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林淵對此是拒絕的,可耐不住那兩只二貨不停慫恿鼓吹,于是最后回號房的時候林淵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阿淵你別再去多想別的就行了,你想想那樣干凈清澈的水清洗了口舌,現(xiàn)在你是不是張嘴哈一口氣都不會聞到臭烘烘的味道了?” 林淵端正的坐在號房里,聽見向南扒拉著墻邊說了這句話,林淵巋然不動目視前方,周子才對于向南拉林淵進入兩人的小團體這事兒有些不滿。 你看看,原本應該是跟他扒拉墻邊說話的阿南現(xiàn)在居然去扒別人的墻邊兒了! 林淵見向南被另一邊的周子才叫過去了,伸著頭瞅了瞅確定向南沒在左邊墻邊,這才抬手虛掩捂著嘴哈了一口氣,果然沒之前臭了,這才臉色好了不少。 最后一天的考卷考的是經(jīng)義墨義以及詩賦。經(jīng)義是取儒家經(jīng)典中一句話或一段話,要求考生寫出自己的理解,類似現(xiàn)代讀后感之后的,看著簡單可是要寫出新意就比較難了。 好在向南拿到題之后發(fā)現(xiàn)是儒家經(jīng)典中一句比較常見的話,當年現(xiàn)代高中三年為了迎接高考也是做過不下于五十遍,這回向南只能厚著臉皮借用那會兒看過的不同類型不同角度的標準答案,再綜合一下這個世界的主流思想,最后倒是能寫出一份還算不錯的答案。 更讓向南頭疼的則是賦詩。今年圈定的詩主題是一個字,農(nóng)。 其實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還真像苗大人說的那樣,今年的考卷受了郡守以及圣上務實作風的影響,便是作詩都與農(nóng)有關(guān)。 當然,這也從另一方面說明了一個問題,大業(yè)朝正處于急速發(fā)展的狀態(tài),還未達到經(jīng)濟文化政治各方面的鼎盛時期。 特別是經(jīng)濟物質(zhì)方面的發(fā)展,因為這是每一個朝代社會都不可避免的發(fā)展循環(huán)圈,只有人們滿足了物質(zhì)上的需求,才會開始去追求精神上的滿足。 對于向南來說,這又是一個難熬的一天。 早上太陽出來的有點晚,且時不時的就往云層里躲一躲,向南想起前段時間連續(xù)了將近十來天的悶熱,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像是吳越郡這種地勢氣候,之前越是悶熱無風,那之后雨來得越快越急。 果不其然,中午的時候天上陰沉沉的,巡考官出來轉(zhuǎn)了轉(zhuǎn),回頭不得不命人提前將燈籠掛上,很多考生也提前將自己的燈具點上,以便視線更清晰。 過了約莫一刻鐘的時間,嘩啦啦風來雨來,甚至伴隨著悶雷,可謂是聲勢浩大。 號房外面是一條走廊,這是供巡視衙役考官等人行走的,所以向南他們在號房里倒是不用擔心雨會被風刮進來,可那風卻是擋不住的。 向南最后沒法子,只能轉(zhuǎn)身將燭臺放到矮一點作為凳子的木板上,自己撅著屁股虛坐在桌板上以己為墻盡量遮擋大風,一面用鎮(zhèn)紙壓好答卷角落,然后進行答卷。 這一場雷陣雨倒是給了向南一點難得的靈感,農(nóng)無非一指農(nóng)民二指莊稼,而這兩者又是緊密聯(lián)系著的,風調(diào)雨順則農(nóng)喜,旱澇之年則農(nóng)苦。 小農(nóng)經(jīng)濟的時代對自然的依賴實在太嚴重了,若是能夠制造出能夠讓農(nóng)民從土地上解放出來的器械…… 這就是所謂的資本主義萌芽了,向南趕緊抓回跑得太遠的思緒,最后修修改改寫下一首緊扣“農(nóng)”之一字的十六行小詩一首。 一開始號房對面不少讀書人見著向南這番作態(tài)十分不恥,可等風嘩啦啦吹得鎮(zhèn)紙都壓不住的時候,這些人最后也只能假裝之前不恥向南這種行為的人里面沒有自己,然后默默撅著屁股也背對外面的換了個方向。 巡邏的衙役小吏也只能瞪了瞪眼,一陣大風刮過,小吏帽子都差點吹掉了,于是小吏也不再說什么,雙手捂著帽子搖搖頭走了。 這場雨來得迅猛,走得卻也算快,等到一個多時辰之后雨勢變小,烏云風雷也散了,只留下淅淅瀝瀝連成一條條線往下墜的小雨。 終于不用撅著屁股頭朝下的寫字答卷,眾人紛紛松了口氣,趕緊滅了燈具重新擺放好筆墨紙硯,端端正正的坐好答題。 交卷的前一刻鐘,敲鑼的小吏又來哐哐敲了一通,向南寫得差不多了,趕緊抓緊時間又看了兩遍,確定沒有紕漏。 等到全部收卷之后,向南終于從號房里出來了,回頭看看那狹窄的小格子,居然有點難以相信自己真在這里面吃喝拉撒睡的過了三天兩夜。 比起向南的恍然,周子才鉆出來之后簡直是恨不得甩著胳膊腿兒的在院子里跑幾圈,不過好歹也知道要是自己真這樣做了的話會很丟臉,只能小幅度的伸著腰晃著胳膊。 “阿南,你考完了就要回去了嗎?明兒應該有個啥文會的你要不要去?” 基本上每一屆同一個考場的讀書人考完之后都會組織一個文會,也算是提前跟大家打好關(guān)系,以后誰平步青云了好歹也能攀上個同科之誼。 一開始這種文會也就是在會試才會有,畢竟那時候參加考試的都是舉人了,已經(jīng)擁有了做官的資格,漸漸往后發(fā)展,這種習慣竟是已經(jīng)蔓延到了院試。 向南搖頭,“不去了,我最不擅長作詩什么的,去了也無聊。” 周子才其實有點想去,可是他一個人去的話又覺得無聊,因此極力鼓吹向南一起去,“不作詩也沒什么,聽聽曲喝喝酒的也不錯嘛?!?/br> 開文會么選的一般不是花船就是青樓,讀書人去這種煙花之地不叫嫖,那叫風流。 說到文會居然是去這種地方,向南更不去了,“聽什么小曲兒,忒的吵鬧,還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番?!?/br> 向南可不好意思說去聽曲還不如回家找阿悅說說話。 林淵不知道什么時候也鉆了出來,站在向南身邊小大人似的雙手背在背后仰著下巴十分有存在感的哼了一聲,“向兄是有了心上人,可不敢去那種地方,這位兄臺還非要拉人一起去作甚?” 林淵似乎只認向南這一個“鄰居”,對周子才似乎十分看不上眼。 周子才向來二缺,你看不上我?正巧了,我也十分不喜歡你! 周子才聽了這話下意識的反駁,“你怎就知道這么多了?” “呵,我可不像某些人,也不看看向兄左手手腕上戴的是什么,瞧著色澤鮮亮,想來還是今年七夕之物。” 向南覺得林淵個頭小是小,但那絕對都是濃縮的精華。 咳,當然,人家只是比十四歲的同齡少年矮那么一點點,很多男孩子發(fā)育緩慢十七八歲突然猛躥個子也是常見的。 不過顯然這一點成為了周子才攻擊林淵的軟肋,“噢阿南便是有了心上人,怎的就去不得了?大人的世界小孩兒還是別摻合了,回家喝羊奶去吧?!?/br> “向兄什么為人你還看不出來?竟是如此折辱向兄,向兄,此人當真做不得知己好友,還望向兄三思?!?/br> 兩人你來我往,林淵猛踩周子才腦子不靈光,周子才痛戳林淵年紀小個頭矮。 總之兩人到最后一路吵到了貢院大門外都不停歇,叫早早就在外面?zhèn)浜昧烁鞣N涼茶參茶之類應急飲品等著的仆役家人很是無語了一番。 原本還以為三天之后會接到臉色蒼白步伐無力接近昏迷的小公子/二公子,倒是沒想到兩人竟是面色紅潤精神十足。 好吧,向南作證,這兩人面色紅潤是純粹被對方給氣的。 好在這兩人也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吵完了見到家里人來接了,兩人一拱手大眼瞪小眼,約好下次繼續(xù)。 這回輪到向南無語了,“我……” 我什么時候跟你們約好明日要在客棧見面了? “向兄告辭!” “阿南明天我一定早早就到,還給你帶好吃的點心?!?/br> “哼向兄我明日一起床就過來,剛好能跟向兄一起用早點,我家廚子最是擅長吳越口味的早點?!?/br> “我不洗漱就過來!” 然后自覺有些丟臉的周子才老管家連忙將自家犯倔的二公子領(lǐng)了回去,離開前還十分恭敬的謝了向南這幾天對自家二公子的照顧。 自家二公子進考場的時候啥狀態(tài)老管家最是清楚,雖然這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其中細節(jié),不過看二公子跟那林家公子的態(tài)度,顯然是跟這位向公子關(guān)系親密。 自家二公子好不容易有了個能相處的朋友,老管家老懷安慰啊。 林淵身邊戴著白色帷幕衣著華麗的小姐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家弟弟居然能這般有活力,自然是歡喜的,不過到底男女有別,小姐只無聲朝向南福了一禮。 林淵見周子才被老管家拎走了,這會兒才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失禮,帶著嬰兒肥的臉上頓時火燒云蔓延,匆忙跟向南拱手道了別,這才重新端著架子轉(zhuǎn)身在小廝丫鬟的簇擁下跟自家jiejie一起走了。 這會兒人多嘴雜,林淵也不好直接跟向南介紹自家jiejie,只待明日再說了。 能在貢院大門口接人的多是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家,向南自然沒能看見趙悅,只能往外擠了擠,卻是怎么也沒瞧見人。 不應該啊,阿悅不可能不來接他。 向南又看了幾回,結(jié)果倒是一名老漢上前跟他搭了話,“這位可是剛從貢院出來的向公子?” 向南不明所以,點頭道了聲“是”。 于是這老漢就領(lǐng)著向南擠出人群,到了一輛馬車前放下馬蹬讓向南上去。“趙姑娘正在里面等您呢公子。” 這是搞什么鬼? 向南滿頭霧水,撩開長衫前擺兩步跨上了馬車,一掀車簾鉆了進去,還不待坐下向南一抬頭頓時嚇得一屁股直接坐在了地上。 “阿、阿悅?” 第47章 妝容 說真的,要不是先前那車夫老漢說了車里坐著的是趙姑娘,向南都沒有那個自信能在一眼之間就認為眼前這人跟自家女神級別的阿悅聯(lián)想到一個人身上。 那一片極致的白中幾點極致的紅,兩腮抹紅云,眼簾染朱砂。 估計是覺得原先的薄唇不夠柔美,因此涂口脂的時候愣是多涂了兩圈硬生生弄出個豐潤紅唇,特別叫向南驚悚的是對方唇角還用口脂勾了個上翹的細長弧線…… 向南感覺要是這車里環(huán)境再陰森一點帶上點光怪陸離的綠紫蘭光效,此人在裂唇一笑唇角咧到耳根露出互相交錯好似鱷魚一般的利齒…… 向南搖了搖頭,拒絕繼續(xù)想下去。 趙悅原本是想今日給自己未婚夫一個驚喜。 那日送走向南之后趙悅一個人去街上隨意閑逛,恰巧就看見了一家胭脂坊,想著街上見到的那些女子化的妝,趙悅躊躇了一下之后到底還是抵不過想要為了呆子變美的心思,這才一腳踏了進去。 胭脂坊的那位女掌柜十分和善,知道趙悅的打算之后拉著她好一番感慨,而后主動幫她配了一套基礎(chǔ)的東西。 比如說必須要用的胭脂水粉黛粉朱砂之類的,知道趙悅不會化妝,還十分熱情的表示可以教她。 趙悅耐心的學了兩天,今日到底怕自己水平有限化得不好嚇到向南,因此想來想去還是去那家胭脂坊拜托女掌柜幫她化了一個最近最流行的桃紅妝。 化完之后女掌柜拉著她的手直呼好看,就著銅鏡趙悅看不清楚,且趙悅自小便是連裙裝都沒穿過,對于女子哪般模樣才是美也沒什么概念。 不過既然女掌柜說好看,想來應該是不差的。 第一次化妝出門,趙悅還是有些不習慣,因此借了女掌柜的帷幕又租了馬車,這才等在了貢院之外想要讓向南成為女掌柜之外第一個見到她妝容的男子。 向南被車夫領(lǐng)著過來的時候趙悅生出些緊張,竟是有種洞房花燭夜被接紅蓋頭的感覺,然而之后發(fā)生的事…… 趙悅抿唇垂眸,摸了摸腰間,摸了個空這才想起來,那柄短刀送給這呆子了,目前還放在客棧里呆子那書簍中。 向南也就是猝不及防這才嚇了一跳,等確定這人是趙悅之后,向南這才松了口氣,絲毫不覺得自己這樣被嚇一跳的表現(xiàn)如何傷了人家女子的心,只一邊爬起來一邊抱怨,“阿悅你怎的突然化這樣的妝容了,可嚇壞我了?!?/br> “你是不曉得,當初去夫子家見到李師妹畫這這樣的妝可是把我嚇壞了,好好送了五條野豬rou出去硬是連午飯都沒敢留下來吃?!?/br> 想起那五條野豬rou向南現(xiàn)在都還心疼著呢,那可是阿悅第一回 見著他就送給他的,雖然事實上是送給他家而不是他一個人的。 不過阿悅可是說了,第一回 見著他就起了那種嘿嘿嘿的心思,指不定那野豬rou跟糧食就是阿悅故意留下來給他吃的。 向南說著話一邊湊近了幾分,抬手伸出食指在趙悅臉上戳了一下,戳了一點微濕的白、粉末在指尖上湊到鼻子前聞了聞,“阿悅,這些東西對皮膚不好,聽說用久了一張臉又干又粗糙的,還要長各種凹凸不平的東西,還有這嘴角的是朱砂吧?朱砂可是有毒的,不說沾進嘴里怎么辦,便是皮膚長期接觸也會慢性中毒?!?/br> 趙悅見向南也就一開始嚇了一跳,之后也并沒有嫌棄她的意思,反而一臉擔憂的說起了這個,臉色這才稍稍放緩了。 不過畢竟這是她第一次為了一個男子化妝改變,得了向南這樣的反應到底還是氣悶,抬手輕拍了一下向南還要往她眼簾上摸的手,沒好氣的白了向南一眼,“怎么,這可是現(xiàn)在最流行的桃紅妝,便是宮里的娘娘都這般化哩,就你不會欣賞!” 向南嘿嘿的笑,“那皇帝可真夠可憐的,好像那宮里娘娘們伺候皇上的時候也不會卸妝,晚上那小風一吹紗簾一飄,轉(zhuǎn)眼就瞅見臉白眼紅嘴巴紅的一張臉,宮里這兩年能有皇子公主出來也是難為皇上了?!?/br> 趙悅被向南這逗趣的描述給說得好氣又好笑,不過這么一打岔好歹心里那股子沮喪郁悶也消得差不多了。 反正她也嫌這妝容太復雜,化了之后臉上跟糊了幾層泥巴糊糊似的僵得慌,還有為了配臉上妝容而特意換的裙裝,穿了跟沒穿褲子似的空空的,叫趙悅走個路都很是不自在,還束手束腳的想要上個馬車都只能慢騰騰的踩著馬蹬上來。 既然她家呆子不喜歡,正好以后她也不用化了,且想想外面的女子都以此番妝容為美,以后若是遇上有那看上了她家呆子的女子如此精心打扮了再來見呆子,那結(jié)果定然十分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