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風(fēng)陽:“……好。” 辰霖看出了風(fēng)陽的不情愿,但這一刻就算是兄弟也不行,看見了也要當(dāng)看不見。 他剛想往禁地去,又冷不丁看見了面色冷凝的妙清長老,無奈道:“長老,現(xiàn)在我可以走了吧?” 妙清長老看了看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的合虛谷,半合著眼,微微向辰霖點(diǎn)了頭。 辰霖剛邁出一步,她想到禁地可能發(fā)生覺得事,又忍不住提醒道:“入了禁地……記得多看一眼?!?/br> 辰霖有些莫名,但還是應(yīng)下了。他捏著那枚樹枝,心中便有十分雀躍。桃源少主見他如此,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這是要告訴常儀真人了嗎?” 旁人聽不懂她這話的意思,辰霖卻即刻懂了。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桃源少主道:“我非少主良配,少主日后定當(dāng)會遇見更好的人?!?/br> 桃源少主的眼眶微紅,她很想說不會有比你更好的人了??墒乱阎链?,她身為桃源少主,也有相應(yīng)的骨氣。只是她還是想問一句:“如果她不接受呢?” 辰霖的腳步頓住。 桃源少主道:“如果她不接受你……如果她愛著衡越,你要怎么辦?” 辰霖駐足,他想了會兒,才道:“沒關(guān)系?!?/br> “怎么會沒關(guān)系!你聽到了你們的談話,衡越真人其實(shí)已經(jīng)死了對不對?之前是你裝得對不對?她愛著衡越,難道你——”桃源少主猛地截住了話頭,只覺得心尖抖得厲害,她竟是不敢再看辰霖的雙眼,顫顫道:“難道你,難道你要一直裝下去嗎?”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絕望,但辰霖卻一點(diǎn)兒都不能理解她的絕望。 他微微笑著,輕聲道:“我倒是想。”但她卻分得很清。 黎鴻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辰霖,也一眼就能看出衡越。正是如此,辰霖才覺得自己越陷越深,有時(shí)候他都分不清自己是誰,但她卻可以。她總是能看清自己。 桃源少主的眼神看起來幾乎要死了,她低低道:“怎么能這樣,怎么可以這樣。你是辰霖,不是衡越???” 辰霖?fù)u了搖頭。他知道桃源少主理解錯了他的意思,但他也不想解釋了。 辰霖快步向禁地走去,越到禁地便越覺得先前地動勢頭之大。禁地里許多樹都已被拔根而起東倒西歪,辰霖本有些擔(dān)心,但見著昆侖木的樹冠一如往常舒展茂盛,便也放下了心。 禁地對他并不設(shè)防,他再輕快不過的走了進(jìn)去。 黎鴻站在樹前,仍然穿著那身綠色的衣服,靜靜地看著他笑,甚至喚了他一聲:“辰霖。” 辰霖便也高興起來,他開口道:“師父,我有話要對你說?!?/br> 說著,他自己又覺得有些難以啟齒,偏開了視線,但又冷不丁想到了妙清的話,便又移回視線,喏喏道:“云松真人說‘時(shí)不待我’,經(jīng)過這一戰(zhàn),我覺得極是。天道殘酷,便是祖師爺也沒能對抗過天命,更妄論我?!?/br> “師父,也許我說了后您會生氣,會罵我,甚至?xí)源撕缶芏灰?。但我仍想告訴你,我不想錯過?!彼哪抗鉁厝?,重新看向了黎鴻,輕輕道:“我心悅你?!?/br> 禁地里響起清脆的鳥叫聲,地動之后,她們又飛回了禁地,站在昆侖木的樹枝上,好奇的看著樹前滿面通紅的修士,唧唧喳喳。辰霖等了很久,都沒能等到一句回答,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去:“師父?” 黎鴻的幻相一觸即散,半點(diǎn)不存。辰霖渾身僵硬,視線向幻相消失后暴露出的樹心看去。 昆侖木的樹心處原本待著一顆越有九寸高的小樹苗,這小樹苗晶瑩剔透宛若玉雕,而在離樹苗最近的那棵樹枝上,則有一綠衣女子,懶洋洋地趴著曬太陽。 但此刻綠衣女子沒有了。 樹心里,一朵流光溢彩的海藍(lán)花盛放。 辰霖隱隱想起,海藍(lán)花是天地至寶,除卻可以引駐靈脈之外,它還可寄托相思。 握著它而亡的人,會留下一抹幻相,直等讓相思之人見到了最后一面,才會消散。故而也曾有魔修,因得不到心愛之人,而讓其手握海藍(lán)花而死,他心愛的女子等不到心上人,便只能久久遠(yuǎn)遠(yuǎn)的留存著幻相永遠(yuǎn)陪伴在自己身邊,直到海藍(lán)花枯竭。 辰霖怔怔的站在原地,臉上血色盡褪。 而黎鴻的幻相似乎還在溫聲喚他,“辰霖”。 辰霖。 … 黎鴻是被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給驚醒的。 她剛睜開眼,就聽見一聲爆喝:“是真是假,給天師看看不就知道了!天師在這兒,什么妖魔鬼怪也要顯形的!” 黎鴻被推搡了一下,險(xiǎn)險(xiǎn)站定,定睛一看,就見一名苗族少年衣衫凌亂,正被另外幾個(gè)大漢壓著跪倒在地上,整張臉都被地上的石子嗑出了血痕。 黎鴻看見這仗勢,被嚇了一跳。然而還不等她開口問一句天審,那些壓著少年的大漢便畢恭畢敬對她道:“天師,這鬼子我們幫你抓來了,是燒是淹,您給句話!” 黎鴻:“?。???” 一上來就要搞出人命???不要嚇我行不行! 黎鴻看了看被壓在地上的少年,見他衣衫簡陋,除了身量單薄些和普通少年也沒什么分別。她看著周圍苗寨的打扮,想起以前看過的文獻(xiàn),說是不少苗寨都有鬼(蠱)女的傳說。而這些傳說就和西方當(dāng)年的巫女之亂一樣,多是無稽之談,只是因這些人孤僻了些古怪了些,便成了村落里的犧牲品,被冠上鬼子,從而凄慘一生。 黎鴻自然是把這個(gè)少年也當(dāng)做了這類事的受害者,她見那些大漢還在等自己的命令,遲疑了片刻,道:“這倒不用?!?/br> 苗人:“???”這和先前說好的不太一樣? 黎鴻看出了他們的疑惑,輕咳了一聲,故作高深道:“我又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孩子只是被附身,并非沒得救,教給我,我能救他。” 那些個(gè)人掃了一眼這少年,咧咧道:“哪里勞得天師這么費(fèi)神了,這孩子的mama就是被鬼給娶了,生下的他即使不是鬼子,身上的鬼氣也濃的很。天師何必浪費(fèi)力氣,直接念咒燒了便是了?!?/br> 黎鴻:“……”我看你手上戴著手表,這里是文明型社會吧?殺人犯法啊大兄弟! 黎鴻見說不通,便干脆沉下了臉,氣道:“怎么,你們不信我的話?” 她做常儀真人久了,如今裝起神棍,倒是有板有眼。這些人顯然被她嚇住了,連說不敢。壓著少年的大漢松開了手,但仍然踹了這孩子一腳,威脅道:“天師愿意救你是你的運(yùn)氣!你要是敢對天師不敬,老子立刻活剮了你?!?/br> 少年聞言,仍然趴在地上就像死了一樣。 黎鴻看著無端有些不忍。她將那些人都哄了出去,關(guān)上了院中的竹籬,這才看了看自己在哪兒。 她似乎在一處苗寨中,院中也有自來水管的痕跡,看起來應(yīng)該是在現(xiàn)代社會的某個(gè)山坳坳里。 黎鴻叫了兩聲天審,天審唉了一聲。 見天審答話,黎鴻問:“什么情況?” 天審道:“辰霖回去了,你居然賭贏了?!?/br> 黎鴻:“廢話,如果輸了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合虛谷讀檔,還會在這兒?我問這里是什么情況。” 天審便說等等,他去看了下情況,然后對黎鴻道:“如你所見,二十一世紀(jì)?!?/br> 黎鴻:“……那我是什么?” 天審遲疑了一刻,謹(jǐn)慎道:“二十一世紀(jì)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繼承者,捉鬼天師?” 黎鴻:……好了直接說我是騙子就行了。 黎鴻問:“這孩子是什么情況?” 天審說我看看,結(jié)果看了一眼就說不出話了。 黎鴻:“……是他啊?!?/br> 天審沉重點(diǎn)頭。 黎鴻:“……你老實(shí)告訴我,他真的是神靈嗎?怎么一次比一次還倒霉!” 天審委屈:“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黎鴻算服了天審了:“你說說你有什么用,甚至不如系統(tǒng)文里的系統(tǒng)!” 天審竟然認(rèn)真的想了半晌,然后答:“任意門?” 黎鴻嘲諷道:“還是得完成任務(wù)后,地點(diǎn)不定是吧?” 天審:“……你要求能不能不要太高?!?/br> 黎鴻懶得理他。 她走了過去,那少年還躺在地上,眼睛深處一片死寂,竟然和死了一樣。黎鴻想到辰霖,心中不忍的情緒便越積越深。她嘆了口氣,伸出手對少年道:“能起來嗎?” 少年轉(zhuǎn)動眼珠看見了她,然后聽她的緩緩站了起來。 黎鴻見他這模樣,不由便更不忍。 她嘆了口氣對少年道:“你叫什么?” 少年低低回答:“鬼?!?/br> 黎鴻聞言皺眉:“哪有人叫鬼的?” 鬼輕聲道:“我就是鬼?!?/br> 黎鴻:“……”封建迷信害死人??! 第22章 捉鬼01 黎鴻將人領(lǐng)進(jìn)了屋子,從院子里的自來水管接了盆清水,又拿了塊毛巾,就坐在少年的對面,用沾濕了毛巾一點(diǎn)一點(diǎn)幫他擦干凈臉上的泥土和血漬。 黎鴻動作很輕,生怕傷到他臉上被嗑出來的傷口。然而這少年著實(shí)太乖了點(diǎn),黎鴻懷疑就算自己拿了一盆開水往他臉上倒,他也是不敢退開半步的。 將臉擦干凈,黎鴻發(fā)現(xiàn)這少年長得十分精致。頭發(fā)柔軟細(xì)長,皮膚白皙,眼睛更是略有些上挑的丹鳳眼,嘴唇緊緊的抿著。如果不是對方敞著的胸口一片坦蕩蕩,黎鴻差點(diǎn)要把他認(rèn)作女孩子。 只是現(xiàn)在這張女孩子的臉上有些些許傷痕,黎鴻把毛巾一丟,又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終于找到了酒精棉和創(chuàng)口貼,小心翼翼將他臉上的傷口消了毒,又貼上了創(chuàng)口貼。 只是這樣一來,他一半的臉上都被橫七豎八的貼了膠布,看起來有些搞笑。 黎鴻忍住沒笑,問道:“你父母呢?” 少年睫毛微微顫了顫,而后才回答:“死了?!?/br> 黎鴻被噎住,只能說:“……那節(jié)哀啊?!?/br> 過了會兒,她又問:“既然你父母死了,你愿不意愿跟著我?我?guī)愠鋈??!?/br> 少年有些奇怪的看著黎鴻,慢慢道:“你不知道嗎?” 黎鴻:“知道什么?” 少年指了指自己:“我是鬼子,和我靠太近會不幸的。您不就是為此而來的嗎?為了替大家除掉我?!?/br> 黎鴻又一次被噎住,她氣道:“什么鬼子,你是長角了還是有獠牙啊,你明明就是個(gè)可愛的小姑——”她生生把“小姑娘”吞了回去,生硬道,“是個(gè)可愛的男孩子?!?/br> 少年聞言眨了眨眼,小聲道:“可是大家都這么說?!?/br> 黎鴻不耐:“那是他們封建迷信!” 少年問:“什么是封建迷信?” 黎鴻道:“就是糟粕,是要打倒、要取締的東西?!彼荒槆?yán)肅,覺得自己在這一刻簡直身負(fù)人民教師的光榮責(zé)任,“你聽我說,這世界是物質(zhì)的,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起源于一場宇宙大爆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