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我家娘子比我?guī)?/a>、撩了禁欲系男神之后、開在古代的雜貨鋪、妖艷貨上位手冊、妻主不為棋(女尊)、蜜愛成婚:總裁大人請接招、撩他成癮、我讓五個渣攻痛哭流涕的那些年、龍符、小寡婦皇后受寵日常
心病啊,只能心藥方能醫(yī)治。 林家族學(xué)已經(jīng)徹底下學(xué)了,要等到來年二月二之后方才開始進(jìn)學(xué),因著老太太收留了楚云慕一事,吳氏直至今日才肯登門。大房和二房雖分了家,逢年過節(jié)還是要在一起的。加之二房沒有正室,老太太又病著,家中一切中饋?zhàn)匀唤月湓诹藚鞘仙砩?,?jīng)商榷之后,決定大年三十就在祖宅過了。 楚岫也不知道怎么的,原來對楚棠還算體恤堂妹,如今卻不甚喜她,來了祖宅,沒有與楚棠說話,反倒與一直不怎么親密的楚蓮坐在了一處。 墨隨兒小聲道:“小姐,你那堂姐也是小心眼,也不知道是生哪門子的氣呢。奴婢聽說她已經(jīng)和吳家表哥訂了親,就在來年年底出嫁。若不是為了她,蓮小姐也不用提前幾月就要出閣?!?/br> 時人婚期多半皆定在年底,很少在秋后就成婚的。大房此舉,著實(shí)是對庶女的不重視,但也無人能說什么,庶出的孩子肯定要給嫡出的讓道。 聞言,楚棠突然明白了過來,楚蓮的婚事提前到了來年十月,是為了方便安排楚岫出嫁事宜。 吳氏長了一張方寸臉,年輕時還能過得去,如今卻半分姿色也無了,與張氏相比,臉上有股子兇悍之氣,她給老太太請了安,就對楚棠道:“棠姐兒啊,你是二房的嫡女不假,可二房后宅不能一日無主,你父親的傅姨娘在莊子里思過多月也該回來了?!闭f到這里,吳氏笑了笑,看向了楚湛:“湛哥兒個頭又高了,哎……要是二弟妹還在人世,那該多好?!?/br> 楚棠聽她一言,覺得有什么事要發(fā)生,她記得上輩子吳氏也想給楚二爺物色一個繼室的,不然二房諸事無人打理,吳氏這個做宗婦的還得兩頭顧及,不過更重要的是她所推薦的人是她的遠(yuǎn)房和離的表妹,還帶著一個拖油瓶。不過最后卻被楚二爺婉言回絕了。楚棠那時就想,父親這輩子唯一做過的一件正確的事莫過于此。 吳氏提及傅姨娘,是想楚棠退一步么?接受父親續(xù)弦?區(qū)區(qū)一個傅姨娘,她還真不放在眼里。楚棠沒有給吳氏提及二房續(xù)弦的機(jī)會,笑道:“大伯母說的是,姨娘是該回來了,玉姐兒害了凍瘡,小臉都凍的不成樣子,大伯母這次不說,棠兒也會在年前將傅姨娘接回來,玉姐兒年紀(jì)太小,總得有人照看著?!?/br> 吳氏登時語塞,她原以為楚棠恨傅姨娘入骨,定不會讓傅姨娘回來,到時候她就有理由提議讓楚二爺續(xù)弦了,楚棠此言一出,吳氏只能干笑了兩聲,她到底是大房正妻,又是分了家的,沒有資格插手二房內(nèi)院的事。 幾日后,傅姨娘被婆子接回了府,還是住在她原本的瓊玉齋里。對此,就連墨隨兒與墨巧兒也甚是不懂,“小姐,您這不是白費(fèi)了一場功夫么,傅姨娘回來了,吹上幾次枕頭風(fēng),二爺還不是跟以往一樣偏向心您那兩位庶妹!” 楚棠趴在小案上描著花樣,想給湛哥兒和楚云慕縫護(hù)膝,她淡淡道:“傅姨娘不足為懼,沒有王嬤嬤在身邊出謀劃策,她只會畫蛇添足,自謀其亂。況且你們兩個沒看到傅姨娘如今的樣子么?她那張臉已經(jīng)連小翠都不如了,憑什么讓薄情的父親對她特殊對待?傅姨娘不回來,父親許還會在意她,更會將對她的情義轉(zhuǎn)移到楚嬌和楚玉身上,可如果人就在身邊,天天能見著,誰還會稀罕?” 墨隨兒和墨巧兒相互對視,又是一陣納罕,再看自家小姐,身上裹著大紅滾兔毛邊的披風(fēng),樣子可人乖巧的坐在炕上,無半分精明的樣子,不由得唏噓。 “小姐,您可真聰慧,奴婢敬仰您?!蹦S兒認(rèn)真的道。 楚棠一愣,手里的朱筆停下,紙上很快暈開一圈艷紅:“……”聽了墨隨兒這話,她想起了霍重華,那家伙也是整日嚴(yán)肅的做著不正經(jīng)的事,也不知道現(xiàn)如今是否又去禍害旁人去了。她道:“小灰是不是快生了?” 那只灰兔子被她養(yǎng)的滾圓肥胖,她真擔(dān)心生產(chǎn)那日會有困難。 墨巧兒笑道:“小姐您放心,奴婢指派了兩個小丫頭盯著,一有動靜就通知您。以奴婢看,小灰肚子里的崽兒可不少呢。咱們海棠苑今后可熱鬧了?!?/br> 楚棠無奈的笑了笑,可不是嘛,自從有了咕嚕那只鳥,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賴床了,每日晨間,比雞鳴還要準(zhǔn)時的叫她起床。她甚至懷疑是不是霍重華故意的。 * 年關(guān),鋪?zhàn)永锏馁~目也要一一清算出來,楚棠大致估算了一下,這大半年來茶莊盈利還算不錯,只是還了表哥沈岳的那筆銀子之后,她手頭已經(jīng)所剩無幾。幸而還有沈氏生前在大興和保定置辦的幾處油鹽鋪?zhàn)?,讓她不至于淪落到?jīng)]有周轉(zhuǎn)的資金的地步。 這一日下午,楚棠在茶莊子和掌柜對賬時,沈岳來了。他身著殷紅底五幅棒壽團(tuán)花的玉綢袍子,肩頭披了玄色披風(fēng),隨著他步入正堂,頭頂?shù)娜展庹罩褚粯拥哪?,宛若從畫中而來,如謫仙。他笑道:“棠兒,你也太心急了,要是讓祖母和祖父知道你半年?nèi)就將銀子都給了我,還以為我逼著你還債呢?!?/br> 提及金陵的外祖母和外祖父,楚棠愧疚難耐,兩位老人家時常會寄東西過來,就是前幾日她還收到了金陵來的船貨,盡是綾羅玉器,定值不少錢,而她呢……還從未敬過孝道。 “表哥,你怎么來了?我上回讓人給你送銀票,還以為你要回金陵過年呢?!背男Σ[瞇的,小臉瑩□□嫩,越活越回去了,“表哥今年要留在京城么?你下次回金陵,替我捎點(diǎn)東西給外祖父,還有外祖母?!?/br> 這時,沈岳身后又冒出一人,此人著青色素面刻絲直裰,竹簪子固定墨發(fā),眉宇之間是孤山遠(yuǎn)水的青墨般的淡薄。因為太寡,太淡,連著冬日的暖陽遇到他,也變得孤寂了。 楚棠本能的笑容僵住,沈岳笑道:“棠兒,我今日帶了好友過來,要從你這里拿些好茶招待?!?/br> 楚棠手中的算盤皆亂,心緒古怪的抽搐,她鋪?zhàn)永锏牟枞~都是從霍重華手上得來的,他那里才有真正的好茶,她可拿不出更好的了。 不過,沈岳似乎不知道楚棠與霍重華之間的種種‘糾葛’,“棠兒,這位是霍兄,我與他或許將來還會是同門,我今年不回金陵,正好前陣子在京城置辦了宅子,本要請霍兄上門喝茶,正好在路經(jīng)此處,在外面看到了你的馬車,便猜測就在里面?!?/br> 霍重華從踏進(jìn)門廊到此刻,只字未語。好像根本就不認(rèn)識楚棠。 楚棠想起一件事來,霍重華曾經(jīng)跟她說過不止一次,說是全當(dāng)沒見過他,她和他從不相識。 其實(shí),楚棠同樣不想與他太過熟絡(luò),道:“那好,表哥,你與這位……霍公子是吧?你二人先坐,我這就讓巧兒去煮茶,鋪?zhàn)永镄逻M(jìn)了幾套紫砂壺,今日正好用上?!彼孟窀緵]認(rèn)出霍重華。 霍重華的目光終于情不自禁的落在了楚棠臉上,見她只與沈岳眼神交流,那清媚的容色比前幾個月還要好看,他突然覺得丹田有股熱流肆意沸騰,無處宣泄,很快就移開了視線,以他素來的寡然之態(tài),撩袍坐下,似有寒風(fēng)拂動。 沈岳見他面色不悅,道:“霍兄,我這表妹與尋常女子不同,你別看她年歲小,做出來的事,就是我也不及,她在陶朱之道上很有見地,我們沈家就是商賈出生,我祖母和母親也在經(jīng)商,故此,我并不認(rèn)為表妹的行徑有什么不妥之處?;粜挚墒桥c世人一般想法,認(rèn)為我棠兒表妹就該深居后宅,不該拋頭露面?”他以為霍重華對楚棠的作為有看法,立刻幫著楚棠辯解。容不得旁人對楚棠有偏見。 我棠兒……表妹? 霍重華不動聲色彈了彈袍服上不存在的灰塵,淡淡一笑:“那倒不是,雖說世人有云,婦人者,伏于人也。然,這世上女博士,女鴻儒也不是沒有,令表妹……無不妥之處?!?/br> 小丫頭,還真忘了他了?這才過去多久? 霍重華此刻心情欠佳,就好像自己喜歡的小寵物突然搖著尾巴向旁人求憐,他成了被她遺忘的前主人了。 這個比方雖不恰當(dāng),但霍重華現(xiàn)在就是這般心緒。 楚棠聽了他說這話,只是莞爾,并不言語?;糁厝A眼角的余光瞥見她臉上的淺笑,好些日子沒跟她說過話了,此番偶遇,又是當(dāng)著沈岳的面,他卻是欲語卻無詞。 墨巧兒很快就煮好的茶端了上來,墨隨兒一雙眼睛一直在滴流直轉(zhuǎn),小姐怎么與霍四少好像不記得對方了?不記得更好! 沈岳與霍重華品了一會茶,便頗為惋惜的向?qū)γ娑某牡?,“棠兒,我有一事要同你說,還記得上回你送我的纓穗?有一日夜歸,無意間弄丟了,你可莫怪我?!鄙蛟篮茉谝獬牡目捶?。 楚棠笑道:“表哥是指那個呀,無礙的,我再給你編幾條就是了?!?/br> 霍重華低垂著眼眸品茶,就連眉眼也沉浸在一片騰起的霧氣中,他的沉默與楚棠認(rèn)知中的紈绔截然不同,好像換了一個人。這樣的霍重華才是將來叱咤朝堂的權(quán)臣! 門外有小廝疾步而來,饒是寒冬如斯,也是跑的滿頭大汗,見了楚棠便道:“小姐,大事不好了,老祖宗她……她快不行了,適才吐了血,人已經(jīng)暈了過去,老祖宗這之前一直喚著您呢!” 楚棠聞言,腦中極速回憶,祖母會活不長么?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上輩子她死后,恐怕祖母還好端端的活著,這一世,冥冥之中,很多事情都在變化著。她喚自己做什么?她可曾視自己為她的嬌嬌孫女兒? 楚棠鎮(zhèn)定自若,美眸之中竟是無喜無悲,除了淡然,還有一種旁人看不懂的大徹大悟,“我知道了,你先去衙門里通知我父親,另外大房那邊也立刻去告之一聲?!?/br> 小廝應(yīng)下,轉(zhuǎn)身又跑了出去,上了馬之后就狂奔而去。 沈岳一早就心疼楚棠無母親照拂,且不論楚老太太為人究竟如何,但她人活在世上,到底還能撐起一片瓦礫,如若連楚家老太太也沒了,楚棠今后便只有她一人了。他記得姑母臨死前,對他的囑托,更是將楚棠視作自己的親妹子。 “棠兒……你還好吧?我陪你一道回去?!鄙蛟榔鹕?,高大的身影立在楚棠面前,將她面前的光線擋住,是遮風(fēng)擋雨的架勢。 霍重華這時也起身,“事不宜遲,現(xiàn)在就走吧?!彼麤]有將自己當(dāng)作外人,也一同上了沈岳的馬車,一路上卻還是那副全天下都欠了他錢的樣子。 沈岳本想邀請霍重華去他置辦的宅子里吃頓便飯,楚家出了事,他不能棄楚棠不管,這廂歉意道:“霍兄,實(shí)在是抱歉,如若是旁的事,我還可不顧,可我棠兒表妹,我不能不管,今日恐怕不能請你去作客,只能改成下次了,你……要先回去么?” 楚家老太太病重,總不能拖著霍重華一并去楚家祖宅,沈岳以為霍重華會忌諱,誰料此人卻一本正緊道:“霍家與楚家關(guān)系甚篤,老太太此番病況嚴(yán)重,我應(yīng)當(dāng)去看看,再者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或許到時候我能幫上忙也說不定?!?/br> 這個理由略顯牽強(qiáng),但霍重華既然已經(jīng)開口,沈岳也不好說什么。 太庵堂外烏壓壓的一片人頭,傅姨娘,王姨娘,李姨娘,外加二房的少爺小姐們皆在外面候著,老太太從昏迷中醒來后,誰也不肯見,獨(dú)留了喬嬤嬤在屋內(nèi)伺候著。這個時候大房的人還沒有趕過來。 喬嬤嬤在榻邊垂淚:“老祖宗啊,您可得把藥給喝下去,您要是這一倒下,二房今后還能指望誰啊,幾個姐兒都還小,湛哥兒不足八歲,您千萬不能狠下心,撇向他們就不管了。” 楚老太太一聲悶咳,病來如山倒,她眸底帶血,漫長的沉咳之后,意識卻清晰了幾分,似沒有聽到喬嬤嬤說些什么,眸中的焦距凝結(jié)在屏風(fēng)處的纏枝紋梅瓶,幽長無力道:“我的妙珠還在恨我,她恨我啊?!?/br> 喬嬤嬤就知道老太太是心病入髓,這病根子就是楚妙珠。 “老祖宗,事情都過去這么些年了,您又何苦記著,貴妃娘娘如今圣眷優(yōu)渥,日子逍遙,身份尊貴,娘娘她不會再怨恨您了。您可要想開些?!?/br> 喬嬤嬤的寬慰并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楚老太太自己生的女兒,她自己心里有數(shù),當(dāng)年是她捧在手心里養(yǎng)大的,那一身的刺如今都磨平了,她心痛至廝,活著成了負(fù)擔(dān),不過是剩下幾口氣殘喘。 楚老太太閉了閉眼,知道與楚妙珠這輩子的母女情分于多年前就已經(jīng)盡了,她現(xiàn)在很慶幸,沒有將楚棠也逼到那份境地,“棠兒,我的棠兒……險些啊,我險些也誤了她一輩子。我該死,只可惜她還小,這今后誰能護(hù)著她,她母親……她母親的事,要是讓她知道了,準(zhǔn)也視我老婆子為仇敵。我這輩子生是為了楚家,死也是為了楚家,可到頭來我這心肝寶貝兒兩人都被我給害苦了。” 喬嬤嬤是楚老太太的陪房,當(dāng)年的事,都有她的參與,站在楚老太太的角度考究,她也實(shí)在說不出什么錯出來。事情到了那個地步,誰又能確保自己不做出錯誤的決斷? “老祖宗,您可別說了,棠姐兒孝敬您呢。她也知道他還小,你一定要看著她出嫁才成。” 正說著,楚棠推門而入,眾人皆知老太太誰的話也不聽,獨(dú)獨(dú)順著她的意,故此外面的婆子丫鬟也不敢擋著她。 喬嬤嬤見來人是誰,立刻止住了方才正要說出口的話,對老太太道:“老祖宗,您瞧誰來了?” 楚棠走了過來,老太太拉過她的手,那手背已經(jīng)青筋凸起,干瘦成竹,“祖母!您又沒喝藥?棠兒喂您可好?”她也說不清對老太太是什么情義,聽聞老太太垂危,心頭沒有悲徹,但也沒有歡喜,人一生下來就注定了有一天會死不是么?誰都免不了。 楚老太太搖了搖頭,又是一陣撕肺的悶咳,這之后老太太的神色明顯已經(jīng)不再清明了,她對喬嬤嬤道:“你先出去,我有話同妙珠說?!?/br> 喬嬤嬤一愣,這哪里是楚妙珠? 楚棠對喬嬤嬤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揭穿,如果這是老太太最后的時辰了,那她就算是楚妙珠吧。楚棠心澄如鏡,愛恨分的極為清楚,她欠老太太的養(yǎng)育之恩,如若老太太就此西去,她也不必欠她任何!再者她如果是老太太臨終前所托付的人,在楚家二房的地位也將不可撼動,也算是為了湛哥兒了。 喬嬤嬤抹淚出了屋子,就見除了楚家二房一干人等之外,沈岳也在回廊下,他身側(cè)另外站有一蘭芝玉樹的少年郎,這二人神色一致的凝重,皆是盯著門扉的方向,叫人不得靠近。 這廂,楚棠任由老太太拉著自己的手,手背可感覺到老太太手心的冰寒,老太太溫柔的撫著她的手背,有一下沒一下,力氣已經(jīng)輕到極點(diǎn),“棠兒啊,你今日又去哪兒了?祖母醒來沒瞧見你,心里急的慌?!崩咸坪跬蝗挥只謴?fù)了神色。 都說人快死時,意識是不清晰的,時常會幻視誤聽,她尤記得上輩子是死在顧景航懷里呢,那人竟還大言不慚的喚她‘棠兒’。或許只是幻境吧。 “祖母,棠兒哪也沒去,就在外面守著呢,您現(xiàn)在喝藥好不好?棠兒給您備了松子糖,喝完藥就吃一顆,不會苦的?!?/br> 女孩兒般稚嫩的誘哄,讓楚老太太淚流不止,雖然喬嬤嬤沒有對外泄露,但楚棠知道老太太已經(jīng)好幾日沒吃下東西了,鐵打的身子也快熬不住了吧,她是自己故意尋死么? 就連太醫(yī)也說,老太太身子并沒有太大的病因,全是自己憋出來的心病,久而久之,就成了舊疾。 老太太眸光渙散,一會看著楚棠,一會又看著窗欞的方向喃喃道:“長姐,你怎么還不來接我?我累了?!?/br> 她口中的長姐應(yīng)該是原先的楚老爺子的原配,早年嫁入楚家沒生下一兒半女就撒手人寰了。 楚棠只是安靜如斯的看著楚老太太,那雙半是血絲半是昏黃的眸子看了過來,“棠兒,祖母快不行了,你知道的吧?!彼龓锥冗煅?,楚棠卻紋絲未動,她也想做做樣子,可是哭不出來。 老太太長吟了一口氣:“棠兒啊,將來你一定不要嫉恨你的母親,她也有她的苦衷,這世間,誰也沒有比當(dāng)母親的更疼惜自己的……咳咳……疼惜自己的孩子。離開你也是無奈,沒有母親愿意和自己的孩子分開的?!背咸R終前,仿佛覺得楚家門楣再也不重要了。只想做一個平凡的母親,但這也是奢望。 楚棠一顆沉寂的心猛然狂跳,是老太太意識迷離分不清了么?她在說什么?將來……不要記恨母親?她為何要記恨自己的母親?為什么又是將來?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楚棠倏然之間意識到了什么,“祖母,您說什么?我母親?您知道我母親什么事?”楚棠情緒大動,身子傾了過去,恨不能貼在老太太身上,想問個明白清楚。 老太太不住的咳,一口熱血溢出了唇角,楚棠無暇給她擦拭,接著問:“祖母,您一定要跟棠兒說清楚,我母親她到底怎么死的?” 楚老太太平躺下,看著頭頂?shù)某袎m,無比艱難且聲音細(xì)微道:“你母親是個好人,她最喜歡棠兒,棠兒就是她的心肝rou啊。是我……一切都怨我,我不該下毒,不該逼……”老太太此言一出,眸光再無半分忽閃,楚棠驚愕之中,老太太的手已經(jīng)松開了她,再無半點(diǎn)生息。 屋子里頓時陷入無邊的安靜,周邊再無聲響,楚棠腦中嗡鳴,一切或是真實(shí)或是虛幻的感官讓她頹敗的猝不及防。所以說,母親的死與父親無關(guān),與傅姨娘也無關(guān),一切都是祖母……都是她!她素日待自己如瑰寶,什么好的都舍得給她,卻奪了她最為珍視的一個人!終于,淚珠子無聲的落了下來,像是被無限放大,落在了她胸口的一朵蘭花上,很快就浸入其中,只可見那淺藍(lán)色成了深藍(lán),簇簇妖冶入魔。 良久,良久,久到楚棠雙腿發(fā)麻,感覺不到任何知覺之時,門外有人進(jìn)來,她這才意識到老太太已經(jīng)歸西了,徹底沒氣了。 楚居盛與楚二爺身上的官袍尚未褪去,二人見楚棠呆若石雕一樣的坐在那里,眼神空洞無神,以為她是嚇傻了。再查看老太太近況,二人相視一眼,撩了官袍跪在了腳踏上,朝著老太太磕了幾個響頭。這之后又發(fā)生了什么,楚棠已經(jīng)全然不知情了,沈岳牽著她回了海棠齋,霍重華竟也無聲的跟著過去了,他是外男,又與楚棠無親無故,實(shí)在不適合留下,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下,墨隨兒等人也不好逐客。也不知道這霍四少是怎么想的,他豈能說留下就留下?!表公子只顧著小姐,也無暇勸說霍四少。 海棠齋唯一的一株臘梅已經(jīng)打了花苞,此刻幽香淺溢,只是不留意的話,還不曾發(fā)現(xiàn)花期將至。 楚棠沒有入屋,沁人的涼風(fēng)自朱紅的墻角灌了過來,她站在那里,微紅的雙目望向這四方天地之上的孤云,心頭如被錘擊。母親做錯了什么?祖母要下毒害死她?真如旁人所言,母親不檢點(diǎn),污了楚家的門楣?讓父親無地自容? 不對! 一定是哪里出了問題。 祖母死之前對自己說,將來不要怨恨母親?這又是什么意思?她還說母親是個好人,如此,便沒有負(fù)過楚家,亦沒有對不起父親。 “棠兒?”沈岳焦慮道,他本是淡如菊的性子,自幼除卻進(jìn)學(xué)之外,早就在金陵商場打滾過一圈,練就了凡事穩(wěn)如泰山的本事,可看著楚棠失魂落魄的樣子,和她眼底的猩紅,他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沈氏病逝時,楚棠也是這副模樣,讓他無從寬慰。 人死不能復(fù)生的話皆是枉言,他以為楚棠對楚老太太敬重有加,定是因著她的死,而神傷不能自愈。 楚棠這時收回了視線,轉(zhuǎn)過身,才發(fā)現(xiàn)沈岳和霍重華在她的院子里,二人皆已長成了七尺男兒,就那樣雙目幽深的看著她。她突然清醒過來,意識到了一件事,楚老太太死了,她的祖母死了,上輩子將她視作棋子,又害了她母親的人……就這樣死了。 楚棠開口道:“表哥,我無事,我還得回茶莊里把沒有算清的賬本再清算一邊。家中有大伯和父親他們,用不著我?!彼ひ糨p微,卻是極穩(wěn),極清明的。 霍重華與沈岳不約而同的皺眉,而后又是相視一顧,不管從什么角度去看待問題,楚棠的表現(xiàn)實(shí)在太過詭異和不正常。 “棠兒,你……真想出去?”沈岳不忍回絕她,如果回避能讓她覺得好受,那便讓她去了,那些所謂的禮節(jié)孝道都見鬼去吧。 院子里的童mama和一眾丫鬟,包括墨隨兒和墨巧兒也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家小姐,所有人都知道楚老太太最為疼寵的人是楚棠,而楚棠最為敬重的人便是楚老太太。 就連老太太臨死之前,最后一個見得人也是楚棠。很快就要小殮,按理說楚棠應(yīng)留在靈堂守靈,斷沒有這個時候外出的道理,無論如何都說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