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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賣花女的皇后路在線閱讀 - 第11節(jié)

第11節(jié)

    “用鹽水沖洗傷口?”旁邊的蘇名劍終于忍不住插話了,“那會很疼的!非常疼!”

    這跟往傷口上撒鹽有何區(qū)別?太狠了!一直沒有說話的羅布也連連點頭。

    “是很疼!但終究是性命更重要吧?”雍若淡淡地頂了一句,又繼續(xù)說清創(chuàng),“傷口越深越大,越有清創(chuàng)的必要。清創(chuàng)用的燒酒越烈越好。鹽水不能直接用清水加鹽調(diào)制,因為清水之中實際上也有病氣穢氣。得把鹽水煮開了、放涼了再用。順便說一句,用開水煮,也是清除病氣穢氣的一種好辦法。故而喝水最好喝開水,裹傷用的布條一定要用開水煮過再晾干的……”

    鳳寥聽她說完,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饒有興致地問:“那伍家兄弟可聽了你的話,清洗傷口?”

    雍若輕輕嘆息一聲:“我剛說出來的時候,那伍家人都當(dāng)我是歹意。說他們兄弟已經(jīng)傷成那樣了,我何苦再折磨他們?我好說歹說,他們只不信。后來,還是胡同里的秦寡婦出頭說了幾句話,伍大才同意清洗傷口。那武二怕痛,寧死不受那個罪……”

    “那秦寡婦說了什么?”

    “秦寡婦說:她先夫就是給人淘暗溝時,腳趾頭被一個破鐵片割了一個小口子才去了的!

    “當(dāng)真只有很小的一個口子!只有指甲蓋那么長,他先夫便沒有在意。結(jié)果幾天后,那個腳趾腫得跟蘿卜似的,后來整只腳都腫了,疼得在床上打滾。七八天后,她先夫就開始頭暈眼花、全身無力、胡言亂語,約摸只過了半個月,就抽搐著死了!死的時候,全身繃得像是一張弓,面容扭曲得像是見了鬼……

    “便有神婆說:她先夫是被惡鬼捉了去!這些年,她一直對惡鬼之說深信不疑,幾乎是散盡家財給她先夫做法事超度……”

    鳳寥和蘇名劍、羅布幾人都聽得寒毛直豎!

    “聽了秦寡婦的話,伍大被嚇住了,便咬牙忍痛,讓他媳婦給他清洗傷口。伍二忍不住疼,無論如何不肯相信……”雍若眉頭微皺,“只希望他們兄弟都無事?!?/br>
    鳳寥看著她,神色很是奇異:“他們兄弟闖進(jìn)你家行竊,你還為他們擔(dān)憂?”

    雍若笑容微苦:“他們兄弟罪不致死!”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上沾著人命。

    幾人正說著話,便見顧大娘一臉詫異地打量著鳳寥等人,快步走了進(jìn)來,對雍若說:“楊家回話了!”

    第16章 再拒鳳寥

    楊家回話了?

    雍若深吸一口氣,壓制住心里的緊張,對顧大娘說:“大娘辛苦了!”轉(zhuǎn)身對鳳公子說,“公子要折梅花請自便,小女子要送顧大娘去見我娘?!?/br>
    鳳寥站得筆直,淡淡掃了顧大娘一眼后便不再多看她一眼,冷淡地說:“姑娘無需客氣?!鞭D(zhuǎn)頭又去看竹釘陣。

    雍若便揚著得體的微笑,引著顧大娘去見周氏。

    到了正房門前,顧大娘低聲問:“那位公子什么來頭???好大的排場!外面守著的人有十幾個,盤問了我好一陣才放我進(jìn)來。”

    雍若暗暗咂舌,卻不動聲色地忽悠開了:“元宵那日,我見院子里那樹梅花開得極好,便折了一些梅花,拿到花燈會上去賣??汕捎龅搅诉@位公子家的老太太,老太太極是恤弱憐貧,請我吃席,又賞了我?guī)讉€碎銀子。第二日又說喜歡這梅花,遣了這位公子送來一些rou食點心,討了一枝梅花去插瓶。今兒這鳳公子又來討梅花了,說是之前那枝被人搶了去,老太太心疼呢!”

    她低低一笑,說:“大娘你說,大戶人家之中,一枝梅花也值得人搶,是不是怪有趣兒的?這公子什么來頭我卻不知,想來定是極富貴的人家?!?/br>
    顧大娘便隨口笑道:“那些富貴人家,吃飽喝足了,便講究個風(fēng)雅。你家這樹梅花確實開得挺俊的,怨不得招人喜歡!”

    進(jìn)了正房,周氏正被劇烈的腹痛折磨得臉色慘白、神智恍惚。

    顧大娘只好長話短說:八字合上了,楊家正月二十日來下聘,正月二十六日便來迎娶。又把那位楊七公子的庚貼給了周氏。

    婚事初步敲定,雍若心中竟有一點茫然感。

    這是她選擇的婚姻,也是她幾經(jīng)權(quán)衡之后,認(rèn)為對自己最有利、最適合自己的婚姻。為何她會感到茫然?

    雍若神色平靜地送了顧大娘出門。

    回到院子時,正想去看看周氏的情形,便被鳳寥叫住了。

    鳳寥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地低聲問:“聽說剛才那個婦人是個媒婆,還給你保了一樁永昌候府的大媒?”

    雍若心中暗叫要糟!這位鳳公子吃醋了?但看破不說破,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她也只有裝傻了!便垂下頭,低聲道:“是!”

    “那你可知楊七是什么人?”鳳寥的聲音陡然提高,語速飛快地說,“他是有名的活死人!聽說現(xiàn)在連眼皮子都難得動一下了,也不知還能活幾日。他們家正四處找人沖喜,你們家被人騙了!堂堂候府公子,要娶一個民女為妻,必有緣故!你們家就不想想這等便宜是怎么來的嗎?你可知自己快要被騙進(jìn)火坑里了?!”

    他那激烈的語氣,讓雍若沒法再裝了。

    她抬起頭,與鳳寥對視,異常平靜地說:“我知道!我娘也知道!顧大娘并沒有騙我們,我知道自己是要去沖喜的。但我并不認(rèn)為那是火坑,很樂意答應(yīng)這門親事!”

    “你知道?”鳳寥失神地看著她,滿臉難以置信。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說不清是失望、憤怒還是悲傷:“你寧愿給楊七沖喜,也不愿給……給本公子做妾?”

    他竟然把話挑明了!

    雍若有一種想死的感覺:不能再裝傻了,也不忍心再演戲忽悠他了!

    她默了默,直接說:“我曾經(jīng)對公子說過:對女子而言,名分很重要!我雖然想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卻不會為此賣盡一切、廉恥全無??v然公子的身份遠(yuǎn)比楊七公子尊貴……妾,終究也只是一個妾!”

    鳳寥飛快地說:“那你可知:便是我的妾,也遠(yuǎn)比那楊七的正妻更尊貴?”

    雍若再次默了默:妾都比人家的正妻尊貴?

    這位鳳公子還真是一位王爺不成?!總不會是皇帝吧?

    她心中快速算了一下:今年是成泰十五年,也就是說:皇帝至少在位十五年了!

    這位鳳公子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難不成是少年皇帝?

    她在心里盤算了一下,默默地?fù)u了搖頭,否定了這種說法:沒聽說過當(dāng)今皇帝是兩三歲就登基的。

    而且,如果是皇帝,出宮應(yīng)該沒這么容易,出宮后的排場也會更大些。

    她思忖了一下,鄭重地說:“公子的妾尊貴,公子的正妻便會更尊貴。公子的身份越高,身邊的妻妾也會越多。小女子才貌平平、家世寒薄,哪敢與高門貴女爭春?到那時,只怕想求一個無人問津也不可能了!”

    “所以,你寧可去沖喜?寧可去守活寡?”鳳寥憤怒得兩眼冒火,卻仍然控制著自己的音量。

    “未必是守活寡!或許沖喜之后,楊七公子竟痊愈了呢?”雍若略帶諷刺地說完,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有些激烈,“再說,守活寡又有什么不好?至少不必被‘婦德’二字困住,強顏歡笑地看著男人拈花惹草、左一個右一個地往屋里拉!那會叫我覺得很惡心!公子有所不知,小女子婦德修得不好,生平最是善妒,見不得自己男人親近別的女子。我這樣的性情品格兒,最適合守寡不過!免得哪天因為嫉妒被掃地出門,沒個好下場!”

    “你去楊家沖喜,就一定不會被掃地出門了嗎?你別做夢了!一旦楊七有個三長兩短,你的下場,只怕比在我家做妾還要凄涼!”

    “能有多凄涼?好歹我是楊七明媒正娶的元配正妻,就算出身差一些,楊家還能不給我一碗飯吃?他們總還是要臉面的吧?”

    守寡生涯會遇到什么,她的確無法預(yù)料??伤磸?fù)權(quán)衡,還是覺得嫁到楊家是最好的出路。

    嫁去楊家,最慘也不過是終身□□,將來有希望假釋。去了鳳公子家,指不定哪天就被某個“更尊貴”或“更更尊貴”的人給滅了,死法未知。

    她知道這不是一條完美的的出路。

    可這世上哪有完美的事?任何一條路上,都會各自的風(fēng)霜雨雪、艱難險阻。行路人不是這條路上冒險,就是那條路上冒險,有誰能無風(fēng)無浪地活一輩子?!以她的條件來說,這已經(jīng)是風(fēng)險最低的一條路了。

    鳳寥語塞,愣愣地望著她,臉上漸漸露出一點絕望來。

    “不是我不想娶你為正妻,而是我家中長輩絕不可能同意!”他迷茫而痛苦地說。

    雍若無比平靜,淡淡地說:“我知道。”

    正因為知道,所以才不會對你心存幻想。

    在現(xiàn)代社會,父母不同意,子女還可以抗?fàn)幰幌?。在這個時代,“孝道”二字就是兒女脖子上的絞索,越是掙扎,死得越快,沒有絲毫抗?fàn)幍目赡堋?/br>
    若是我進(jìn)了你家,惹惱了你那“更更尊貴”的父母,我的下場會“更更更凄慘”,連周氏、雍蕎、雍苗也會受到連累。

    這么不理智的事,我是不會做的!

    鳳寥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臉上的表情,交織著濃重的絕望和悲傷,看得雍若心里一陣陣不忍,但她絲毫沒有讓步的打算。

    過了很久,鳳寥突然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喃喃低吟:“故作小紅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

    吟罷之后,他呆愣了好一會兒,又極是慘淡地笑了笑,才看著雍若,一字一句地說:“是我強求了!梅花素來傲雪欺霜、凌寒獨放,何曾與桃李爭春?!”

    他眼中有淚光閃動,怕人看見,便低頭垂眸,快步往院外走去。

    “那就祝愿姑娘……”

    走時,他想說幾句祝福她的吉祥話??蓜傁肓讼耄切┰挶闳缤粓F(tuán)黃蓮似的堵在了他的胸口喉頭,讓他整個人、整顆心,都淹沒在了一種又酸又澀、又辣又苦、又悶又漲的陌生情緒中,擺不脫,甩不開,沖不破……就好像一只被困在陷阱中的盲獸,只感覺到了無邊的黑暗和劇痛,哪還說得出一個有理智的字來?!

    蘇名劍、羅布兩人深深地看了雍若一眼,眼神中有淡淡的薄怒,而后他們便匆匆跟了出去。

    雍若站在院子里沒動。

    她聽著院外的車馬聲、腳步聲漸漸歸入沉寂,突然覺得……有些心塞。

    雍蕎過去關(guān)上了院門,小心翼翼地對雍若說:“姐,娘叫你進(jìn)去!”

    雍若有些懶洋洋地回到了正房。

    周氏疼痛稍緩,看見她進(jìn)來,便喘息道:“那位鳳公子想納你做妾?”

    雍若點點頭。

    “你拒絕了?”

    雍若再次點點頭。想起鳳公子的身份問題,便問:“娘,當(dāng)今皇帝登基時多大年紀(jì)?”

    周氏想了想:“約摸三十多歲的樣子。怎么啦?”

    雍若心道:鳳公子果然不是皇帝!“我只是在猜那鳳公子的身份,約摸是個王爺,只不知是郡王還是親王?!?/br>
    周氏默了良久,才呢喃似地說:“我既盼那鳳公子就此放手,別讓你的婚事節(jié)外生枝;又盼那鳳公子干脆將你搶了去,讓你不必去沖喜……”

    說著說著,她又流出淚來。

    雍若默然想:那位鳳公子,這次怕是要真的放手了!

    她安慰周氏:“娘不用擔(dān)心!無論將來如何,我都會過得很不錯,也會照顧弟弟們的?!?/br>
    第17章 豬脖子rou

    正月二十,楊家果然派了人來下聘。

    周氏皺著眉將聘禮單子看了一遍后,臉色很沉,隨后便閉目躺在床上,也不知是不是睡著了。

    雍若知道她為什么不高興——哪怕她對這時代大戶人家的排場不太了解,也覺得這聘禮太簡薄了!

    通常,從聘禮的厚薄,可以看出婆家對未來媳婦的態(tài)度。

    與聘禮、聘書一起過來的,還有楊家的一個老嬤嬤、兩個小丫環(huán)和四個家丁。在迎親之前,他們都要住在雍家。

    老嬤嬤姓嚴(yán),據(jù)說是楊太夫人身邊得用的老人,是專門來教導(dǎo)雍若禮儀的;兩個小丫環(huán)一個是跟來服侍嚴(yán)嬤嬤的,一個是調(diào)來服侍雍若的。四個家丁是來保護(hù)婦孺的,可雍家只有一進(jìn)院子、五間房,他們沒法擠在雍家,便在東鄰和西鄰各租了一間房子住。

    見到周氏的情形后,嚴(yán)嬤嬤也在皺眉,而且還把眉毛皺得死緊,小聲嘀咕了一句:“這到底是給我家公子沖喜,還是給你娘沖喜???!”

    雍若心道:一舉兩得不好嗎?但這話不能說出來,便只作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