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冷相追妻之嫡女難寵、jian臣之妹、重生日常、快穿炮灰戀愛系統(tǒng)、娛樂圈之風(fēng)水不好、寵入豪門、室友他是直男斬(網(wǎng)配)、爛尾渣文掃尾之路[快穿]、小魚吃大鱔、美食萌主
徐夷則和善地笑著,在她眼中卻近乎jian詐。 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應(yīng)付完這一遭,奶娘便把話頭接過去了,和徐夷則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閑話。 她在乎的是母親那邊的情況,舅舅和母親說了什么,她無從得知,但母親出來時,臉色并不好看。 臉色不好,但并未翻臉。 冉念煙推想,大概是因為深埋心底的愧疚吧,父親調(diào)往定襄的事是母親一手促成的,這是她一直過不去的一道坎,若是將薛自芳的事深究下去,難免重提此事,倒時惹得祖母生出怨言,對母親來說更加不利。 比起隱忍不發(fā)的祖母,起碼,父親不曾將此事放在心上,無論是因為覺得虧欠,還是體惜。 日子一如往昔,父親每晚去祖母房中侍奉湯藥,冉念煙每隔幾天跟去一次,慈蔭堂中侍候病床的孝子賢孫從未缺席,祖母本不是大病,幾天光景就好了大半,只是還不愿和父親說話。 母親也不提薛自芳的事,但是人人心里都有一口沉重的鐘,只等著冬月二十那日,嗡然作響。 十七那天,母親決定帶冉念煙回一趟鎮(zhèn)國公府,父親聽說后顯得十分緊張,卻還是送她們?nèi)チ?,離別前,特意附在女兒耳邊叮囑道:“幫爹爹照顧好你娘?!?/br> 冉念煙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連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竟想讓一個孩子幫他完成。 鎮(zhèn)國公府還是如往日一般安寧祥和,扶搖亭里傳來朗朗書聲,郝嬤嬤扶著母親,側(cè)頭對冉念煙笑道:“小姐不是也愛讀書嗎,正好和幾位少爺切磋切磋?!?/br> 同行的還有二舅母曲氏和四舅母李氏,三舅母因是孀居,這種場合不便出面。 母親笑道:“她才多大,不過是讀著玩玩,怎么能和希哥兒他們的正經(jīng)學(xué)問比呢!” 曲氏搖頭笑道:“未必,我瞧這孩子極靈慧,悟性也高,安哥兒不好說,可指定比我家那兩個強?!?/br> 母親故作驚訝,“嫂子別說笑了,我家遠支的侄子明哥兒最近剛從族學(xué)升入順天府學(xué),回來說什么‘二謝兩徐一陸’,其中兩徐就是你家的希則和南府里的豐則?!?/br> 李氏道:“這是什么說法,為什么將這五人并舉?” 曲氏顯然是知道的,卻含笑不語。 母親道:“這是府學(xué)中極負才名的五位后生,二謝便是兵部尚書家的謝暄、謝昀兩位公子,一陸則是內(nèi)閣次輔陸明的獨子陸庭訓(xùn)。謝家那兩位我是見過的,咱們家這兩位我可要好好瞧瞧呢!印象里都是他們小時候跌跌撞撞四處亂跑的樣子,一眨眼都長大了?!?/br> 母親這話說得傷感,只因想到了人人皆有兒子,就連比她小的李氏也在去年喜得麟兒,只有她膝下單薄,只有一個孤零零的女兒。 她自生下冉念煙后身子一直不好,剛有起色,冉靖就遭逢變故,現(xiàn)在又出來一個薛氏,也不知以后會如何。 外祖母得知女兒回家省親,當(dāng)晚在榮壽堂擺下宴席。 既是家宴,便免除了男女不同席的舊例,二老爺徐德嫌孩子們吵鬧,讓嬤嬤把他們帶到花廳去,被外祖母攔下了。 “難得來的齊全,你還要把孩子們攆出去,見不得我開心一天嗎?” 徐德急忙將嬤嬤遣出去,站起身連聲賠不是。 母親環(huán)顧四周,竟不見嘉德郡主的蹤影,宴罷后抱著女兒,留在榮壽堂和外祖母說體己話時才問道:“今日怎么不見大嫂?” 外祖母道:“宮里有事,宣她回去一趟,這段時間常常不在家里?!?/br> 母親白了臉,能驚動嘉德郡主的,不是太后就是皇帝,這兩位哪個出事,朝局都會動蕩,繼而影響京城世家。 外祖母看出她的擔(dān)憂,寬解道:“你就不要擔(dān)心別人了,先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母親含混道:“我能有什么事?” 徐衡說過,并未將薛氏的存在告訴任何人,等時機一到,說薛氏是從清白人家聘來的妾室就好,反正她無親無故,無人對證,正好借著這個壓她一頭。 除了他,鎮(zhèn)國公府里應(yīng)該沒人知道,突然被問起,不由得心虛。 外祖母道:“你也看見了,滿堂的兒孫,唯獨你大嫂沒有子嗣,宗婦無出,家中就不會安定,咱們家看著風(fēng)平浪靜,波瀾都藏在水面下。你二哥為什么讓孩子們?nèi)セ◤d,你明白嗎?” 母親疑惑道:“不是怕孩子們吵鬧嗎?” 外祖母無奈地笑著,“我的傻女兒,都當(dāng)娘的人了,還是這樣懵懵懂懂的,讓我怎么放心得下!他是不想讓夷則那孩子坐在席上,往日都是在各自房內(nèi)分開用膳的,他不見這孩子倒好,見了總要皺眉?!?/br> 冉念煙心想,怪不得徐德今日愁眉不展,原來是因為徐夷則的座次在徐衡身邊,位居徐希則之上。依大梁的禮法,庶子位于嫡子之下,可長房的獨生子就算是庶出,因身份特殊,總會特別照顧著些。 母親依偎在外祖母身邊,還像個孩子似的撒嬌道:“娘,我想……我們侯府這種情況,不如干脆給安綏納個妾算了?!?/br> 外祖母并沒有過于驚訝,只是問:“你可是當(dāng)真的,不是玩笑?” 母親沒有抬眼,點頭道:“我想過了?!?/br> 外祖母想了想,道:“你身邊的瓊枝倒是很守本分,你若愿意,抬舉抬舉她,做過丫鬟的人,始終和你是一條心的?!?/br> 母親搖頭,“不要身邊的人,要找就從外面找一個我不認識,他也不認識的,自己房里的舊人是絕對不行的,我見了要嫉妒?!?/br> 外祖母嘆道:“你這孩子,哪里是嫉妒,分明就是不愿意。這是一輩子的事,不要勉強自己,你還年輕,再等幾年看看,說不定就得了個哥兒呢。不過也就這半年的事了,不要再往后拖” 母親點頭道:“我再想想?!焙鋈挥X察出異樣,這才抬起頭,道:“為什么就這半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外祖母道:“你以為嘉德郡主頻頻入宮是鬧著玩的?她雖不說,可也不難想到,太后年事已高,時間是有限的,到時候國孝在身,一耽誤又是三年,可就沒指望了。” 第二日,嘉德郡主自宮中歸來,母親便又盤桓一日。 她此次回來的主要目的就是見到嘉德郡主,拜托她一件事。 當(dāng)見到嘉德郡主略顯憔悴的面容時,母親越發(fā)肯定外祖母的推測。郡主自幼在太后身邊長大,情同母女,太后病篤,她焉能不心焦。 倘若太后在此時薨逝,是不是就能避免薛自芳進門,待到三年后,情形如何全看她的本事了。母親剛起了念頭,就逼著自己把這不忠不孝的心思硬生生壓了下去。 嘉德郡主雖然憔悴,衣著還是得體的,從宮中回來沒忘記換下宮裝,改穿了一身紫棠色的家常衣服,先問過了母親的近況,提起宮里的事,只說正逢多事之秋,并未細說詳情。 母親本來也不是來打聽這些的,她為的是冉念煙的親事,想在薛自芳出現(xiàn)前把一切打點好,唯恐日后形勢有變,耽誤了女兒的大事。 母親將謝家的事和嘉德郡主說了。 嘉德郡主笑道:“尚氏我認得,她有個姑姑在宮里做女官,我更是熟悉,門風(fēng)使然,全家人都嚴肅正經(jīng)、不茍言笑,卻不是暗中琢磨虧心事的人,她既答應(yīng)了,你就放心,過幾年咱們盈盈一定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入謝家,少不了從我的妝奩中出一份嫁妝。只不過聽說他們家大公子更出眾,你怎么唯獨看中了小的?” 母親道:“你指的是他們家暄哥兒吧,他雖好,卻也太大了些,他弱冠之年,盈盈才十三,盈盈年齡夠了,又要讓人家空等兩年,還是昀哥兒年齡合適些?!?/br> 嘉德郡主笑道:“就你家那孩子,從小就長了顆大人的心,及到大了,還不是人精一樣?我把話放在前頭,年紀小的未必能降得住她!” 母親朝門外張望一眼,女兒正和四弟的女兒寶則在中堂捉迷藏,笑道:“嫂子這話說的,倒像說我生了個妖怪!” 嘉德郡主道:“我看謝家門庭顯赫,正配得上盈盈,你若不放心,我再去和尚氏提一句,這事就算定下了?!?/br> 母親趕緊道:“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個請求,就是想請嫂子幫忙想個辦法,讓兩個孩子見上一面,相處一會兒,看看盈盈到底喜不喜歡那孩子?!?/br> 嘉德郡主愕然,“問彤,不是不行,只是一來沒聽說過自己相看夫婿的,二來,盈盈孩子家家的,能看出什么來,喜歡倒好,若是隨口說句不喜歡,你難道真的相信,由著她去退婚?” 母親道:“方才嫂子還說盈盈長了顆大人的心,怎么這會兒又不信她了。我只是覺得,她自己的終身大事,應(yīng)當(dāng)讓她自己決定,起碼要知道自己將來嫁的是個什么樣的人吧。” 嘉德郡主從沒聽說過這樣的論調(diào),笑道:“你和你那謝jiejie相處久了,也學(xué)來這些怪道理。好好好,我想想辦法,只是看看我,自小和你大哥認識,又有什么用?你和冉靖素未謀面,只是聽你大哥說起幾句,就芳心暗許,雖不相識,現(xiàn)在不也很好嗎?” 母親忍住了苦笑,起身行禮,“那問彤就多謝嫂子費心了!我靜候佳音。” 她被嘉德郡主扶起,又想叫冉念煙進來一塊道謝,卻聽門外響起了爭執(zhí)之聲。 “怎么回事?”嘉德郡主循聲看去,卻見徐寶則揪著冉念煙不放,“寶則,快放開你表姐。” 徐寶則不情不愿地放開,卻跑到嘉德郡主面前,攤開掌心,極神秘地道:“大伯母,我在盈盈的荷包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 母親極憤慨地檢查著女兒渾身上下,確定沒被徐寶則弄傷后才發(fā)現(xiàn)嘉德郡主神色不對。 徐寶則的手中,是那枚小小的狼牙墜子,那天冉念煙隨手放進荷包里的,卻忘了拿出來,今天又帶著這只荷包,捉迷藏時無意間被徐寶則拉扯,墜子從荷包里掉落出來。 “這是誰給你的?”嘉德郡主問。 不用說,只有徐夷則會有這種古怪東西,就和他的人一樣,和這里格格不入。 冉念煙不用撒謊,也沒必要撒謊。 嘉德郡主聽過后,道:“他居然還帶著他去你家?把人給我叫來!” 母親急忙勸道:“嫂子,你別沖動……” 話到一半?yún)s說不出口了,想到自身處境,她也能理解嘉德郡主為何會無端暴怒。 徐夷則過來的時候,母親已帶著冉念煙躲進廂房,卻還是能聽到從正房傳來的叱罵聲。 “這東西是誰給你的?說!是不是在西北的時候,你們又去見那個女人了!” 接著是棍棒的聲音。 整個過程,徐夷則沒有哀求過一聲,甚至連一聲呻~吟都沒有。 母親實在不忍卒聽,只能不告而別。 冉念煙卻在想,劍術(shù)拔群、勇冠三軍的攝政王徐夷則怎么會甘心被人打罵卻毫不反抗? 她忽然想起了父親多日來對母親沉默地隱忍,不論母親說什么,他都盡力答應(yīng),這是因為愧疚。 總覺得,在徐夷則身上,她看到了相似的東西。 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就到了冬月二十。 這天清晨,天氣陰沉,母親早早起床,卻像心情很好似的,沐浴更衣,對鏡描紅,命瓊枝給自己梳了一個飛仙髻,端的是云鬟霧鬢宮樣妝,一身縹色長襖配著月白馬面裙,更是清新宜人,襯著她纖秾合度的身段,絲毫不見歲月的痕跡。 她想了想,還是換上了大紅遍地金的通袖柿蒂紋圓領(lǐng),如此打扮,方能顯出正側(cè)之別來。 母親特意姍姍來遲,回到侯府時,洪昌一時說溜了嘴,說薛姨娘已等候很久了,被母親狠狠剜了一眼,臊眉耷眼地退下去領(lǐng)罪了。 來到正房,丫鬟們早已分列開來,只等著主母回來。 早在母親回鎮(zhèn)國公府的那些日子,府里其他房里的丫鬟和下面的粗使丫頭早已議論紛紛,說家里要來一位新姨娘,人雖未到,可消息卻傳得人盡皆知了。 “不知新姨娘是個什么樣的人,像不像咱們二夫人那么好好說話?!?/br> “新姨娘來了,二夫人也未必好說話了,當(dāng)年老侯爺?shù)脑浞蛉吮R氏,不也是在程姨奶奶生下大老爺之后才性情大變,后來得了病重的嗎?” “你可別提程姨奶奶,她算是老好人了,還不知新姨娘好不好伺候呢,將來還不知是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還是西風(fēng)壓倒東風(fēng),咱們都靈活著點兒,兩邊都不能落下!” 昔日里七嘴八舌,到了正經(jīng)主子面前,卻都一個字也不敢說。 父親和母親坐在中堂的主位上,冉念煙坐在下首,遠遠看見門口走來一人,一身石青色長襖,素白長裙,頭上盤著簡單的雁尾髻,個子不高不矮,容長臉,低垂著眉眼,緊閉著唇,卻能看出不過是假裝恭順,若是抬起眼,必定是極英氣的樣貌,算不十分漂亮,卻教人不敢輕視。 這正是薛自芳。 她不徐不疾邁進門檻,先向父母行了禮,隨后恭恭敬敬地以妾室之禮跪在母親腳下,三跪九叩,輕聲喚了句“夫人萬?!保Z氣卻是不卑不亢。 這便看出她和尋常深閨女子的不同來了,經(jīng)歷過苦難折磨的人,骨氣總是比常人硬,就算她低眉順眼,卻還是能看出她心底的不甘。 冉念煙冷笑,只要母親在,薛自芳縱使有千百個不服,又有什么用。 幾乎是第一眼,她就看破了薛自芳的心思。這并不是一個甘居人下的女人,她那雙眼睛像極了一個故人。 那個曾和她斗了多年的鄭貴妃,明明是柔美多情的眼,平靜下卻藏著難以掩飾的野心,像是堅冰下的地獄火,花叢中的噬骨蛇,一著不慎,就要落入她狠毒的圈套。 不過她會保護母親,她會讓薛自芳無從下手。 行過禮,主母應(yīng)當(dāng)叫妾室起身,否則不算禮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