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睦野沉靜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吃吧?!?/br> 睦野吃東西時就跟他這個人一樣,不言不語,動作沉穩(wěn)。曲溪青依葫蘆畫瓢似的學(xué)睦野夾菜,木筷不好掌控,手一抖,菜就掉到了桌上。 睦野:“……” 曲溪青眨眼,無辜道:“我不是有意的?!彼匦聤A起一筷子,手指頭依舊不聽使喚,菜一抖,偏離著掉進了睦野的碗中。 狹長的鳳眼在暗淡的燈光下格外迷離,曲溪青眼巴巴地瞅著睦野,睦野起身往灶屋走,很快拿了一個木匙進來。 吃上了飯,曲溪青安分許多,也不鬧睦野了,農(nóng)夫在外頭忙了一天,他雖是心心念念吸取他的精陽之氣,卻也莫名不舍農(nóng)夫太過勞累。 氣候開始回暖,院子里的水井邊不時傳來水蛙的叫聲。黑貝對著井口嚎叫,曲溪青聽得津津有味,碗里的飯沒過半,睦野已經(jīng)吃飽收拾好碗具去井口處打井水清洗。 曲溪青捧著飯歪斜斜跟出去,夜色朦朧,黑貝跑到他腳邊仰起狗腦袋欲往碗里探。 曲溪青看大黑狗很餓的樣子,睦野剛轉(zhuǎn)頭的瞬間,他就把碗放到地下讓黑貝吃碗里的東西。 “黑貝。”睦野的沉厚的嗓音帶了些訓(xùn)斥,黑貝嗚咽一聲,馬上跑到睦野腿腳邊安分地趴下,黑碌碌的狗眼似乎還看著碗的方向。 夜色深靜,曲溪青吃飽喝足,他看睦野對他不理不睬,開始坐不住了。 這會兒睦野正在灶屋里燒熱水,他靠在門外探進腦袋,烏長的發(fā)絲幾乎垂落到地面,映著跳躍的火光,眸光閃動,對睦野一副欲語還休的神態(tài)。 “木……睦野,我這兒疼。”說疼的時候尾音都上翹了,鼻音軟軟的,透著幾分委屈和嬌氣。曲溪青的手按在后腰上,再細看過去,似乎因為疼,眼里都漫出了一層淡淡的水霧。 睦野移開視線,不欲多言的他想到今日看到青衫下的淡紅之色,心頭微動。他偏過半邊臉看著曲溪青,沉聲道:“我拿些藥給你。” 曲溪青見睦野上勾,嘴角不由噙上笑意,扭著發(fā)軟的身子回到屋內(nèi)趴好。待農(nóng)夫進來,鳳眼微微挑起,眼神慵懶地看著進來的農(nóng)夫。 油燈散發(fā)的光暗淡打在床邊,為床上的人鍍上一層迷蒙,猶如畫中仙。 曲溪青見睦野杵在門邊不進來,眉梢不禁揚起催促一聲,實則心中暗惱,美色當前,木頭居然還能游神,他當真要心服口服了。 睦野走近把搗碎的藥草放在床頭邊的矮桌上,眼神至始至終沒看曲溪青一眼。 “我出去看火?!?/br> 真是楞木頭!曲溪青忙聲把他叫住,“我自己夠不著——”睦野似乎微微動搖,他又道:“是你把我摔成傷的,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是做了事不敢當么。” 睦野眼神一動,曲溪青加重聲音,“我這兒疼了一天了,你摔的?!?/br> 睦野看著擱在桌上的藥臼,喉結(jié)上下聳動,落在別處的目光移到曲溪青身上。 那烏軟的長發(fā)撥到一側(cè),鋪滿了整個枕頭。 曲溪青將素青色的紗衣撩開,左臉偏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農(nóng)夫,纖細柔韌的腰肢毫無遮掩地落入睦野視線之中。 睦野只看了一眼,心跳倏地快了。他垂下眼睛心念非禮勿視,只一眼,那肌膚白如羊脂,嬌嫩柔軟,印在上面的紅痕十分打眼,似乎是摔出血了。 “我去打盆熱水,方便你清洗……”說罷睦野出了屋,步子好似有些急。 目光追隨著走到屋外的背影,曲溪青笑得意味深長。夜里濕氣頗重,身子裸在衣外的有些冷,不過也值了。 藥是睦野親手給他敷上的。 農(nóng)夫手掌粗糙寬厚,橫著將搗碎的藥草壓覆,雪白纖軟的腰肢被那只手掌完全覆住。睦野時常在山野中,村里人曬習(xí)慣了,就是姑娘家也沒有曲溪青這般白皙。 睦野的手掌按著藥草緩緩按摩,隔著搗碎的藥草貼在纖細的腰上,膚色對比強烈,帶著繭子的手指無意觸到嬌嫩的肌膚時,睦野稍微一頓,繼續(xù)敷藥。 清細柔軟的低吟隨著睦野的動作嘆出,時而婉轉(zhuǎn),時而輕哼,不懂的人還以為屋里有人在行云雨之歡呢。 曲溪青悄悄觀察睦野的神色,睦野神態(tài)越寡淡他就吟哦得越大聲,只是最后他把自己的嗓子喊沙啞,也不見睦野有其他反應(yīng)。 敷好藥睦野收回了手,曲溪青看他不為所動,訕訕地將臉轉(zhuǎn)到一邊去悶著不吭聲了。他沒看到在他轉(zhuǎn)頭后,睦野垂在一側(cè)的手,指頭悄然搓了搓。 睦野把裝有熱水的木盆擺到曲溪青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道:“你先擦洗,我在外頭忙會兒。” 說完,睦野出了屋,還替曲溪青將門關(guān)好,就連趴在門外用爪子撓門的黑貝都被拉走了,一時之間屋內(nèi)安靜得很。 曲溪青伸手往水里撥弄,掛在一邊的布巾疊得整整齊齊。他拉過來輕嗅,布巾上留有睦野身上淡淡的氣息。他著迷的嗅上一口,打濕布巾后,開始擦拭。 曲溪青很快擦洗干凈,他故意沒碰后背,意圖讓農(nóng)夫替他擦洗。 夜里濕涼,窗外芭蕉葉上露水重重。為了引誘那根木頭,曲溪青沒披上睦野的外衫,僅穿著他淡薄的紗衣,推開門往外走。 院子黑乎乎的,灶屋里沒有睦野的身影。曲溪青驚疑,才要出聲喚對方,耳邊傳來嘩啦的水聲。循著聲音過去,后院里搭了間小木屋,昏暗的油燈搖曳,夜色中黑貝嚎了聲,水聲就是里面?zhèn)鱽淼摹?/br> 曲溪青立在小木屋外,睦野正在里頭沖洗。 他聽到沾著水的手掌在身上拍打時發(fā)出的啪啪聲,他摸過睦野的臂膀,睦野的身體緊實有力,摸哪兒都是硬的。 昏暗中曲溪青無聲勾唇,手往前一推,僅作遮蔽的那扇門就被他推開。映入眼簾的,是睦野正對著他,赤身裸體,體格健碩挺拔。 昏暗的光線下,黑茸茸的叢林有些可怖,尤其是黑叢下蟄伏的那物叫曲溪青眉梢一跳。 紅唇微啟,他還未出聲,睦野拉起掛在一邊的布衫穿上,厲聲道:“出去。” “我——”曲溪青調(diào)笑的話咽在喉中,此時睦野的神態(tài)就跟那黑叢一樣看著可怖,即便他并未顯露被激怒的神色,可似乎就真的動怒了。曲溪青退出去,思量過會兒要如何開口。 只是睦野出去后沒再給過他一個正眼,休息時睦野在屋內(nèi)打了地鋪,曲溪青趴在床頭側(cè)著看他,心中滋味難言。 這木頭莫不是真的因為他將他身子看了發(fā)怒吧? 斟酌過后,曲溪青誘哄道:“木頭,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身子?” 他等了又等,等來的只是一室沉寂。 第7章 繼續(xù)埋胸 過了兩日,睦野將晾曬干凈的藥草裝進竹筐封好,這些積攢了一個冬季的藥草將大竹筺子幾乎塞得滿滿當當,他找了塊干凈的粗布覆蓋在框上,又從屋內(nèi)拿出一身身斗笠蓑衣。 眼下天氣雖然見晴,可進城里需要的時間并不短。路途尚是久遠,做些防范還是好的,哪怕今日無雨,這身斗笠蓑衣也能遮蔽冷風(fēng),做個保暖的用處。 家里沒有馬,只得將牛拉過來系上車前,藥筺穩(wěn)妥安置在牛車上。天色尚早,曲溪青披著睦野的外衫出屋,對方正從門外走進來,兩人目光撞了個正著,睦野很快移開,進了灶屋。 曲溪青跟著進去,他軟軟地靠在門上,才起身,柔軟的嗓音透著沙啞,笑吟吟問:“今日要外出么?!?/br> 睦野將要帶在路上填肚子的鍋貼用布包好,他熱了鍋水,一旁的水囊已經(jīng)裝滿,灶上還有一鍋剛熱好的粥,石臺上擺著炒好的酸豆角和蘿卜塊,這是今日的早飯。 睦野轉(zhuǎn)頭看了眼燒水鍋里剩下的半鍋熱水,對曲溪青說道:“放些冷水進去用作洗漱。” 曲溪青心情大好,嘴角翹得老高,問道:“這是特意留給我的?” 睦野:“……嗯?!?/br> “好好好,我洗?!币贿B說了三個好,雖然他嫌做人洗漱麻煩,可看到睦野為他做了這些事,他就煩不起來,甚至樂在其中,盡管這很可能只是農(nóng)夫順手給他留下的而已。 睦野將早飯擺上桌,一轉(zhuǎn)身險些碰上不知何時在他身后出現(xiàn)的曲溪青。 “哎,木……睦野,我能不能跟你一塊出去,我獨自待在這屋悶得慌?!奔氶L的手指往睦野肩膀撩了一把,曲溪青臉龐掛著剛清洗過的水珠,順著白凈翹挺的鼻尖落下,滴在嫣紅的唇上,他下意識舔干凈,睦野眸光微動,側(cè)身后退兩步。 黑貝吃飽了跑進來,睦野看著它,說道:“黑貝也在?!?/br> 曲溪青收回落空的手指,執(zhí)著地盯著睦野,也不拐彎抹角了,直言道:“我想跟著你?!?/br> 睦野:“……” “你就帶我去吧,我可以化成蛇,不占牛車什么地方?!?/br> 睦野性子寡悶說不出什么花樣,他動了動唇,最后只能默認了曲溪青的請求。 出門前睦野從木柜中找出另一件厚些的布衫遞給曲溪青,睦野的衣衫穿了有好些年頭,色澤都褪得差不多了,且布衣老舊又寬大,完全將曲溪青的身形罩住,下擺還拖在地上有余,有風(fēng)一吹,衣衫便鼓起來。 曲溪青容貌艷致張揚,罩了睦野的寬舊衣衫,好歹能將他那明艷的氣場壓了一把,顯出幾分柔和。 用完早飯兩人坐上牛車往岳城的方向趕,出村時遇到出門農(nóng)作的村民,村民看到老好人身邊的曲溪青,有了這身舊衫的襯映,倒沒再把曲溪青誤認為是女子,還有村民問他是不是睦野的遠房親戚。 出村的一路,曲溪青笑意盈盈地和跟他搭話的村民回話,其中好些身強力壯的男人,讓他不由舔了舔嘴。這些壯年男子身上的精陽之氣雖沒有睦野純厚,仔細嗅過去倒也不錯,可惜他們身上的精陽之氣他都不喜歡,不然這一個個的,他鐵定要勾過來,吸干了精陽之氣。 他曲溪青要么不吸,一吸就得吸最好的。 一扭頭,剛迎上農(nóng)夫的目光,這人又馬上不看他了。曲溪青微微翹起嘴角,他挨過身子輕輕碰了一下睦野的肩膀,揶揄道:“你偷看我?。俊?/br> 睦野:“……” 曲溪青神色認真,“你偷看我了?!?/br> 睦野:“……”嗓子緊了緊,他開口說道:“你不要吸他們的精氣……” 曲溪青輕輕挑唇,“這你都能看出來了?那你再接著猜猜,我還想對你做什么?!?/br> 睦野目光一垂,隨即目視前方,不接他的話。曲溪青自討沒趣,聳聳肩軟骨頭似的躺在牛車上不動了。 牛車出了村,四下都荒涼下來。周遭都是高山,遠峰上終年霧氣奔騰,仰目高望,天地間除了身邊的人與物,一切都朦朦朧朧,微弱的日光穿破疊疊云霧,照到地面時并沒有什么暖意。 曲溪青裹緊了身上的舊衫,蛇是冷血動物,他從出門時就感到有些冷。此時或許是受到這寂靜山嶺的環(huán)境影響,肌膚起了層細細的疙瘩,似乎更冷了。 牛車走動的噠噠聲回響在這片慌嶺間,曲溪青聽著昏昏欲睡,他往農(nóng)夫身上靠了靠,遭到對方輕微避開后,他吸了吸鼻子,嗓音有些嗡嗡的,“我冷?!?/br> 腳下的鞋不合他的尺寸,睦野給他塞進一層軟干草,草枝刮在腳心,他全身肌膚都細嫩得不得了,時間久了又癢又有些疼。 睦野目光微動,他把置放在一旁的蓑衣抖開,對曲溪青說道:“披上?!?/br> 曲溪青咬著唇笑,“你為我披?!?/br> 蓑衣繞到曲溪青后背展開,睦野仔細將每一處都撫平,完完整整給他披上蓑衣御寒。 “你不冷么?”曲溪青說話間伸手覆上睦野的手背,農(nóng)夫體魄強健,明明穿得并不十分厚實,肌膚卻溫?zé)?,如同火爐一般。睦野的溫度叫他留戀不已,正欲把那手掌往那溫?zé)岬氖中娜?,睦野就抽回了手,坐到前面架牛車了?/br> 牛車走了三個時辰,總算到了岳城鏡內(nèi)。 入了城,街市上絡(luò)繹不絕人群熙攘,出來趕集的小販早早就搭好了攤,有賣吃食的,賣陶瓷的,賣布匹的,耍雜的,應(yīng)有盡有,擠滿了長長的街道,各式攤鋪飄來的氣味很快將曲溪青從夢中驚擾。 他從牛車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瞪著陌生的地方。清醒后他上前輕輕扯了扯睦野的衣角,鼻子轉(zhuǎn)向氣味飄來的方向,問道:“何物這么香?” 睦野回頭看了他一眼,“過會兒去吃些東西?!?/br> 睦野牽著牛車一路往城里最大藥鋪的方向走,藥鋪在東市,離這兒不算遠,集市上人多,牛車走得慢悠悠的,曲溪青半躺在上面,時不時有人將目光停在他身上,露出驚艷的神色。 穿過最密集的地段,人群總算沒那么擁擠。牛蹄踏在石板路中,發(fā)出一陣陣清脆而有規(guī)律的噠噠聲,曲溪青支起下巴跟隨牛蹄聲輕輕晃著腦袋,他凝視睦野的背影,心情甚是愉悅。 拐過石巷,眼前突然敞亮,福來藥鋪的大牌匾映入眼簾。 睦野把牛車系在一邊的石墩上,走到牛車后把裝著藥草的大竹筐小心卸下。 曲溪青搭著睦野的肩從車上輕盈躍下,可惜他高估了自己,還沒站穩(wěn),一股軟麻從腰往下襲來,往后仰身眼看就要跌落。 腰肢一緊,睦野一手提著竹筐,一手牢牢把他圈穩(wěn),力道大了些,身體相互抵著,一個高大穩(wěn)健,一個纖長如竹,還很軟。 睦野很快把手松開,曲溪青笑而不語,跟在睦野身后朝藥鋪里走。 藥鋪的老板和伙計對睦野早就眼熟,幾年時間睦野時常將山里挖到的藥草送到這邊賣,他摘來的草藥都是極為有用的,因此老板給他的價錢也算不錯,并且承諾只要是他帶來的藥草,藥鋪都全部買完,老板還曾經(jīng)暗示睦野可以采摘更多,他們出的起也愿意給他那份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