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樣?！碧m潔斐抽了張紙巾給她，自顧自地說，“有時你離開位置去拿吃的，他往這里看，沒看到你，就會多看兩眼會場其他地方，找到你的位置，才又移開目光。他雖然坐得離我們有點兒遠(yuǎn)，可我感覺他和你距離很近?！?/br>
    “你說得這么詩意，我都吃不下東西了?！弊ｈ昃狡鹊卣f，她先后三次裝了滿滿一大盤回來，都被他看見了？“你放心，他只是想抓我把柄再次調(diào)侃羞辱我，別會錯意?！?/br>
    “你不信就算了?！碧m潔斐撅嘴，看上去非?？蓯?，祝瑾年又想捏她的臉了。

    “又見面了?！边@聲音，好熟悉。

    祝瑾年抬頭，因為昨晚才見過，很快就認(rèn)了出來，“你好，章律師?！?/br>
    章靖鳴微微一笑，推了一下眼鏡，“很榮幸你記得我。算了算，我們見面已經(jīng)三次了，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卻連你姓什么都不清楚。這，不公平哦。”

    祝瑾年站起來，“我……”

    忽然，她的手臂忽然被人握住，還來不及做出什么反應(yīng)，就被帶著往門口走，她本想大叫，可看清這位“不速之客”是聶羽崢后，有些錯愕，蘭潔斐剛才的一番話一遍遍在她腦海中回播，以至于她還沒決定是走是停，臉上就浮滿了紅云。

    當(dāng)你的朋友篤定說某人喜歡你后，無論你多不相信這個事實，可還是會不自覺地把它當(dāng)回事，而后下意識地對這個人多加觀察，試圖發(fā)現(xiàn)一些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你的證據(jù)。

    “哇哦。”蘭潔斐驚喜地眨眨眼，喃喃自語道，“我就說他喜歡你嘛……”

    搭訕被打斷的章靖鳴站在原地，垂著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表情有點陰翳。十步外的王謙也處在驚異中，看看聶羽崢的背影，又看看留在原座的蘭潔斐，一攤手，知道自己猜錯了，但還是覺得不可思議，不禁自言自語道：“嘖嘖……你真喜歡這款的話，以前怎么對禾詩蕊絲毫不感冒呢？”

    “那個人很危險?！甭櫽饙槹阉龓е?xí)髲d才松開手，細(xì)數(shù)這些年來報案說被章靖鳴跟蹤的女子，氣質(zhì)和當(dāng)年的禾詩蕊多多少少有些相似。相反，和祝瑾年同來的女子、王謙口中的那只“小白兔”卻明顯不是章靖鳴心儀的類型。

    祝瑾年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顯得臉沒那么紅，“很危險……是什么意思？”

    “他是個stalker。”

    跟蹤狂？！她愣了愣，考慮著要不要把昨天的事告訴聶羽崢，抿唇猶豫了一會兒，她把和章靖鳴偶遇的經(jīng)過簡單說了一遍。

    聶羽崢有種不祥的預(yù)感，表面上卻沒多透露什么，只是問：“你吃飽了？”

    “還沒?！?/br>
    “吃了三大盤熱食外加兩份現(xiàn)烤牛排，還填不滿你的胃？”聶羽崢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她一遍，“或者說，你特地為了今天餓了三天三夜？”

    他這么一問，祝瑾年倒放下心來，看來他時不時瞅她完全是為了找機(jī)會諷刺打擊自己，蘭潔斐說的什么“他好像喜歡你”純屬傻白甜單蠢的yy。

    “我是個非常實誠的人，交了聚餐費(fèi)，自然得吃回來。聶組長總喜歡二百五二百五地請人吃飯，當(dāng)然不介意多吃快rou少吃條魚，干脆你那份我?guī)湍愠?，怎么樣？”祝瑾年拍拍肚子，話中也有刺?/br>
    “如果你還吃得下，我沒意見。”

    “但是我希望聶組長你可別再計算我到底吃多少盤食物了，這多影響人發(fā)揮啊?！?/br>
    “自助區(qū)空盤的速度過于快，探查一下真相是我個人的習(xí)慣?！?/br>
    那又不全是她吃的！祝瑾年剛要回嘴，只見杜格致匆匆出來找她，見到她面前的聶羽崢，他的表情先是一滯，然后換上一貫的微笑，“嗨，羽崢兄?！?/br>
    “總之，記住我的提醒?！甭櫽饙樴嵵氐馗嬲]她，抬眼看一下杜格致，又回看她，默了幾秒，眼中情緒未明，只對杜格致微頷首，沒多聊的意思，就轉(zhuǎn)身走回小宴會廳。

    “你們……聊什么？”杜格致走到祝瑾年身邊，假裝輕松地問。

    “你知道章靖鳴嗎？”

    “有所耳聞，風(fēng)評不太好。我發(fā)現(xiàn)他今天也來了……”杜格致一邊說，一邊和祝瑾年一起往回走，“以前我聽沈子平提起過，說他是個斯文敗類，還用上了‘心理變態(tài)’這種詞。我剛想提醒你，其他校友認(rèn)識認(rèn)識不是壞事，可最好離章靖鳴遠(yuǎn)一點。沈子平一直覺得他跟當(dāng)年的什么校花失蹤案有關(guān)，不知道你在學(xué)校時有沒有聽說過這個事?！?/br>
    “沒聽說過?！?/br>
    “我也不太清楚，有人說找到了，有人說她被拐賣了，也有人說她可能早就……”杜格致聳聳肩，“多少年前的事了，也打聽不出個所以然?！?/br>
    祝瑾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雖然聶羽崢總是觸她霉頭，可在這種大是大非問題上還挺拎得清，要不是他及時出現(xiàn)把她暫時帶到外面，她剛才很可能把個人信息透露給章靖鳴了?；仡^得把他的名片扔掉！

    回到廳里，蘭潔斐壞笑著動了動她，俯在她耳邊問：“怎么跟杜師兄一起回來？聶羽崢是不是跟你表白了？看剛才的架勢……他壁咚你了么？”

    “什么跟什么啊……”祝瑾年推開她，“你的想象力也太豐富了?！?/br>
    “你們剛才出去的時候，我百度了一下他，感覺好牛逼的。你如果沒空來參加我的節(jié)目，能不能幫我邀請他一下？”

    “他連咨詢都不常做，叫他去你那個家長里短的節(jié)目，解答什么老公出軌了怎么辦、我的老婆性冷淡之類的話題，他會同意才有鬼！他不但不會認(rèn)真回答問題，還會把來電咨詢的人說到崩潰，影響你們節(jié)目形象?！弊ｈ暧X得蘭潔斐異想天開，頓了一下，又問：“對了，你真對他不來電？”

    “他跟我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好嗎。”蘭潔斐拒絕了祝瑾年的“美意”，壓低了聲音說，“你自己倒是真可以試試，我覺得他比杜師兄適合你。”

    祝瑾年抿唇，不置可否。下意識地抬眼去找聶羽崢的位置，卻發(fā)現(xiàn)章靖鳴站在某個角落，直勾勾地看著她。她趕緊移開目光，心頭隱隱有點堵。

    ☆、第24章 失憶（3）

    十點半，聚會進(jìn)入尾聲, 組織者抽出了一等獎的號碼。只見一直坐在聶羽崢身邊的男人站起來, 欣喜地?fù)u了搖手中的兌獎券。

    “哇哦, 王謙中大獎了，哈哈……”周圍許多人起哄, 紛紛鼓掌祝賀。

    一等獎開出后, 聚會正式結(jié)束, 大家紛紛離開。祝瑾年和蘭潔斐在地下停車場出口不遠(yuǎn)處等杜格致的車時, 看見王謙捧著一大一小兩箱東西朝她們走來。

    “嗨, 二位美女?！彼驹谒齻兠媲巴Ｏ隆?/br>
    兩人跟他都不熟, 只能笑著點點頭, 寒暄幾句師兄路上小心之類的話。

    “小白兔, 這個給你?！蓖踔t把剛才的一等獎獎品放在蘭潔斐腳邊, 然后轉(zhuǎn)頭對祝瑾年笑了笑，把另外一盒體積稍小些的箱子遞給她，“祝小姐, 這個……送給你?！?/br>
    “對不起，我們……”二人莫名其妙又受寵若驚地推辭, 他卻擺擺手, 剛好聶羽崢的車駛來, 他做個“拜拜”的動作，進(jìn)了副駕駛。

    “歐洲進(jìn)口電磁爐……”蘭潔斐蹲在地上, “他拿這個給我做什么？還有, 他為什么叫我小白兔？！”

    祝瑾年掂了掂手上的小箱子, 也是一頭霧水。

    “殷勤過了。”王謙剛上車，聶羽崢就冷冷吐槽。

    “咱倆認(rèn)識也十幾年了吧？這是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你從神壇上下來，走到咱們凡間的花花世界里?！蓖踔t不以為意，“那個電磁爐，哈哈哈……歐洲進(jìn)口，帶回去不被我老婆罵死才怪，就好像出國玩扛了箱小家電回來結(jié)果寫著made in a一樣，你家又什么都不缺，留你那兒也是閑置著。全部送給祝瑾年呢……顯得太刻意，一人一個多公平。但是你真的確定她收到那份禮物不會氣得睡不著覺？”

    “禮物是你送的。”聶羽崢把責(zé)任推得一干二凈，“不是我?！?/br>
    傻子才會以為是我送的。王謙笑而不語。

    祝瑾年和蘭潔斐上車之后，識趣地沒有提王謙送她們禮物的事，杜格致其實老遠(yuǎn)看見了，車上也聰明地沒有提，當(dāng)不知道。只是，心里隱約的猜想，似乎變成了現(xiàn)實，原本穩(wěn)cao勝券，現(xiàn)在變得有些懸，緊迫感和失落感交織。

    到家后，祝瑾年特地打了個電話問琪琪，“電話或者網(wǎng)站留言有找我的嗎？”

    “網(wǎng)站上有一位姓夏的客戶預(yù)約了后天上午，其他……暫時沒有?！?/br>
    “我知道了?！弊ｈ攴畔率謾C(jī)，放低了單人軟椅靠背，躺著敷面膜，看來欣雪對昨晚的事依舊不打算解釋，既然如此，她上班時打個電話，做一個回訪，也順便確認(rèn)一下欣雪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得在別人面前裝作不認(rèn)識她，以后在路上偶遇時，她也配合著裝作不認(rèn)識算了。

    要睡覺前，她忽然想起王謙給的“禮物”，小心地拆開包裝，拿掉裹了好幾層的泡泡紙，里頭還有一層塑料包裝，再拆開，里面的東西才伴隨著一陣詭異的臭氣，露出廬山真面目。

    鯡魚罐頭。

    八罐。

    她握拳咬牙，狠狠罵道：“聶羽崢你這個大混蛋！”捧起箱子，剛開門準(zhǔn)備丟到樓下垃圾箱里，忽然又停下腳步。

    網(wǎng)上一罐賣200塊呢。

    祝瑾年回房，微信問一個做歐洲代購的高中同學(xué)小森，能不能寄賣點東西，兩個人二八分。小森很快答應(yīng)了，只是聽說她要寄賣的東西后，哭笑不得。

    十分鐘后，祝瑾年在朋友圈刷到了小森的新狀態(tài)——“風(fēng)靡試吃圈的瑞典鯡魚罐頭，現(xiàn)貨8罐，200一罐，江浙滬包郵，歡迎唯恐天下不亂的親們搶購?！钡紫逻€附帶了幾張自己剛拍的細(xì)節(jié)圖。

    好想截圖一張發(fā)給聶羽崢啊……祝瑾年咬著下唇，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存他的聯(lián)系方式，看來下次如果再見，也可以管他要個微信，至少她能在未來某天向他炫耀一下自己如何隨機(jī)應(yīng)變，把他陰險的小禮物變?yōu)榧t紅的幾張票子。

    ——————

    周一上午九點半，夏小姐推開了祝瑾年辦公室的門，坐下很久都沒開口，一次次欲言又止。

    祝瑾年也不急，上午杜格致送了她一盒的鐵觀音，她慢條斯理地泡功夫茶，一杯給夏小姐，一杯給自己。

    隨即，她拿出一個小罐子，放在茶盤中間，先打開了話匣子，“這是前臺小妹琪琪自己做的蔓越莓餅干，配茶挺好?！?/br>
    “啊，謝謝?！毕男〗慊厣?，又沉默了一會兒，“小祝，我說個事……呃……我和他復(fù)合了，就在上周?！?/br>
    祝瑾年早就猜到夏小姐此行肯定和前男友有關(guān)，只是沒想到她居然又往火坑里跳。她明白，作為一個咨詢師，她對來訪者情感上的決定沒有干涉的權(quán)力，復(fù)合也好，離婚也好，她只負(fù)責(zé)傾聽他們的心里話，適當(dāng)時，可以提出一些調(diào)整情緒的建議。

    “能跟我說說是怎么回事嗎？”她問，“是什么促使你決定復(fù)合？”

    “有一天晚上，我和朋友去酒吧，遇到了他的朋友。那個朋友告訴我，他一直覺得挺對不起我的，就算遇到了其他女孩子，還是經(jīng)常提到我。我回去后一直想這件事，第二天，沒忍住給他打了一個電話?！毕男〗愕谋砬榻豢椫鴳M愧和欣喜，看來對于復(fù)合這件事，她又糾結(jié)又開心，“他接到我的電話，很高興，我們聊了半個小時，他告訴我他要去紹市出差。兩天后他打電話約我，說在那邊給我買了禮物?！?/br>
    “什么禮物？”祝瑾年很好奇，論收入，夏小姐遠(yuǎn)遠(yuǎn)高于那個男的，是什么樣的禮物會讓她動容？新款古馳包？鉆石項鏈？

    “珍珠?！毕男〗愦?，低頭從包里掏出半個普通信封大小的紙袋，祝瑾年以為里頭是一條珍珠項鏈，接過一開才驚異地發(fā)現(xiàn)，里頭裝的是十幾顆大小不一、有的還歪歪扭扭、發(fā)黃的珍珠，只有一顆相對圓潤。

    “這是……從蚌里挖出來的？”祝瑾年問。

    夏小姐點點頭，“他說這是自己親手從兩個蚌里頭挖出來的?！?/br>
    祝瑾年敷衍地笑了笑，把珍珠裝回信封，還給夏小姐，“后來呢？”

    “我問了他關(guān)于新女友的事，他說那不是新歡，只是普通朋友，想過進(jìn)一步發(fā)展關(guān)系，可因為覺得對我還有感情，所以打消了念頭?！毕男〗懵冻鲆稽c得意的神情，繼續(xù)說：“我發(fā)現(xiàn)他還跟以前一樣，跟我說話時很注意一些細(xì)節(jié)?！?/br>
    “舉個例子？”

    “比如說我們電話里約明晚六點見面，在掛電話時，你會怎么說？”

    “再見？明天見？”

    夏小姐笑笑，“他會說‘明晚六點見’?！?/br>
    祝瑾年眨眨眼，求教道：“這有什么特殊的意義嗎？”

    “表示他很在乎這個時間，因為這是跟你約好的時間點，他會強(qiáng)調(diào)這個點，不是明天，不是明天上午，也不是下午，而是明晚六點?！毕男〗阏J(rèn)真地說。

    陷入感情中的女人，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祝瑾年還是不覺得這個結(jié)束語有什么情感上的含義，她更關(guān)心的是——“那么，復(fù)合之后，你的心情怎么樣？還會失眠或者吃不下飯嗎？”

    “不會了?！毕男〗銚u搖頭，“雖然有時我也懷疑自己，為什么要答應(yīng)復(fù)合，覺得有點丟臉，可……我的心情確實是好了，這是不爭的事實。你知道嗎，我跟他通完電話，約定見面時間地點的那天，同事都問我是不是中了彩票，怎么會那么高興。”

    祝瑾年注意到她眉梢飛舞的喜悅，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問：“他劈過腿，這一點，現(xiàn)在你怎么看？”

    這個問題難住了夏小姐，想了半天，她說：“他還是不成熟，男人的心理年齡都比同齡女人小，很多三十好幾了，跟小孩子一樣。我覺得有一天他成熟起來，就會知道自己要什么、誰才是真正適合他的，那時，他會安定下來。我覺得我跟他分手，對他來說，算是一個挫折吧，不知道他會不會因此成熟起來。”

    狗改不了吃｜翔！祝瑾年在心里吐槽。

    “夏小姐，既然你做出了這個決定，且心情也變得比較好了，這件事暫時來說還是對你比較有利的。但是，我有個建議……”祝瑾年斟酌了一番用詞，“任何事情都要有個標(biāo)準(zhǔn)，如果低于標(biāo)準(zhǔn)就沒有堅持的必要。假設(shè)，我說假設(shè)——上次那種事再次發(fā)生，你就應(yīng)該認(rèn)清什么人是能變成熟的，什么人永遠(yuǎn)像長不大、只知道玩樂。堅持是一種可貴的品質(zhì)，放棄，有時卻是一種智慧。你的學(xué)歷這么高，工作能力那么強(qiáng)，值得一個優(yōu)秀的男人一輩子珍惜。”

    夏小姐愣了很久，好像在反復(fù)思考著她的話，最后，慢慢地點了點頭。

    又聊了一些和男友之間的瑣事，一小時的咨詢時間很快就到了，她拿出手機(jī)看了一下時間，站起來道別。

    屏幕亮起來的時間太短，沒怎么看清楚，只覺得壁紙似乎是一張合照。

    “是他嗎？”祝瑾年笑著問。

    “……嗯。”夏小姐還有點不好意思。

    祝瑾年送她到電梯口，她路過前臺時還表揚(yáng)琪琪餅干做得好吃?；貋頃r，只見琪琪趴在臺子上，說：“哇哦，夏小姐今天好像吃了興奮劑。以前她來的時候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也不主動跟人打招呼的。祝姐你真是太厲害了，不過你把她疏導(dǎo)得這么成功，以后她八成是不來了?！?/br>
    祝瑾年無奈地?fù)u搖頭，想起點什么，問：“聽說你是紹市人？里頭有珍珠的蚌，貴不貴？”

    “你想要??？我讓我爸買幾個寄過來給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