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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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樂公主下了馬車一路小跑著到了竹肅齋,直直往西捎間兒去,掀開里間的簾子卻愣住了,“大表哥?” 霍成正站在阮蓁床前低頭看著她,身上還披著佛頭青素面鶴氅,聽到動靜轉(zhuǎn)過身來,神情冷峻,眼神中的一抹柔色轉(zhuǎn)瞬便逝。 這么一尊大殺神攔在前面,常樂公主進(jìn)退兩難,悄悄偏著頭看了眼阮蓁,發(fā)現(xiàn)她好像在睡覺,她就輕輕放下簾子躡手躡腳地退出去,坐在外間的矮榻上等著霍成走了她再進(jìn)去。 ☆、第十七章 含霜履雪 第十七章含霜履雪 劉氏帶著念夏進(jìn)了西捎間兒,環(huán)顧四周,卻見屋里只有拂冬和一個小丫鬟繡兒,“怎么不見霍公子和六公主?” 拂冬正要答話,常樂公主苦著一張臉從外面進(jìn)來,癟著嘴道:“大表哥走了?!?/br> 他方才把她叫出去,一句話也不說,就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黝深,她以為他是知道了上元節(jié)那天的事與她有關(guān),要動手打她,嚇得差點(diǎn)兒坐到地上去,誰知他最后竟是只說了句“好好陪她”就走了,留下她一個人站在那里,好一會兒才有力氣走路。 常樂公主搬著黃花梨纏枝蓮紋鼓凳在阮蓁床前坐下,伸了伸還在發(fā)軟的雙腿,托著腮看著床上靜靜睡著,難掩蒼白病容的阮蓁。 過年的時(shí)候她還特地求了母后,等年后阮蓁開蒙,就讓她給她做伴讀,以后她們就可以一起去上書房念書,一起下學(xué),可以每天都待在一起,可是現(xiàn)在…… 常樂公主垂下眼簾,心里又是沮喪又是愧疚,難受極了。 其實(shí)她寧愿大表哥狠狠打她一頓,如果不是她,阮蓁怎么會連生辰都不能好好過…… 阮澤與劉氏本想趁著今日阮蓁生辰,請徐朗和霍成來家中吃頓便飯,好親自答謝他二人的救命之恩。目下霍成走了,劉氏不禁有些犯難,囑咐了念夏拂冬幾句,出了西捎間兒找阮澤商量去了。 . 阮蓁睜開眼,看著床沿以手支頤頭一點(diǎn)一點(diǎn)打瞌睡的常樂公主,好一會兒,眸中的茫然才褪去。 一睜眼就看到最好的朋友,阮蓁高興極了,黑黢黢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zhuǎn),眼中帶上一抹狡黠,在常樂公主的頭再次往下點(diǎn)時(shí),伸出手指抵住常樂公主的額頭。 “唔?”常樂公主本就是淺眠,立時(shí)就醒了,入目即是阮蓁甜甜軟軟的笑,連帶著她的心情都明快許多,“你醒啦?” 阮蓁張了張嘴,她急急忙忙從黃花梨纏枝蓮紋鼓凳上起身,給阮蓁倒了杯溫水,試了試溫度,又小心翼翼地遞到阮蓁嘴邊,親自喂她喝。 她哪里會伺候人,水沒喂到嘴里就先灑了一半,眼看著猩紅錦被洇濕了大片,拂冬忙要上前,被一旁的念夏扯住,拉著她耳語了幾句,拂冬轉(zhuǎn)頭瞧著常樂公主笨拙的模樣,低頭輕笑。 原來今晨劉氏特特兒地吩咐過,若是常樂公主來了,無論她如何給阮蓁賠罪,只要不太失分寸,她們都不要攔著——常樂公主心里的那點(diǎn)子愧疚需得發(fā)出來才是,否則時(shí)日久了,恐怕于她和阮蓁的友誼有損。 喝了水,阮蓁嗓里舒服許多,咳了一聲,問常樂公主:“你偷溜出宮,皇帝舅舅罰你了嗎?” 當(dāng)然沒有!父皇最疼她,怎么舍得罰她?常樂公主連連搖頭,“沒有沒有!” “那你為何不來看我?”阮蓁不解地歪了歪頭,掰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道:“足足十日了,你都沒有來看我,你不來,沒有人陪我說話,也沒人陪我玩兒……” 她低頭嘟著嘴,小模樣可憐極了,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眼里卻滿是狡黠笑意。 “不、不是!”常樂公主漲紅了臉兒,迭連否認(rèn),“我想來看你,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阮蓁追問。 常樂公主最是藏不住心事,被阮蓁逼問了幾句便忸怩著說了出來:“我怕你怪我……” 起了頭兒后面的話就容易多了,想到那日得知阮蓁不見后,阮成鈺臉色發(fā)青甩袖離開的場景;還有他們帶著一眾侍衛(wèi)滿大街找人,又焦急又擔(dān)憂的樣子;最重要的是,徐朗最后抱著面色發(fā)白不省人事的阮蓁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那一幕…… 鋪天蓋地的愧疚活似要把常樂公主淹沒,她心里發(fā)堵,聲音都帶了哽咽,紅著眼圈道:“那天母后跟我說你恐怕要不行了,我就想著,你要是死了,我這輩子都過不安心了……”她最好的朋友被她害死,她還有什么臉高高興興地過日子? “可我沒死呀!”阮蓁抬手抹去常樂公主眼角的濕意,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對她說:“大哥哥給我找來了蘇姨,她醫(yī)術(shù)高明的很,不僅能救我的命,還能給我調(diào)養(yǎng)身子!” 蘇大夫雖已年過五旬,可面上瞧著甚是年輕,阮蓁頭一回把她當(dāng)做了劉氏的姐妹,叫了聲“蘇姨”,蘇大夫是個隨性的人,不在意這些輩分稱呼,也就不去糾正,順?biāo)浦鄣貞?yīng)了,于是阮蓁就一直這么叫著。 “蘇姨說了,只要有她在,等再過上五六年,最多不過十年,她就能把我的身子調(diào)理得比你們還要好!”說到未來,阮蓁眸子亮晶晶的,充滿了憧憬和渴望,“到那時(shí),我就能做好多現(xiàn)在不能做的事!” 她有太多想做的事,一時(shí)竟說不出最想做的事,轉(zhuǎn)著眼珠想了想,眼睛一亮,道:“等我身子好了,皇帝舅舅去圍獵,我就能一起去了!” 常樂公主從六歲起每年都跟著成帝去城郊圍場狩獵,每每回來都會興高采烈地給阮蓁說在圍場的所見所聞。前年有一頭鹿生了小鹿,小鹿呦呦直叫,去年她捉了一只小兔子,在她的尾巴上點(diǎn)了朱砂,今年去了,那只兔子已經(jīng)長大了…… 阮蓁每每聽了都心生向往,可惜只能想想。 “嗯!”看著阮蓁璀璨晶亮的眼睛,常樂公主也心生鼓舞,拍著胸脯道:“四哥說今年就教我騎馬,我一定好好兒學(xué),到時(shí)候教你!” “嗯!” 阮蓁仰著臉露出大大的笑容,對常樂公主道:“你瞧,我現(xiàn)在都好多了,所以你不要難過,我現(xiàn)在好好兒的,以后也會越來越好。” “祖母說,我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福氣,都在后頭呢!” “嗯。”常樂公主抿嘴,重重點(diǎn)頭,心里卻暗暗下了決定,以后一定要更加對阮蓁好,一輩子對她好。 . 上元節(jié)的事揭過,念夏伺候著阮蓁凈面,常樂公主在一旁等著,突又想起一事,“你還記得年前如意齋門口我撞到的那個人嗎?” “你找到他了?”阮蓁乖順地仰著臉讓念夏給她擦臉。 “嗯!”提到那人,常樂公主激動得臉都紅了,“他是翰林院的賀瑾!” 阮蓁穿衣梳妝的功夫,常樂公主就嘰嘰喳喳一刻不停地把賀瑾的事全說了。 常樂公主是去東宮找太子的時(shí)候和他碰上面的,旁敲側(cè)擊地從太子那里知道了他許多事。 原來那賀瑾是景泰十四年進(jìn)士,十六歲便三元及第,一篇策論讓成帝拍案叫絕,殿前欽點(diǎn)為狀元,入翰林院供職,一路平步青云,前幾日擢升為翰林院侍讀學(xué)士,命其東宮講學(xué)。 成帝愛才,而賀瑾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更難能可貴的是他品行高潔,修身律己,可謂含霜履雪。 如此龍章鳳姿之人,滿足了常樂公主對于男子的所有幻想。 “景泰十四年……”如今是景泰二十五年,阮蓁算了算,大吃一驚,“他如今都二十七歲了!” 常樂公主點(diǎn)頭,并不在意,“是呀,可他看起來也不過將將二十歲嘛!” “可是……”他比你大十八歲呀! 阮蓁雖不懂男女之情,可多少也聽過一些故事傳說,加之她心思玲瓏通透,是以懵懵懂懂也能感受到一些常樂公主的異常,不由擔(dān)憂地看著她,她還從未見過常樂公主對哪個男人這樣上心過呢! 然而見到常樂公主的模樣,阮蓁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暗道也許常樂公主對賀瑾就像她對大哥哥一樣,是把他當(dāng)很厲害的大哥哥吧…… 說話的功夫,念夏給阮蓁換上牙白底子柿蒂紋折枝花刻絲通袖襖,胭脂紅素面裙子,梳了丱發(fā),瞧著她唇色發(fā)白,又為她涂了薄薄一層口脂,這口脂是蘇大夫用桃花和蜜制的,粉粉嫩嫩,香香甜甜。 念夏抱著阮蓁往外走,嘴里不放心道:“今日是為了答謝徐公子和霍公子對姑娘的救命之恩……” “大哥哥也來了?”阮蓁從方才起就一直在想著霍成什么時(shí)候回來,他答應(yīng)她今天要來給她過生辰的,還要再給她雕一個木雕娃娃。 “這個……”念夏支吾著不知該如何跟她說。 感受到她的為難,阮蓁臉上的神采一下子黯淡下來,卻仍是不死心,執(zhí)拗地問:“他在哪里?” 常樂公主旋身回了里間,不多時(shí)手里拿著個木雕娃娃出來,解釋道:“大表哥來過了,可是那時(shí)候你還在睡覺,他好像還有事,就先走了,不過他給你留了這個!” 阮蓁接過她手里的木雕,捧在手里端詳,仍是巴掌大小,卻比上一回的還要精致,木雕做出奔跑的姿態(tài),眼里含著兩包淚,從飛揚(yáng)的裙擺到微紅的眼圈鼻頭,細(xì)微之處雕刻與勾畫皆是傳神入化。材質(zhì)用的是白木,不足十年的沉香木,香氣不夠濃郁,卻是氤氳裊裊,淺香絲絲縷縷地縈繞。 她抱著木雕無論念夏如何勸說都不肯放回去,念夏只好作罷,抱著她出了西捎間兒。 ☆、第十八章 年年有魚 第十八章年年有魚 順著抄手游廊直走,過了垂花門,再經(jīng)穿堂便是前廳,阮澤正坐在黃花梨圈椅上同徐朗說話,今日是阮蓁的生辰,他特地告了假,早早從府衙回來。 念夏放下阮蓁,她邁著小短腿兒噔噔噔急跑兩步撲進(jìn)阮澤懷里,“爹爹!” 阮澤忙伸臂接住她,現(xiàn)如今阮蓁的身子不比年前,不過跑了兩步,便足以讓他提心吊膽,打量著她的面色生怕她有哪里不舒服。 阮蓁仰著臉笑吟吟地任他打量,漆烏眸子一眨一眨的,可愛又天真。 瞧著她并無大礙,阮澤松了口氣,讓她側(cè)著身子面對徐朗,稍稍俯身問道:“這是徐朗徐公子,囡囡還記得他嗎?” 徐朗今日身著一襲象牙白繡銀絲蘭紋圓領(lǐng)袍,腰綬和田白玉龍鳳壁玉佩,此刻正淡笑著朝阮蓁看來,通身氣質(zhì)溫潤儒雅,翩翩如玉。 阮蓁當(dāng)然記得他,他在她最絕望無助的時(shí)候出現(xiàn)在她面前,把她從絕境之中拉出,她至今還記得他在她耳邊說的那句“徐朗哥哥帶你回家”。 “徐朗哥哥?!比钶韪屑さ爻α诵Γ舆^丫鬟手中的綠松地彩粉花卉茶盅雙手捧著遞到他面前。 來的路上念夏已經(jīng)交代過她了。 徐朗接過茶盅,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將茶盅放置一旁,摸了摸阮蓁的發(fā)頂,溫和道:“囡囡身子好些了嗎?” 那日他抱著她找到阮成鈺時(shí),她已經(jīng)氣息微弱人事不省,過了幾日又聽說她藥石無靈,許是挨不過這一劫了,祖母日日憂心忡忡地在佛前為她祈禱,他心里也是惋惜的,這么一個玉雪可愛又乖巧伶俐的小姑娘,任誰都不忍心她遭受大難。 現(xiàn)下看著她雖面色蒼白難掩病容,精神頭兒卻是極好的,神采奕奕,眉目靈動,徐朗心里不由透出幾分愉悅。 “有蘇姨在,我好多了!”歷了一劫,阮蓁打從心底里與徐朗親近了許多,笑得綿綿軟軟。 道謝的話阮澤方才已經(jīng)說過許多,也不必當(dāng)著阮蓁的面再說,恰巧劉氏帶著幾個丫鬟來上菜,阮澤便起身抱著阮蓁同徐朗一道繞過插屏用飯去了。 . 用過飯,徐朗牽著阮蓁往前廳走,見她手里一直抱著個木雕娃娃,就連吃飯都把它放在膝上,顯然是喜愛極了,便問道:“囡囡,這木雕能給我瞧一瞧嗎?” 這是大哥哥送給她的,她只愿意自己玩,可是徐朗是她的救命恩人…… 阮蓁猶豫了片刻,滿臉不舍地舉起手把木雕娃娃遞給徐朗,嘴里還鄭重叮囑他:“徐朗哥哥要小心些,不要摔了我的娃娃。”要是把上面的顏料磕掉了可怎么辦? 徐朗接過木雕,拿在手里細(xì)細(xì)打量,這木雕做得活靈活現(xiàn),神情更是入木三分,即便是他從未見過阮蓁委屈得要哭出來的樣子,看著木雕都能想象出她那時(shí)的模樣,定是可愛可憐叫人心里發(fā)軟。 “徐朗哥哥……”見他久久拿著木雕不放手,阮蓁忍不住叫了他一聲。 瞧著她眼睛直勾勾地一眨不眨地看著木雕唯恐他失手摔了它的緊張模樣,徐朗暗暗失笑,不由有些有些好奇這送木雕的人究竟是誰。 雖說這木雕做得著實(shí)是好,細(xì)微之處可見其用心,可阮蓁是堂堂宣平侯府嫡姑娘,又有老太君寵著,想要什么沒有?這木雕于她來說不算難得的物件,能讓她當(dāng)心至此恐怕是因?yàn)樗湍镜竦娜藢λ刑厥獾囊饬x。 徐朗把木雕還給阮蓁,“這木雕是阮伯父送你的?” 他想了想,會送一個木雕娃娃給她的,該是個男子。若論這府里誰于阮蓁來說最為特殊,恐怕就是阮澤了。 熟料阮蓁卻是搖頭,愛不釋手地捧著她的木雕娃娃,抽空跟他解釋道:“不是爹爹,是大哥哥送的!” “大哥哥?” 徐朗正想問她大哥哥是誰,阮蓁突然掙開他的手,急切地往前邁了一步,卻又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下了腳步,朝著前方喊道:“大哥哥!” 徐朗循著她的視線看去,但見前方不遠(yuǎn)處站著個少年,身穿一襲鴉青素面刻絲直裰,身披佛頭青素面鶴氅。此時(shí)已是暮色沉沉,一片薄霧冥冥中,他悄無聲息地站在那里,好似融入了黑暗中,但徐朗卻清晰地感受到他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帶著打量,帶著不悅,隱約之中竟還有些微的殺氣! 徐朗神色一凜,正要護(hù)著阮蓁往后退,便聽她又叫了句:“大哥哥……” 她聽了他的話,站在原地等他過來,可他怎么不動了?阮蓁委屈兮兮地叫他。 糯糯軟軟的聲音傳來,霍成這才動了,步態(tài)沉穩(wěn),鶴氅隨著步伐微揚(yáng),隨著他越走越近,那股錚錚殺伐之氣慢慢變淡,到最后阮蓁撲進(jìn)他懷里的時(shí)候,他面上竟帶了幾不可見的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