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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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儀音和荊彥也跟著在秦默身側(cè)的席位坐了下來。 “一開始,我并沒有想殺輕絮?!绷吻囡L定定地盯著面前的酒杯,緩緩開了口,“我落了個很重要的東西在輕絮那里,被她撿到了,便趁機拿此要挾我。剛開始的時候,她還只是簡單的錢財勒索,很快,她變得得寸進尺起來,竟提出讓我給她贖身?!?/br> “我雖然在朝中謀了個一官半職,家中卻并不富裕。更何況,我爹娘是絕不允許我娶一個樂坊女子為妻的。我一面假意答應(yīng)穩(wěn)住輕絮,一面想套她的話把東西拿回來??墒禽p絮十分警惕,無論我使什么法子,她也不肯將藏東西的地方告訴我。我知道輕絮防備心很重,一定會將東西放在身邊,所以那東西定在輕絮房中的某個地方。所以我找了個機會,偷偷潛入輕絮房中在橫梁上藏了起來?!?/br> 廖青風把玩著桌上的酒盞,卻并沒有喝,也不看秦默他們,機械般接著往下說,“輕絮果然疑心很重,隔一段時間便去檢查一下那東西是否還在原處,我得以看到了她藏東西之處。本想趁著輕絮出門時將東西拿了便走,這樣她沒了威脅我的把柄,我也不會再受她鉗制??蓻]想到她非但沒出門,還領(lǐng)了個客人進來。” “我在梁上待久了,體力愈發(fā)不支,生怕再待下去會生出什么變故來,便從袖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蒙汗藥,找準時機放入了他們酒壺當中。我看著他們將酒喝下后就從梁上跳了下來,正在找東西之際,卻聽到后面有響聲傳來。我轉(zhuǎn)身一瞧,卻見輕絮一臉驚駭?shù)乜粗?。原來她久居歡場,陪客人喝酒時多半會將酒偷偷倒掉大半,所以只攝入了少量蒙汗藥,很快便轉(zhuǎn)醒。” 廖青風說了一會,似乎有些口渴,伸手拿過一旁的茶盞喝了一口,又看一眼神色肅穆的秦默,接著往下說,“輕絮一見,頓時急了,撲上來就想搶我手中的東西。我本就對她十分不滿,情急之下沒有多想,順手抄起一旁的花瓶就朝她腦后砸了過去。等我回過神來時,輕絮已經(jīng)斷了氣?!闭f到這里,他語聲微有凝滯,也不知是后悔自己當初的作為,還是有旁的原因。 “后來的事……秦寺卿你們也已經(jīng)知道了?!彼抗獯魷乜聪蚯啬?。 “你本想伺機逃出,不想窈娘突然出現(xiàn)在門外。你急中生智躲在門后,避開了窈娘的視線,又趁著她慌慌張張去找秦寺卿的時候,趁機逃出了房間是嗎?”荊彥接過他的話頭。 廖青風木然地點了點頭。 公儀音唇邊一縷嘲諷的笑意。這個廖青風,膽子也真夠大的,殺了人居然還能若無其事地在殺人現(xiàn)場逗留,想來他方才眼底那一閃而過的悲傷和懊悔,定不是為了輕絮。 “那瑤瑟呢?”荊彥又問。 “瑤瑟……”廖青風喃喃了兩聲,“瑤瑟……說起來,我還曾想過利用她除去輕絮,若是她得手了,便沒有后面的事了。” 他自嘲地笑笑,“輕絮那個蠢女人,得到我答應(yīng)替她贖身的保證后竟四處宣揚,連瑤瑟也知道了。好在她還不算太笨,沒將我的名字抖落出來。于是,我利用女人的嫉妒心,在瑤瑟耳邊鼓吹了幾句,她竟然真的被我蠱惑,在輕絮的琵琶上投了毒,只可惜……并沒有成功?!?/br> 他唇邊一縷詭異的笑容,看得公儀音心中一涼,“輕絮死后,瑤瑟怕自己下毒之事暴露,還來找過我。可我對輕絮之事避之不及,怎么還會理她?所以最后她只能悻悻離開了。其實……相比于輕絮,我更喜歡善解人意的瑤瑟一些?,幧?,她本來不會死的……怪只怪她突然發(fā)現(xiàn)了什么,為了避免暴露自己,我只好殺了她?!?/br> 原來這就是那天瑤瑟外宿同福客棧的真相。這時,公儀音腦中突然一道靈光閃過,想起那天晚上去秦府找秦默時,曾在崇仁坊的小巷中看到有陰影一閃而過,莫非……那正是求助廖青風不成的瑤瑟? “說詳細經(jīng)過。”秦默冷冷道。 “輕絮死后,我見延尉寺并未查到我身上,又聽說當時在房中的客人在牢里自殺了。我雖然不知為何,但一顆心漸漸放了下來,又若無其事地去了明月夜。不過瑤瑟自輕絮死后便不再單獨接客,聽聞她那日要登臺表演,我早早到了明月夜,占了個前排的位置?!?/br> “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還很正常,瑤瑟甚至一副摒棄前嫌的模樣,對我暗送了幾次秋波??刹恢獮楹?,中途瑤瑟朝我這邊看了一眼后,突然臉色一變,再也不敢看我,音節(jié)也彈錯好幾個。她匆匆表演完后就下了臺,當天晚上再也沒有出來過。我心知事情怕是有變,惴惴不安回了府?;貋砗?,我左思右想也不得其解,決定第二日去找瑤瑟問個明白?!?/br> 他咽了咽口水,眼眸微闔,一臉疲倦的模樣,“我猜瑤瑟若真的發(fā)現(xiàn)了什么,定然會去延尉寺報案。所以我一早就在明月夜門口等著,可等了半天也不見瑤瑟出來,一打聽才知道她竟然從后門偷偷走了。我當時覺得事情定然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只是心中還存了一絲僥幸,又去了延尉寺。沒想到正好見到瑤瑟一臉不安地從府衙出來,我稍一思索,猜到怕是秦寺卿不在衙中,瑤瑟這才無功而返。當下覺得,真是天助我也!” 他朝秦默看去,卻被秦默眼中的霜意凍得一顫,不敢再看他,抖抖索索接著道,“后來我偷偷尾隨瑤瑟,到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將她給殺了。為了防止她的尸體被很快發(fā)現(xiàn),我將其綁上石頭沉入了城外的護城河中。只是沒料到……瑤瑟竟然在掙扎過程中將我腰帶上的東珠給扯下來了,更沒料到,我日日貼身帶著的環(huán)佩竟會被輕絮動了手腳。昨日秦寺卿來問我要名單時我就知道事情怕是包不住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說完,他長吁一口氣,目光在三人面上一掃,“幾位,我的故事說完了?!?/br> 秦默看向他,語聲冷得似裹了冰霜一般,“你說你有個重要的東西落在輕絮手中,是什么東西?” 廖青風聳了聳肩,“秦寺卿既然斷案如神,不妨猜一猜?” 公儀音皺了皺眉頭。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廖青風有些不對勁。他既已招認罪行,等待他的必將是嚴厲的制裁,他為何還能做到這么沉靜淡然,甚至還能將秦默的問題無所謂地拋回去? 秦默周身氣息一冷,“能藏在銅鏡后面的東西,不知紙張就是布匹?!?/br> 廖青風目露詫異之色,“沒想到秦寺卿連這個也發(fā)現(xiàn)了,果然這建鄴第一神探的稱呼不是白得的。”他伸手端起矮幾上的酒盞,定定看著盞中透明的酒液,有片刻失神。很快,他一仰頭,一口氣將杯中酒釀給飲了下去。 公儀音隱隱感覺到這件案子到這里似乎還沒有完,莫不是這里頭還有她沒想到的東西? “說,到底是什么名單?!”果然,下一刻她聽到秦默冷冽沉肅的聲音響了起來。 名單? 這么說,廖青風當時落在輕絮手中的東西,是一份名單?! 廖青風看著秦默,突然裂開嘴笑了起來,眼神中透出一股無畏的絕望。 公儀音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眼風往他面前一掃,腦中一道寒芒閃過,口中大呼“不好!”,起身急匆匆跑上前去,端起廖青風面前的酒杯一嗅,臉色頓時煞白。 ------題外話------ 聽說很多妹紙覺得夭夭卡文卡得太*了,對此,夭夭只想說,卡文小公舉就是我呀~! ps:感謝所有這段時間給夭夭送花花鉆鉆漂亮的妹紙們,感謝乖乖訂閱的妹紙們,非常感謝~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所有支持夭夭的你們都是醉美膩的小天使! ...( ) 第092章 接二連三的意外(含獎勵名單) “九郎,杯中有毒!”她一邊大叫出聲,一邊繞到廖青風身后使勁拍打著他的后背,想讓他將喝下去的毒酒吐出來。 “晚……了……”廖青風聲音變得嘶啞,費力地說出兩個字,唇邊露出一個解脫的笑容。說話間,嘴角已有絲絲泛著詭異黑色的血跡流出。 秦默匆匆上前,“刷刷”點了他幾處xue道,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怒問,“說,那份名單藏在何處?!” 廖青風蒼白地笑了笑,說話似乎越來越費力,“你……你找不到的……他……” 秦默看著他眼中閃過一抹厲色,連聲發(fā)問,“到底是什么名單?!他又是誰?” “是……”廖青風咿呀了幾句,嗓子卻似被毒壞了一般,再也發(fā)不出聲響。很快,他雙眼一閉,頭朝旁邊一歪,死了。 秦默陰沉著臉,伸出兩根手指在廖青風鼻下探了探,很快收回手,眸中滿是冷意。另一只握住廖青風胳膊的手緊了緊,分明的指節(jié)處因為憤怒而有微微的泛白。 公儀音呆立在一旁,半天不曾回過神來。 她怎么也沒想到,才交代完一切的廖青風居然就這么服毒自殺了! “九郎……”目瞪口呆過后,荊彥回了神,出聲喚道,“廖青風他……死了?” “死了?!鼻啬嫔脸恋卣酒鹕?,眉眼間覆滿清冷的霜色,眸中有跳躍的怒意,“是我太大意了!” “九郎,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儀音滿心不解。她還在思考著方才廖青風交代的作案過程,怎么突然就出了這等變故?!廖青風明明都已全部交代了,為何還要服毒自殺? 她看一眼幾上的酒杯,眉頭皺作一團。 廖青風一早就在酒杯中下了毒,明顯是早有準備。既然他一開始就有自殺的打算,為何又要等到交代完所有事后再喝這杯毒酒? 她越想越糊涂,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湍急的漩渦之中,怎么爬也爬不出來,只得將希冀的目光投向秦默。 一瞬的失態(tài)過后,秦默很快恢復(fù)從容面色,眼中有淺淺流光閃動。他冷冷看一眼廖青風的尸體,吩咐廳外的捕快進來將其拖下去檢驗。 “荊彥,你留在此善后。”秦默顯然心緒不佳,吩咐了一句便朝門外走去。 公儀音朝荊彥點頭示意了一下,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秦默大踏步走得飛快,公儀音就算一路小跑也漸漸開始跟不上他的速度,只得氣喘吁吁出聲喚道,“九郎,你等等我?!?/br> 秦默這才停了腳步,轉(zhuǎn)身看來。 “九郎,你沒事吧?”公儀音倏然抬頭,恰好望進秦默幽深不見底的眼眸,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問道。 秦默定定看了她一瞬,唇瓣微微勾起一抹清淺的弧度。他轉(zhuǎn)了目光看向遠方,那里,大叢大叢的鳳仙花開得艷烈。他緩緩出聲,語帶自嘲之意,“沒想到,我居然被人擺了一道?!?/br> 被人擺了一道?被誰?廖青風? 公儀音想了想,腦中突然浮現(xiàn)一個可能,不由抬眼看向秦默驚奇地問道,“難不成……廖青風背后還有人?” “你以為廖青風為何服毒自殺?”秦默沉沉看來,一眨不眨地凝視著她。一雙眼眸,褪去方才籠罩的黑霧,露出清澈明透的水潤來。 “自知罪行敗露,知道自己活不長久了,索性自行了斷?”公儀音在身前絞著雙手,試探著分析。 “那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何選在交代完所有事情后才喝下那杯毒酒?那杯酒,從我們一進來便已經(jīng)斟好擺在了那里?!?/br> 想到方才腦中浮現(xiàn)的猜想,公儀音倒吸一口涼氣看向秦默,“難道說……是有人授意他這么做的?!先讓廖青風認罪,給此案做個了結(jié)。繼而讓他服毒自殺,以防我們繼續(xù)深挖挖出什么來?” “嗯。”秦默淡淡應(yīng)了,唇角微抿,“我想,這人定是拿住了廖青風的軟肋,或許正是用了廖青風的家人來威脅他。廖青風自知自己殺人是事實,左右不過一死,為了保全家人的性命,不得已答應(yīng)了幕后之人的要求。只是……我猜廖青風被人當棋子擺布,定然心有不甘,所以才在死前松口承認了那份名單的存在?!?/br> 公儀音突然覺得周身一涼。 名單?究竟是什么名單,讓廖青風不惜連殺兩人也不能讓它暴露于眾?又是什么名單,讓這幕后之人不惜拿廖青風闔府老小的性命做威脅?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深處一團巨大的濃霧中。好不容易看到了前方的光亮,以為找到了出口,走上前才發(fā)現(xiàn),原來光亮背后是另一團更為巨大的迷霧。 日光暖暖照在秦默的面容上,公儀音呆呆望著他,他的側(cè)顏輪廓極其干凈清晰,面上神情還是如往常那般清淡高華。 莫名地,公儀音突然就定了心,仿佛有一道暖陽照進心田,驅(qū)走了周身的寒意。她在擔心什么呢?有秦默在,這些謎團他定能一一破解的! 想到這,公儀音長長吐盡心中濁氣,抬袖擦了擦額上的汗意看向秦默道,“九郎,那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秦默靜靜看著她,目光深邃而幽謐,藏著一絲公儀音讀不懂的情緒。他看著眼前的公儀音,她眸光清亮,帶著些微漉漉的濕意,面上是剛抽枝的花信般美好從容的神色。 這樣清泠的少女,實在不該繼續(xù)卷入到這樣危險的漩渦中來。 “收手?!彼栈啬抗猓?。 “收手?!”公儀音頗為詫異,“不查了?名單怎么辦?幕后黑手怎么辦?九郎,這名單如此重要,背后一定藏著驚天大秘密。真相也許就在不遠處了,我們?yōu)楹我痛舜蜃??!”公儀音十分不理解,說話的音調(diào)也提高了些,顯得有些激動。 “無憂?!鼻啬蝗簧斐鲭p手按在她的肩頭。公儀音能感到肩上傳來的厚實感和源源不斷的熱度,一時間,心跳得有些亂。 “你聽我說,此事絕非你想得那么簡單,若貿(mào)然查下去,誰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秦默定定地凝視著她的眼眸,臉上是無比認真的神情。 “可是……”公儀音眉眼一挑,還想說什么。 “噓……”秦默突然伸出手指抵住了她的唇瓣,讓公儀音不由自主紅了臉。 他上前一步低了頭,在她耳畔低低問道,“無憂,你信我嗎?”他的嗓音極富磁性,低柔清冽,帶著一種浮冰碎玉般清冽的質(zhì)感,就好像悠然的清風掠過公儀音耳邊的肌膚。 一陣酥麻感傳遍全身。 甚至還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秦默究竟說的是什么話,公儀音便呆呆地,胡亂地點了點頭應(yīng)下,腦中仿佛一片空白。 見她這幅傻傻的模樣,秦默突然覺得心情好了不少,低低輕笑一聲道,“這件事背后不定牽扯了多少人,不宜擺在明面上去查。既然信我,就將這事交給我,好嗎?” “好……”公儀音眨巴眨巴了長長的睫羽,愣愣應(yīng)了。 秦默這才退后了一步,看向她囑咐道,“記住,方才廳中之事不要同任何人講。我們不能打草驚蛇,以免驚動幕后之人,知道嗎?” “知道了?!惫珒x音重重點了點頭。 重生一世,她不再是那個天真不諳世事的重華帝姬,她已漸漸明白,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自己沒法掌控的。秦默說的沒錯,若繼續(xù)擺在明面上來查,不定會牽扯出多少意想不到的情況來。所以,只能裝作讓此事過去,麻痹幕后之人,再暗中進行調(diào)查。 只是,她很快又擔憂起來,“九郎,若你暗中調(diào)查,會不會有什么危險?”她的眼眸有著盈盈閃動的波光,小巧的鼻頭微皺,秀眉蹙成一個川字,臉上是滿滿的擔心。 秦默突然很想伸手去撫平她眉宇間的愁色。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沖動,朝著公儀音溫柔一笑,“我不會有事的,無憂不用擔心?!?/br> “當真?”雖然秦默說得斬釘截鐵,可公儀音還是不放心地又追問了一句。陽光下,她的面容顯得玉白無暇,長長的睫羽下是一雙如朝露般澄澈的眼睛。 現(xiàn)在,那雙眼睛正緊緊地凝視著秦默,眼中的憂色似乎快要滿得溢出來了,秦默立在原地,有片刻怔忡。 這些年來,人人都覺得他活得恣意從容。 他是秦九郎,是天水秦氏的嫡支長子,是建鄴第一風流名士,是秦氏宗主最看好的秦氏子弟,是人們口中三歲識字五歲吟詩十二通音律的神童。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他是萬能的。 他們只關(guān)心他飛得高不高,從來沒有人,像面前這個眉眼清雅的少女這樣,用那雙圓潤的眼眸擔憂地注視他,擔憂地問他會不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