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jié)
顧王接過,遞給文丞相一個眼色,文丞相識趣退下。 夏成蹊如今坐在皇位之上當真是坐立難安,沈靖在東宮的那番話雖然并未拿出證據,但一想到前太子第一次見他時的態(tài)度,完全不是在面對一個十年不曾見面的兒子,反而更是像一個陌生人,不冷不淡。 若事實當真如同瑾申所說,他并非是太子親子,只是前太子從宮外找來李代桃僵替瑾申受罪的孩子,那么他這個皇位,豈不是真如同沈靖所言,搶了瑾申的? 一想到自己這皇位來的名不正言不順,夏成蹊什么也沒了興致,不是皇族血脈,偏偏被推上了這個皇位,看了眼一側認真研究奏折的顧王,夏成蹊覺得有必要與他談一談這個事情,于是巴巴的挪了過去,站在顧王身邊,替他研磨。 顧王狐疑看了他一眼,以為他這是討好自己,遂笑道:“怎么?無事獻殷勤,怕皇叔不幫你?” 夏成蹊不知如何開口,正躊躇時,顧王拿筆沾了水墨,微微一笑,“不用擔心,你這個皇位可是皇叔一手推上去的,無論發(fā)生什么事皇叔都會幫你解決,天塌下來,有皇叔幫你頂著。” 得,夏成蹊懨了。 第二日早朝時,群臣就端王造反一事議論紛紛,朝中官員表示定要將反臣端王捉拿回京,朝中不少的武將紛紛自愿領兵,前去西北平亂。 下有將士們同仇敵愾,上有顧王出謀劃策,夏成蹊根本無須擔憂太多,但路福卻發(fā)現(xiàn),這幾日夏成蹊唉聲嘆氣,精神不濟。 “皇上,該用膳了。” 夏成蹊又重重的嘆了口氣,眼前的折子看了一天,竟是一個字都不曾看進去。 “皇上可是擔憂西北作亂之事?” 夏成蹊心內的糾結路福如何能知曉,搖搖頭,“和你說了你也不明白,皇叔呢?皇叔可用過晚膳了?” “回皇上話,王爺還未回宮?!?/br> “沈靖呢?” “沈侍衛(wèi)今日休假,不在宮中?!?/br>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晚膳也不必傳了,朕吃不下?!?/br> 路福勸道:“皇上,龍體為上啊?!?/br> 夏成蹊不耐煩的揮揮手,路福見狀也只得退下。 自己這個冒牌貨,坐在皇位之上指揮著將士去攻打真正的皇族血脈,先皇若是泉下有知,只怕會想掐死我。 想到這,夏成蹊驀然失笑,自己本來就是個冒牌貨,還在乎什么血脈,大不了任務完成之后,將這皇位還給他便是了。 思及此,夏成蹊想通了,心里才略覺好受了些。 殿外夜色正濃,晚風拂來,枝葉搖晃,倒映在月色下,徒增幾分森然的氣息,夏成蹊臉上徒然失色,“來人,去問問攝政王什么時候回宮。” 顧王回宮時月色已高高懸掛天穹,乾清殿內燈火通明如臨白晝,無數(shù)侍衛(wèi)將宮殿團團圍住,顧王一踏進殿,這才發(fā)現(xiàn)殿內竟是數(shù)十名宮人躬身在殿中伺候著。 夏成蹊一見顧王回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去,清清嗓子,“都退下吧?!?/br> 等宮人全數(shù)退下,顧王這才問道:“這是怎么了?東宮之事不是了了嗎?還這般怕?” 夏成蹊尷尬笑了兩聲,見顧王一臉疲憊,想必是這幾日因端王造反一事而cao勞過度,遂道:“皇叔這幾日辛苦了?!?/br> 顧王揉著眉心,坐在一側看著夏成蹊,嘆息道:“瑾玉,朝中武將今日都莫名中毒在府,怕是不能出征了?!?/br> 夏成蹊不明所以,“中毒?所有的武將?” “沒錯,看來端王這次是有備而來?!?/br> 西北戰(zhàn)事迫在眉睫,多拖一日便讓端王多一分攻城掠地的機會,如今已是迫在眉睫,正是出征的關頭,朝中武將竟是中毒了? 夏成蹊在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沈靖。 除了他,端王在這京城也沒什么能人了。 顧王看著夏成蹊倉惶臉色,安撫的抱著他,“放心,有皇叔在。” “皇叔莫不是想……” “朝中雖無武將能出征,但本王可以?!?/br> “皇叔!”夏成蹊大驚失色,抬頭灼灼看著顧王,凝眉略顯慌亂,道:“此事還需再商議,既是中毒,那必定有解藥?!?/br> “來不及了,”顧王撫著他緊皺的眉心,“不用擔心,宵小之輩,本王還不放在眼里。” “但是這明顯便是有人刻意為之,武將中毒,說不定就是為了把你逼出來,然后將你……” “本王那么好對付?” 夏成蹊仍是搖頭,“皇叔若是要出征,那瑾玉也陪皇叔一起?!?/br> “胡鬧,戰(zhàn)場不是兒戲,你堂堂天子,怎能出征西北,不過是一個被貶西北的藩王,哪里需要你御駕親征?!?/br> “可我不放心皇叔,戰(zhàn)場刀劍無眼?!?/br> “殺死本王的刀劍還未鑄造出來,放心,不會有事的,皇叔可是答應過你,要讓你高枕無憂的。” 高枕無憂,他哪里值得人如此真心護他。 “皇叔……瑾玉有件事,想告訴你。” 顧王想也沒想,“有什么事,等解決了端王后再與我說。” “可是……”夏成蹊欲言又止,“如果我并不值得皇叔這般為我呢?” 顧王失笑,“傻了?你若是不值得,還有誰值得?” “但是我……” “好了!”顧王堅決打斷他的話,“已經很晚了,早些休息。” 傳來熱水,稍加洗漱后,顧王躺在床上,沉沉閉眼小憩,眉眼間盡是疲憊之色,夏成蹊看著顧王眉眼,往他身側靠近,唯恐失去些什么似的,緊緊環(huán)住他。 顧王暗自嘆了口氣,側身便將人緊緊抱在胸膛,“這么擔心?不相信皇叔的實力?” 見夏成蹊不說話,顧王又笑著安撫他,“你這個樣子,真像民間那些送丈夫出征的妻子,還沒走呢,就開始胡思亂想了,似乎現(xiàn)在就看到了本王身首異處的模樣。” “皇叔!”夏成蹊一手撐起身子,明滅晃動的燭光印在他臉上,眼眸明亮堅定的看著顧王,“我要皇叔平安歸來?!?/br> 顧王順手又將他摟在懷里,回應他的話,“放心,一定會平安歸來的?!?/br> 顧王的出征定于三日后,出征那日顧王一身銀色盔甲威風凜凜,點將臺上披風被狂風刮得獵獵作響,夏成蹊將帥印交到他手上,再三叮囑千萬小心,顧王卻若無其事笑了又笑,這才翻身上馬,領著一干赤膽忠心的將士,遠赴戰(zhàn)亂之地。 顧王離開的第二天,夏成蹊便命人將顧王行軍之事一日兩封戰(zhàn)報傳來京城,糧草更是囑咐文丞相不得延誤,而就在顧王領兵出發(fā)半月后,夏成蹊在乾清殿中見到了一個人,沈靖。 當初顧王點兵,特意將沈靖也帶出了京城,雖然看上去沈靖與端王作亂并無多大關系,但沈靖是端王的人這點毋庸置疑,誰知道他繼續(xù)待在京城又會起什么幺蛾子。 可如今夏成蹊在乾清殿內見到沈靖,著實讓他大吃一驚。 “沈靖?你不是隨軍前往西北,為何會出現(xiàn)在此?!?/br> 沈靖閑閑站在夏成蹊面前,“皇上,顧王一心想讓我死在路上,屬下又怎么能繼續(xù)待在顧王身邊?!?/br> 夏成蹊凝眉,腳下不由自主便朝后退了幾步,“那你如今進宮,是想干嘛?” 沈靖看著他微微一笑,朝他逼近幾步,“當然是將那日在東宮未說完的話說完。” “朕暫時不想聽!” “皇上不是想知道瑾申的下落嗎?” 夏成蹊看著他,眼神陰翳,“出去!” 沈靖臉色不變,不退反進,“出去?皇上不想知道瑾申的下落了?難道在東宮說的那番話,全是皇上在騙我的?” 顧王如今遠赴西北,如論如何,他也要守住這個皇位,讓顧王無后顧之憂。 “在哪?” 沈靖腳步停下,似笑非笑看著夏成蹊,“我以為皇上應該知道的?!?/br> “你想說就說,若是不想說,不必再在此浪費時間!” 沈靖又朝前走了幾步,直到將夏成蹊逼到無路可退方才停下,看著夏成蹊那近在咫尺緊張的神色,有些許的失神。 “沈靖!” 兩字讓沈靖回神,報以一笑,“皇上不妨將我的名字倒過來念念?!?/br> “沈靖,靖沈……瑾申……”夏成蹊不可置信的看著他,語氣徒然加重,“瑾申,你是瑾申?你是……你是兄長?” 瑾申含笑看著他失態(tài)的模樣,“是,我是瑾申?!?/br> 夏成蹊又驚又喜,但那也只是片刻而已,下一秒一把將他推開,怒目看著他,恢復了些許的冷靜,冷笑道:“你說你是瑾申,有何證據證明?” 瑾申被夏成蹊推開也不惱,站穩(wěn)腳跟后看著夏成蹊,問道:“你不相信?” “你可是端王身邊的人,要朕如何相信你!”夏成蹊眼中懷疑神色愈發(fā)濃郁,“不,應該說一開始朕就不應該相信你,你是端王故意留在京城的jian細,說不定……說不定朝中武將的毒也是你下的!” 對于此事,瑾申沒有否認,爽快點頭,“沒錯,是我下的。” “真的是你!”夏成蹊朝外喊道:“來人!” 許久,都無人進殿,夏成蹊疑惑,連喊了幾聲也無人應。 “人呢?” “皇上忘了?我可是皇上的御前貼身侍衛(wèi),調動侍衛(wèi)的權力我還是有的?!?/br> “路福!白芷!” 瑾申淡笑,“別喊了,他們聽不見的,不過,皇上,不容我解釋嗎?” 夏成蹊怒道:“卑鄙小人!朕不想聽你解釋。” 瑾申幽幽的看著他,“你可還記得,當年我教你寫的第一個字,是哪個字?” 夏成蹊一愣,面上薄怒似有動容。 “皇上不記得了,可我還記得。當年我教你寫的第一個字,是瑾玉的瑾字?!?/br> 夏成蹊臉色登時變色,雙唇微抖,喃喃自語,后退搖頭,“不可能,這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 “為什么不可能?”瑾申上前一手握住他的手心,“記得嗎?當年我就是這么握著你的手,教你一筆一畫寫下的那個瑾字?!?/br> 夏成蹊看著瑾申緊握自己的手,仿佛久久陷入遐想,不曾回神。 看到夏成蹊這幅模樣,瑾申微微一嘆,“皇上還是不信嗎?” 夏成蹊良久,才哽咽開口道:“這是我和兄長之間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你說呢?” 夏成蹊搖頭,“不可能的,你不可能是他,你若是他,怎么會和端王同流合污……” 瑾申失笑,“什么叫與端王同流合污,我從來都不曾與他同流合污過,你們都以為造反的端王,但其實,造反的,是我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