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侯夫人忙也對蓯蓉說道:“前兒老爺才說三阿哥和五阿哥要登門拜訪的話,今日不知兩位阿哥來了沒有,你先去告訴老爺一聲,不管來不來,好歹有個準(zhǔn)備?!?/br> 蓯蓉應(yīng)了一聲,忙就帶了一個小丫鬟往書房去。 這里敏瑜攙著侯夫人,領(lǐng)了桂嬤嬤夏mama文杏瑞竹一行人,行至儀門內(nèi)候著福晉們的車駕。 施世范也到了大門處,先使了一個德貴前去打探,不多時德貴回來說:“沒見著肅靜的牌子,也沒瞧見凈街,想是私訪,兩位福晉沒用儀仗?!?/br> 施世范點了頭,進門告訴了侯夫人和敏瑜。 侯夫人因問:“可說了三阿哥和五阿哥來了沒有?” 施世范又讓人去問德貴,人回說:“只遠遠看見幾頂轎子,沒瞧仔細?!?/br> 侯夫人蹙了蹙眉,沒再說什么,倒是蓯蓉從書房過來,附耳對她嘀咕了兩句。 侯夫人面色又沉了幾分,轉(zhuǎn)頭卻對施世范說道:“你阿瑪說,那日在李府幾位阿哥就約好了擇今日去郊外打獵,是不會過來了,想是只有兩位福晉。你是男丁,暫且避避吧。” “兒子知道了?!笔┦婪豆肮笆?,果然帶著德福德貴走開了。 一時門里門外只余了一些女眷,約莫一盞茶的功夫,眾人便見街盡頭來了兩三頂小轎,皆是紅蓋紅幃,覆著金黃垂幨,蓋角青緣,左右各兩個隨侍,前后四個轎夫,悠悠徐行。 敏瑜扶著侯夫人邁出儀門,等那兩頂轎子停的穩(wěn)妥了,隨侍們忙都掀了轎簾,扶著主子下來。 眾人只見兩位錦緞堆疊的麗人,各自搭了隨侍的手,盈盈而立。 因侯夫人位超一品,不必行禮,故而只笑著說了聲“貴客遠來,老身迎得遲了”。 三福晉五福晉忙都著回禮,直說不必客氣,轉(zhuǎn)眼看見敏瑜等人都已蹲身行禮,便趕緊撇了隨侍,一左一右上前扶住了敏瑜笑道:“jiejie幾乎折煞我們了,快別多禮。”又對底下的丫鬟婆子道,“都起了吧。” 敏瑜也笑道:“如今你們貴為福晉,該受我這一禮?!?/br> “這可不敢?!?/br> 穿著妃色暈紅納繡纏枝芍藥氅衣的女子聞言掩口笑回了一句,她正是三福晉董鄂氏,閨名喚作云秀,乃勇勤公鵬春之女,舊年入宮選秀的時候,與敏瑜有過幾面之緣。這會子敏瑜雖是無官無職,但她心底清楚,傳言中不入玉牒的公主昔年在宮中是何其的受寵,即便今時自己成了王子妃,到底不敢妄自拿大。 另一位著淡牙紅縐紗袍子是五福晉他塔喇氏.玉珠,員外郎張保之女,今年三月里才同五阿哥成的親,圓潤的臉龐上還留著新婚后的幸福余暈。她年歲小,進宮的時候敏瑜已經(jīng)嫁了出來,故而不曾見過,只在家中聽夫婿說過幾句。此刻見面,就笑道:“三jiejie,meimei這廂有禮了?!?/br> 敏瑜笑容清淺,扶住五福晉,不去受她一禮,只道:“民婦何德何能當(dāng)?shù)闷鹞甯x一聲jiejie?福晉還是不要嚇唬民婦了。” “嗯?這……” 玉珠到底小了幾歲,不明白敏瑜因何這般說。云秀卻隱約在宮里聽人說起敏瑜有個小名叫吉祥格格,因與大公主二公主一道長大,父親又是皇上奶胞兄,舊時連太后太后都逗她,叫她“三公主”,所以那些年長些的阿哥格格,都隨著太皇太后的心意,叫她三meimei或是三jiejie。只是后來聞聽吉祥格格同太子的婚事出了差池,故而自嫁出宮后她竟再未回宮過。 想來她還是不愿別人提起那些舊事的。 于是云秀趕上前笑著打了圓場:“聽三阿哥和五阿哥說,侯爺和夫人都回京了,許了話要過府問候問候,因阿哥們有事耽擱,所以我就同五福晉一道過來看看夫人和格格。” 侯夫人便也笑道:“倒是有勞兩位福晉,快請屋里坐?!本妥屆翳さ热嗽谇邦^領(lǐng)路,帶著兩位福晉往遂晴軒去。 落座畢,翠兒瓔珞各捧了兩個青花間裝五色小蓋盅,給侯夫人敏瑜并兩位福晉奉了茶。 三福晉云秀因見這軒室名字俊雅,就笑問道:“不知誰給起的名兒,有何出處?” 敏瑜道:“是當(dāng)年建府的時候蓋這個軒室的師傅起下的,他說這地方臨水,又左右開窗,一推窗就能望見日光照水,所以叫它遂晴?!?/br> “哦?!比x了然點頭,目光在軒內(nèi)逡巡一回,看那里間桌椅條案布置皆悉小巧別致,靠墻一排博古架,架子上盆景古瓷林立,與博古架相鄰的乃是一落地書架,架子上也擺滿了東西,藍紙線裝書一冊冊的整齊堆置著。臨窗又有一貴妃榻,上鋪著青緞靠枕,用作閑暇休憩。 倒是花了心思的,怪不得三阿哥說女子中若論風(fēng)雅,幾乎無人能出吉祥格格其右。 她正看著,五福晉在旁說道:“我們府里也有個亭子,亦是臨水建的,倒不如你們這里涼快。” 敏瑜聞?wù)f,起身推了窗指著窗外道:“正是為了涼快,靠墻根兒的一帶,栽了些許蘆葦和青竹遮陰?!?/br> “怨不得?!蔽甯x贊嘆一聲,“我們就想不到種些綠植?!?/br> 敏瑜半掩了窗坐下笑道:“不是福晉想不到,別看這東西涼快,夏夜里卻又極愛生蟲子,用扇子趕沒得累死人,平時也只有白天到這里坐坐罷了。” 侯夫人也道:“或者糊了窗屜子,點了熏香夜里也能住得?!?/br> 敏瑜道:“額娘說的是,怪兒媳倦懶,以前額娘和阿瑪不來,就只西廂房有人住著,竟把這些個去處都忽略了。” “我不過這么一說,終究還得看你們是否便宜?!?/br> 侯夫人笑了笑,輕抿口茶,陪著兩位福晉又撿些有的沒的說了幾句,敏瑜在側(cè)作陪,含笑聆聽著。 才坐了半柱香的時間,忽又見香蘭急火火的跑來,跌撞著奔到敏瑜跟前兒道:“奶奶,快,又來貴客了?!?/br> 敏瑜一愣,放下了蓋盅問她:“誰來了?你別慌,說清楚些?!?/br> ☆、第十章 結(jié)緣 第十章 結(jié)緣 敏瑜一愣,放下了蓋盅問她:“誰來了?你別慌,說清楚些?!?/br> 香蘭喘了口氣,接著道:“太……太子妃娘娘微服過來了?!?/br> 太子妃? 敏瑜只疑心自己聽錯了,攥住了香蘭的手腕又問:“你說誰來了?” “太子妃娘娘。” 香蘭擲地有聲,當(dāng)即唬的三福晉、五福晉和侯夫人齊齊離了座,都道:“太子妃如何也來了,快請快請?!闭f罷,不約而同帶了丫鬟婆子往外走。 倒是桂嬤嬤瞧見敏瑜還愣著,一狠心,握住了敏瑜的手道:“該來的總會來,走吧,去迎接去吧?!?/br> 敏瑜隨著她拉扯的力道邁開步子,腦袋里不知怎地就昏沉起來。 到了大門外,果然只有一頂青羅小轎停在那里,抬轎的轎夫個個身材魁梧,目光如炬,大抵是內(nèi)廷侍衛(wèi)充任。跟著的兩個宮娥皆是泥金暗花的襯里,外罩青蓮色坎肩。 見敏瑜她們出來,便有一個宮娥近前一步道:“娘娘說了,此次是私下會訪,不便暴露身份,叫福晉奶奶們不必多禮?!?/br> “是?!北娙她R聲應(yīng)下。 那宮娥方回身打起轎簾,伸出手攙扶了轎中人下來。 敏瑜隨同眾人微微躬身,悄然的垂下目光,只聽前方傳來一道女聲,戲謔般說道:“原來三meimei五meimei也在,竟是我來得遲了,夫人可要恕罪呀?!?/br> 三福晉五福晉都道:“不知jiejie今日要來,否則就該同jiejie一道來了。” 侯夫人亦是笑道:“娘娘大駕光臨,令蔽舍蓬蓽生輝,老身榮幸還來不及,談何恕罪?還請娘娘移駕,屋里歇息吧?!?/br> “侯夫人客氣?!?/br> 太子妃笑言一句,目光宛轉(zhuǎn),在敏瑜身上流連片刻,方近前了兩步,執(zhí)起她的手笑問道:“想必這位就是少夫人了吧?” “民婦不敢當(dāng),讓娘娘見笑了。” 敏瑜輕聲回應(yīng)。 太子妃卻道:“聞聽少夫人長我一歲,若不見外,jiejie就叫我一聲meimei?!闭f著,仍是牽住敏瑜的手,向侯夫人道,“沒有先行知會就來府上叨擾,夫人可別見怪。” 侯夫人忙擺手,連說:“不敢,不敢,娘娘請移駕吧。” 便讓人前頭帶路,仍是去遂晴軒坐下。太子妃坐了上首,左下首便坐著三福晉和五福晉,右下首方是侯夫人和敏瑜。翠兒瓔珞將先時的蓋盅盡皆撤下,另沏了幾杯廬山云霧,換用一色仿成化五彩高士杯,奉給太子妃并福晉夫人。 因太子妃與桂嬤嬤也曾相識,太子妃就先問了桂嬤嬤道:“嬤嬤早兩日出宮怎地也沒遣人告訴我一聲?我那里正有些東西托付你帶給夫人和少夫人?!?/br> 桂嬤嬤笑道:“如今圣上不在宮中,唯留太子監(jiān)國,娘娘自然要協(xié)同皇貴妃處理六宮事宜,老奴不過一介賤婢,如何敢驚擾娘娘?若說帶東西,下次進宮,娘娘使喚個人叫老奴去拿了也一樣?!?/br> “知道你沒帶,倒不用下次,我今兒就帶來了。” 太子妃說著,又單問敏瑜:“少夫人,太后娘娘說你府上還有位小格格,怎么沒見到她?” 敏瑜道:“娘娘說的是小女嗎?她正當(dāng)頑劣的時候,怕她鬧騰,所以著奶娘抱下去了,娘娘要見她,民婦讓人抱她來就是了。”于是起身,叫來翠兒吩咐一句,“去看清兒在哪里,把她抱到這兒來?!?/br> 翠兒忙去了,太子妃笑著又向侯夫人問了幾句上京路上的情況。 敏瑜坐在位子上,左也是不舒服,右也是不舒服。 若說三福晉五福晉來,還有些舊情可追溯,那太子妃來可就大大令她不解了。 她與她從未曾謀面,亦不曾相識,更因著那個人,她恨不得此生都與他們老死不相往來。 為何她還要微服私訪,為何她要對自己和顏悅色? 她想不通,也不想去想通。 余光不經(jīng)意掃過太子妃的容顏,柳眉長臥,鳳眼雙飛,膚如凝脂,氣若幽蘭,于淡泊處自生一股高華,果是副后之相。 與那個人,當(dāng)真堪稱一對,無怪乎太皇太后在時常說她毓質(zhì)名門,秉資淑孝,作配胤礽綽綽有余。 胤礽……胤礽……時隔多年,如今再憶起這個名字,竟恍如隔世。 “額娘?!?/br> 一聲童語輕易打破屋里的沉悶,敏瑜抬了頭,看著她閨女邁動兩只小腿,從亭子外跑進來。微黃的額發(fā)打濕成一片,黏濡的貼在鬢角。 敏瑜抽了脅下的帕子給她擦擦汗,笑問道:“又同誰玩的,一腦門子都是汗?!?/br> 施清遙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嗲聲嗲氣說道:“我和阿瑪玩來著,翠兒姑姑說額娘找我,阿瑪就讓我過來了。” 敏瑜抿唇笑笑,看她閨女手上也是黏膩膩的,順道用帕子一塊兒擦了,才拉著小丫頭走到太子妃娘娘面前說道:“回娘娘,這就是小女施清遙?!北阕屒鍍汗蛳?,給太子妃娘娘磕了個頭。 太子妃忙讓隨行的婉侍把小丫頭抱起來,接到懷中笑看著說道:“施清遙——清嵐輕施,遙山遠水,真是個好名字。幾歲了?” “四歲了?!?/br> 不等敏瑜回話,施清遙就張口脆生生應(yīng)了一句。 太子妃喜得一笑,道:“好個聰明的妞妞?!闭f著,就讓人看賞。 婉侍似是有備而來,聞言趕緊拿了一個捏絲鏤金五彩盒子來,施清遙在太子妃懷里道了聲“謝謝姑姑”,才接過那盒子。 太子妃親自替她打開了,里頭竟是十二個玉做生肖。 施清遙見了果然喜歡,太子妃逗她一會兒,方讓婉侍抱了小丫頭下去,轉(zhuǎn)首對敏瑜和侯夫人道:“夫人和jiejie好福氣,小格格是如此機靈可愛。” 侯夫人笑道:“娘娘謬贊了。” 太子妃笑不作聲,端起茶碗輕抿一口,隨手就遞給了一旁的婉侍。不想那婉侍顧著將施清遙抱下去,尚未抽開身,竟一時沒能接住。 眾人只聽啪的一聲,茶盞順著太子妃的腳邊,已然落地,碎成幾片。 唬的一地丫鬟婆子都去拾它,婉侍也嚇的不成樣子,忙跪著說道:“奴婢該死?!?/br> 太子妃仍是含笑,揮手道:“什么該死不該死,不嫌晦氣??炱饋戆?,原是我不小心?!本兔娙似鹕怼?/br> 婉侍和眾丫鬟婆子磕頭謝了恩,才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