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卻聽見佳佳小聲說：“不過我還是最喜歡小舅舅，小舅舅去了華中省那邊不能給我回信了，只有萌萌哥寫信回來?！彼行┚趩省?/br>
    鄭彤也跟著擔憂起來。

    雖然鄭馳樂本身就是醫(yī)生，可病又不挑人，醫(yī)生也會沾病?。?/br>
    關(guān)振遠知道鄭彤在擔心什么，開口勸慰：“樂樂心里有數(shù)，他會照顧好自己的?！彼肓讼耄终f，“等會兒我打電話給靖澤，跟他通個氣；然后再跟吳先生打聽一下樂樂的情況，要是有條件的話我們再給樂樂打個電話?！?/br>
    鄭彤一頓，說：“好。”

    佳佳不知道鄭彤的猶豫，高高興興地鼓起掌來：“我要跟小舅舅說話！”

    關(guān)振遠臉一板：“別一乍一驚，吃飯要有吃飯的樣子?！?/br>
    佳佳趕緊坐好，認真扒飯，生怕自己吃得太慢關(guān)振遠就不讓她跟她家小舅舅通話了。

    看著佳佳悄悄笑彎了的眼睛，關(guān)振遠和鄭彤對視一眼，都欣慰于鄭馳樂、關(guān)靖澤和佳佳能有這么深的感情。

    ——畢竟他們之間理應有著一層又一層的隔閡。

    第93章 協(xié)作

    關(guān)振遠的電話很快就打到了關(guān)靖澤那邊。

    關(guān)靖澤聽到李見坤這個舅舅時一愣，在他的記憶里李見坤并沒有出現(xiàn)過！

    等聽到李見坤在華中省,關(guān)靖澤隱約明白過來了。

    他記得小時候關(guān)振遠曾跟他說起過這個舅舅,在關(guān)振遠還沒有那么忙的時候甚至曾經(jīng)帶著他去過奉泰省找人,可李見坤都把他們關(guān)在門外。

    一來二去,兩邊也就斷了聯(lián)系。

    李見坤也是個醫(yī)生,早年輾轉(zhuǎn)各地學習醫(yī)術(shù),也是個非常用心的人。這些年關(guān)振遠也提過李見坤幾句,大概就是說一下他的近況。

    交流會的事對于李見坤而言也許是有觸動的,所以他從奉泰來到了淮昌。

    而給他更大觸動的也許是吳棄疾趕赴華東省的決定。

    關(guān)靖澤微微一頓,說道：“正好上次的交流活動還要受點尾，不如我親自去華東一趟，親自去見舅舅。”

    關(guān)振遠原本還擔心關(guān)靖澤會有怎么反應呢,聽到這話后樂了：“你是想去見哪個‘舅舅’？”明面上鄭馳樂可也是他舅舅?。?/br>
    關(guān)靖澤：“……”

    他怎么覺得他家老爸好像開明過頭了？

    關(guān)靖澤掛斷電話后去跟常國濤說了前往華東省的事，又跟自己那個班子交代了相關(guān)的事，就搭上了通往華東省省會的最后一班車。

    鄭馳樂并不知道這件事，關(guān)振遠的電話也沒打到他這邊，因為他已經(jīng)被李見坤帶跑了。

    李見坤給關(guān)振遠打完電話后就捋起袖子干活。

    他辦事能力從來都不差，醫(yī)術(shù)更是比很多人都強。

    他往白袍的口袋里插了至鋼筆，再擱了本記事本，拎著鄭馳樂往外跑：“后勤的活有后勤干，作為一個醫(yī)生，你應該呆在有病人的地方?！?/br>
    鄭馳樂原本也想著處理完就出去的，沒想到被李見坤搶了先！

    他有些驚奇：李見坤看起來好像有哪里不同了，一掃剛來時的頹靡，看起來精神倍增。

    似乎是察覺了鄭馳樂的疑問，李見坤說：“怎么？不相信我會說出這樣的話？”

    鄭馳樂說：“怎么會？我仔細想了想，有那種想法的人肯定不會把它說出口，把它說出口的人反而是不會有那種想法的。其實在沒見到李先生之前我就一直很想見一見李先生，因為您的用方我都看過了，非常巧妙，我琢磨了很久還是摸不到根本?！?/br>
    李見坤哼道：“要是那么容易被人學去，我還能混進專家組嗎？”

    聽他說得那么坦然，鄭馳樂忍不住笑了。這人就像嘴巴沒上栓一樣，什么都敢說，其實對別人沒什么惡意。

    李見坤見他在那直笑，很是不滿：“別瞎笑，地圖有嗎？”

    鄭馳樂知道要做正經(jīng)事了，立刻說道：“當然有！”他從口袋掏出一張薄紙攤開，“他們的路線我都記下來了，就是上面這些標了紅的地方?！?/br>
    他準備得這么周全，李見坤橫豎挑不出刺，只能考校他：“那你覺得我們應該往哪兒走？”

    鄭馳樂說：“領(lǐng)隊的蔡老先生是有經(jīng)驗的人，確定的路線基本覆蓋了整個鄉(xiāng)，基本不會有遺漏了?！?/br>
    李見坤聽到這樣的場面話后斜了他一眼：“就我們兩個人，你裝個什么勁?！?/br>
    鄭馳樂把皮球踢回去：“我沒有下鄉(xiāng)的經(jīng)驗，要不你來說說？”

    滑頭！李見坤說：“老蔡那人醫(yī)術(shù)是挺不錯的，就是腦筋不活，要他治病沒問題，領(lǐng)隊可就不成了。你看他定的路線，都是有醫(yī)療站點的地方，其實更需要我們的是這些地區(qū)——”他點了點地圖上剛好被繞過的空白區(qū)域，“你看這個地方，水源跟疫情爆發(fā)的鄉(xiāng)鎮(zhèn)正好一樣，霍亂最大的傳染源就是這些受污染的水源！這幾個村子都比較貧困，沒有設(shè)立衛(wèi)生站——也許連電都沒通，連自己環(huán)的是什么病都不知道，我們要去的就是這些地方?！?/br>
    鄭馳樂的想法跟李見坤一樣，不過這只是他的猜測而已，他是晚輩，不好明著跟長輩對著干。他是準備先去走一走，實地取證后再向領(lǐng)隊的蔡老先生提意見。

    有李見坤一起去，他感覺倒是輕松了很多。

    兩人背著藥箱爬過山、渡過水，一下子就到了第一個目的地。

    窮地方也有窮地方的好處，舉目是蒼翠又美麗的山景，周遭的植被也保持著“原生態(tài)”，要不是有任務在身，鄭馳樂和李見坤都想在附近采點兒草藥回去當樣本了。

    等走到村莊不遠處時，鄭馳樂發(fā)現(xiàn)了一座炸開了一半的大山，偏藍色的光裸巖石被老式炸彈炸出了猙獰的棱角，看上去像是張牙舞爪的猛獸，正在發(fā)出尖銳的嘶吼。

    鄭馳樂說：“有水！”

    李見坤跟著鄭馳樂快步前行，來到大山附近的水源邊上，果然跟他們預料的一樣，這兒的水受了污染，死魚和死老鼠的臭味在空氣中彌漫過來，非常嗆鼻。

    鄭馳樂和李見坤對視一眼，都沒有停頓，往村莊趕去。

    這時整座村莊正處于一片愁云慘霧之中。

    村長拄著杖站在病床前說：“早就說過大山不能動，山神會發(fā)怒的，你們還不聽勸！現(xiàn)在可怎么辦才好?！?/br>
    原來年初時村長兒子從外面回來了，央村長將村長前面那座山給他搞開發(fā)。等兒子開工以后村長才知道兒子所謂的開發(fā)是指什么——炸山挖石頭！

    兒子后來說服他的說辭一套接著一套，說什么先靠爛路撐著，要是他們這兒的石頭好用，那邊會出錢給村子修路！

    村長一時豬油蒙了心，不顧其他人反對包庇了兒子。

    結(jié)果報應來了！

    前段時間采石場的工人陸續(xù)病倒了，上吐下瀉，仿佛要把腸子都吐出來瀉出來！

    村長急沖沖地從外面找醫(yī)生。那醫(yī)生一聽是上吐下瀉，也不出診，下了點止瀉藥就將村長打發(fā)走了。

    村長回來后給每個工人吃了藥，原想著就算是過去了，沒想到這兩天情況變得更嚴重，而且他兒子也跟那些工人一樣病倒！

    村長又急又氣，覺得這是山神在怪罪他們炸山的事，這才數(shù)落起兒子來。

    鄭馳樂和李見坤被人直接帶到村長家。

    村長聽說他們是前來查看疫情的醫(yī)生，激動地抓緊李見坤的手說：“請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

    李見坤說：“我們自然會盡力?！彼o鄭馳樂使了個眼色，讓他去診斷。

    鄭馳樂很快就得出了結(jié)果：是霍亂。

    聽村長說還有幾個更早得病的人，鄭馳樂和李見坤站了起來：“先去看看他們！”

    村長說：“你們不幫我兒子……”

    李見坤說：“一時半會他還死不了！”

    村長憋紅了臉，顯然是生氣了。

    自個兒人單力孤地呆在別人的地盤上，鄭馳樂可不敢像李見坤這么橫，他耐心地說：“我們帶的藥不多，您說的那幾個患者患病早，要是身體素質(zhì)不好恐怕很難撐下去，您應該也不想看著他們丟了命吧？您兒子的情況不嚴重，只出現(xiàn)了輕度癥狀，你給他服用相應的補液就可以了，我等下將它寫下來交給您——還有其他的一些藥物我們帶得也不多，希望您能派人去外面買回來。”

    村長被說服了，帶著鄭馳樂兩人去給那幾個病勢嚴重的患者診治。

    最好得病的幾個患者情況要嚴重得多，他們的皮膚變得很干，眼窩凹陷，呼吸顯然不太順暢，按壓腎臟部位時能感覺出明顯的腫大。

    更明顯的是他們的腹部內(nèi)凹，看上去就像一艘船一樣，醫(yī)學上把它稱為“舟狀腹”。

    這些都是霍亂中期的癥狀，甚至偏向重型患者了。

    鄭馳樂和李見坤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最不幸的結(jié)果：這些人果然都得了霍亂。

    鄭馳樂兩人商量過后，鄭馳樂負責列藥品清單，李見坤負責跟村長說明情況。

    村長聽到霍亂時徹底懵了。

    他見識不多，可也聽說過這個可怕的病魔！

    村長焦急不已：“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李見坤說：“第一，這次就算了，以后遇到這種多人患病的疫情一定要立刻上報；第二，必須嚴格隔離，跟患者接觸的人都要做好防護措施，患者的飲食用具、糞便等等都要經(jīng)過嚴格的消毒處理，不能隨地擺放；第三，對整個村莊進行徹底的消毒，特別是水源，入口的食物一定要高溫煮熟——包括喝的水；最后，等會兒我們會列出藥品清單，你找?guī)讉€人去買回來，順便讓人到縣衛(wèi)生局那邊登記一下?，F(xiàn)在你可以去找人過來了，我們負責教給他們各項細則——一定要說清楚利害，動員多一點人過來，否則做得不徹底也是白瞎的?！?/br>
    村長一一記在心里，點頭說：“我這就去！”

    鄭馳樂已經(jīng)寫好了清單，遞給李見坤讓他檢查有沒有遺漏。

    李見坤接過鄭馳樂遞來的清單后一頓，因為那上頭的字非常眼熟。

    他曾經(jīng)化名跟淮昌醫(yī)學交流會的倡起人“嵐山野醫(yī)”通過信，“嵐山野醫(yī)”的字跟鄭馳樂的字一模一樣！

    難道鄭馳樂在給“嵐山野醫(yī)”代筆寫回信？那“嵐山野醫(yī)”是誰？季春來？吳棄疾？

    要不是這會兒不能分心，李見坤早就把事情攤開來分析個徹底了。

    正事要緊，李見坤擱下疑問迅速將清單掃了一遍，最后也沒發(fā)現(xiàn)可以改動的地方。

    他將清單遞給村長：“叫人去拿藥吧，我們本來只是來探探路的，沒想到會碰上了這么多重癥患者，藥也帶得不是很夠?！?/br>
    事關(guān)那么多人命，村長的動作非常迅速，很快就找來了四十多個年齡比較適合的青壯讓鄭馳樂兩人支配。

    李見坤和鄭馳樂簡單地分了工，李見坤負責安排隔離的任務，鄭馳樂則帶人去做好傳染源的消毒準備。

    等鄭馳樂和李見坤處理完這個村子的疫情，天色已近有些晚了。

    李見坤拒絕了村長的晚飯邀請，跟鄭馳樂一起趕回縣里。

    等他們走進醫(yī)療隊的住處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鄭馳樂眼簾。

    關(guān)靖澤來了。

    第94章 曝光

    關(guān)靖澤的長相集關(guān)振遠和他母親的優(yōu)點于一身，李見坤一看到他那雙分外幽黑的眼睛就像看見了自己的meimei。

    想到這些年來自己因為賭氣而跟關(guān)家斷了往來,李見坤不由心生愧疚。在關(guān)家那樣的家庭,一個好的舅家也能成為關(guān)靖澤的幫手,他這個舅舅卻沒給關(guān)靖澤帶來半點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