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悉悉索索的布料之間摩擦的聲音,祁燁端著藥碗,小口小口的抿著那苦澀的湯藥,心思卻不在那藥上。第一次覺得這苦藥索然無味。 江阮將衣衫搭在橫桿上,轉(zhuǎn)頭看向祁燁,便見他坐在床上,手中端著碗特別安靜的喝著,不由笑了,今晚倒是難得的聽話。 江阮走過去,給他端了水,等他喝完藥把水遞給他,又拿了絹布替他擦拭嘴角。 她身上只著中衣,身體前傾,熟悉的馨香充盈在他的鼻間,這一個多月來,他們夜夜同床共枕,軟玉在懷,他一個正常的男人,豈會不動心思,只是那些時日身體太過虛弱,沒有精力也沒有體力去做這些事情,可是隨著這幾日身體好了起來,便有些克制不住了。 江阮收了絹布,回身,卻被人抓住了手,略顯嘶啞的嗓音,“阿阮...” 第26章 月朗星稀,院內(nèi)草木扶疏,有一絲幽香浮動,隱隱能聽到院內(nèi)榕桓與宴琨說話的聲音,不過一會兒,傳來關(guān)門聲,霎時萬籟俱寂。 江阮順著他手的力道轉(zhuǎn)身回眸,燭火搖曳,他坐在紅帳內(nèi),一身雪白的里衣,一頭烏發(fā)隨意散落在肩頭,薄唇微微抿著,向來清冷的面龐微微仰看著她的方向,眉目溫和,手心灼熱。 江阮的心跳了一下,堪堪別開眼眸,兩人成婚這么多時日了,她每每看到他,總還是會失了心神。 “怎么了?”江阮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只是這聲音里多了幾分她自己也察覺不到的沙啞。 祁燁拽著她的手將她拽至自己面前,目光柔和的看著她,親了親她的嘴角。 這些日子,他總這般與她親昵,江阮已是習(xí)慣,順從的坐下,手環(huán)住他的脖頸,頭自然而然的枕在了他的肩頭。 他的身上帶著淡淡的藥香,還沾染了些許她身上的脂粉香味,這種清淺的味道在他身上很好的混合,總是讓江阮覺得很心安。 祁燁一如往日般親了親她的臉頰,然后抵著她的耳畔輕輕道,“你還怕嗎?” 江阮先是一愣,后只覺渾身一熱,那一日的記憶太過深刻,讓她的周身忍不住染上了蜜色。 江阮只想到那日的情景,整個人便如同被煮熟的螃蟹一般,又紅又熱,還帶著些許的懼意。 只是她也知,那種事情時平常夫妻之間在正常不過的事情,總也要經(jīng)歷的,她雖不懂情事,卻也察覺得到他的渴望,是對她的渴望,不知為何,因著這個認(rèn)知,她心中隱隱泛著些歡喜。 祁燁感受到她呼吸的急促,輕輕將她放在床上,唇在她的臉上,唇上細(xì)細(xì)的親吻著。 江阮有些害怕的往他懷里縮了縮。 祁燁不敢有什么動作,小心翼翼道,“我問過花琰,女子第一次都是痛的,日后便會好了?!?/br> 江阮面紅耳赤,羞得不得了,“這種事情怎么好去問旁人?!?/br> 祁燁倒是不甚在意,“他是大夫,無妨的?!?/br> 江阮眸中波光瑩瑩,雙手抱住他的脖子,似是下定了決心閉上了眼睛。 紅綃帳內(nèi)影重疊,窗外那蔥翠的繡墩草隨風(fēng)搖曳,月亮也羞得躲進(jìn)了云彩中。 * 不知過了多久,祁燁掀開紅帳下了床,披了一件外衣緩緩走到浴桶前,試了試水桶內(nèi)水的溫度,榕桓拎進(jìn)來是guntang的熱水,那時尚未倒進(jìn)浴桶內(nèi),天氣越發(fā)熱了起來,連水也涼的慢了,這么長時間,桶內(nèi)的水還是溫?zé)岬摹?/br> 祁燁拎起水桶將水倒進(jìn)浴桶內(nèi),這邊江阮扶著腰下了床,不過兩步,腳下一軟差點兒跌坐在地上,祁燁聞聲,三步并作兩步走過來,扶住她的胳膊將她打橫抱起,江阮紅著臉埋進(jìn)了他的懷里。 只略略洗了一下,祁燁怕她著涼,很快將她抱了出來,沐浴過后,身上的疲憊感好了許多,江阮躺在床上,透過紅帳,看到窗外那輪不知何時探出頭的明月,心里說不出的一種感覺,經(jīng)過方才那種讓人嬌羞的事情以后,她與他似是更加密不可分了,心里不由泛起陣陣甜意。 祁燁也清洗了一番,來到床上,極其自然掀開她的被褥靠近她,將她摟在懷里,摸摸她的臉,親親她的唇,“是不是很累,早點兒休息?!?/br> 一番情事后的兩人本應(yīng)都很累,此時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江阮睜著眼睛看著紅帳上的流蘇,精神越發(fā)清明起來。 祁燁閉著眼睛,身邊人的呼吸時快時慢,還不時的扭動一下身體,“睡不著?很難受嗎?” 江阮呼吸一滯,羞赧,“沒有,就是還不困?!?/br> 祁燁應(yīng)了一聲,沒有再說話,江阮松了一口氣。 又過了半晌,身邊的人還是沒有一點兒睡著的痕跡,祁燁坐起身,“今個兒花琰給了我一本書,不然你為我讀幾頁吧?!币酝鶗r每天晚上江阮都會為他念書,遇到些晦澀難懂的,她念幾頁便會犯困。 江阮正輾轉(zhuǎn)難眠,聞言也說好。 祁燁從枕頭底下摸出一本有些殘破的書本遞給江阮,江阮身上懶懶的,接過書本便順勢趴在了祁燁的胸口處,他那邊靠近火燭,這樣她離得更近些,看的更清楚。 男子半靠在床上,女子靠在他懷里,兩人的烏發(fā)交纏在一起散落在男子的肩頭,本該是曖昧的氛圍,兩人卻做著非常一本正經(jīng)的事情,便是看書。 江阮拿起那書看了看,有些疑惑,“這書沒名字呢?!苯又_書頁,“這里面還被人撕過,少了幾頁呢?!?/br> 祁燁微微皺眉,那日花琰將這書給他時說過這是一本有大智慧的書,讀之可解惑,定會有茅塞頓開,豁然開朗之感。 江阮平日里也是讀過很多書的,像那些四書五經(jīng)她也都讀過,可是祁燁平日里看的書本,有些確實很晦澀,大多是些謀略之類的,言辭偏僻,所以向來她只把字讀出來給他聽,自己并不太用心去理解其中的意思,今日她也是如此,看著那書本,念給祁燁聽。 江阮的聲音里帶著些懶散與嬌軟,祁燁的心思也不在書本上,起先并未去細(xì)聽江阮念了些什么,等察覺到不對時,江阮還未有所覺,依舊念著,“...他再三纏不過...” 江阮猛地閉了嘴,蹭的一下坐起身,紅著一張臉看著祁燁,前些話她尚不知何意,可是今晚她初經(jīng)情事,即便還是十分懵懂,可是這污言穢語,行文如此大膽,至此時她怎會還不了解。 江阮又羞又惱,恨恨的將那書本塞到祁燁懷里,背對著他躺了下,蜷縮在床的角落里,渾身都泛著紅意。 祁燁手里握著那書本靜默了半天,將其塞回了枕頭底下。 江阮雖背對著他,耳中卻聽著他的動靜,本以為他會過來哄她,卻不料他竟沒這般做,而那悉悉索索的聲響更是讓她皺了眉,終于忍不住開了口,“先生在做什么?” 祁燁微微一怔,見她同自己說話了,心里有些歡喜,喚了一聲,“阿阮...” 江阮咬唇,聲音里帶著惱意,“那書呢?你怎的又塞回枕頭底下去了?”這種書本他竟然塞回了枕頭底下,難道不應(yīng)該燒掉嗎?若不然,還留著做什么?等到日后再重新溫習(xí)一遍嗎? 祁燁俊秀的臉難得露出一抹赧意,似是有些不好啟口,“夫人也知此書...” 祁燁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為夫也知該將這書扔掉了,可是此時天色已晚,要扔到哪里去?難不成要交給宴琨?” 他這明明便是不想扔,卻又百般為自己找理由,“那也不需藏在枕頭底下吧?” 不知為何,在這個時候,祁燁嘴角卻忍不住勾起了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若放在明眼處,明日讓漓兒桓兒他們看到了,豈不是更加不妥?” 江阮頭埋在被褥里,臉上的熱潮尚未褪去。 自從成了親后,這先生越發(fā)放得開了,江阮想到初識時,那個進(jìn)退有度,溫文儒雅,帶著幾分生人勿進(jìn)清冷之意的男子,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會變成這般模樣。 臨街賣果子的那秦家小娘子剛剛成親沒幾日時,來胭脂鋪子里買脂粉,曾羞赧的告訴她,男人在成婚前與成婚后是大不一樣的。 那時她不懂,成婚前與成婚后大不一樣?怎會不一樣?都是同一個人,哪里會不一樣呢? 當(dāng)時她只當(dāng)笑話聽,而那秦家小娘子也但笑不語,只言,其中妙處,成婚后她自然便會知曉。 直至此時她方才明白,原來這男人當(dāng)真是不一樣的,無論以前多么的霽月清風(fēng),成了婚后都一個模樣。 黑暗中,祁燁感覺到身側(cè)的人身體漸漸放松,呼吸也漸漸趨于平穩(wěn),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氣,摸到枕頭底下的那燙手的書本,祁燁此時特別想與花琰‘把酒同歡’。 對著江阮的背又思索了片刻,祁燁終究沒敢上前去觸碰她,兩人相處這么長時間,她還從未對他生過氣,這次確實是惱了吧。 直至后半夜,江阮的呼吸終于平穩(wěn)了,祁燁才悄悄靠近她將她抱在了懷里。 第27章 翌日清晨,江阮起身時天已大亮,身邊早已經(jīng)沒有人,被子都是涼的。 江阮看了看天色,急忙穿好衣衫打開房門出了去,院內(nèi)宴琨正在煎藥,煙霧裊裊,夾雜著濃重的湯藥氣味。 “夫人,您起了?!?/br> 江阮胡亂的點著頭,望向南屋關(guān)著的門,宴琨似是知道她想說什么,開口道,“花爺已經(jīng)在給公子施針了,公子不讓喚醒您,說要您多睡一會兒?!?/br> “他早上喝藥了嗎?”江阮最擔(dān)心的便是此事了。 宴琨笑了,“喝了,主子今日好似心情特別好,什么也沒說一飲而盡?!?/br> 心情特別好?江阮臉微紅,輕哼一聲轉(zhuǎn)身去了鋪子里。 宴琨不明所以,往日江阮都是守在門口等著主子出來的,今兒個倒是有些不一樣。 今日鋪子里沒什么人,漓兒正托著腮發(fā)呆,見江阮起了,特別開心,“小姐,今日天氣很好呢。” 江阮不由笑了,點點她的鼻尖,“你呀!”漓兒還是孩子心性,總想著出去玩,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多,鋪子里全靠漓兒一個人頂著,已有好久不曾出去玩過了。 江阮從懷里掏出些銀子給她,漓兒見到銀子眼睛亮閃閃。 “你去布店那里扯幾匹布,給先生還有桓兒他們做幾身衣裳?!?/br> 漓兒接過銀子,沒有如往常一般蹦跳著跑出去,而是歪著腦袋看著江阮,擰著小眉頭很是糾結(jié),“小姐,這公子,桓兒小公子還有宴大哥都還好,可是這花神醫(yī)要給他扯什么顏色的布匹?他所有的衣衫好似都是綠色的?!?/br> 江阮愣了一下,下一刻眉頭微皺,語氣遲疑,“...要不然就再給他扯一身綠的?” “...那與他現(xiàn)在穿的有何不同?” “...畢竟...是新的?!?/br> “...好吧!” 漓兒走后,江阮別扭的踮著腳尖整理著架格上的脂粉盒子,昨晚除了有些疼外尚不覺如何,今日一覺醒來,只覺渾身像散了架子一般,酸疼不已。 ‘咚’的一聲巨響嚇了江阮一跳,手中的脂粉盒子差點兒掉到地上去,回過身去,只見花琰五體投地的趴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哀嚎個不停。 江阮忙走過去將他攙扶起來,“你這是怎么了?” 花琰一手扶著腰,一手捂著臉,嘴里碎碎念,“我就說你這里風(fēng)水不好了,我一大早上的,摔了兩次,撞墻一次,方才給三爺施完針,回身就撞到桌角上了,本神醫(yī)的腰啊……”花琰呲牙裂嘴,“真是見了鬼了,這鋪子呆不下去了...” 江阮看著他踉踉蹌蹌卻堅強的走出胭脂鋪子的背影,有些同情,好似自從她把他從城隍廟前帶回來后,他便一直多災(zāi)多難的。 江阮目送著花琰離去,再一次回身時便看到祁燁從堂內(nèi)緩緩邁步走了出來,江阮面上一紅,想要上前扶他,問他施完針后有沒有哪里不舒服,可是想到昨兒晚上的事情,又有些惱他,于是低著頭走到柜臺后拿起算盤噼里啪啦的打了起來。 祁燁聽到那清脆的算盤聲,步子頓了頓,眉眼微垂,手抬起摸索著墻壁往聲音的方向走去。 鋪子內(nèi)的擺設(shè)他都清楚,可是并未進(jìn)過柜臺,只兩步,腿便撞在了木臺上,發(fā)出一聲悶響,祁燁眉頭微蹙。 江阮一直用眼角在看著他,就怕他磕了碰了,此時也顧不得賭氣了,扔下那亂撥一氣的算盤,蹲下身去看他的腿,聲音急切,“如何,傷著了嗎?” 祁燁嘴角泛起一抹淡笑,江阮抬眸的那一瞬間,祁燁臉上的笑容不著痕跡的隱了去,聲音低啞,“阿阮,昨夜那書我確實不知其中內(nèi)容...” 江阮臉上方消褪下去的紅意再一次襲染而來,也顧不得他疼不疼了,站起身背對著他翻看著柜臺上的賬本,不言不語。 祁燁見她還未消氣,上前一步,環(huán)住她的腰身,“是我思慮不周,給你道歉可好?” 他的唇就在她耳邊,低低的仿若呢喃,經(jīng)過昨夜那般的親昵后,他一靠近她,她便覺心怦怦的跳個不停。 江阮抿著唇,還是不言語,祁燁眉頭擰起來,這還真是難住他了,道歉也無用,該如何是好? “呦,林家娘子這是干嘛呢?這青天大白日的,在鋪子里就這么心急...”從門口走進(jìn)來的婦人掩著嘴吃吃的笑著。 江阮忙將身后的人推開,整了整衣衫,臉若紅霞,“楊大嫂來了。” 那被稱為楊大嫂的婦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祁燁,擺擺手中的帕子,“是我不對了,你現(xiàn)在可不是林家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