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他說道:“我給兩個孩子復(fù)診一下吧。” 楊銓說:“那敢情好,多謝老先生?!?/br> 田思祥和劉賀也應(yīng)聲蟲似的道謝。 楊銓開始跟吳棄疾搭話。 吳棄疾也有心從楊銓這兒掏出點話來,所以兩邊很快就“相談甚歡”。只不過兩個人都是人精,話題始終不痛不癢地進行著,聽得一邊的人干著急。 鄭馳樂和關(guān)靖澤插不上話,轉(zhuǎn)頭問起田思祥和劉賀的近況:“你們還跟著楊先生做事嗎?” 田思祥和劉賀的性格似乎被對換了,以前都是田思祥在回話,這回卻換成了劉賀。他的語氣很平穩(wěn):“是啊,我現(xiàn)在負責百貿(mào)大商城這個工程,思祥負責另一個,這次來淮昌是想跟這邊學習成功的經(jīng)驗,要不然兩眼抓瞎地去搞肯定搞不成。” 關(guān)靖澤夸道:“你們倒是腳踏實地辦事的人?!?/br> 鄭馳樂應(yīng)和:“沒錯,現(xiàn)在瞎搞的人太多了。” 聽到兩個小孩在那猛夸,田思祥臉上閃過愧色。 關(guān)靖澤和鄭馳樂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接著問了些無關(guān)要緊的問題,無非是工程占地多大、要是遇到工人怠工該怎么辦之類的小事兒,田思祥和劉賀搞不明白兩個半大少年問這個做什么,只當他們好奇心發(fā)作,隨口回應(yīng)著他們的話。 三方對話同時進行著,最后季春來確定了兩個小孩恢復(fù)情況良好,對田思祥和劉賀分別叮囑了一些話;關(guān)靖澤和鄭馳樂搞清楚了田思祥和劉賀負責的東西,心里大概有了底;而吳棄疾和楊銓卻你來我往地耍著太極,誰都沒能從對方口里掏出什么東西來。 最后楊銓見田思祥和劉賀似乎被兩個少年繞進去了,才以還有事要辦為由道別。 吳棄疾心里對楊銓有懷疑,臉上卻沒表露半分,反而還笑著握起楊銓的手:“將來我要是去定海那邊,一定去拜訪楊先生?!?/br> 楊銓笑著應(yīng)承:“那到時就換我招待你了?!?/br> 兩人相視一笑,眼底都有著欣賞般的贊許,仿佛溢滿了友誼之光。 等楊銓一行人走出了大門,吳棄疾才說:“這個人果然不簡單?!?/br> 關(guān)靖澤和鄭馳樂點點頭:“田思祥和劉賀的情緒似乎有點兒不對頭,尤其是田思祥。” 季春來把他們?nèi)齻€人的對話都聽在耳里,想說不贊同他們事事都這么計較,可又明白他們處在那樣的位置不仔細點不行。他看向鄭馳樂:“兩個小孩的情況你覺得怎么樣?” 鄭馳樂原本正想聽聽吳棄疾的判斷,被季春來這么一問,下意識地接口:“恢復(fù)得很好,看來在離開淮昌后也找了很好的醫(yī)生,用的藥顯然也不錯。不過我注意到田思祥女兒身上似乎有幾處淤青,神情跟劉賀的兒子也有些不大一樣,沒有小孩子應(yīng)有的活潑,看起來像是遭遇了家庭暴力……” 聽到鄭馳樂詳細的回話,季春來就明白他沒有忘記本心,看到病人時第一時間想的還是病情,而不是滿心的算計。他嘆了口氣,說道:“你們要做什么就做吧?!?/br> 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季春來離開,吳棄疾看向鄭馳樂:“師父很不喜歡我走的路子,眼看你有向我看齊的趨勢,心里大概有些失望?!?/br> 鄭馳樂一愣,想到“前世”自己執(zhí)意想對葉家人展開報復(fù)時季春來的氣怒。 雖然季春來最終支持了他的做法,但到底還是很失望的吧。 不過這一次是不一樣的。 鄭馳樂說:“師兄會忘記我們的根本嗎?” 他們的根本自然是醫(yī)術(shù)。 吳棄疾明白了鄭馳樂的意思,他也拋開了無謂的猶豫:“不會?!?/br> 他相信自己也相信鄭馳樂,無論他們選了什么樣的路子,都不會忘記自己的本心、拋開自己唯一能依仗的根本,成為一個只知道追名逐利的人。 師兄弟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起來。 吳棄疾拍拍自家?guī)煹艿募纾骸案嬖V你一個好消息,何老似乎有意捐獻他手里的醫(yī)學札記到淮昌大學,而且要跟師父一起開班授課,瞧那架勢是想跟師父打擂臺了!”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何遇安要真想跟季春來較勁的話肯定得拿出點兒真本領(lǐng)來。 鄭馳樂高興地說:“我可以去蹭課嗎?” 吳棄疾打趣:“那你要做好被刁難至死的準備,何老心胸可不寬。” 鄭馳樂摩拳擦掌:“刁難怕什么。” 吳棄疾說:“那好,你去蹭完了回頭給我說說?!?/br> 鄭馳樂:“……” 關(guān)靖澤瞧著他們師兄弟聊得開心,不由伸手抓住鄭馳樂的手掌想爭取鄭馳樂的注意力,沒想到鄭馳樂還沒回頭,就接收到了吳棄疾意味深長的目光。 關(guān)靖澤轉(zhuǎn)瞬之間就明白過來:肯定吳棄疾知道了什么。 面對這種事情嘛,必須臉皮厚。 關(guān)靖澤抬起眼對吳棄疾微微一笑,把鄭馳樂的手抓得更緊。 吳棄疾:“……” 瞧這沒羞沒躁的范兒,自家?guī)煹苓@回是栽定了。 另一邊,楊銓帶著田思祥和劉賀回到暫住的地方,讓他們把孩子領(lǐng)回去再過來找自己。 等孩子不在場了,楊銓才皮笑rou不笑地說:“你們兩個是越活越回去了,居然差點被兩個小娃娃套出話來?!?/br> 他的語氣不輕不重,劉賀和田思祥心里卻突突直跳。 正要辯解什么,楊銓卻說:“沒事兒,你們就算把我全賣了也沒什么大不了。來,坐下,我拉曲兒給你們聽?!?/br> 楊銓果真拿起二胡拉了起來。 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了這件事,劉賀兩人反而更加提心吊膽,屁股底下像是被什么戳著似的。 如坐針氈。 可他們又不得不靜下心來聽楊銓拉曲子,因為楊銓沒別的癖好,就愛聽人品評他這點兒技藝。 這種壓力之下,劉賀還能忍得過去,田思祥卻覺得自己始終徘徊在崩潰邊緣。 楊銓這人著實可怕。 第65章 正軌 田思祥當晚回了老家一趟,結(jié)果卻跟家里的老母親起了口角,離開前田思祥狠狠砸門說:“以后我就不是田家人了!”他還把女兒往門口一摔,“你的孫女,你愛要不要!” 老雁鎮(zhèn)很小,大半的人都出來瞧熱鬧。田思祥的女兒哭得很傷心,抱著田思祥的大腿不讓他走,他卻伸腳將孩子一踹。 田母抱著孩子心疼得不得了,哭著罵道:“你走,以后都不用回來了!你媳婦兒那邊也不用管了,我會作主讓人家改嫁!” 田思祥身形晃了晃,哼笑說:“誰稀罕她那種鄉(xiāng)巴佬!”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田母和孩子抱頭痛哭。 周圍人紛紛圍了過來,邊勸慰邊問怎么回事,田母過了老半天才回話:“男人有了錢啊,就會變壞!他在外邊有了女人,還認了個干媽!他嫌家里窮,又嫌女兒拖累他……”她抹著淚,“他不養(yǎng)女兒,我來養(yǎng)!我可以一個人把他拉扯大,害怕養(yǎng)不大甜甜嗎……” 田甜把腦袋埋在田母懷里哇哇大哭。 所有人都為田母的遭遇唏噓不已,齊齊地罵起了田思祥。 田思祥回到住處時劉賀驚訝地問:“你不是去接你媳婦嗎?怎么連甜甜也不見了?” 田思祥臉色難看到極點,手里緊緊地攥著個牛皮封,敷衍地說:“別跟我提?!?/br> 劉賀說:“咱倆還有什么好瞞的?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說著他就要伸手去搶。 田思祥自然是不讓他搶過去,你推我搡之下牛皮封往地上一掉,正好掉出了一把照片,都是田思祥的媳婦兒跟別人在一起的親密照。 劉賀靜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嘆息著說:“早叫你把人接過來了,分隔兩地能不出事兒嗎……” 田思祥坐在床上不說話。 劉賀知道他需要一個人靜一靜,轉(zhuǎn)頭出去了。想了想他覺得心里不踏實,轉(zhuǎn)頭去跟楊銓說起了這件事。 楊銓早就見慣了這些事,咬著煙拿起照片一看,明白了。他說道:“思祥這媳婦兒不厚道,看上了個有錢的。你回去歇著吧,我去勸勸思祥?!?/br> 劉賀欲言又止。 楊銓擺擺手,朝田思祥的房間走去。 沒想到剛推開門就看到田思祥伏在床邊嚎啕大哭,這不輕落的男兒淚愣是流個不停。 楊銓這些年冷眼看著田思祥和劉賀兩人的變化,劉賀倒是變得快,很快就適應(yīng)了“新生活”,所以他把百貿(mào)大商城交給了劉賀。至于田思祥,他始終只放在不痛不癢的地方想磨掉他的棱角。 只不過田思祥除了越變越沉默之外,始終沒給他放心用人的信心。原本楊銓大可放棄田思祥,可這人有時候總愛犯擰,越是搞不定的就越想把他搞定。 楊銓可不信這世上有折不彎的脊梁。 看到痛哭出聲的田思祥,楊銓眼底掠出了一絲精光。 比起劉賀,田思祥的能力是更讓他欣賞的。 這下機會來了。 日子風平浪靜地過了一段時間。 張世明來吳棄疾這邊拜訪,他是搞新聞的,消息特別靈通,關(guān)靖澤和鄭馳樂一聽他過來就跟著來挖情報。 張世明笑罵:“你們兩個小吸血鬼,每次來都會被你們把腦容量榨干。”罵完卻也滿足了鄭馳樂兩人。 最近國內(nèi)風平浪靜,倒也沒什么大事。張世明想到關(guān)靖澤跟關(guān)振德的關(guān)系,話題就往定海鎮(zhèn)那邊轉(zhuǎn):最近田思祥似乎走了大運,不僅認了個退休老書記的妻子當干媽,還娶了個老領(lǐng)導的女兒,見他有這么好的機會,楊銓大大方方地讓他出來單干。據(jù)說婚禮上劉賀借酒裝瘋,說了好多酸話,大約是妒忌田思祥妒忌得緊。 關(guān)振德渡過難關(guān)后跟楊銓特別好,再加上田思祥這一層關(guān)系,兩邊很快就變成了利益共同體,官商勾連得不要太明顯。 當然,這都是常有的事,也沒人會跳出來指責。至少這次他選的“合作對象”名聲不錯,做事也挺靠譜,所以大伙都對這事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末了張世明朝著關(guān)靖澤感嘆:“我要是你爸……”話剛出口又覺得這話像在占關(guān)靖澤的便宜,也就沒往下說了。 張世明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白了,上一回關(guān)振遠就不該退到永交啊,退到永交也不該連任,平白讓關(guān)振德爭取到了喘息的時間。 這回關(guān)振德找到了靠譜的盟友、解決了前面那些個豬隊友,往后再想找著那樣的機會可不容易。 關(guān)靖澤也清楚這一點,但關(guān)振遠本來就不是那種為了自己的機會而盼著關(guān)振德犯蠢的人,即使要爭關(guān)振遠也只會堂堂正正地往上走。他說道:“爸他的想法有時候太正派,還得張叔你幫襯著?!?/br> 張世明哈哈一笑:“這不用你提醒,我認識他多少年了,還不了解他嗎?他打從學生時代就是那德行,永遠比誰都強也比誰都端正,要不是禮儀需要的話他永遠不會給你扯個笑臉?!?/br> 聽了這話,鄭馳樂往關(guān)靖澤那邊瞅去。 原來這一點是隨了關(guān)振遠??! 他斜眼瞧著關(guān)靖澤,眼底溢著點兒笑意。 關(guān)靖澤正好也往他看來,兩個人的視線就這么撞上了。 吳棄疾在前頭忙完了,恰巧瞧見了他們的對視,抬起手按住兩顆小腦袋拍了拍,壓低聲音警告:“收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