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挺少人敢這么拍關靖澤的腦袋,關靖澤覺得有點兒憋悶??蓞菞壖彩情L輩,又擱下警告話了,他也只好訕訕地收回了目光。 他們已經(jīng)夠收斂了! 反倒是吳棄疾拼命地給鄭馳樂找事兒,又是讓鄭馳樂跑去何遇安何老那邊偷師,又是帶鄭馳樂外出“歷練”,用心險惡??! 鄭馳樂對關靖澤和吳棄疾之間的拉鋸戰(zhàn)倒也不是一無所察,只不過兩邊他都不好摻和,只好打著哈哈蒙混過關。 吳棄疾跟張世明一見面肯定有事兒要商量,鄭馳樂拉著關靖澤往外跑了。 兩個人出了門,沿著青石道往前走。 老街這邊人情味兒很濃,鄭馳樂和關靖澤老愛一起散步,鄰里倒也認識了大半。鄭馳樂一路打著招呼走過去,沒走出多遠就瞧見了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 他招招手:“冬青!” 原來是住在附近的陸冬青。 陸冬青的父親腿腳便利以后又跟以前的戰(zhàn)友聯(lián)系起來了,跟好些退伍的老兵開起了安保公司。這年頭有錢人越來越多,對于人身安全越來越重視,參過兵的保安格外吃香,陸父請教吳棄疾時吳棄疾就給他指了這么一條路。 陸父做事踏實,又有吳棄疾幫忙搭線,安保公司很快就發(fā)展起來了。由于退伍士兵的安置對潘明理那邊來說也是一個老大難問題,多這么一個安置點潘明理也非常支持,愣是去市政跟耿修武對吼著爭取了許多優(yōu)惠政策。 陸父重新振作,陸冬青的日子也漸漸好起來了。 鄭馳樂為陸冬青感到高興,這是他重要的朋友之一,看到陸冬青越活越滋潤,他心里也欣慰。 陸冬青見到他顯然也很開心:“樂樂,我正想去找你呢。我爸要娶蘭姨了,他說到這歲數(shù)就不準備辦婚宴,只請幾個親近人來吃頓飯,等會兒我就去找吳叔。對了,這位是……” 鄭馳樂還沒來得及介紹,關靖澤就接了話:“我叫關靖澤,剛從永交回來。” 陸冬青說:“啊,原來就是你?!?/br> 鄭馳樂笑了:“你見過嗎?” 陸冬青說:“見過,在成績榜的第一位可不就是他嗎。后來他走了,我還以為自己有機會呢,誰知道又來了個薛巖!這家伙更了不得,只有考試才來學校,還每次考個第一,氣死了多少學霸啊。對了,薛巖最近去哪了?怎么都不見人?” 鄭馳樂說:“他跟黎叔去南邊做暑期交流了。” 陸冬青說:“難怪牛敢玉整天耷拉著腦袋,做什么都沒精打采,原來薛巖跑那么遠了?!?/br> 牛敢玉的父親出獄后吳棄疾見過一面,出乎預料,牛父居然是個儒雅的中年人。一問之下才知道牛父入獄是因為經(jīng)濟詐騙,那年頭抓得嚴,他這種沒背景的稍微越界就是投機倒把,擱到現(xiàn)在他這牢算是做得冤枉了。 吳棄疾讓牛父在診所住了一段時間,摸清了他的秉性之后就把他推薦給了陸冬青的父親。 陸父對于商業(yè)運作不是很了解,有了牛父相當于如虎添翼,兩邊一拍即合。碰上了假期牛敢玉就被他父親拎過去幫忙,牛父的意思是牛敢玉念書不行,以后說不準要回安保公司窩著,索性就先去混個臉熟。 牛敢玉好不容易等回了這么個家里人,自然對牛父的安排言聽計從。 事情全都走上了正軌,鄭馳樂笑得更為舒心:“大牛和薛巖打小感情就好。” 陸冬青說:“那是。”他見聊得差不多了,收了話頭,“你跟關同學有事的話就去忙吧,我去找吳叔?!?/br> 關靖澤很干脆地跟他揮揮手,堵住了鄭馳樂馬上就要出口的那句“我們只是出來走走”。 等陸冬青往診所那邊跑了,鄭馳樂轉頭直瞅著關靖澤。 少了個外來干擾關靖澤心里當然很高興,只不過他面上卻還是若無其事地說:“我們去北邊走走?!?/br> 鄭馳樂笑了起來,這家伙還是一如既往地悶sao。 他說道:“我打聽過了,淮昌黨校這一批能人也不少啊,你也許能結交不少好同窗。同批出來的感情總是有的,而且比起首都黨校,這邊的關系又要簡單些,你當個領頭的應該不難?!?/br> 關靖澤點點頭,接著又不甘心地問:“你非要等到明年才考嗎?” 以鄭馳樂現(xiàn)在的項目經(jīng)驗,走個推薦路線也沒人會說話,大可今年直接就進去。反正鄭馳樂也不準備在淮昌一高念太久,干嘛非要多等一年——甚至幾年? 鄭馳樂說:“有些想法還沒理清楚,而且跟你擠在一屆曝光率太高了,現(xiàn)在還不適合。再來我主要還是要走學醫(yī)這一邊的,太早出來反而不好,事情一上身時間就由不得自己作主了,我還是先緩緩再說?!?/br> 關靖澤沒再多勸。 他跟鄭馳樂走的路本來就不一樣,鄭馳樂的方向明明白白就擺在那兒,學醫(yī)又是只能下苦功夫的活兒,鄭馳樂的選擇是對的。 倒是他這邊有些麻煩,因為他準備主抓經(jīng)濟這一塊,就缺個真正帶進門的老師。他已經(jīng)央?yún)菞壖埠凸⒗蠣斪犹孀约捍罹€去找退下來的陳老,陳老那邊卻始終沒消息。 關振遠處境尷尬,他這個兒子也沒好到哪里去,相比鄭馳樂求學之路的順遂他這邊就有些坎坷了。 不過關靖澤沒有放在心上,即使陳老沒給個準信,他依然入手了一批這方面的著作潛心研讀。他的計劃很踏實,一方面是縱向地來,讀經(jīng)濟史、讀時事報,從現(xiàn)實入手琢磨各種民生相關的經(jīng)濟手段;另一方面是橫向地來,搜集各國的相關專著,一本一本讀過去,好書就細讀,徹底消化,而差一點兒的就大致地翻一遍,瞧瞧有沒有可以借鑒的東西。 關靖澤還拉上鄭馳樂和自己一起針對某地實際情況分頭擬定項目提案,鄭馳樂跟他膩上一段時間后都已經(jīng)把淮昌哪個縣準備鋪開什么項目都摸得一清二楚。 一個人的力量自然比不過人家舉縣上下的合作成果,關靖澤和鄭馳樂分頭做了好幾次之后跟正經(jīng)定下來的提案一對比,每次都能發(fā)現(xiàn)自己遺漏了不少東西。 他倆都不是輕易被打擊到的人,越是意識到自己有不足就越是來勁,愣是把最有耐心的成鈞煩得不輕。要不是他愛惜兩個小娃娃的踏實勁頭,鐵定會從此大門緊閉賞他們個閉門羹。 鄭馳樂兩邊都跑,身體都快吃不消了,想到快要開學就笑了起來:“你可以忽悠更多的人一起加入?!钡搅它h校都是比關靖澤大幾歲的人,關靖澤跟他們交流起來應該會很順利,到時候就不需要他跟著跑了。 關靖澤雖然不樂意放跑鄭馳樂,但也不想他累著,只好點點頭說:“嗯。” 就在他們要沿著江邊繼續(xù)往前散步的時候,剛才已經(jīng)跟他們分別的陸冬青突然從背后追了上來,喘著氣說道:“樂樂,關同學,你們別往前走了,診所那邊有客人哪,似乎是來找關同學的,吳叔讓你們趕緊回去。” 鄭馳樂一愣,能讓吳棄疾說出“趕緊”兩個字的客人分量可不輕。 他看向關靖澤。 關靖澤也有些迷惑:“那客人多大年紀的?” 陸冬青說:“年紀挺大了,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家?!?/br> 第66章 放松 關靖澤心頭一跳,跟鄭馳樂對看一眼才朝陸冬青道謝。 陸冬青說:“不用客氣,我先回公司那邊幫忙,你們回去吧。” 目送陸冬青離開,關靖澤對鄭馳樂說:“是個很好相處的人?!?/br> 他是指陸冬青待人接物都平和得很,讓人心里非常舒服。 鄭馳樂說:“那當然?!?/br> 據(jù)鄭馳樂知道的情況來看,陸冬青似乎提前放下了對曹輝的念想,甚至還跟陸父一起到曹家再三地向曹母賠罪,兩家的恩怨雖然說不上兩消了,但也不至于見面就劍拔弩張,比之“前世”已經(jīng)緩和了不少。 以陸冬青的心性,日子應該會越過越好。 鄭馳樂收回心緒,跟著關靖澤邊往回走邊說:“……來的人可能是陳老吧?” 關靖澤也有點不確定,畢竟陳老沒給過半點回應。他說道:“回去就知道了。” 鄭馳樂和關靖澤跑回診所后一踏進會客廳,果然見著了陳老。 陳老發(fā)已花白,但精神也爽利,看上去絲毫不顯老態(tài)。陳老退下來前負責的就是經(jīng)濟這一塊,而且他是從建國初一步步走過來的,該經(jīng)歷的不該經(jīng)歷的,他都嘗試過;該體會的不該體會的,他都領受過。關靖澤當初動陳老的腦筋就是因為這個,而且陳老跟關家沒什么關系,不會因為家里那些糟心事而直接拒絕他。不過陳老的沉默也在他的預料之中,也正是因為陳老跟關家沒關系,才會猶豫著要不要蹚這趟渾水。到了陳老這個年紀的人,什么人才沒見過?如果他沒有表現(xiàn)出足夠的能力與價值,根本不可能打動陳老。因而關靖澤這段時間很沉得住氣,該做什么就做什么,該表現(xiàn)的時候就表現(xiàn)。他也并沒有一聲不吭地悶頭苦干,他效仿鄭馳樂常做的“筆談”,直接把再三修改、寫滿體會的手稿寄到了陳老家中,而且時不時地整理出讀書時遇到的疑問通過信函懇請陳老“解惑”。 這些信猶如石沉大海,一去無回,關靖澤也沒氣餒,照例天天寫天天記。 事實上陳老確實在猶豫。 關靖澤確實是棵好苗子,他父親關振遠也是個好的,但關老爺子明顯著意扶持長子關振德。他這時候如果收了關靖澤這個學生,就等于是給關振遠這邊添薪加火。 陳老從來都不喜歡摻和到這些事情里面,他背后沒有家族,從位子上退下來時也退得干脆。要不是首都還有人念舊記著他,他跟個普通的退休老人也沒什么區(qū)別。他不希望自己干干凈凈走了一遭,臨老反而被牽扯到這些事情里。 可關靖澤的執(zhí)著勁打動了他。 關靖澤寫來的“信”他都看過,首先讓他注意到的是那一手好字。這年頭注重這個基本功的人越來越少,不少后輩、不少官員給他寫東西時字體軟趴趴的,沒點兒勁頭。關靖澤的字卻頗有架勢,一橫一豎都像是刀鋒般遒勁,看上去就讓人精神一震。 都說字如其人,從關靖澤寫的字就能看出他的脾性。 更難得的是關靖澤的每一封來信都言之有物,條理清晰、論據(jù)充足,而且內容涉獵廣泛,古往今來古今中外幾乎都有談及,雖然有些觀點在他看來還頗為生澀,可還是看得出這孩子是下了苦功夫去學東西的。 最令陳老動容的是關靖澤沒滿足于紙上談兵,他還親自去基層跑了許多回,通過實際的調研擬定發(fā)展方案。做完這些事后他不僅沒有自滿,還積極地討要真正定案的提案來跟自己的思路認真比對,通過這樣的比較來進行查漏補缺,再次修改方案。 陳老詳細看過關靖澤的手稿,很多地方雖然不太成熟,但想法非常踏實,策劃的內容大都步步相銜、層層遞進。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反思、懂得改進,只要給他機會,他就能把自己磨礪得越來越成熟——這一點從他的幾個修正案中可以看出來。 關靖澤同時還寄來了鄭馳樂的手稿。 陳老對鄭馳樂更為熟悉,知道吳棄疾對這個師弟非常寶貝,偶爾也會跟鄭馳樂喝杯茶聊聊天。鄭馳樂腦袋活泛,什么想法都敢往外蹦,這一點也體現(xiàn)在他寫的發(fā)展方案上,比之關靖澤的穩(wěn)妥和喜歡“保舊筑新”,鄭馳樂的想法那叫一個天馬行空。 而且這家伙看人特別敏銳,他甚至能擬出誰比較適合負責那一項工作——配上他那舌綻蓮花的唬人功力,整個方案吹噓得好像只要人人都投入一丁點力氣就能迎來“大豐收”。 真是兩個令人吃驚的孩子。 陳老雖然有心避嫌,但看到這樣兩個后輩他還是忍不住出面了——其實這是肯定的事,他的心思就像是癡迷于雕刻的玉雕大師看到了兩塊璞玉,少不得會動起親自雕琢一番的念頭。 陳老擺擺手示意關靖澤和鄭馳樂兩人在自己對面落座。 掃視了目光帶著期待的關靖澤和鄭馳樂兩人一會兒,他說道:“你們的想法我都知道了。” 關靖澤穩(wěn)住心神:“陳老……” 陳老說:“先別說話,聽我說?!彼瓤聪蜞嶑Y樂,“樂樂你走的路不一樣,我不會嚴格要求樂樂做什么,不過如果你要向我請教的話,我隨時都歡迎。每次看到年輕人的設想,我都想多活幾個年頭,瞧瞧你們能做出什么事兒來?!编嶑Y樂說:“陳爺爺你又不老,再活個幾十年都不成問題!” 陳老拍了拍他的腦袋:“別油嘴滑舌的!” 鄭馳樂笑瞇瞇。 陳老轉向關靖澤:“靖澤你是想搞經(jīng)濟這一塊,我確實可以領你入門。但是你要先想清楚,入了我的門就要能吃苦,我對待學生一向很嚴厲,這一點你去問一問就知道了。你學業(yè)之外的所有時間可能都要花到我這里來,你確定你吃得了這種苦嗎?” 關靖澤正色說:“我不怕吃苦。” 陳老說:“那好,我就收下你這個學生?!?/br> 關靖澤麻利地喊:“老師!” 陳老一笑,把放在一旁的紙箱推到關靖澤面前,說道:“今天就先讓你放松一下,你以前給我寫的信我都回過了,等一下你拿回去琢磨琢磨,看完后就等于完成今兒的任務了?!?/br> 關靖澤:“……” 鄭馳樂幸災樂禍地瞅著那一大箱子“回信”直笑。 這還是放松的,你說關靖澤即將過上什么樣的日子?可想而知! 可惜鄭馳樂還沒高興多久,大門外就傳來一聲咆哮:“鄭馳樂,你說要組織交流會,組織到哪里去了?” 來人正是何遇安。 韓蘊裳住了一個月后又回了首都,臨別前跟何遇安說“就當我沒找過您”,何遇安回了一句:“我本來就這么打算的?!?/br> 假期他就在淮昌大學開了個小班,帶了幾個留校的學生。 鄭馳樂那家伙不想錯過這樣的機會,愣是厚著臉皮擠進來偷師。 何遇安嘴上罵罵咧咧,心里卻高興得很,他就是知道鄭馳樂這好學的勁頭才故意在這時候開班引鄭馳樂上鉤的,鄭馳樂的厚臉皮正中他下懷! 何遇安教學生的時候不藏私,鄭馳樂混在幾個比他大上幾歲的學院生之間也學得認真,一來二去倒也真有點教與學的模樣了。鄭馳樂基礎扎實,學什么都比別人快,動手能力又強,而且還能舉一反三,何遇安越教越恨,怎么季春來就攤上了這么個好學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