兄弟倆有牽扯，他倆從衙門召集了些人手，已經(jīng)出發(fā)了。

    王韞擔(dān)心荀楨的身體，對此表現(xiàn)得十分疏淡，輕輕地哦了一聲，便不再做聲，而是強硬著神色，帶著著荀楨上了樓歇下。

    按著荀楨的肩在床緣坐下，王韞伸出手抵在荀楨額頭上，忽略了兩人間的距離，忽略了呼吸交融間，荀楨身體一僵，神色難得無措。

    王韞她有發(fā)燒的苗頭時，王韞她媽就會伸手摸摸她的額頭，她一手摸著荀楨的額頭，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荀楨的額頭和她相必顯然有些溫?zé)?，看來是發(fā)燒無疑了。

    王韞低下頭看著荀楨，內(nèi)心涌起一陣?yán)⒕?，“先生，你似乎是著了些風(fēng)寒?！?/br>
    她大晚上帶著荀楨瞎作，荀楨年紀(jì)大了不發(fā)燒才怪。

    荀楨聞言，本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禁不住化作了點點笑意，僵硬著的身子也漸漸放松了下來，“不礙事的，喝副藥便可?！?/br>
    王韞問：“你有藥嗎？要不要喊個大夫？”

    荀楨答：“都帶了，上次照著好友為我開的藥方子多抓了些藥，昭兒叫我出門時備著些?！?/br>
    想的果然比她全面。

    王韞收回手，“先生，我去差人煎藥，你喝了藥就早點休息吧?！?/br>
    她現(xiàn)在懷念西藥了，有杯水有粒藥就行，不必自己手動去煎藥。省去了不少麻煩，她自己不會煎藥，到頭來大晚上又要麻煩別人。

    思來想去，王韞也只能喊醒折芳。

    “娘……娘子？”

    見折芳睡意朦朧抱著被子坐起來的樣子，王韞滿懷歉疚，但面子上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放柔了嗓音，“折芳，荀大人病了，你快起來和我去煎藥。”

    折芳聽聞荀楨病了，瞪圓了眼，困意一掃而空，當(dāng)下也不耽擱，一掀被子胡亂穿好了衣裳和王韞去了廚房。

    明明年紀(jì)不大，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愛玩愛笑，但做起事來卻頗有條理，她攔下了活不讓王韞碰，王韞執(zhí)意要做，折芳嘟著嘴，埋怨道，“要是叫雪晴jiejie知道了，定繞不了我。”

    王韞看著爐子上的藥罐子笑道“你不說我不說，雪晴怎么會知道?！?/br>
    爐子上的藥嘟嘟地?zé)鄯际捌鹕茸由攘松然?，“荀大人怎地會病倒了？?/br>
    王韞：“受了些風(fēng)寒，我也不知曉。”

    折芳擱下扇子，皺著眉頭，“我前頭聽念茵jiejie說先生身體一直不是很好?！?/br>
    王韞：“嗯？念茵說些什么了？”

    “我當(dāng)時正在外面，念茵jiejie是同雪晴jiejie在屋子里說的，以前大夫似乎是時不時就要來府里一趟，荀大人雖然是照著大夫的囑咐，但若是忙起來也常常熬個通宵，但是聽念茵jiejie又說，打娘子你嫁來，現(xiàn)在荀大人和往日不同了，平日里頗注重了些身體，想來也不是什么大事?！?/br>
    王韞嗯了一句，心里多留了個心眼。

    濾去了藥渣，把煎好的藥汁倒入碗中，王韞看著碗里黑咕隆咚的藥，給荀楨默默點了個蠟。

    要不要再給他找個糖什么的？想到此處，王韞輕手拍了拍折芳，“去幫我把車子里的蜜餞拿就在第二個盒子里?！?/br>
    馬車上備了盒蜜餞吃食，本是給王韞備下的，此時卻派上了用場。

    把藥擱在桌上涼了會兒，王韞挑了個頭大的蜜餞，端著碗藥，拿著顆蜜餞，上了樓。

    在門口敲了敲荀楨的房門，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王韞徑直走入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