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聶云葭驚呼:“我的桌子,我半塊靈石換來桌子!你坐下,坐下,雖然看在師弟的面子上我不好多說她什么,可這的確是個小賤人,所以以后不管她說什么,你都不用搭理她。恰當時我?guī)熥饚е矣螝v到金烏城,聽說了此事,他的菩薩心發(fā)作,過去直接把我?guī)煹軒ё呤杖肓碎T下。當時還是我去把他領過來,他小小年紀卻犟得很,不肯走,我就把他直接扛在肩上走了。唉,我?guī)熥鹚苛艘惠呑樱y得清楚這么一回,也算是不容易。 結(jié)果我們才把師弟帶走不久,就聽說族長家那個寶貝孫子不知出了什么意外,竟然夭折了,金烏覃家再次陷入后繼無人的境地。你說這是不是因果報應?” 韓綣點點頭,勉強抑制住心神動蕩問道:“報應!活該!那他后來為什么又回了覃家?跟這群賤人有什么好拉扯的!” 聶云葭笑道:“你不跟人家拉扯,人家卻要跟你拉扯。自從那個孩子夭折之后,他們覃家開始在云天搜尋我?guī)熥鸬嫩欅E,待聽說我?guī)煹茼樌Y(jié)嬰消息,更是發(fā)瘋般地四處尋找。最后終于找到了,不去求我?guī)煹?,卻去求那個老糊涂,說是覃家日子太艱難,讓他看在血脈之親上,無論如何幫襯幾分,且他母親弟妹還在金烏域,他撒手不管怎么行。他們這么又哭又求的,結(jié)果我?guī)熥鹁蛻铝怂麄儯f是再帶他幾年就讓他回去,你說他糊涂不糊涂?” 韓綣長嘆一聲,只覺得無言以對,聶云葭道:“恰那時候我在云天闖了些禍事出來,我?guī)煹転榱朔盼译x開,被師尊關了禁閉,爾后趁著這由頭又讓他回歸覃家去。我?guī)煹芩麡O聽師尊的話,讓他回去就回去,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一切按照世俗中的要求來。另據(jù)說他回去之前,覃家在整個金烏域下了嚴令,所有人不得再提起覃少主從前被逐出家族,又被青柳巷覃家拒絕進門之事,若有多舌者嚴懲不貸。為此有人送了性命,有人被割了舌頭砍了雙手雙腳,最后整個金烏域果然無人敢再提起,一段污濁不堪的往事就這樣被徹底掩埋。嘿嘿嘿,過后依舊母慈子孝兄友妹恭,做一番太平盛世和樂繁榮。嘔,惡心,真他娘的惡心?!?/br> 韓綣喃喃道:“可他為什么肯回去,難道是不記得從前的事了?” 聶云葭伸手叩著桌面,輕描淡寫道:“又沒有失憶過,怎么可能不記得。缺情少欲之人,愛憎也不會太過強烈,所以他大概是不在乎,只聽著那老糊涂支使罷了。況且這種破事兒,你若是認真深究起來,他們又有個冠冕堂皇的說辭,‘為你好’三字堪稱百發(fā)百中。” 韓綣垂首,默然不語,青柳巷覃家人相處的種種怪異之處,此時豁然可解,覃云蔚對母親胞妹冷淡之極,但該負的責任也不曾推諉過,大約也是師命難違,所以忍著厭惡吧。他心中酸楚難當,不忍再深思下去,又問道:“那塊石頭的事兒,他自己知道嗎?最終卻該怎么辦?” 聶云葭道:“他大概也是察覺到一點,但不曾深究過。他才來迦南宗之時,師尊覺得他怪異,仔細替他看了看,我又溜去金烏域打探了一番才知曉端倪。那玄皇石目前倒是暫時無礙,只是恐會影響他將來進階合體。我們迦南宗這一派的禪門功法與別個不同,需識得人間疾苦,存悲天憫人之心,有大徹大悟之經(jīng)歷,方才能真正踏入高階修士行列,他這樣卻是不行。師尊為著此事曾帶著他游歷人間,也嘗試用各種方法想打破心口那層禁制,最后卻徒勞無功。另外師尊說這石頭還有一層隱患,如果他心緒偶有起伏動蕩,心脈在那層禁制的禁錮之下,會引發(fā)劇痛,于是又給他尋來一顆佛陀舍利以防萬一,幸好他情緒素來起伏不大……” 韓綣一愣,臉色驟然變得蒼白:“可是那舍利他送人了!” 他起身就往外奔去,卻一頭撞在聶云葭所下禁制之上,被活活彈了回來,好一陣眼冒金星。韓綣捂著額頭,從身到心痛苦不堪。聶云葭反省過來,揮手收了禁制,韓綣慌忙出門,房外卻已經(jīng)不見覃云蔚的蹤影。 他四處尋了一圈,未果,只得又放出靈識去尋,終于發(fā)現(xiàn)覃云蔚其實并未遠離,忙循著蹤跡追過去。 這莊園所有的院落環(huán)繞一處頗大的湖面,沿湖設置了長廊,連著幾座水榭,覃云蔚就躲在一處水榭中。韓綣沖過去之時,見他縮在美人靠末端陰暗的角落里,額頭滿滿俱為冷汗,手中緊緊抓著一根柱子,十指用力過大,竟然深嵌柱中。 韓綣道:“你可是心口疼?”想去掰開他的手,覃云蔚倒是未曾掙扎,只抬頭怔怔看了他一眼,紛亂額發(fā)半遮著蒼白的臉龐,神色有些茫然,由得韓綣把手扯了過來。 他十指上鮮血淋漓,韓綣動用靈力替他恢復傷口,一邊澀聲道:“你若是生氣……” 生氣了能怎樣,難道自己就這般委屈求全跟著他回去?他不禁也茫然起來,忽覺手腕一緊,被覃云蔚抓住了,韓綣回神,見他眉頭緊蹙,他忙道:“你還疼嗎?” 覃云蔚睫毛垂覆默然無語,只緊緊抓著他手腕不放,韓綣無奈道:“你別不說話,你究竟想要如何?” 覃云蔚道:“我……”他胸口處突然又是一陣劇痛,身軀往后一縮,喘息著幾乎要昏過去,韓綣頓時慌了:“你怎么樣?怎么樣?” 他正手足無措的,緊綴而來的聶云葭本想在一側(cè)偷聽個八卦,此時不得不過來,出手如風掐住了覃云蔚雙頰,逼迫他張開嘴,將一枚靈藥塞了進去,爾后單手撫在他發(fā)頂之上,以靈力為他平息紊亂的內(nèi)息。 片刻后,覃云蔚似乎稍有緩解,臉色漸漸恢復,韓綣六神無主望著聶云葭,囁嚅道:“大師兄,這可怎么辦?” 聶云葭道:“怎么辦?你既然氣到了他,讓他打一頓出個氣就好?!?/br> 韓綣聞言欲哭無淚:“我讓他打一頓,可我做錯什么了?你們師兄弟這樣合伙欺負我,妥當嗎?” 第69章 拒婚 聶云葭攤手:“你不讓他打,難道讓他來打我?我又做錯什么了?總之他只要犯病, 是必須找人打一頓才能好。死道友不死貧道, 自然打你最妥當。” 覃云蔚卻漸漸回了神, 他一只手還抓著韓綣的袖子, 就接著把他往自己身邊拖,啞聲道:“韓綣,我不打你,不打你??赡銥槭裁床豢细一卦铺??是不是貪戀這魔域的熱鬧繁華?但我……” 他并不知該如何勸說,只得道:“我不能放任你在這里跟著人學壞, 我曾經(jīng)許諾方少盟主要照顧你,就必定說到做到,你必須和我回去!” 韓綣聽他提到對方錦容的承諾, 忽然又怒了, 焦躁起來:“你別和我提他,我這么大的人了, 自己能照顧自己。二鳳在這邊許多年,也沒見他學壞,怎么我就一定會學壞?難道我根子很壞?” 覃云蔚見他依舊堅持己見, 抬頭望著他, 一臉茫然無措之色。聶云葭本來是來看熱鬧的,此時不禁嘴角抽了幾下, 動用傳音之術(shù)和覃云蔚道:“你得想想,他從什么時候開始,忽然改變主意不肯和你回去, 契機在哪里?總揪著他不放有什么用?” 他覺得師弟太笨,不值得自己這么聰明的人再幫襯下去,于是搖頭嘆息著走了。 覃云蔚被他一語提醒,忽然想起那道傳音符來,想起韓綣問自己是否要拒絕定親之事,自己又是如何回答的,他終于漸漸悔悟過來,試探問道:“韓綣,你莫非是不愿我定親?” 韓綣臉色微微一頓,也有些難堪,低聲道:“你定不定親的,我一個外人哪里管得到,你說師命難違,那你就回去定親好了?!?/br> 覃云蔚雖不太明白他為何執(zhí)意如此,但聽他語氣似有松動,忙道:“不,你若是不愿意,我就去拒絕親事。我一介禪修,本就不該娶妻,卻不知師尊為何要給我定親?!?/br> 他生怕韓綣再改變主意,忙拉著他起身要回房收拾東西??伤m才胸口劇痛之下,曾動用修為拼力壓制,結(jié)果被那玄皇石反噬起來,將靈力耗去不少,此時起得急了,忽然一個踉蹌,韓綣忙伸手扶住他,同情他遭此厄難的同時,又覺得自己委屈,一時間竟是五味雜陳。 聶云葭見師弟一刻都等不得,只得第二日一早就啟動飛行法器送他們過紅塵萬丈高去。 二鳳適時適地的出現(xiàn)了,昨兒動靜鬧得那么大,他自覺無能為力,又有聶云葭在前方頂著,他自然躲得影蹤不見。韓綣知曉他的脾性,也不計較,依著慣例勾了他肩頭依依惜別一番,約好回頭來魔域再一起玩耍逛街,結(jié)果被覃云蔚聽到了,往這邊冷冷看了兩眼,兩人忙哆嗦著分開。 路上覃云蔚與韓綣寸步不離,更是時不時小心翼翼地看他,韓綣想私下里去見見聶云葭都難,最后好容易勸得他入定,才尋上聶云葭,再次跟他打聽玄皇石之事,問他可有什么破解之法,聶云葭嘆道:“我?guī)熥鹉抢虾慷枷氩怀鰜磙k法,我能有什么辦法。佛陀舍利送給了誰?去要回來。“ 韓綣聞言有些氣餒:“送給了賢劫千佛宗的一葦大師。” 聶云葭道:“壞了,那賊禿是個貔貅,向來只進不出,而且他拿這東西似乎是要進階用,恐是拼了命也不能還你們。”他塞了一瓶靈丹過去:“他情緒輕易不會太過激動,這次大約是真急了。你以后小心些,別氣著他就好,若真發(fā)作了把這丹藥吃一顆壓制壓制。” 韓綣聽得欲哭無淚:“我活得還不夠憋屈的,還不能氣著他……” 聶云葭盯著他看,忽然收起了調(diào)侃戲謔之意,鄭重道:“韓綣,我?guī)煹芎臀也灰粯?,他人品端正資質(zhì)上佳,只是缺情少欲久了,難免不懂風情,但他并非天生如此,以后總有挽回的機會。難得他對你這般好,你若是不肯幫他走過這道難關,他一直無法進階合體,最終免不了身死魂消,你忍心嗎?” 韓綣默然不語,片刻后伸手將靈丹接了過來。 待得送兩人過了天塹,聶云葭不肯再多送一步,只道:“那老家伙既然回了云天,我是輕易不能再來了,省得萬一狹路相逢,他又要喊打喊殺的弄死我。我這就回星燿宮去,回去后就要閉關沖擊進階,師弟你以后有事兒也別找我了,找你那英明神武心懷天下的師尊去?!?/br> 三人就在這紅塵萬丈高之下一拍兩散分道揚鑣。 為著禪寂明王就在金烏城中等候,覃云蔚和韓綣先去了金烏城。 禪寂明王作為云天八大渡劫大能之一,已經(jīng)數(shù)年不曾在云天現(xiàn)身,前些時忽然駕臨金烏城,覃家族長簡直受寵若驚,將他奉若神明,請入金烏宮中居住,且嚴令不許任何人來打攪。聞風上門拜見的人一撥一撥的,都被他推拒了去。然而其中一人,禪寂明王指明要見,卻是從無極洲萬里迢迢趕過來的龍青煜。 兩人在禪寂明王的寢宮中密謀了一陣子,龍青煜就出去了,但并未離開金烏域,卻是住進了青柳巷覃家,每日里化身成平常修士在金烏城中閑逛。 覃云蔚聽說師尊暫居在金烏宮中,直接帶著韓綣去拜見。韓綣除了自己師尊瀲山老祖,已經(jīng)數(shù)十年不曾見過這般高階修士,待看到禪寂明王真身,心中卻有些吃驚。這位尊者瞧著其實不老,一件灰白色的僧袍半新不舊,腕上一串烏沉沉的佛珠。若是走在街上,和其余的禪修并無半點區(qū)別,唯雙目瑩然精華內(nèi)斂。 待他隨著覃云蔚行了叩首之禮,禪寂明王過來,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頂:“起來,不用多禮,你是云蔚的朋友嗎?好孩子?!?/br> 韓綣忙起身,禪寂明王打量他一眼,又道:“竟是一位劍修?你莫非來自玉螺洲?” 韓綣道:“尊者明鑒,晚輩確是來自玉螺洲。” 禪寂明王點頭,手中忽然出現(xiàn)一只木匣:“這是老衲自路上得來的一棵九品靈草,對禪修并無什么益處,你卻恰用得上,就當是見面禮吧?!?/br> 韓綣暗道不是說迦南宗很窮嗎?怎么竟然還有見面禮?他忙要推辭幾句,禪寂明王溫聲道:“莫要客氣,你是云蔚帶來的,這孩子朋友不多,以后你們好好做朋友即可。” 原來是愛屋及烏。俗話說皇帝愛長子,百姓寵幺兒,看來這位尊者在人間混久了,沾染了俗世中的一些毛病,大弟子那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不滿意就逐出師門,對關門小徒弟卻寵愛得很。他只得接過來,再次道了謝,一轉(zhuǎn)眼間,卻見覃云蔚跪在地上并未起身。 禪寂明王亦是微微一怔,問道:“你怎么不起來?見到師父高興傻了?” 覃云蔚道:“我有一事想請示師尊,師尊傳音符中說是給我定了一門親事,卻不知是誰家的姑娘?” 禪寂明王道:“是落英宗的龍青葵?!?/br> 原來竟是熟人,如此就尷尬得很了,覃云蔚和韓綣同時臉色呆滯。禪寂明王覺出自己弟子神色有異,卻是不曾多想,又道:“為師雖不曾見過這姑娘,但此事是落英宗宗門長老來跟我提的,說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姑娘。前陣子她兄長龍青煜又親自上門來見,我觀他氣度清華為人坦正,想必meimei也應該不錯,且出身世家,就替你應了下來。龍家大郎君如今就在你青柳巷家中住著,回頭你們見一見,敲定此事即可,為師就不再多管了?!?/br> 覃云蔚道:“師尊……”他頓了頓,想早晚都是一刀,不如早些挨了也罷,于是直接道:“我不想跟任何人定親,我是禪修,不須定親的?!?/br> 禪寂明王微笑道:“你本身只是居士身份,又不曾剃度過,且你身后有家族牽系,負血脈綿延之責,縱然成親也沒什么。你莫要想不開,起來再說?!?/br> 覃云蔚道:“總之我不定親。師尊若是不應了我,我就不起來了,總得師尊應下才成。” 禪寂明王雙眉微微一擰,韓綣本來站在角落里旁聽,倒不知覃云蔚會一見尊者就直接提出退婚,他覺得自己不適合再圍觀下去了,于是悄悄往殿門處移動,想溜之大吉,不成想禪寂明王和覃云蔚同時看過來,禪寂明王眼神疑惑,覃云蔚目光卻兇惡,韓綣嚇得膝蓋一軟,只得乖乖原地站著不動。 禪寂明王轉(zhuǎn)首再次看向覃云蔚,無奈嘆道:“可是師父已經(jīng)答應了人家,你是要為師背信棄義么?”他想大弟子不聽話也就算了,怎么小弟子幾十年不見,也變得這般執(zhí)拗,早知道就不放他回來這一趟,他從前可是聽話得很。 思及此,禪寂明王心中疑慮油然而生:“你莫非是另有緣由?是對那個姑娘不滿意?” 覃云蔚并不敢將真正原因告知師尊,若說是韓綣逼著他不得不退婚,聽著太過匪夷所思,且怕禪寂明王遷怒于他,因此他只是搖頭,禪寂明王見狀,語氣漸轉(zhuǎn)嚴厲:“你不說理由,讓為師如何答應你?這般胡鬧可不成。” 覃云蔚雙目微垂,終于破釜沉舟道:“是大師兄說我有病,說會耽擱了人家姑娘,說不會有人想嫁給我。我自己也覺得我不適合娶妻,因此還請師尊做主替我拒絕了親事?!边@禍水引到聶云葭身上再合適不過,他的確說過這話且不說,他離得也遠,師尊再生氣也鞭長莫及。 禪寂明王忽然轉(zhuǎn)身,死死盯著他:“你竟然又和那孽障有了來往?為師從前是怎么和你說的,讓你學什么都不要學他,你卻私底下和他拉扯不清。他當年和落英宗的靳姑娘鬧成那樣,還四處闖禍害人,害得為師無顏見人,只得躲出了云天圣域,如今兩個宗門才有一點緩和的余地,你卻要重蹈覆轍么?你想置為師于何地?” 第70章 貴客 覃云蔚道:“師尊,我如今的狀況和大師兄當年大相徑庭。我與那龍姑娘雖然見過兩面, 卻素無交情, 并不曾負了任何人。師尊若是怕傷了落英宗的面子, 覺得由我們提出退親不妥, 可和落英宗私下商議,讓對方出面說看不上我,解除婚約,也未嘗不可?!?/br> 韓綣在一側(cè)斜眼偷瞧,暗自腹誹:“縱然不解除婚約, 他還不一定能人道呢,哼!” 禪寂明王沉默不語,片刻后忽然道:“云蔚, 你可知你今生無法進階合體之事?” 覃云蔚點頭:“知道一點?!?/br> 禪寂明王道:“所以有個大宗門依靠著, 縱然以后師父隕落了,或者不在云天了, 別人也會忌憚一二,懂嗎?為師言盡于此,今日就當你一時糊涂, 不曾聽到你的胡言亂語, 你這就回青柳巷去,好好待承那位龍施主, 若敢胡作非為,定不饒你。去吧?!?/br> 覃云蔚還想辯解:“師尊,我并非一時糊涂……” 禪寂明王忽然打斷他:“閉嘴!你莫要再說了, 也不要杵在為師眼前,這就回覃家閉關去,想清楚了再來見我?!鄙硇挝⑽⒁换?,瞬間在原地消失,竟是被徒弟氣走了。 覃云蔚呆了片刻,想起韓綣還在旁邊,轉(zhuǎn)頭去看,見他站在殿門一側(cè)怔怔出神。韓綣見他看過來,就對著他笑了笑,苦澀又無奈,想這位尊者也是運道不好,辛苦把徒弟們拉扯大,卻一個學一個的忤逆他。 覃云蔚見師尊已經(jīng)離開,再跪下去也沒什么用,于是起身道:“走?!?/br> 二人出了金烏宮,韓綣問道:“去哪兒?” 覃云蔚道:“去青柳巷?!?/br> 韓綣想起來青柳巷那一家子所作所為,簡直要作嘔,且覃夫人上次驅(qū)逐過他,又道:“我不想去你家,不如我先回蓮華真境去吧?!?/br> 覃云蔚轉(zhuǎn)首盯著他:“你又要做什么?我既然承諾你退親,那就一定會退,你是不信我的話?恰龍青煜就在我家,我去找他說。況且那龍姑娘,不見得真想嫁給我?!?/br> 韓綣默然,見覃云蔚一徑前行,忽然在他身后道:“你不怕尊者把你也逐出師門?” 覃云蔚背影微微一僵,駐步不前。 當年禪寂明王曾經(jīng)拯救覃云蔚于水深火熱進退無路之中,若是師尊不肯再要自己,又怎能不惶恐,思及此他臉色漸漸沉寂下去。韓綣凝神望著他,暗暗擔心他再犯了心疾,不敢再接著逼問,只緩聲道:“你莫要輕舉妄動,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許過一段時日尊者忽然就想通了,不再強人所難了呢。我不想去覃家卻是別有緣由,并非為此事和你慪氣?!?/br> 覃云蔚道:“我知道,我和母親說過此事,她若是再攆你,我也不回家了?!?/br> 韓綣看覃云蔚處處退讓包容,卻是又愧疚起來,在心中深刻反省了一番,暗道我?guī)е鴥蓚€拖油瓶寄人籬下,哪有資格和你指手畫腳的耍脾氣,真是被慣得不輕,于是揮揮手:“好吧,我們回你家去。” 青柳巷覃家為著龍青煜入住,也已忙碌緊張了許久,覃夫人親自帶著覃惜琴出面相待這位貴客,待聽說覃云蔚終于回了金烏城,早早就派人在巷子口等著,恭敬接了二人進去。 龍青煜竟是在此專程等著覃云蔚回來,三人互相見了禮,龍青煜想起上次失手敗在韓綣手中之事,又抽空瞪了他一眼,覃云蔚道:“聞聽龍師兄是為令妹婚事而來,師弟我魯鈍,卻是怕耽擱了龍姑娘,還請師兄斟酌。” 龍青煜頓時聽出別扭來,擰眉道:“我需要斟酌什么?你所言何意?你是瞧不上舍妹?”他本想著覃云蔚聞聽此事,難道不該上趕著來跟自己這未來的大舅哥搭訕幾句?至少也不能說出這狗屁不通的話來。 韓綣見勢頭不對,忙插言道:“龍前輩莫要生氣,龍姑娘花容月貌又活潑伶俐,古境中我們都是見過的,怎么可能會瞧不上。只是他不善言辭……唉,不善言辭……” 他私心里并不想幫襯,所以后繼無力支吾起來。 龍青煜唇角微微一撇,他見過錢雁衡和覃云蔚吵架,并不覺得他不善言辭,懟起人來言簡意賅一劍封喉,大約只是不會跟人好好說話。但他對meimei迷之自信,想她定能將這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因此索性道:“不善言辭就少開口。我等了這許久,只是要跟你說一聲,雖然在古境中許多人看你不順眼,我卻覺得你還行。以后你只要好好待承我家小妹,什么都好說,九天明寂宗那邊我替你說情,以后兩家和平共處。按著云天俗禮,舍妹的庚帖已經(jīng)和覃夫人換過,我這就走了,以后有機會再見?!?/br> 他言罷說走就走,覃云蔚忙追上去,還想接著再跟他理論幾句,但龍青煜約莫在這里也住的有些不耐煩,竟然化成一道流光,飛馳天際而去,走得堪稱干脆利落。 韓綣目送他二人背影,在心中重重嘆了口氣,他想并非自己慧眼獨具,覃云蔚只要以后多出現(xiàn)于眾人面前,他的好處遲早會被更多人發(fā)現(xiàn),譬如這位先知先覺的龍大哥,竟然不計前嫌親自來替胞妹敲定親事,反應堪稱敏捷之極。 這邊覃惜琴卻趁機過來和韓綣搭訕:“韓郎君和這位龍前輩似乎很熟悉?可是從前見過?” 韓綣斜了她一眼,見她臉頰微紅,神色似有些羞澀,想來是動了什么心思,那龍青煜從外形看確是挺招人,易惹得小娘子們春心萌動。可他不想說話,于是冷冷地不理覃惜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