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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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婉默然。但其實你們就是去哪里打,她都是能看到的。不過李惟元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李令婉深深的嘆息。 淳于祈她是不擔(dān)心的。雖然腹部被李惟元給捅了一刀,但李令婉曉得他是不會有事的。他往后還要輔佐謝蘊上臺的。可李惟元...... 李令婉真的覺得他已經(jīng)接近于瘋魔的狀態(tài)了。 兩日后,棺木運過來了。李令婉聽李惟元給謹言交代了一些事,而當(dāng)夜,李惟元就屏退了眾人,手中握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抱著她的尸首,兩個人一塊躺到了棺木里去。 這幾日李令婉原就心中猜測李惟元是起了要和她一起死的念頭的,但是現(xiàn)在這樣親眼看著,她還是覺得心中大駭,且震驚不已。 但無論她如何的叫哥哥,如何的哭,如何的拉著李惟元的手,他還是什么看不到也聽不到,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將她緊緊的抱在懷中,輕柔的親吻著她,又目光癡纏的望著她,柔聲的同她說著:“婉婉,哥哥說過,不會讓你孤單一人的。上天入地,黃泉碧落,我總是會陪著你的。你若是知曉哥哥的這份心意,那你就等等哥哥,哥哥這就來陪你了。” 李令婉放聲大哭起來,只覺得左胸口那里大痛,痛的她整個魂魄都要痙攣了起來一樣。 “哥哥,不要。”她哭著去拉李惟元的手,“我一直都在你身邊的啊?!?/br> 可李惟元是聽不到的,他將匕首拔出了鞘,就要往自己的心口插去。 但忽然,他的手碰到了一樣?xùn)|西。是前幾日李令婉去承恩寺,她臨走的時候大覺法師送她的那串菩提子佛珠。 這幾日李惟元太悲痛,也就只比活人多了一口氣罷了,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其他任何的事,但是現(xiàn)在,這樣靜寂的深夜,他抱著必死的心,心中反倒是安靜平穩(wěn)了下來。于是再看到這串菩提子佛珠,他忽然就想到了許多事,然后他猛然的就起身從棺木里坐了起來,打開門,讓人去叫了木香過來。 木香很快的就過來了。李令婉一邊哽咽著抹眼淚的間隙—剛剛李惟元要尋死的那一刻真的是嚇到她了,一邊就聽到李惟元在問木香:“那日姑娘去承恩寺,大覺法師都同她說了些什么話?一個字都不要漏的全都告訴我?!?/br> 但那日木香是被李令婉隔絕到了廊下的,而她和大覺法師說話的聲音也不大,木香也聽不到什么。不過木香很快的又叫了那日跟她一同過去的另外兩個丫鬟中的一個。 李令婉這才曉得,這丫鬟竟然是會唇語的。所以縱然是那日沒有聽到李令婉和大覺法師的對話,可她還是能一一的將自己和大覺法師那日說的話全都復(fù)述了出來。而且是一個字不差,也一個字不錯的。 李惟元聽了,面色越來越嚴肅起來。接著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就自棺木里抱起了李令婉的尸首,快速的吩咐著謹言:“快去備馬車?!?/br> 他竟然是要連夜帶著李令婉去找大覺法師。 因著心中激動,這幾日他一直灰敗的眼中重又有明亮的光閃了起來。 他心中隱隱有一種感覺,大覺法師是知道一切的,也許他有什么法子救李令婉也說不定。而只要大覺法師能讓李令婉活過來,他愿意付出任何代價。 ☆、第107章 馬甲掉掉 李令婉一路跟隨著李惟元到了承恩寺, 但至承恩寺的山門前,也不曉得是怎么回事,她就只覺得如同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攔阻在跟前一樣,她壓根就過不去。于是她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惟元抱著她的尸首,極快的過了寺門前的那幾十級的臺階, 隨后又叩響了寺門,有僧人前來開門, 李惟元不顧對方的阻撓,直闖了進去。 李令婉很想跟過去看看李惟元忽然這樣十萬火急的來找大覺法師到底是為著什么事,但無論她如何的試, 卻總是通不過面前的這道山門,最后沒有法子,她只有站在山門外面, 想著李惟元到底去找大覺法師做什么。 難不成他是覺得大覺法師有法子可以救她?雖然她也很想再活過來,不想再這樣一縷游魂到處飄蕩, 可哪里還能活得過來?當(dāng)日淳于祈那一箭, 幾乎是將她的整個心口都戳了個大窟窿出來, 大覺法師還真能是個大羅神仙, 這樣都能將她給救回來不成? 李令婉覺得很憂愁。她就呆呆的站在那里,看著頭頂幽藍天幕里掛著的幾點寒星。 好在鬼魂是不知道冷的,不然站在這路邊,光這朔朔寒風(fēng)都能將她吹成個冰柱子了。 但忽然,她還是激靈靈的打了個寒戰(zhàn),只覺自己這透明之軀都滴了幾滴冷汗下來。 因為她想到了一件事。 李惟元是從來就知道她殼子里換了個人的事啊。而且他那樣的聰明, 想必也猜測出了大覺法師是明白清楚的曉得她來歷的,他此時來找大覺法師,不會是來逼問她的來歷的吧? 李令婉相信,若李惟元真的起心要逼大覺法師開口吐露她的來歷,他必然有的是手段,那到時...... 李令婉有些煩躁的伸手想拉旁邊斜斜逸出來的一截枯枝,但可惜她只看得到,卻壓根就觸碰不到實體,手指堪堪拂過樹枝,什么都沒有抓到。于是她一時就更煩躁了。 若大覺法師真說了她的來歷,李惟元曉得自己自小到大受的那些磨難都是她給安排的,他會不憤怒?到時只怕恨不能掐死她了。 不過李令婉轉(zhuǎn)念又想著,反正自己都已經(jīng)死了啊,這馬甲掉了也就掉了,她是不怕的。 但只要一想到李惟元從此就會恨自己,她依然還是覺得左胸口那里面堵的厲害。 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重又抬眼望著前面矗立在黑夜中的朱墻琉璃瓦的承恩寺。 往日她覺得這承恩寺讓人看了就要心生敬意的,可怎么現(xiàn)下她看著倒讓她心生畏懼之意了呢? * 李惟元不顧僧人的阻攔,抱著李令婉的尸首,一徑就闖進了大覺法師所住的小院內(nèi)。 承恩寺自然是有護院武僧的,僧人見攔不住李惟元等人,已經(jīng)敲響了鐘,讓護院武僧快趕過來。 很快的,十來個護院僧人就個個手執(zhí)長棍,迅疾的集結(jié)到了這處小院里面。 李惟元雖然來的急,但臨出門的時候還是帶了謹言,木香,以及十幾個護衛(wèi)來的,現(xiàn)在雙方這樣對峙著,倒也是雙方都不用懼彼此的。 但李惟元這次原是來求大覺法師救李令婉的,所以壓根就沒有一點要動手的意思,反倒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就跪了下去。 這處小院里的唯一一條路是用鵝卵石鋪設(shè)而成的,這樣跪了下去,凹凸不平的,而且這樣隆冬的夜,鵝卵石上結(jié)著寒冰,膝蓋有多痛,有多冷是可想而知了。但李惟元卻仿似一點都不覺得痛,也一點都不覺得冷,反倒是細心的護好了懷中的李令婉,生怕她磕到一下。 謹言在旁邊見了,止不住的就覺得鼻子發(fā)酸。 四姑娘都已經(jīng)死了,可即便是她的尸首,大少爺還是看得比自己都重。寧愿傷自己千下,百下,也絕不肯傷到四姑娘一下。 他又想起李令婉和煦的性子,經(jīng)常會替他在李惟元面前求情,百般的維護他,一時就只覺得鼻子越發(fā)的酸了。 于是謹言也雙膝一軟,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那十幾個武僧這時倒是不曉得這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握著手中的長棍,也不曉得到底該不該上前驅(qū)逐來客。 這時就聽到吱呀一聲輕響,眾人忙抬了頭看時,就見有個眉梢那里有一點芝麻粒大小黑痣的小沙彌從里打開了門,雙手合十,低頭說著:“方丈說,讓眾位師兄都先下去罷。再有,那位李施主,方丈請您進來。” 眾位僧人一聽,都抬手對小沙彌打了個問訊,隨后轉(zhuǎn)身退出了小院。而李惟元則是抱著李令婉起身,就要進屋。 謹言忙也起身,趕上前兩步,想要跟在李惟元身后,但被那小沙彌瞧見:“這位施主請留步,方丈只請了李施主一人進去?!?/br> 謹言沒有法子,只好止了腳步。而李惟元已經(jīng)抱著李令婉,闊步進了屋。 大覺法師正跪坐在矮桌邊的一只蒲團上,見李惟元近來,他伸手做了個請坐的姿勢。但李惟元沒有坐,而是直接跪了下來。一開口,聲音沙啞的跟喉嚨被粗砂磨過的一般:“求大師救救我的婉婉?!?/br> 李惟元年少的時候日子雖然過的凄慘,但按照老太太的話來說,倒是個硬骨頭,從來不肯對人彎腰的。而他唯二的兩次彎腰,也都是為了李令婉。 一次是那年老太太請了道士來給李令婉驅(qū)邪崇的時候,還有就是現(xiàn)在這次了。 大覺法師看著他懷中抱著的李令婉,沒有說話。過后他抬眼,看著站在一旁的小沙彌,說著:“你先出去罷。” 小沙彌垂眉低眼,抬手對他行了個禮,然后躬身退了下去。又帶上了兩扇木門。 謹言正守在院子里,他就見這個小沙彌關(guān)上了門,隨后也不看院子里的人,反倒是腳步一轉(zhuǎn),快速的沿著走廊望著旁側(cè)就去了,身影很快的就消失在了旁側(cè)的一排冬青叢里。 謹言覺得奇怪,但想著這是大覺法師身邊的小沙彌,許是大覺法師吩咐他去做什么事,所以就沒有起疑,只依舊擔(dān)心的看著面前緊閉了門的屋子。 而屋內(nèi),李惟元正跪在地上,卑微的對著大覺法師低頭,再一次的低聲懇求:“求法師救救婉婉。” 大覺法師目光平和的望著他懷中李令婉的尸首,片刻之后他搖頭:“她已經(jīng)走了,何必又要她再回來?” 李惟元心中一動。 大覺法師說的是李令婉走了,而非她死了。那個時候她原就是忽然而來,現(xiàn)在走了,那她是回她原本的地方去了? 而既然大覺法師現(xiàn)在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就是說,他其實是知道李令婉來歷的,甚至他還能讓李令婉再回來? 想到這里,李惟元只覺得一顆原本死寂如千年寒冰的心瞬間就guntang了起來。 “大師,”他匍匐于地,聲音抖顫,“求您讓她再回來,在下愿付出任何代價。” 說到這里,他只覺眼眶泛熱,更是目光灼熱的看著懷中抱著的人。 只要她能回來,往后她想如何便如何,他再不會做任何讓她不高興的事。 大覺法師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當(dāng)下他搖了搖頭:“那只是一具皮囊罷了,施主還只管這樣癡癡纏纏的抱著做什么?” 李惟元聞言微怔。 確然這個是原來李令婉的軀殼罷了,他是從來不曉得李令婉原本是個什么樣的。以往他是不在意,但現(xiàn)在聽大覺法師這樣說,他忽然就很想知道李令婉到底是個什么來歷。 若曉得了她是什么來歷,總歸是好的。不然即便他現(xiàn)下死了,上天入地,黃泉碧落,他都不曉得到底該到何處去尋她。 于是他直起身來,看著大覺法師,誠懇的說著:“在下知道大師早已看透一切,還請大師能告知在下婉婉的來歷,在下必終生感念大師恩德。” 但大覺法師只是看著他,并不說話。最后他甚至還闔上了雙眼,只是大拇指一下一下的撥著手中的佛珠。 顯然大覺法師是不想說破李令婉的來歷的。 桌上放了一只三足青銅香爐,檀香淺灰白色的香霧裊裊而上。屋外夜風(fēng)冷冽,落盡了葉片的枝干不住的來回晃動著,影子投在紙窗上,虬曲蒼勁。 過了好一會,大覺法師依然是維持著那樣闔眼,撥弄佛珠的姿勢,一點要開口的意思都沒有。 李惟元雖然還是跪在那里,但眼中卑微懇求之意不再,反倒是眸光開始漸漸的暗了下來。 “大師慈悲為懷,想必也是不忍見這承恩寺眾僧遭受無妄之災(zāi)的吧?”李惟元此刻聲音平緩,又冷清,屋外的冷冽寒風(fēng)一樣,簡直就能凍裂人的骨頭。 他是這用這整個承恩寺僧眾的性命來要挾大覺法師了,但是大覺法師不為所動,依然闔著眼,大拇指不緊不慢的撥弄著手里的佛珠。 李惟元靜待片刻,見大覺法師依然不說話,于是他就慢慢的又說道:“一個承恩寺里的僧眾分量不夠,那若加上這天下蒼生呢?” 大覺法師撥弄著佛珠的手指停頓了一下,但也不過是一息之間,他依然如先前那般,慢慢的繼續(xù)撥弄著佛珠。 但他這停頓的一下早就被李惟元看在了眼中,他心中明白,所以語氣就越發(fā)的冷靜篤定了起來:“我幼年的時候,大覺法師曾經(jīng)說過我犯尅,將來無論是對家,還是對國都是一大患,那想必大師心中也知道我必然是有這圍禍家國的能力吧?” 大覺法師睜開雙眼,目光平靜的看著他:“無端殺戮,會永墜阿鼻地獄,施主不怕?” 李惟元自嘲一笑,低下頭,抬手放在了李令婉冰涼的臉頰上,聲音低低的說道:“這世間我在意的就只有她,若不能同她在一起,那便比永墜阿鼻地獄還要痛苦上千倍,萬倍,我還有什么可怕的呢?” 說著,他抬起頭看著大覺法師,眸光漸漸冷淡:“若大師能讓婉婉再回來,我在此承諾,此生絕不會再殺一人。但若婉婉再不能回來,到時這世間尸山血海,固然是我的罪孽,我死后永墜阿鼻地獄,但大師罪孽亦不少?!?/br> 說到這里,他聲音微沉:“天下蒼生如何,皆在大師一念之間。大師慈悲為懷,也決不會讓這天下蒼生身陷水深火熱之中吧?” 大覺法師看著他,片刻之后他輕嘆一聲:“老衲只能盡力。但最后愿不愿意回來,那就是她自己的抉擇了。” 李惟元沉默。過后他又啞聲的問道:“婉婉的來歷,還請大師告知在下?!?/br> 大覺法師也沉默了片刻,隨后他長嘆一聲,慢慢的說道:“她的來歷,想必李施主也聽說過女媧造人的事,她雖然不是女媧,但于我們而言,也算是了......” ☆、第108章 期盼回歸 李令婉也不知道在承恩寺的山門前站了多長時間, 最后約莫是天快亮了,四周鳥聲啾啾,青灰色的薄霧在原野中四處飄蕩,她才聽到吱呀一聲沉悶的聲響,承恩寺的大門大開, 李惟元出來了。 李令婉趕忙的迎了上前去。 因著先前她心中已經(jīng)在猜測自己的馬甲到底會不會在李惟元面前掉了的事,所以這當(dāng)會她看著李惟元的時候就看的越發(fā)的仔細了。 于是李令婉就見他神色很古怪。雙頰繃的極緊, 抱著她失手的雙手也極用力,手背上的青筋都梗了起來。 李令婉不由的就開始忐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