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東方堅決否認自己是毒殺廖晨的兇手，表情神色都不像是在撒謊。雷霆與馬嘯對視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都透著半信還半疑。因為如果他也不是兇手的話，那兇手還能是誰呢？當(dāng)時所有進出過那間包廂的人都已經(jīng)徹底查過了。

    這時候，內(nèi)線電話通知池清清趕到了，馬嘯低聲交代雷霆過去把她帶到口供室隔壁的觀察室。從那面有玻璃墻的房間里，她可以看到和聽到口供室發(fā)生的一切。

    第二十章 我的膝蓋獻給你了

    日色如金的初秋午后，池清清獨自一人站在刑警隊辦公樓的走廊上，等著雷霆過來帶她去聽音辨識向東方究竟是不是兇手。

    等待過程中，池清清一直在心底反復(fù)對自己說：不要緊張，要淡定，待會兒見到雷霆時一定要保持表情自然，別再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的?，F(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就算被男人看見*也沒關(guān)系。國外還有天體浴場呢，就當(dāng)自己那晚是在天體浴場好了。

    走廊另一端，一身筆挺警服的雷霆出現(xiàn)了，步伐矯健地朝著池清清走過來。走廊一邊是辦公室，一邊是蘊滿陽光的明凈長窗。陽光如金印，一格格地印滿水泥路面。他走在純金般的陽光中，整個人也像純金般熠熠生輝。

    池清清呆了一下：哇，他今天居然穿了警服。帥哥穿制服簡直就是絕殺，這讓人家怎么保持淡定啊！

    一路日夜兼程地開車回到s市后，雷霆交完差第一件事就是去宿舍洗澡。他一向愛干凈，沒有條件的時候可以忍，一有條件了就要馬上開展自身清潔工作。出差好幾天他帶回一大包臟衣服，宿舍里也沒有干凈衣服了，唯有一套嶄新的警服可供換洗。因為刑警平時不需要穿警服，所以一直在宿舍衣柜里白掛著。

    朝著池清清筆直走來的雷霆，心情也有些不淡定。他剛從口供室出來，室外的陽光不但那么好，那么明亮清透，陽光里還站著一個玉人兒。倚窗而立的池清清，身上落滿陽光的碎金。皎白的面孔，秀逸的眉目，格外晶瑩瑰麗地閃耀在他的眸。

    兩個人都不淡定，但兩個人都想努力保持淡定。池清清的應(yīng)對方式是垂下眼簾盡量不正視雷霆，而雷霆的應(yīng)對方式是習(xí)慣性地保持著嚴肅神色。

    “池清清你來了，跟我走，現(xiàn)在帶你去聽向東方的聲音。”

    “哦，好?！?/br>
    雷霆轉(zhuǎn)過身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池清清裙袂翩翩地跟在后頭。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沉默著，在沉默中，他們都格外清晰地感覺著自己的心臟發(fā)出一記又一記急促的跳動聲。

    在觀察室里，認真仔細地聽向東方說了幾句話后，池清清就搖著頭說：“不是這個聲音。也不是他?！?/br>
    雷霆無比愕然：“你確定？”

    “當(dāng)然，這個我可以百分百確定。因為他說話聲音有點沙啞，而兇手說話不會?！?/br>
    雷霆立刻把馬嘯也叫到觀察室，讓池清清對這位前輩重復(fù)了一遍自己剛才說的話。向東方是這樁案件的最大嫌疑犯，如果他也被排除了，整個案子就完全陷入了死胡同。

    馬嘯對此困惑極了：“高明輝那晚只邀請了二十三個人參加派對，期間沒有其他人中途加入，也沒有人中途離開。兇手顯然就在這二十三個人里面，可為什么會沒有他的聲音呢？這未免太蹊蹺了！”

    “是啊，兇手一定就在這二十三人之中。但是池清清聽了所有人的聲音，卻沒有一個符合的。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話音未落，雷霆忽然有所觸動地一震：“不對，她并沒有聽到所有人的聲音，還有一個人的聲音她沒有聽過?！?/br>
    馬嘯下意識地問：“還有誰？當(dāng)時在場所有人的聲音都已經(jīng)讓她聽過了。”

    “馬叔，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當(dāng)時在場的所有人還包括死者，而池清清唯一沒有聽過的聲音，就是死者的聲音?！?/br>
    雷霆這句話讓馬嘯不覺怔住，池清清也瞪圓了一雙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問：“??！難道你認為我聽見的是死者的聲音？不可能是他自己毒死了自己吧？”

    “福爾摩斯有句經(jīng)典名言：一旦你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那么剩下的無論多么不可思議，都是事實的真相。現(xiàn)在這樁毒殺案，除非兇手是個透明人，否則他肯定就是當(dāng)晚所有在場二十四個人中的一個。而池清清已經(jīng)聽過其他二十三個活人的聲音，都不屬于兇手。我覺得她現(xiàn)在很有必要聽一聽死者的聲音?！?/br>
    雷霆這么一分析，馬嘯開始覺得這個異想天開的推理很有道理。于是他們從證物室借來死者廖晨的手機，放了一段他在微信里的音頻給池清清聽。

    聽了那段音頻后，池清清一臉大寫加粗的佩服表情，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哇哦，雷警官你真神！我的膝蓋獻給你了。沒錯，這就是我聽到的那個聲音。”

    池清清的夸獎，讓雷霆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笑容明亮如盛夏的陽光，讓人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她一眼瞥見，一顆心頓時像小鹿似的蹦了一下。

    完成了任務(wù)的池清清，從刑警隊回到住所后，腦海中還在不停回放著雷霆那個仿佛可以照亮全世界的笑。意識到自己的失常時，她的雙頰又開始發(fā)紅發(fā)燙起來：慘了！我好像……被這個高顏值又高智商的警察gg迷住了！

    死者的聲音居然就是兇手的聲音，這一戲劇性的轉(zhuǎn)變讓案件有了新的走向。而為什么咬牙切齒發(fā)著狠說要殺人的廖晨，最終自己卻中毒身亡了呢？雷霆對此有一個大膽的假設(shè)。

    “我猜，他應(yīng)該是想毒死另一個人。但是當(dāng)晚包廂里喝藍帶啤酒的人很多，場面也亂哄哄的?；蛟S混亂中他下過毒的啤酒罐被其他人弄混了，而他卻沒有察覺。結(jié)果自己誤飲了有毒的啤酒，也算是咎由自取吧?！?/br>
    馬嘯十分認同他這一猜測，同時也弄明白了一件事。

    “鑒證科在包廂里發(fā)現(xiàn)那枚裝毒藥的空膠囊時，我一直想不通為什么它為什么沒被兇手處理掉。因為按理來說這么一枚小膠囊很容易處理。包廂就有附設(shè)的衛(wèi)生間，下毒后只要帶進衛(wèi)生間直接扔進馬桶沖走任誰也找不到。而如果廖晨就是兇手，那么這一不合情理的事就很好理解了。因為他自己中了毒，根本沒有機會去處理這枚空膠囊?！?/br>
    意識到死者其實就是兇手后，雷霆和馬嘯的調(diào)查方向就完全掉了個。他們開始徹查廖晨究竟想要殺死誰。這個在他人眼中性情溫和的年輕人，骨子里卻陰沉狠毒地想要毒殺自己的朋友——當(dāng)晚包廂里他所認識的人，都是他的大學(xué)同學(xué)兼朋友。他想要殺害的目標顯然是其中之一，他為什么想要對方死呢？

    對于廖晨的毒殺目標，警方首先考慮的人就是許哲和陳云海。畢竟在場的七位同學(xué)中，只有他們倆和廖晨曾經(jīng)有過矛盾。

    雷霆和馬嘯為此又分別找到許哲和陳云海談話。他們都一致否認了自己與廖晨有著矛盾加劇的可能。理由很簡單，大學(xué)期間發(fā)生的事都只是小矛盾，而畢業(yè)后三個人又基本沒來往，就算關(guān)系想要惡化都惡化不到哪里去。

    的確，那些矛盾都是幾年前的陳年往事。畢業(yè)后他們?nèi)齻€人分別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崗位，彼此間的來往并不多。只是偶爾在同學(xué)聚會上見面，關(guān)系趨于平淡化，也沒有發(fā)生過什么激化事情導(dǎo)致矛盾的加劇。廖晨有什么理由要殺許哲或陳云海呢？

    如果不是想殺這兩名與自己有矛盾的同學(xué)，那么廖晨的下毒目標又究竟是誰呢？

    一邊轉(zhuǎn)動著手里的一支筆，雷霆一邊大腦高速運轉(zhuǎn)地思索著，忽然冷不丁地問了一句：“當(dāng)晚在場的幾位大學(xué)同學(xué)中，廖晨平時和誰的來往最多最密切呢？”

    這個問題是雷霆逆向思維的結(jié)果，既然平時沒什么來往的人不可能有滋生矛盾的機會，那么平時經(jīng)常來往的人就有可能產(chǎn)生摩擦，繼而發(fā)展成仇怨了——要知道，最親密的朋友往往會變成最危險的敵人。所以，他現(xiàn)在想知道當(dāng)晚在場的七名同學(xué)中，廖晨和哪一個的關(guān)系最密切。

    對面坐著的許哲想也不想地就回答：“當(dāng)然是高明輝了。他們是好朋友，明輝的婚禮還邀請了廖晨當(dāng)伴郎呢。沒想到……他卻死了?！?/br>
    “他和高明輝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嗎？”

    “嗯，在學(xué)校時他們是上下鋪的兄弟，明輝特別照顧他。因為廖晨家境不太好，在食堂吃飯總是買最便宜的飯菜，營養(yǎng)難免有些跟不上。明輝知道他的難處，經(jīng)常以各種理由請他吃飯，讓他打打牙祭。廖晨當(dāng)然知道明輝在幫他，所以非常感激他，跟他的關(guān)系也一直很好?！?/br>
    這么聽起來，高明輝絕對不會是廖晨想要毒死的人，雷霆又詢問：“除了高明輝以外，其他幾位同學(xué)中還有和廖晨來往密切的人嗎？”

    許哲搖搖頭說：“據(jù)我所知，其他人畢業(yè)后也基本上和廖晨沒什么來往。大家那天晚上會聚在一起，也不是因為廖晨來的，而是來參加明輝的單身party了。所以和廖晨來往最密切的人只有明輝一個。”

    雷霆的目光若有所思地一凝。

    第二十一章 善行也能結(jié)惡果

    與許哲的談話結(jié)束后，雷霆馬上著手調(diào)查高明輝的個人信息。

    無論是大腦中的直覺，還是手頭上所掌握的線索，都讓年輕的刑警開始覺得高明輝就是廖晨的毒殺目標——盡管，他似乎沒有理由殺害這么一位對自己處處關(guān)照的朋友。

    得知雷霆的想法后，馬嘯的神色并不訝異：“剛才許哲說，當(dāng)晚在場的所有同學(xué)中，其他人都和廖晨沒什么來往，唯一一個與他來往密切的人只有高明輝時，我也覺得他想殺的人應(yīng)該就是高明輝——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卻只有這個可能性了?！?/br>
    “是啊，當(dāng)晚唯一一個與廖晨來往密切的人就只有高明輝。他和其他人沒來往，也就不會有矛盾滋生。而與高明輝的密切往來，極有可能在某些方面發(fā)生過不愉快的摩擦。如果讓我大膽猜測，高明輝在廖晨生活困難時伸出的援手，其實并沒有得到他的感激。恰恰相反，他因此而憎恨他——在別人眼中看來是好心善意的幫助，在他心里沒準是令他羞窘難堪的施舍?！?/br>
    馬嘯沉默片刻：“如果可以，我希望這個猜測不會是事實，因為那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不過，二十年的刑警生涯告訴我，它極有可能就是事實?！?/br>
    從事刑警工作二十年，馬嘯已經(jīng)在形形色色的案件中見識過太多人性的復(fù)雜與多面化。他很清楚，有時候，善行也可能招來他人的惡意報復(fù)。

    雷霆雖然年輕，但也足以理解這樣的惡意：“日本推理小說名字東野圭吾有部作品名叫《惡意》，兇手就是滿懷惡意地殺害了他最親密的朋友。雖然他的朋友對他很好，還算得上是他的恩人。可就是那份恩情，反而催化了他心底強烈的憎恨——因為他受不了自己處處都比不上那位好朋友?！?/br>
    在電腦上調(diào)閱高明輝的個人資料時，雷霆還找到了他的個人微博。

    微博上的最新更新，是高明輝前陣子婚禮現(xiàn)場的幾組照片。瀏覽那些照片時，雷霆發(fā)現(xiàn)披著一襲潔白婚紗的漂亮新娘很眼熟，也很快就想起了曾經(jīng)在哪里見過她。

    “馬叔，還記得上回許哲給我們看過的秦薇的泳裝照嗎？高明輝的新娘，就是當(dāng)時和她一起合影的那個女孩呢?！?/br>
    馬嘯定睛一看：“沒錯，是同一個人?！?/br>
    雷霆恍然大悟：“當(dāng)時許哲還以為廖晨和他打架是因為秦薇的緣故?，F(xiàn)在看來，廖晨真正要保護的女神其實另有其人?！?/br>
    當(dāng)時照片上有兩個女孩子，許哲本人意yin的對象是一身比基尼泳裝的秦薇，他也就想當(dāng)然地認定廖晨跟他打架也是因為秦薇。

    許哲卻不知道，廖晨心儀的人其實是秦薇身旁那個穿著沙灘裙的漂亮女孩——他名義上的好朋友高明輝的女友。因為是朋友的女友，所以廖晨不便透露自己的心思，只能默認了許哲的臆斷。

    馬嘯此刻也完全弄清楚了廖晨的殺人動機，他點著頭說：“嗯，我猜廖晨憎恨高明輝的理由，不光是因為他經(jīng)常接濟自己的‘施舍’行為，還因為他愛上了他的女朋友。而他們要結(jié)婚的消息一定讓他嫉妒得發(fā)了狂，所以因此喪失理智地想要殺害高明輝。結(jié)果卻陰差陽錯地把自己給毒死了?！?/br>
    雷霆重重哼了一聲：“他活該！這也是老天長眼讓他自己喝了那罐毒酒。否則，高家的喜事變成喪事，一對愛人和兩個家庭都要被他給毀了。”

    夕陽西沉的黃昏時刻，雷霆與馬嘯一起敲開了高明輝家的大門。這是一對新人的新房，處處仍洋溢喜慶的氣息。

    兩名刑警進屋時，高明輝正在衛(wèi)生間里，美麗動人的女主人安雯在仍貼著大紅喜字的客廳里接待了他們。對于警察的登門造訪，她十分不滿，也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

    “廖晨的死和我家明輝沒有關(guān)系，明輝絕不可能會殺他。他們是好朋友，大學(xué)四年里一直是上下鋪的兄弟。結(jié)婚前夕他的好兄弟死了，讓他差點連我們的婚禮都沒法參加，因為他精神上受到很大的打擊。我們也沒能按計劃去巴厘島度蜜月，因為涉嫌命案的理由他被限制要求不能離開本市。好好的蜜月就這樣泡了湯，我想這世界上沒有比我更倒霉的新娘子了！”

    不管安雯怎么發(fā)牢sao，馬嘯只當(dāng)耳邊風(fēng)，涵養(yǎng)極好地微笑著說：“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我們有一些事要和高明輝談?wù)?。談完后如果沒有其他問題，以后都不會再來打擾?！?/br>
    雷霆看了看氣鼓鼓的安雯沒有說話，只是在心底默默地想：其實，你絕對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最幸運的新娘之一。要知道只差那么一點點，你的新郎就在結(jié)婚前夕被人毒死了！

    幾分鐘后，高明輝從衛(wèi)生間出來了。看見兩位不速之客的刑警，他神色一呆。馬嘯問他有沒有地方可以單獨談話時，他聽了兩遍才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然后動作機械地帶領(lǐng)他們進了書房。

    在房門緊閉的書房里，雷霆把廖晨中毒身亡的真相一五一十地告訴高明輝。他聽完以后，臉上的神色并不太驚訝，眸底卻浮現(xiàn)出一份難以言說的濃重悲哀與蒼涼。

    雷霆看懂了這份神色，悚然一驚：“你早就知道這件事了，是嗎？”

    馬嘯也有些吃驚地睜大眼睛：“什么？你早就知道廖晨要殺你？”

    高明輝無比苦澀地搖頭說：“不，其實我并不知道。是他喝了那罐啤酒中毒后我才知道的。”

    案發(fā)當(dāng)晚，廖晨下定決心要在高明輝結(jié)婚前夕殺了他。

    廖晨與高明輝認識已經(jīng)八年了。在大學(xué)時代，他們倆是上下鋪的兄弟；參加工作以后，他們?nèi)匀皇顷P(guān)系密切的朋友；經(jīng)常約出來一起見面吃飯。只是沒有人知道，在這份好朋友的關(guān)系背后，隱藏著廖晨對高明輝長期暗埋在心底的強烈嫉恨。

    高明輝有很多地方讓廖晨心生嫉恨，他的身材比他高大；相貌比他英俊；家境比他富有；成績比他優(yōu)秀……而最讓廖晨受不了的是他的好心腸。

    開學(xué)不久后，高明輝留意到了廖晨窘迫的經(jīng)濟狀況。出于一番好意，他經(jīng)常以各種理由請他吃飯。盡管他懂得照顧廖晨的自尊心，采用了一種變相接濟的方法。但是，他脆弱的自尊心還是受到了傷害。

    廖晨的家境不好，上大學(xué)是申請的助學(xué)貸款，父母只能擠出有限的生活費給他。他因此頓頓只能吃最便宜的飯菜，總是有種沒吃飽的感覺。跟著高明輝吃過幾頓好飯后，他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了他是在變相接濟自己。那種被人同情與憐憫的感覺，讓他感覺受到了羞辱，晚上獨自一人躺在被窩里氣得渾身直發(fā)抖。

    那一晚，廖晨徹夜無眠。一股怒氣始終梗在他心頭，久久無法消褪。

    就在那個漫長的黑夜中，廖晨開始了對高明輝的憎恨。盡管他并沒有正當(dāng)?shù)睦碛扇ズ匏?，怎么可以恨一個好心好意伸出援手幫助自己的人呢？但他卻就是無法抑止那份恨意——恨他的善行讓自己連憎恨的正當(dāng)理由都被剝奪了！

    原本，廖晨打算從此堅決拒絕高明輝那份讓他備感羞辱的好意?？墒?，次日上午，他卻見到了高明輝青梅竹馬的女朋友。在藝術(shù)學(xué)院舞蹈系就讀的安雯，那天跑來男生宿舍找自己的男朋友，讓整間宿舍的男生們都無法不為之驚艷。

    第一次見到安雯時，廖晨就身不由已地墜入了情網(wǎng)。她是那種明艷照人的大美女，整個人就像鉆石般熠熠生輝。他對她一見鐘情，卻不能展開任何追求攻勢。因為她是他兄弟的女朋友，而他的個人條件又并不出眾，絕非一個能和高明輝展開競爭的對手。

    因為安雯的緣故，廖晨改變了主意，決定繼續(xù)接受高明輝的好意接濟，并在表面上和他做起了好朋友。唯有如此，他才有接近女神的機會。高明輝請他吃飯時經(jīng)常會叫上安雯，他得以借吃飯的機會欣賞她迷人的一顰一笑。盡管那些輕顰笑語都是呈現(xiàn)給高明輝的，卻并不妨礙他的偷偷欣賞。

    第二十二章 惡意

    知道自己這段單相思不會有任何結(jié)果，廖晨也曾經(jīng)想過要放棄。

    他知道自己一點機會都沒有，安雯不可能會愛上他。他拿什么去和高明輝競爭啊！什么都都不如他。他只能把痛苦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一點都沒有流露過。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思，無人的深夜里，他一聲接一聲的絕望嘆息沒人聽得見。

    愛情像絕癥一樣纏上了廖晨，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嫉恨難當(dāng)。他嫉恨的對象當(dāng)然是高明輝了。在他看來，這位好友實在擁有太多太多：英俊的外表；優(yōu)越的家世；理想的工作；漂亮的女友。而他卻什么都沒有。作為一個外省來的小鎮(zhèn)青年，在這座大都市中，他個人方面的軟硬件都不合格，可謂一無所有。

    自己的一無所有，對比高明輝的應(yīng)有盡有，這讓廖晨對他的嫉恨持續(xù)發(fā)酵與膨脹。盡管他一直在幫助他，但他卻越發(fā)覺得他可恨，視他的幫助為羞辱。有時候，簡直恨不得他可以從這個世界上立刻消失掉。還為此在暗夜里無數(shù)次惡毒地詛咒過他去死。

    大學(xué)畢業(yè)后，廖晨的生活更加乏善可陳。他的學(xué)習(xí)成績并不出色，個人條件也不突出，這讓他在s市沒能找到一份前景光明的工作。最后不得已在一家電子商務(wù)公司當(dāng)了銷售員，工資只是勉強糊口而已。感情世界也始終一片空白，沒有女生會青睞他這種一無所有的loser。

    事業(yè)與愛情的雙重失意，讓廖晨深陷人生的低谷。但是他特別愛面子，越是不如意，還越是要裝出一副隨遇而安的坦然模樣，不讓任何人看出他情緒的低沉。

    這一年，廖晨二十八歲。

    古人說三十而立，可是廖晨的人生卻一直立不起一個像樣的高度。在大都市里掙扎多年，始終沒能為自己謀得一席立錐之地。他已經(jīng)不年輕了，可是依然是一無所有。依然像剛畢業(yè)時一樣，住著廉價的出租屋，吃著便宜的盒飯，穿著大甩賣的衣服，騎著自行車奔波在跑業(yè)務(wù)的路上。

    畢業(yè)之初，以職場新鮮人的身份過著這樣緊巴的日子，廖晨尚且能夠自我寬慰：沒關(guān)系，剛剛開始哪有不吃苦的。努力拼搏幾年，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幾年時光匆匆過，流水般沖走了廖晨的青春，卻沒有為他留下任何人生成績。他的銷售工作一直沒什么起色，薪水也就一直漲不起來，生活自然也就一直擺脫不了因陋就簡的模式。這令他無法不灰心沮喪，因為他已經(jīng)不年輕了，卻還看不到自己人生的希望與前景在哪里，未來似乎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