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人群轟然四散，甲甬把頭“砸”到短短的前肢上，深沉地嘆了口氣：人！該死的人！??！

    要不是冬天，他的修為大打折扣，絕對給這些人好看??！

    張恕一打開房門，趙宏春就已經(jīng)站在外面，一看到他問了聲早，腳跟碰出聲。

    張恕忙把門關(guān)上，云鳩昨晚沒睡好，平時不起夜的，居然還起來上了一次廁所，現(xiàn)在還睡著沒醒。

    “什么事？”

    趙宏春憨實地笑：“早餐準備好了，按老板兒的吩咐，雞蛋羹、面包和牛奶，現(xiàn)在要送上來嗎？”

    張恕搖頭：“云鳩還沒醒，幫我問問李頭在哪，我去找他。”

    趙宏春說：“我去叫來，老板兒不如到餐廳去，邊吃邊等，參謀長把他們安排在別處住，你找不著?！?/br>
    “好吧，”張恕有點奇怪：“我記得周存剛才叫我老板兒，怎么你也叫起來了？”

    趙宏春特老實地回答：“八排長回來以后跟我們侃了一宿，整得我們都跟著他叫了，你要是不喜歡我就改口。”

    “……算了，隨你們，麻煩你去叫下李頭，我到樓下餐廳等他?！?/br>
    “是！”

    又是一聲響亮的聲音，外加腳后跟一碰，趙宏春小跑著走了。

    張恕在門口站了會，時間不長，似乎有點習慣別人的態(tài)度了，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這種問題問不了云鳩，會被鄙視，倒是以后回去山洞，可以問問張娟，出來了好幾天了，不知道他們在洞里怎么樣？

    這個冬天就像永遠不會結(jié)束一樣，走廊頭的窗戶外又飄起了雪花。

    張恕到了餐廳，整個餐廳里在用餐的軍官全部站起來，差點把他嚇跑，鎮(zhèn)定了一下心情，才裝作平靜地走進去，找了個角落位置坐下來。

    還好，他一坐下，周圍人該干嘛的還干嘛，沒有再出讓他感覺難以對付的情況。

    軍營里的食堂和學校的有什么不一樣，是自己去端還是像高檔餐廳一樣等人過來點，張恕搞不清，他已經(jīng)連續(xù)數(shù)天沒感覺到餓，索性坐在那，吃或不吃，都無關(guān)緊要，只一個勁地盯著被霧氣覆蓋了的玻璃看：要是真的一直冷下去，即使十區(qū)的燃料能源之類，恐怕也撐不住消耗，回頭問問云鳩，云鳩主意多，也許有法子用其他方式供暖。

    有人輕手輕腳地端了一盤東西過來，放在他面前桌上，他轉(zhuǎn)回頭，是個滿臉寫著“崇拜”的小兵，視線一碰，比他還靦腆幾倍地紅了臉，把一杯果茶往他手邊推推：“暖棚里的，補點維生素，你、你吃。”

    結(jié)結(jié)巴巴說完話，扭頭就躲回廚房里去了，原來是廚師，難怪圍著圍裙。

    張恕猜測著這個小兵的年紀，估計不會比他大，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酸酸的，檸檬茶，帶果粒，還加了糖，算很稀奇的寶貝，第一次被陌生人如此用心地關(guān)心，感覺似乎也挺好的，張恕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李頭和他的幾個手下走進餐廳時，正好看見張恕一個人坐在寒冷的窗邊，其他人都往靠里的地方坐——k市是南方城市，城里沒有暖氣，玻璃窗也都只有一層。如此冷，如此惡劣的環(huán)境下，張恕卻露出十分滿足的微笑，很奇怪，可是也很溫暖。

    第九十一章

    要是以前，李頭會直接走到張恕對面坐下來打招呼，但是現(xiàn)在，曾茂潛移默化的規(guī)則起了作用，在滿餐廳都是軍銜比他高的軍官的情況下，李頭放棄了揚聲喊張恕的打算，先看了一圈，然后率先朝張恕在的位置走過去。

    離桌邊還有一截，張恕已經(jīng)看見他們，年輕人特有的直率笑容毫不吝惜地露了出來，張恕站起來：“李頭?！?/br>
    李振雄抬起皮膚黑黑的臉，似乎在聽到張恕招呼后，才抬得起頭來：“張恕，早！怎么云鳩還沒起來？”

    張恕一臉寵溺：“他沒睡好，還沒醒，坐，你們吃過早點了嗎？”

    李頭帶了五個人，餐廳里全是小桌子，一桌只能坐四個，張恕一叫他們坐，小杜和那四個往旁邊一桌去，還順手拉了一根凳子過去，五個人很自然地擠在一起，也不坐到這一張。

    對此，李頭悻悻地笑：“不用管我們，我是放心不下才來看看，一切都好就好，本來……”

    寫著“廚房重地”字樣的門“嘎吱”一聲打開，還是那個端果茶給張恕的炊事兵，拿著一本菜單出來，往他們這邊小跑過來，一看那菜單燙金的封皮，李頭的話掐斷了。

    張恕同樣，兩個土包子被幾個燙金的字震住……

    幸好里邊的目錄不是他們看不懂的西餐菜名，因為是早上，中餐還沒開始供應(yīng)，菜單上只有饅頭、包子、面包、油條、豆?jié){、稀飯之類，讓他們暗暗松了口氣。

    菜單上沒有價格，本來張恕不懂，只要不吭聲沒人知道他土，一看沒價格，他問“價錢呢？”……

    李頭“哈哈”笑出來，小兵囧囧答：“老板兒，咱們這是部隊餐廳，不給錢?！?/br>
    張恕鬧個大紅臉，連忙坐下，等李頭和其他幾個點了早餐，急吼吼地問李頭：“你剛剛說本來什么？h鎮(zhèn)出什么事了？”

    趕緊談?wù)?，不這樣他連手腳往哪里放都不知道——剛覺得開始習慣這個身份，頓時又發(fā)現(xiàn)離真正習慣還早。

    他連有錢人都做不了，怎么做得了這么多人的頭……

    “沒出事，”李頭忍不住笑，“本來想找點防寒物資回去，昨天你忙，我們沒見到你，跟曾參謀長見了一面，他一聽下面鎮(zhèn)上收容區(qū)缺物資，直接給撥了一批，據(jù)他說，防寒服和被褥還有多，不需要出去冒險，所以這件事情他給解決了，這事一解決，我們出來就沒什么事了，不過……張恕，真要讓十區(qū)搬到h鎮(zhèn)去了，龐五跟王立那兩個可得注意?！?/br>
    張恕一愣，那兩人他都快忘到天邊去了，還好李頭提了個醒，解決事情他理不出頭緒，等回頭告訴曾茂一聲，應(yīng)該不是問題。

    那兩人靠的就是手里幾條槍，這個，如今還真不怕。

    張恕跟李頭閑坐了會，就有人來說有電話找他。

    賓館里的內(nèi)線電話還可以用，趙宏春打的，說聽見屋里有動靜了，怕是云鳩醒了。

    張恕很意外，趙宏春居然一直等在屋外？他不是曾茂的警衛(wèi)員嗎？怎么成他和云鳩的警衛(wèi)員了？

    趙宏春打報告很有條理，做事應(yīng)該也很有條理，多一個人幫他看著點云鳩也好，云鳩那個脾氣，說他小他應(yīng)該算大人，可說他大，挫起來比小孩還能折騰人。

    張恕不敢耽誤，跟李頭說了一聲，管廚房要了給云鳩特備的早餐端著回樓上。

    進了屋，跟他出去時一樣，只有壁燈亮著，黑乎乎的，衛(wèi)生間里嗚嚕嚕的漱口聲，云鳩在刷牙。

    張恕把盤子放在床上，回到衛(wèi)生間門口開燈一看，云鳩站在凳子上，一只小手拿著杯子，一手拿著牙刷，牙膏擠得臺子上到處都是，正在很賣力的刷牙。

    “刷牙別用力，牙都沒長幾顆還刷……”

    鏡子里云鳩賞了張恕一個白眼，張恕改口：“體驗一下地球的牙刷也不錯，早點我拿上來了?！?/br>
    云鳩含著牙膏“唔”了一聲，學著兒童教學光碟上的刷法，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把那幾顆牙刷干凈了，才接杯熱水漱口吐掉，從凳子上爬下來，走過張恕到床邊吃早點。

    張恕把云鳩用靈力搬進衛(wèi)生間的凳子抬出來，云鳩已經(jīng)盤坐在床上，吸溜吸溜地吃起雞蛋羹來。

    “好吃！”

    除了張娟做的，云鳩還是頭一次開口說好吃。

    門里，張恕在問：“夠嗎？不夠我再拿點上來。”

    門外，趙宏春跟壁虎一樣貼門上，聽完后掏筆掏本子記下來——今早給云鳩做早點的人以后調(diào)來專門服務(wù)老板兒。

    張恕跟云鳩其實都知道趙宏春在外面，但是既然曾茂這么吩咐了趙宏春，對他們也沒有影響，那就這樣吧。

    融雪劑的問題一解決，應(yīng)該說就沒有必須張恕去做的事了，前一天去機場得到的靈氣同樣不菲，可是在三倍于之前的煉化速度下，夜里幾個小時就完成了煉化過程，乘著還在k市，不出去打怪升級貌似很浪費，于是張恕主動找曾茂，讓他給安排外出的任務(wù)。

    諾大一個收容區(qū)，好幾萬人要轉(zhuǎn)移，事情全都趕著做，根本沒有多余人手。

    按過去規(guī)矩，八排才出過任務(wù)，應(yīng)該有休息，但是前一天出奇順利，所以連八排也都去搬運物資了。

    曾茂到底想出可以讓張恕做的事來，上一次去電視臺無功而返，還差點丟了小命，那一套通信裝置李頭他們也不曾動，應(yīng)該還在原地，通訊雖然現(xiàn)在不急需，將來卻是必須的。

    張恕一問大小，設(shè)備用坤袋足以裝下，干脆就帶著云鳩，等叫上甲甬，三個就這么出去反而方便。

    賓館房間里溫度保持在二十二攝氏度左右，冬眠的石蛋迷迷糊糊地在地毯上爬，張恕見它醒著，就把它裝在小包里給云鳩背著，到外面一冷，又睡著的話再說。

    于是云鳩背著蜘蛛俠的小紅背包，讓張恕抱著，到車庫“領(lǐng)”甲甬。

    車庫里人不少，來來往往，只有甲甬周圍空出一個安全區(qū)，誰要是不小心踏進這個范圍，甲甬就伸頭伸尾巴做出一副吃人的樣子嚇唬人，沒有人不怕它，太大了！就算豬長這么大，看起來也一樣嚇人，別說本來就長得像外星人的穿山甲。

    誰都不知道這么個東西哪里來的，部隊里規(guī)矩大，上面不說，也不許碰，需要進車庫的大兵們也只有自嘆倒霉，小心翼翼地取了車趕緊離開。

    有個倒霉的，他要取的車正好停在甲甬旁邊，穿山甲的尾巴還帶個卷，正好把大半輛車納在范圍內(nèi)。

    第一次，某兵乘著穿山甲“睡著”，從車頭方向靠近，被突然抬起頭的穿山甲嚇得“媽呀”一聲倒竄回來。

    第二次，某兵從車的那一面潛伏到車門邊，試圖跨過一根半米多高的尾巴打開車門，被穿山甲一個掃尾掃飛……

    百折不撓的某兵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木箱，被識破了；爬上橫梁從空中下來，被彈飛了；聲東擊西，被擊的還是某兵。

    最后，某兵拿出炸碉堡的勇氣，百米沖刺的速度沖上去打開車門鉆進車里，歡呼——傻眼，穿山甲轟隆隆地爬到車頂上，下巴、四個短腿和它的尾巴分別搭在車輛四邊，尾巴太長，還拖一截在地面。

    如果不是輛專用拖車，有一定負重能力，像面包車或者吉瑞qq那些車殼跟紙板差不多的肯定已經(jīng)被壓扁了，拖車好一點，但也很危險，某兵如同受驚的小動物在車里四下張望，整輛車不斷發(fā)出“唧唧嘎嘎”的憔悴呻吟。

    張恕搭電梯下樓，，電梯門滑開——

    妖魔和普通人類的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以十分奇怪的景象呈現(xiàn)在張恕和云鳩眼前。

    “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云鳩把他缺很多位置的牙床亮出來大笑，張恕則是氣急敗壞一步閃過幾十米地沖到甲甬碩大的腦袋面前狂吼：“甲甬！給我下來?。。?！”

    這只穿山甲真能找麻煩?。。?/br>
    ……

    知道這就是妖魔后，某兵從此對妖魔很過敏，可是圍觀的人卻反而覺得：妖魔也沒什么可怕的哦，就是性格二了點。

    “老板兒”身邊有妖魔的消息在十區(qū)不脛而走，并且聞風見長：“咱們老板兒認識妖怪！”

    “好像他們還是很熟的朋友，以前咱們也見過些奇怪的東西，是不是都是啊……”

    “原來老板兒和妖怪一直在附近?。鎮(zhèn)只有幾十公里遠！”

    “h鎮(zhèn)是妖怪收容區(qū)？”

    “聽說了嗎??？參謀長決定帶咱們投奔的，是個手下有很多妖怪的人！??！”

    “妖怪的……司令？”

    “太好了！我們以后安全了??！”

    ……

    就這樣，十區(qū)里的當兵的和老百姓，全都沉浸在不可思議的亢奮里。

    當消息終于傳到曾茂耳朵里時，曾茂囧了半天后喃喃自語：“算……算是好事吧……”

    滿世界的喪尸，就算外星人軍隊出現(xiàn)在大氣層外，人類大概也會感到高興——畢竟大家都是活的。

    第九十二章

    街道上空無一人，或者……應(yīng)該說空無一尸，昔日秀麗的城市完全是一片冰封景象。

    張恕回想起曾茂桌上的臺歷，紅艷艷的梅花枝頭下“一月”兩個字印刷得很漂亮，但今天是一月的哪一天，他已經(jīng)淡忘了，早就沒有再去計算一天天的日期，只知道過去的世界一去不回。

    云鳩一直用探索節(jié)目惡補各種知識，他活在凡間的時候，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那時候，人們還相信地是方的。

    光碟里的人類世界繁榮得超出了他的想象，五光十色的欲望輕易就可以滿足，難怪修仙的人越來越少，不過，在古代修仙者也屬于鳳毛麟角，多不起來的狀態(tài)。

    “呵……”

    想到什么，云鳩呼出口氣，連呼氣的聲息也帶著孩子獨有的軟嫩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