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對陸堯來說，這是他能夠做的、最為鄭重的承諾。

    陸家父母一生恩愛，夫妻相處三十余年，連爭吵都少有，柴米油鹽醬醋茶，廚房中的剪影都是你儂我儂，溫和的商量這道菜該放多少鹽。

    后來這個剪影被絞成了碎片，陸堯再也沒有見到過類似的場景，他曾在心里默默勾畫過這樣一幅畫面，覺得自己一生所求就是這個樣子。但是對于普通人來說有些太過平淡的生活，是他永遠(yuǎn)都難以觸及的。

    多年來他鎮(zhèn)守鄴城，被兇戾環(huán)繞，沒有人敢把這種生活跟他聯(lián)系在一起，以至于事到今日，他并不能清晰地辨別出感情。

    “我未必有多少喜歡，但這話是真心的?！彼圩￡梯p的手，說：“要是你能接受的話，那就……”

    晏輕似懂非懂，小心翼翼的問道：“你是說，你沒有那么、那么的喜歡我？”

    “嗯?！?/br>
    “少一點也沒關(guān)系?！标梯p悶聲說：“我可以喜歡兩個人的分量。”

    陸堯愣了一下，又聽見晏輕充滿希冀的問：“那我可以親你么？”

    “……可以?！?/br>
    晏輕眼睛亮了幾分，奶狗一樣的挪了一下，兩只手撐在陸堯耳邊，又問：“那我可以舔你么？”

    陸堯開始猶豫了：“可以吧?！?/br>
    晏輕紅著臉舔了一口他的唇角，眼角毛上還綴著小顆的淚珠：“下邊呢？”

    陸堯：“……”

    慘烈的記憶驟然浮現(xiàn)，剛剛還感天動地的氣氛瞬間就消失了，陸大爺面無表情的偏過頭，說：“滾下去，麻溜的?！?/br>
    他很少這么放松，一向強(qiáng)勢的青年陷在柔軟的被子中，上半身的衣服剛才被撕的差不多了，零散的掛在手臂上，胸膛半遮半掩的露在外邊，比作用最強(qiáng)烈的春藥都催情。

    晏輕充耳不聞，試探著吻在了他的嘴唇上，陸堯推了他兩下，沒真用力，晏輕立刻無師自通得學(xué)會了得寸進(jìn)尺，慢慢舔弄著他的牙齒，半天終于撬開了一條縫隙。

    事實證明大爺永遠(yuǎn)是大爺，感情經(jīng)驗不豐富也比晏輕這種半路出家的野路子來的爽快，陸堯半抬著頭，手按在晏輕的后腦勺上，十指從他軟亮的發(fā)絲中穿過，晏輕被親的不知所措，薄紅從耳根一路飄到臉頰。

    親了親了，舌頭也伸了，這個已經(jīng)做過一次了，很好很熟練。

    那下一步呢？

    晏輕心想總不能像是上次一樣，他頭發(fā)從頰邊垂落，長睫毛掩蓋住充斥著欲望的眼神兒，顯得極其無辜而茫然，陸堯壓低了聲音喘息，還在想怎么阻止他——試試歸試試，這進(jìn)展也太迅猛了！結(jié)果他法子還沒想出來，身上的晏輕忽然一只手按在他胸膛上，然后探出身子去抓放在床頭柜上的書包。

    陸堯挑眉道：“……晏輕？”

    晏輕說：“我上次做筆記了?！?/br>
    陸堯沒反應(yīng)過來，就在這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猛烈的敲門聲，兩人均是一愣，陸堯剛直起身來，晏輕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爬回了他身上，紅著眼睛，單膝跪在他兩腿中間，試圖把他壓回去：“我們過一會兒再去開門，我很快的！”

    陸堯安撫道：“乖，先讓我去看看?！?/br>
    他向來說一不二，隨手從行李箱上抓了一件衛(wèi)衣套上，然后光著腳去開了門。

    老五身上也有酒氣，大汗淋漓的站在門口，身上套著一件黑色的皮衣，氣都沒喘勻，只匆忙的一擺手：“去國安，立刻?！?/br>
    陸堯沒廢話，轉(zhuǎn)身穿鞋，一扭頭發(fā)現(xiàn)晏輕在他身后站得筆直，抿著嘴看他。他下來的太急，也光著腳，陸堯當(dāng)即雙標(biāo)的皺起了眉，一手托在他后背，彎腰將他橫抱了起來，然后大步走到床邊，緩了勁兒，將他扔在了床上，低頭親親他的額頭，說：“乖，留下來看門?！?/br>
    晏輕反親一口他嘴角，悶聲應(yīng)了下來。

    老五還在外邊等他，男人兩根手指間夾著一根煙，他抽煙的年數(shù)比陸堯長多了，手指夾煙的部位都有些發(fā)黃，陸堯穿好鞋關(guān)上門，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目光，老五嚴(yán)肅道：“云姜鬧大了。”

    他沒說具體，陸堯也差不多能猜出來。

    蟾蜍被國安關(guān)押著，云姜去要人，上邊仗著自己拿捏著國安的把柄，未必會輕易交出來。國安組長層次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秘密，甚至關(guān)系著某些神秘的傳承，哪怕挖出來一點，也能鉆研上十幾年。

    “也就是跟你談的時候好說話一點了。”老五說：“平時對誰都是愛答不理的，要不是還擔(dān)著七組組長的名頭，年終匯報人家都不一定愿意來?！?/br>
    陸堯臉色陰沉沉的，只說：“只是因為打不過吧？”

    老五錯開了話題，簡單交代了一下目前的形式。領(lǐng)導(dǎo)沒有在白天他們?nèi)ミ^的那所國安大院，而是在更靠近二環(huán)的地方，等陸堯他們趕到的時候，云姜剛好從領(lǐng)導(dǎo)的辦公室里走出來。

    這所大樓要比白天那所院子氣派的多，地面鋪著黑色的大理石，兩邊是落地的玻璃窗，往下還能看見幾輛軍用卡車跟持槍的警衛(wèi)。云姜兩只手插在風(fēng)衣口袋中，神色淡淡的，說不上難堪。

    剛好跟陸堯面對面碰上。

    隔著不到三十米就是領(lǐng)導(dǎo)的辦公室，門口蹲著一個裹著軍大衣、皮帽子的慫貨，正趴在上面偷聽。

    九組組長，號稱跟陸堯有著堅定地革命友誼的那個。

    “四組的那位在里邊挨訓(xùn)，下一個就輪到他了，估計想聽聽領(lǐng)導(dǎo)是怎么變著花樣罵人的。”云姜笑了笑，說：“其實我一直搞不懂你們?yōu)槭裁磿驗檫@種奇怪的錯誤被喊過來挨訓(xùn)，每次聽到都覺得不可能的吧，怎么能干出這么沒腦子的事情來，有一段時間還認(rèn)真分析過你們的行為，后來就想通了?！?/br>
    陸堯皮笑rou不笑：“哪里奇怪？”

    “老九住在漠河那里，天冷下來的時候他暖氣壞了，就在山上燒火，三昧真火，一口氣把整座山頭都燒沒了，聽說那邊林業(yè)局的人快瘋了，寫了上萬字血書，一紙參到北京來，說放火燒山，牢底坐穿。領(lǐng)導(dǎo)花了挺大功夫才把老九保出來的?！崩衔逍÷曊f：“有史以來第一個因為山頭進(jìn)去的組長，我也覺得挺傻逼?！?/br>
    陸堯噎了一下。

    云姜溫和的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他們兩個身高差不多，云姜還要比他瘦一點，眉眼也更加溫順。他在國安組長中算是個異類，平時獨來獨往的，不笑的時候顯得格外陰沉，老五有點怵他，找了借口去陪老九了。

    陸堯雙手抱胸，問：“還有事兒么？沒事兒我就……”

    “領(lǐng)導(dǎo)跟我說了?！痹平Φ溃骸昂伪啬?，一把刀而已，想要的話就干脆一點，直接把人殺掉滅口，神不知鬼不覺，也用不著來這里挨罵。”

    陸堯最反感他這種口氣，胸腔中忍不住翻涌起來了一陣火氣——這人真是跟晏輕同出一家，輕而易舉的就能攪亂他的心緒。

    云姜點到即止，不再多說，只是壓低了聲音：“他們不肯把蟾蜍還給我?！?/br>
    “所以呢？”

    “又不是人人都是你?！痹平[著眼睛，臉上帶著笑意，“我的東西可不會這么輕易的送人。領(lǐng)導(dǎo)心里也清楚，我們就協(xié)商了一下?！?/br>
    “——蟾蜍要拜托你看管一段時間了?！?/br>
    陸堯下意識的拒絕道：“別把鍋往我身上甩。”

    云姜跟他擦身而過，“去跟里邊那位說吧?！?/br>
    “陸堯?！彼叱鰞刹剑窒袷呛鋈幌肫鹆耸裁词虑閬?，淡淡的扭過頭，笑意消失在了眼角，狹長的眼睛落在陸堯身上，眉角斜飛入鬢，鴉羽一樣沉穩(wěn)，風(fēng)衣中有一塊鼓囊囊，那只闊耳狐居然還賴在他身上，也不知道圖什么。

    “什么？”

    云姜隔空點點他的胸口，調(diào)笑道：“我都跟你說過了，蛇是會咬人的?！?/br>
    第58章 大爺

    他這話一語雙關(guān)，陸堯下意識的按了一下胸口，晏輕太會挑選地方，幾口全都在乳尖周圍，現(xiàn)在還隱隱作疼。

    云姜頭也不回，笑著擺擺手，說：“記得把人守好，小心哪天上街遛個彎就被拐走了?！?/br>
    陸堯看著他的背影消失。

    伍元跟老九各占半壁江山，一左一右趴在門上，陸堯過來的時候老九比了個‘噓’的手勢，從屁股底下抽出一沓a4紙，情深義重的放到了陸堯手中：“你的三萬字檢討書，我連夜給你寫好了?！?/br>
    陸堯：“謝……”

    老九抓住他的手，激動道：“兄弟！咱一家人不用說謝！”

    ——陸堯跟他情誼深厚，兩個人分別是墊底第一的窮跟墊底第二的窮，一個守在小區(qū)門口做保安，一個月工資才三千，另外一個住在漠河，連房子都是自己哆哆嗦嗦壘起來的，真要分個高下的話，陸堯比他還好一點。

    “里邊是辛清？”陸堯問：“他平時暴躁歸暴躁，做事兒不是挺有分寸的么？”

    四組組長辛清，是目前國安組長中唯一一個有正規(guī)職業(yè)的人，現(xiàn)在在一所大學(xué)中做量子力學(xué)導(dǎo)師，陸堯跟他是真不熟，點頭之交而已。

    老九撓撓頭，說：“他期末考題被提前泄出去了，然后就逼著這邊的人連夜給他查東西，說死都要把偷考題的人找出來?！彼麎旱土寺曇?，說：“軍部有些資料也壓在那里呢，領(lǐng)導(dǎo)不讓動，他就直接把服務(wù)器搬走了?！?/br>
    他兩手一攤：“本來領(lǐng)導(dǎo)在武當(dāng)嘛，大家肯定要趁著這個機(jī)會做點平時不能做的，誰知道這么快就載了，不過這次應(yīng)該就咱幾個，其他人都沒被抓住把柄。”

    這時候門開了，里邊走出來個文質(zhì)彬彬的青年，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里邊白襯衫，外邊套著一件黑大衣，怒火沖天的往前走，沒看腳底下，險些被老九絆個踉蹌，陸堯扶了他一把：“沒事兒吧？”

    門還開著，青年站都沒站穩(wěn)，扭頭沖里邊道：“你做夢吧！我死都不會徇私舞弊！作假的我見一個打一個！”

    他憤怒的關(guān)上門，深吸一口氣，平靜下來，看見陸堯手上的檢討書，點頭道：“小陸?！?/br>
    “領(lǐng)導(dǎo)罵得狠么？”老九謹(jǐn)慎的問道。

    辛清冷笑道：“他哪兒來的臉罵人？”他沖老九伸出一只手，后者借力站了起來，青年拍拍他的肩膀，嫌棄道：“我不是給你買了新衣服么？別總是穿這一件。”

    老九傻呵呵的摟著他的肩膀，說：“暖和方便，冷了還能把你裹進(jìn)來。”

    青年哼笑了一聲，揉揉他支棱起來的黑硬短發(fā)，說：“走，帶你去吃宵夜?！?/br>
    老九說：“我們aa吧，總吃你的不太好?！?/br>
    “不用。”辛清說：“等我去東北你再請回來?！?/br>
    于是老九歡快的跟陸堯告了別，跟著辛清走了。

    沒走幾步辛清又折回來，歉意道：“忘記跟你說了，蟾蜍的交接手續(xù)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領(lǐng)導(dǎo)說你不用進(jìn)去了，直接去樓上接人吧?！?/br>
    陸堯下意識的皺了皺眉。

    剛才他跟云姜說不準(zhǔn)備接蟾蜍這口鍋，但是其實他很清楚，這事兒最后還是要落在他身上。托晏輕的福，上次欠了領(lǐng)導(dǎo)一個大人情，要不抓緊時間還，領(lǐng)導(dǎo)還指不定能想出什么昏招來。

    辛清伸手托了托眼鏡，臉色忽然陰沉了下來，喊了一句‘小陸’。

    陸堯以為還有別的事兒，卻見辛清陰森的露出了一口白牙，低聲說：“要是你準(zhǔn)備造反，記得喊我一個。”

    陸堯：“……成?！?/br>
    辛清滿意的點點頭，走了。

    接蟾蜍原來是件很繁瑣的事情。

    伍元的訓(xùn)還沒挨，灰頭土臉的進(jìn)去了，陸堯一個人上了樓，兩只手插在口袋中，用腳踢開了其中一扇門。

    國安大部分是掌控在領(lǐng)導(dǎo)手中的，但是有一小部分不是。有支直屬軍方的部隊常年駐扎在這所大樓附近，配槍，全副武裝，名義上是做防衛(wèi)與安保的，但是里邊的貓膩大家心里都門清。

    蟾蜍自從落網(wǎng)之后就被這支部隊看管著，連領(lǐng)導(dǎo)想要接觸都要等上一天兩天，云姜也不知道動了什么手腳，交接的手續(xù)工作居然半個晚上就做完了。

    里邊只有寥寥幾個人，一個穿著黑西裝的中年人坐在會議桌的對面，口袋中別著一根鍍金鋼筆，身后兩個干練的小哥，把身后沙發(fā)上的人遮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

    “六組長?！敝心耆藳_他點點頭，彎腰將一份資料往前一推，鋼筆筆尖朝向自己，“簽字吧?！?/br>
    陸堯挑眉問道：“這么著急么？”

    他順手接過鋼筆，中年人坐了回去，十指交叉放在桌子上，冷靜的看著他。

    陸堯：“……”

    陸堯咔噠把筆一放，中年人登時就變了臉色：“六組長，您這是……”

    “總得讓我驗驗貨吧?！标憟蚵唤?jīng)心道：“人都沒見著，誰知道送過來的是死是活？”

    中年人的臉扭曲了一下，扭頭道：“給六組長看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