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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今宵有酒在線閱讀 - 禍不單行

禍不單行

    陳緋沒出聲,往后撤了幾步,和醉倒的嬌一起坐在等候區(qū)的椅子上。軒軒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低低地喲了一聲。

    “什么情況?!标惥p問。

    “你想知道嗎?我?guī)湍銌枂??!?/br>
    陳緋閉了閉眼,說:“不想。”

    “這男人可以啊?!避庈幍恼Z氣無不艷羨,“順著女人往上爬的本事,也不知道跟誰學的?!?/br>
    陳緋覺得刺耳,不痛不癢地回敬了一句,“我能看到這一幕,比起巧合,簡直像是有人精心安排?!?/br>
    軒軒臉上一僵,嘴角微微抽搐,說:“你懷疑我?”

    “沒有?!标惥p說,“注意,我剛剛說‘像’?!?/br>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跟肖策相處久了,連思維方式都開始無意識地趨同于他。

    那邊肖策扶著徐知涵,去前臺支付了餐費,而后和華總與他的女伴道別。陳緋注意到肖策步伐不穩(wěn)——估計沒少喝。他頭上的傷可能還沒好全,不知道拆線沒有,出來應酬也不怕喝死自己。

    喝死也跟她無關。

    肖策沒急著走,而是站在原地打電話,陳緋隱約聽見他在拜托唐劍聯(lián)系一個相熟的師妹,因為徐知涵喝醉,吐在了身上,需要個姑娘將她送回家,最好能守一夜,他不太方便照料獨居的徐知涵。

    聽到這里,陳緋若有若無地看了眼軒軒。那目光落在軒軒眼中,像極了挑釁,好像在說:我就知道他不是那種人。

    明明他們已經分手,軒軒看著肖策,心里卻比從前騰起更多的厭惡感。

    肖策應該是聯(lián)系到人了,他將徐知涵家地址報給對方,約好一會兒見后帶著徐知涵打車離開。

    陳緋起身,手腕卻被一股大力牽絆住,她回頭看去,軒軒正握著她的手,似笑非笑地說:“去哪兒?”

    陳緋終于意識到今天看見陳楓打量自己,到底哪里不對勁了——他和軒軒,笑起來得真像啊。

    “嬌就托付給你了?!标惥p突然有些心慌,她拍拍軒軒的手,抽出手腕,“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br>
    這一次,軒軒沒再留她。

    陳緋離開后,軒軒還坐在木椅上,半張臉沒在陰影里,目光發(fā)沉地看著空蕩蕩的店門口,一聲不吭。

    陳楓不知何時來到了軒軒身邊,他的手指搭在嬌醉得紅撲撲的臉上,親昵地剮蹭著,語氣愉悅,對軒軒說:“這就生氣了?”

    軒軒緊攥的拳頭緩緩松開了,他說:“沒有?!?/br>
    “你總這么沉不住氣?!标悧鼽c評,“要是不想重蹈覆轍,哭著來求我,就不要再做五年前那種蠢事,連念頭也不要有。法治社會,別像個野蠻人?!?/br>
    軒軒額角青筋兀地一跳,低低地嗯了一聲。

    徐知涵住Z大的教職工公寓,距離Z大不遠。

    陳緋從出租車里下來,遠遠看見公寓門口,肖策半抱徐知涵,正和一個小姑娘面對著說話,而后,將徐知涵交給了那個姑娘。

    陳緋看那姑娘眼熟,仔細一想,原來是自己舞蹈班的學生蘇茜。就在不久前,陳緋跟蘇茜還有她的朋友孟皖媛聊過天,陳緋還記得這個帶著嬰兒肥的女孩:本地人,Z大保研生,也是計算機系。

    思及此,陳緋扯了扯嘴角,感受到了世界之小。

    肖策離開后,往金安小區(qū)方向步行。鬼使神差地,陳緋尾隨而上。

    她很難解釋自己此番行徑,經不起細想,細細想了,連她都要瞧不起自己??傻鹊疥惥p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跟著肖策穿過了金安小區(qū)、馨苑小區(qū),來到了宿松小區(qū)。

    是的,肖策沒有回家,而是搖搖晃晃地走到了陳緋家小區(qū)。

    陳緋離得很遠,看著他繞去小區(qū)門口的煙酒小賣店買了點東西,看著他又走回來,手上多了個塑料袋,在她家樓下的花壇邊找了個臺階坐下了。

    而后,陳緋看見肖策從塑料袋里拿出什么東西,吧嗒一聲脆響后,火光亮起又熄滅,在黑暗中留下一點紅——煙被點燃了。

    陳緋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她站著沒動,目視著肖策坐在黑暗里抽完一支煙,又聽他拍了拍手。

    這聲音一響,不知從哪里爭先恐后竄出來兩只狗,直奔肖策而去,尾巴搖得都快成螺旋槳了。

    陳緋認出來,是“酒鬼”和“緋緋”。她胸口一痛,很快逼著自己岔開思路:這兩只狗不是住在金安小區(qū)嗎,什么時候搬過來的。

    召喚出狗子,肖策又在塑料袋里摸索一陣,掏出幾根火腿腸,拆了包裝袋喂給它們。

    陳緋突然意識到一件事——這不是肖策第一次在這兒喂它們。

    她腦中突然有個荒唐的念頭浮現(xiàn):或許,這幾個晚上,他每天都會來這里,所以兩只流浪狗跟著他一起流浪到了這兒。

    陳緋喉嚨發(fā)澀,眼前泛起一片濕潤水氣,她下意識抬步要往前走,口袋里的手機卻振動了起來。陳緋這才急急收住腳步,接起電話。

    是宋銀川打來的,他焦灼不安,電話一接通就急切道:“緋姐!我、我們被騙了!”

    宋銀川在工作室,陳緋推門進去,里頭烏煙瘴氣,煙灰缸上扎得像個刺猬。另外兩個合伙人也在,臉紅脖子粗地爭執(zhí)著。

    陳緋聽了一會兒,明白過來事情原委:甲方支付訂金后與他們約定了交付樣版日期,日期定在年前。而打版的樣本并不難做,雖然日期緊張,宋銀川他們還是在交付日期前趕工加班做好了。

    交接之前不久,與他們對接的聯(lián)系人卻提出了附加的修改意見,并以過年為由,放寬要求,讓他們年后再行交付。

    這是口頭商定,沒有留下錄音和文字憑證,合同也沒有因此修改。等到年過完,他們要交修改后的樣版時,對方卻一口咬定他們未能按期交付樣版,違約在先。

    “他們打個電話讓你改你就改???你不會讓他們出一份電子版的修改意見稿嗎?還有,就算要改,你在交付日期當天先發(fā)一份原始版本過去,能浪費你多少時間?”

    “不是,大林,你現(xiàn)在說這話就沒意思了吧?電話接到以后我是不是馬上就告訴你們了?你還說這么小的改動算不上事,放年假在家的時候抽半天時間給改了就完事。這句話銀川也聽到了,你是負責修改的,你怎么也沒想到要讓他們出書面意見?”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翻來覆去就那么些話,宋銀川悶在邊上抽煙,沒制止也沒參與。

    陳緋的頭微微發(fā)炸,抬高聲音說:“行了,既然是人家故意做局整你們。不找這個疏漏,也會有后招?!?/br>
    兩人被打斷,齊齊蔫炮,大林低迷道:“我真是不懂了。他們那么大的公司,怎么就跟我們這個小作坊過不去?也沒得罪過他們啊?!?/br>
    另一個揪著頭發(fā),萎靡道:“就是。這點違約金對他們來說根本不值一提,怎么也不可能是為了錢來搞我們吧。”

    陳緋說:“既然不是為了錢,那就是為了人唄?!?/br>
    話一出口,那三個人齊齊一愣,連宋銀川都愕然抬頭看向她。

    陳緋:“這筆訂單的定金數(shù)額不算高,雙倍賠付心疼是心疼,但你們真正在乎的,是壓在手里的大量衣料?!?/br>
    宋銀川掐滅了煙,苦著臉說:“對。這些衣料全是按照他們的要求采購的,配合特定舞臺劇使用,很難改制成其它服裝。我們幾乎把現(xiàn)有資金全墊進去了,如果這單做不成,我們幾乎沒法再找到對口的買家了……它們堆在倉庫,跟廢品也沒什么兩樣?!?/br>
    陳緋:“所以,對方針對的只是你們罷了。想搞垮你們,讓這個工作室做不下去。”

    大林蹙眉道:“可我們從來沒和他們公司合作過,也沒有開罪他們公司的任何一個人。如果說是同行競爭從中作梗,那更提不上——我們這規(guī)模,也就勉強賺點小錢罷了?!?/br>
    陳緋說:“你們不是說現(xiàn)在只是甲方公司法務要求違約賠償。但沒走到賠付的那一步,還有轉圜余地?!?/br>
    大林眼里閃過一絲希望,連忙道:“緋姐,你最有辦法了。我們這一次,可真的就靠你了?!?/br>
    陳緋沒搭腔,在屋里站了一會兒,對宋銀川說:“銀川,你跟我出來。我有話問你?!?/br>
    外頭夜風正盛,陳緋攏著衣襟,站在工作室外的走廊上。

    工作室在公寓樓的七樓,樓道清潔人員似乎還沒回來上班,走廊上雜物成堆,但空氣質量比屋里好多了。

    宋銀川跟了出來,只有他們兩個在,他的語氣和屋里的大不相同,幾乎有點哽咽了:“緋姐,我能怎么辦啊?”

    陳緋直奔主題,問他:“這個單子是誰介紹給你的。說詳細一點。”

    宋銀川吸了吸鼻子,說:“最初,是電視臺的馮老師,你在排練節(jié)目的時候,不是把我介紹給他,一起討論服裝定案嗎。我們互相留了名片。”

    陳緋一聲不吭地聽著。

    宋銀川說:“一開始,我也沒想到馮老師能看上我們工作室??墒菦]有多久,馮老師給我打了電話,他給我介紹了一個叫錢麗君的人,她是電視臺長期合作的服裝道具公司的項目經理。我們的合同,就是和錢麗君談成的?!?/br>
    陳緋沒聽到自己想要的重點,于是追問:“沒有多久是多久?馮老師是哪天給你打的電話,你把通話記錄翻出來,給我看一下?!?/br>
    “是圣誕節(jié)?!彼毋y川說,“我記得很清楚,馮老師是圣誕節(jié)那晚給我打的電話。我當時特別興奮,還跟大林說,今天是個吉利的好日子?!?/br>
    圣誕節(jié),也就是電視臺二輪彩排結束的日子。陳緋蹙眉,心里有什么抓不住的念頭,她接著問:“你實話跟我說,最初和馮老師討論服裝定案的時候,她對你是什么態(tài)度?”

    宋銀川回憶片刻,如實道:“就公事公辦,她對我的方案不是很感興趣,采納的也不多。老實說,我也沒有想到她愿意把我引薦給錢麗君?!?/br>
    陳緋沉默良久,才道:“那你們收到法務的告知函后,聯(lián)系過錢麗君嗎?!?/br>
    宋銀川說:“當然??墒撬f家里有點事,自己還在休年假,等她回公司以后再來談。這不就是推諉嗎……”

    陳緋:“行,你們先別急,不要自亂陣腳。事情還沒到那么嚴重的地步。”

    宋銀川嗯了一聲,手緊緊握著走廊欄桿,擔心道:“緋姐,這次真的會沒事嗎?!?/br>
    陳緋抬手拍拍他,這才意識到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線衣,手心貼著他瘦削的脊背,陳緋的心一點點軟下去,她說:“你該早一點跟我商量?!彼庥兴福般y川,如果你足夠信任我,很多事情……你都該早一點跟我說清楚。”

    宋銀川頭低下去,似乎沒有聽懂她的弦外之音,他聲音壓抑,說:“我還以為這一次我能靠自己把工作室做起來……可到頭來,還是要你幫我?!?/br>
    陳緋嘆了口氣,慢慢地把手收回來,說:“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沒有那么神通廣大,不是什么事都能幫得了你?!?/br>
    這一次,宋銀川聽出了不對勁來,他看向陳緋:“緋姐,你是不是還有什么話想說?”

    陳緋與他對視,胸口堵著口氣,聲音也悶悶的。

    “我以為你陪我來H市,是因為對我毫無保留地信任,不會瞞我任何事?!?/br>
    “我當然相信你!除了你以外,我還能信得過誰?緋姐,這五年來,我從沒有瞞過你任何事情?!彼秸f越急,生怕陳緋因為這次的事情怪他,“這次我也沒有要瞞你,是因為你太忙了,所以我沒及時告訴……”

    “那五年以前呢?從前,你有瞞過我嗎?”

    宋銀川的聲音戛然而止,夜色隱匿了他的神情,陳緋只看得到他單薄的身子一動不動,她自己也一樣,說完這句話后,便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

    他們在這死寂中對峙,可誰也沒有再開口,都生怕碰碎了什么似的。

    風吹得陳緋的心一點點涼了下去??删驮谒噲D率先打破這沉默時,工作室的大門被人從里打開,大林一腳踏出來,他對宋銀川說:“我先回去了。這件事我還沒跟我老婆說,你不要說漏嘴啊?!?/br>
    宋銀川語氣低迷:“我知道了?!?/br>
    陳緋咬了咬牙,喉頭發(fā)緊,忍住了千頭萬緒。

    “如果這次扛不過去,可能我就要帶我老婆回老家了,但出來打拼這一遭,我一點都不后悔。”雖這么說,陳緋卻聽出大林滿滿的不甘心,他似有千言萬語,最后也只沖陳緋用力一點頭,“緋姐,這幾年其實我們也都是跟著銀川沾了你的光。真的,真的謝謝你?!?/br>
    說完,轉身走了。

    陳緋在原地杵了會,見宋銀川沒有解釋的意思,頓感疲憊,抬手揮了揮,“我也回去了,明天還要去塵囂開會。錢麗君那里,你跟她約時間吃個飯,到時候我跟你們一塊去。”

    “嗯。”

    陳緋張張口,最后什么也沒再說了。她從宋銀川身邊離開,沒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