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精品热爱在线观看视频,国产成人福利资源在线,成年美女黄网色大观看全,狠狠色综合激情丁香五月,777奇米电影网99久久,精品国际久久久久999,成人无码午夜成人无码免费视频

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子妃花事記在線閱讀 - 第110節(jié)

第110節(jié)

    后來陸梨就也回去了。

    第177章 『柒拾』回說圣眷

    錦秀沒有賜死成。

    在八月十九從馬場回來那天傍晚,皇帝讓錦秀與楚鄎告別,錦秀拖著殘病的身體給楚鄎做了一桌子美食。紅木小圓桌上蟹黃燒菇、七彩凍香糕、如意卷、母子鮮蝦餃……琳瑯滿目,全是楚鄎幼年和現(xiàn)在愛吃的。

    彼時夕陽下山, 窗眼子里透進來一片靜謐的橙黃, 光陰也好似停滯了前行。錦秀眼里像包著水, 含笑融融地對楚鄎說:“人總是擁有了就淡薄, 缺失了才忽然想起回頭看。鄎兒可還記得從前, 四歲那年剛從貴妃的景仁宮里搬出來, 皇上說賜予御書房隔壁的鐘粹宮入住,可把我兩個高興的。高興也小心翼翼, 走幾步路不敢回頭, 生怕背后有誰人眼睛盯著瞧。叫我給做了第一頓只有兩個人的晚膳, 把你樂得筷子都卡不緊了,笑起來門牙兒還缺了一顆。這一晃眼都四年過去,如今想起來還歷歷在目……真叫人陶醉。”

    她慢悠悠像沉浸在美好的回憶里, 邊愛憐地撫了撫小九安靜的臉蛋。那天的錦秀容色特別蒼白, 嘴唇也不再似素日紅艷,臉上怎么都難掩訣別的凄楚。

    因為楚昂擔(dān)心兒子受不住,楚鄎已經(jīng)從張福那里聽說了事情的原委,曉得此事原當(dāng)如此行。他木木然地坐著,但眼眶卻還是忍不住濕開。

    錦秀瞧見他眼眶濕,不禁自責(zé)地掏出手帕,她又說:“瞧瞧,看你冒眼淚花子就難受。從前怕你把牙吃壞,不讓吃糖也這樣,今兒個可是滿桌子酸甜咸辣由著你吃夠。”忽然她又笑:“嗤,也真是能哭的,你該是不記得了。還在襁褓呢,一哭抱在手上三個時辰就放不下,不讓放,手臂都給枕麻木了,就認(rèn)我呢。我也就是個奴婢出生,能得殿下這樣親近,是幾世也修不來的福分。本以為那只小的懷上了,將來還能得臉叫殿下一聲九哥哥,對我對它都是莫大的榮耀,日后也能在身邊陪陪小九兒,一起讀書、寫字,不孤單?,F(xiàn)下它既是走了,總該我欠著它一條命,也該把債給它去還了……”說著轉(zhuǎn)過頭去輕輕咳了咳嗓子,那掂帕子的手撫上才凹下去的少腹,慢慢地揪緊著,揪緊著,撤不開。

    楚鄎看在眼里,心與眉頭也就跟著揪緊了。他是曉得她有多么辛苦地戀著那塊小rou的,那攥著筷子的手便漸漸哆嗦起來。

    第二天辰時,內(nèi)官準(zhǔn)時送去白綾鴆酒,但那時的錦秀已經(jīng)在一刻前悄悄割腕了。大抵是不愿親自承受皇恩的絕情吧,自己就先給自己去了。承乾宮闔宮宮女奴才抱哭成一團,幸虧發(fā)現(xiàn)得及時,沒流多少血就給拉了回來。

    皇九子楚鄎潑了鴆酒,取了白綾,大深秋的天,身下墊一塊請罪用的草席,直挺挺地跪在乾清宮門外。一直從早上跪到傍晚,又從傍晚跪到晚上。那白俊的小圓臉沉靜無波,在月光下打著單薄的影子,奴才們從跟前過去不敢扶,讓人想起來少年的廢太子楚鄒。

    楚昂端坐在乾清宮正殿里,聽張福用老邁的太監(jiān)嗓子低聲勸說:“萬歲爺自個說過,這個皇子當(dāng)與別個不同,一世安穩(wěn)無憂足以?!?/br>
    他的意思是,便遂了小九爺?shù)男脑赴伞?/br>
    楚昂原是無動于衷的:“大奕祖訓(xùn),皇子不應(yīng)與教養(yǎng)宮妃太過依賴耳。”

    張福嘆了口氣,便只得沉默。

    后來是楚鄒親自叫人把弟弟背回去的。彼時星辰稀廖,太監(jiān)托起暈厥過去的八歲楚鄎,那空曠的乾清宮場院里,便只剩下空涸的酒杯與白慘慘的一縷白綾。掃灑的看見了,也不敢彎腰收走。第二天清早楚鄎卻又回來跪,皇帝后來也就不再說什么,沒說錦秀是該死還是該活。

    等錦秀腕上傷口包扎好了,能從病榻上起來,便跪在皇帝的養(yǎng)心殿門外。那時的她身段看著已是瘦下去不少,裹著一身青蓮無花無繡的絹麻斜襟素服,頷著首在臺階前跪得悄靜而卑微。

    跪了好幾天,皇帝隔著幽朦光影看出去,看她又似回到昔年宮女時的莊婉模樣,只是冷漠地收回眼神,并無有對她搭理。

    她便一直地跪著,從楚昂下朝入養(yǎng)心殿,一直到他明黃的升龍袍擺拂過她臉頰冷漠地離開,便輕輕地眨了下眼睛,跪到他離開很久了才有宮人敢過去扶起來。

    萃賞樓的院子里有顆老栗子樹,枝頭上林林種種地掛滿了毛球子。九月的紫禁城入了深秋,怕是一場霜打下來,隔天睜開眼就是白雪了。那幽長的宮巷望穿了是蒼蒼的天,人走在甬道上好似心境也徒生孤涼。

    皇帝打東筒子南頭散步到這里,看到已廢麗嬪周雅和皇七子正站在樹底下,用長竹條敲著上頭的枝干,忽而敲下來幾顆果子,母子兩個便急忙地過去拾起來,畫面單調(diào)又和樂。

    這宮里頭奴才主子一日的補給不斷,樹上結(jié)的果實除卻調(diào)皮的小太監(jiān),便蔫干了也沒人去食。楚昂便站在臺階下看。

    她母子二個應(yīng)是忽然才發(fā)現(xiàn),頓時顯得緊張起來,局促地搭著手就要下跪請安。深秋的天,身上的衣袍依舊見單薄,風(fēng)吹著周雅淡紫的薄棉褙子,勾勒出內(nèi)里清薄而嫵韻的身段。

    上一回見到還是在齋宮的誠肅殿,這又有些日子了,氣色看著要比之前好起來一些。想當(dāng)年母子二個亦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那時妝容鮮亮,盛寵之下把少女過度成了少婦,姿態(tài)豐盈又愛俏,兒子亦養(yǎng)得玲瓏可愛。

    或是想起了交泰前三個人雪中學(xué)步的舊情景,那是楚昂初繼位后面臨著巨大的壓力,而故意冷落中宮的最難熬的三年時光。楚昂默了默,便啟口問:“在做什么?”

    皇七子楚邯雙手叩伏,用清瑞的嗓音謹(jǐn)聲答:“回父皇,漢成帝時,劉向受命校理宮廷藏書,后匯編成《別錄》。上載栗子‘主益氣,厚腸胃,補腎氣,令人忍饑?!锶仗鞗?,母妃身上清寒,兒臣撿回去用水煮了給母妃補養(yǎng)。”

    四面廊廡下,業(yè)已是十二的清俊少年,咬字清晰,把宮規(guī)禮制做得甚為貼妥,并不敢逾矩巴結(jié)或靠近。就像是早已經(jīng)忘卻了,曾今的父皇亦有曾對自己圣眷過。

    這距離莫名使人不得勁。令人忍饑么?楚昂看了眼楚邯單瘦的身條子,便冷聲道:“你倒是讀了不少書。既如此,朕也餓了,便煮幾個給朕嘗嘗吧?!?/br>
    母子二個聽得詫然抬頭,楚昂也不多語,一襲銀黑袍擺從四目下拂過,自往院門外走去。

    那天晚上的衍祺門里顯得尤為的安靜,萬歲爺留在了隔壁的延春閣院子,尚服、尚寢三局的宮女奴才打太陽落山便早早地下了差。一院只有三間主屋,另兩間耳房里睡的是太監(jiān)和一個雜事嬤嬤,正屋里亮著黃朦的光,三個人靜靜地用了一桌子的飯。往常母子二個有一搭沒一搭總能說笑上不少,那天晚上倒是如同默契一般,連同著皇帝也甚為寡言。

    后來楚邯就搬去了對廊角的書房里睡。往常都是周雅睡在右端間,中間是堂屋,左間睡兒子的。那天晚上的右端間燈熄得很晚,院子里靜悄悄的都似能聽見針響。從窗縫眼子透進去,一幕朦朧床帳里隱隱地埋著起伏的動蕩,似乎還有什么聲兒沙沙綿綿喘息。

    并無光陰沉淀的怨言,只須無聲地生疏而又默契地迎合。那天晚上的周雅把曾經(jīng)給皇帝的感覺又要了回來。

    天明后皇帝便撥了旨意,賞他們母子住進了從前的翊坤宮。

    第178章 『柒壹』十月初雪(新)

    宮里頭唱戲的也是太監(jiān),就住在扮戲樓出去的保泰門長巷里。從前的延春閣是用來給他們練打扮妝的小院,院子不大,正屋也不寬敞。那朦朧的簾帳下, 楚昂勾開周雅的衫子, 對著她凝了一眼。還記得她少女時的風(fēng)景, 豐盈又驕傲, 那時的她也愛張揚, 喜歡在貴妃跟前炫耀他對她的寵愛。時隔多年后, 雖依舊呵護得美滿,鎖骨卻到底勾出了清弱的痕跡。

    楚昂便兀自俯下去綿纏攻勢著, 周雅赫然一痛, 只是仰著下頜一顫一顫地望著帳頂。已是中年的皇帝依舊健朗, 讓她九年未承龍幸的身子如若墜入云帆深海,起初只是迷離而柔弱地?zé)o聲迎合,后來便忍不住溢出了動情的喘息。

    楚昂聽她那般, 動勢便愈發(fā)霸氣起來。在忘我之時, 他把周雅的臉扳正了,然后周雅便對上了他雋朗的臉龐。當(dāng)年愛他時他不過三十出頭,她倚著他曾以為是倚著全世界??此M長的眼眸也正盯著自己,她便默默地凝住他。漫漫冷宮的青春苦熬,對他不是沒有怨,也不是沒有恨,卻到底擋不住那從心底里的癡與愛。

    “皇上……”她后來便叫了他,整個人掛上他的腹胯。

    “這是過去了有多久,朕的七子今歲幾何了?”楚昂喑啞著嗓子問她。伸手把她的臉撫了撫,動作是輕的,應(yīng)該有瞬間發(fā)自真情的憐恤,但也只是短短一瞬。

    “九年了……”周雅兩行眼淚掛下來,知他到底還是不愛自己的。從最初的一開始,便只是因著朝政映射在后宮的需要,而他與她之間,還隔著被害死的何婉真,還有后來早逝的孫皇后。

    “九年了?!背褐貜?fù)一句,兀自翻去一旁沉默,黑暗中的眸光深邃又悠遠。周雅的心便又寂然下來。

    但她母子也得到了應(yīng)得的。隔天皇帝便頒了旨意,賞她兒子去了三座門內(nèi)的皇子所,到底終于是成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皇子爺兒。

    十月萬壽節(jié),癸巳日立冬那天,滿朝文武百官在前朝為楚昂祝壽,恭?;噬稀叭f壽無疆,龍體安泰,國運昌隆,福與天齊”。除卻已在浙江辦差的皇四子楚鄒,皇帝的幾個兒子皆于奉天門三層臺基上和禮朝拜。她的皇七子楚邯,終于也在十二歲這年穿上了皇子當(dāng)穿的青衣纁裳,頭戴旒冕,堂堂正正地站在了那上頭。雖然依舊瘦得長條兒,肩頭都瘦得有些凸,卻讓她在角落里看得滿足。

    那天是個晴朗天,高高碧空之下初冬的風(fēng)拂人面,因著沒有皇八子,八歲的楚鄎便與楚邯并挨著站在一處。楚鄎斜眼偷睨楚邯,頻頻看他那張與少年四哥幾分相似的臉龐,眼睛里有探究又有一絲忌諱。

    楚邯察覺,便主動問他:“你是九弟?”

    他的面目清削而俊,嗓音也謙善溫和。平日在擷芳殿學(xué)堂,總是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功課也只是做到中規(guī)中矩不出挑,并幾乎不與人說話??沙q卻知他應(yīng)當(dāng)遠不止這些。

    但他這樣的謙卑,卻是與他四哥不同的,一樣的少年時候,四哥是冷芒倨傲,他卻莫名叫人覺得親和。

    “嗯,你是七哥?”楚鄎點點頭,眨著大眼睛問。

    楚邯凝視他的臉,刻滿了孫皇后的影子。聽得赧然一笑:“我原不配做你的七哥哩。”又道:“我就住在你后側(cè)的一處院子,得空你可過來尋我玩?,F(xiàn)時宮里年歲相近的皇子就你我二個了,想來也能說個話做個伴?!闭f著便欠了欠身子隨人群散開。

    那笑容明澈干凈,仿若冬水無塵,卻叫楚鄎看得木怔。楚鄎便也幾步隨了上去,答一聲:“我柜子上有好多牙刀公子刻的羅漢,你可要現(xiàn)在隨我去看看?”

    “我可以去么?如此甚好?!?/br>
    兄弟二個一高一矮并排踅下臺階,依稀聽得幾聲笑言朗朗,甚是難得。

    光陰走得飛快,轉(zhuǎn)眼便迎來了今歲的第一場雪。“忽如一夜春風(fēng)來,千樹萬樹梨花開”。那雪下得窸窣無聲,清早醒來睜開眼,整座紫禁城已然掩映在一幕皚皚銀白中。蒼穹之下鴉聲寂曠,遙遙眺望遠處的巍峨殿脊,連幾只角獸也光禿禿地結(jié)了冰。

    陸梨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開始泛嘔了。

    歲初云南大旱,入了冬后邊境幾個小國的災(zāi)民便頻繁入境生亂。楚昂在楚鄒離去后的沒幾天,就把肅王的三兒子派去了平亂,又把慶王的老五發(fā)配去了漠北送糧,名頭上都是抬了身份等階的好差事,可那是什么破差事?吃苦喝風(fēng)哩!

    肅王與慶王也算是領(lǐng)教了老十一隱而不發(fā)的狠,最近都沒敢再進宮來吵擾。到底都是宮墻根下的謠言碎語,陸梨也到底只是個不頂用的丫頭,真爭破了頭沒好處,還是先把自個兒子弄回來要緊。大奕王朝的皇室親緣向來以薄涼著稱。

    那段時間陸梨的耳根子總歸是清凈了,或許也算楚昂對她的一種無聲保護吧。

    九月一過,各宮各局都換上了冬裝。被派去做了低等清洗后,她的宮女制服便成了青綠與青藍兩色,不比二等宮女時的粉與紫,穿在她身上卻別有一番素色嬌俏。夜里宮門下鑰后,她蹲在院子里洗灶具,時常洗著洗著就忽然捂住了嘴,急刷刷地沖去泔水桶子旁嘔上好半天。

    冬夜寂涼,院子里月光打著白雪,空蕩蕩的沒幾個人。她拼命地壓制著聲音,怎會吐得這樣厲害,身子才仰起來頃刻又驀地俯下去,吐完了再抬起頭,下巴也尖了臉也白了。那少腹下隱隱微暖,她便模糊猜到了怎么回事。這時候得有多么地想念楚鄒啊,到底也才不滿十五歲,連個心理準(zhǔn)備也沒有,可他卻并不知道。他已決定和她斷了。

    都說她二個是堂兄妹,這個發(fā)現(xiàn),便不能叫吳爸爸曉得,也不能叫李嬤嬤知道。討個主意的人也沒有。

    她便一個人坐在院當(dāng)中的矮凳上,時而想起當(dāng)日漠然轉(zhuǎn)頭出宮的楚鄒,想他把那張悉心勾勒的《春美圖》棄在廢宮里的一幕,她一想便能呆上老半天。忽然地回過神來,便又把頭一低唇瓣一含,用力地搓洗起來。

    后來她就弄來了兩樣花草藥。

    紅花與艾葉泡在一起,泡開了湯汁顯出澄澈的青紅。眼睛盯著看老半天,看多了那湯底便暈開幽朦的舊影。夜半睡著后,夢里便又像回到了五歲那年的宮墻根下。夢中的太子爺剛剛被冊封,對人冷漠威風(fēng)又倨傲,她牽著她的臟狗努努在宮墻下晃,魏錢寶不知道給努努喂了兩粒啥,努努拉出來兩小撮黑紅的便便,狗尾巴一搖一搖拖著泥巴帶著血,她也不懂要給它洗一回澡。

    忽然地肚子一疼便清醒過來,絞得慌,她夜半三更疼得忍不住在被窩里蹬腿兒,下不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又睡過去。

    早起疊被子,旁邊的小姐妹睨了眼她的床單,呀,三兩簇紅,便忙關(guān)切道:“梨子,你最近身上怎的看似不正常?夜里頭別洗太晚了,湊合湊合就過去,沒人真為難你?!?/br>
    人緣好哩,都曉得那是萬歲爺為了刺激廢太子,不讓再惦記她而暗示的旨意。人既都走了,也就差不多了。還好身上還能來,姑娘家和男人好了,最怕身上她不來。

    陸梨只作無事般應(yīng)聲答:“這天,熱水才從鍋里倒出來,不多會就涼得可以。大抵是受寒了,今后會注意?!?/br>
    臉上還透著一絲蒼白,太陽出來就把床單被面擼下來,和著換下的褲子抱去洗了。就跟來了一趟月事差不離。

    劉廣慶生著一雙精明的眼,和一張不動聲色的臉。陸梨從不知道他在山東的院墻外,竟聽去了那么多的事兒。這宮里賊jian的該屬戚世忠養(yǎng)的兩個雙胞胎干兒子,可袁明袁白兩兄弟太滑頭,比不上他劉廣慶半個指頭的城府。

    他是在萬壽節(jié)的第三天把陸梨找去的,去的是翊坤宮周雅的院子。彼時正午,內(nèi)廷都在午休,靜悄悄無有聲息。周雅裹著一襲鑲兔毛領(lǐng)對襟長襖,看起來氣色要比先前明媚不少,但并不見幾多喜樂。皇帝在她搬進翊坤宮后又臨幸了一回,但也就是這一二回,此后便依舊是長春宮的孫凡真與李蘭蘭兩個美人。到底年華光陰不等人啊,你不在了,他身邊總須得還有人在,回頭望只剩下一縷恩情猶在,這就是帝王的后宮。

    周雅睨著陸梨般般入畫的臉龐,少頃便盯住她的腰肢兒道:“中宮何來的福氣,找了這么個妥帖的女子,膳食藥草與聰慧,樣樣都把你調(diào)教全了。你倒是對他忠心不二,為了他什么都可舍得。”

    陸梨看了眼一旁的劉廣慶,劉廣慶低著頭默不作聲,陸梨猜都不用猜,一定又是他跟耗子似的盯了梢。

    她便打腕施禮,直言問:“娘娘有什么話不妨直言?!?/br>
    “果然是個爽落的性子,無須多繞彎子?!敝苎疟愎创叫π?,揮手把劉廣慶打發(fā)了出去。在陸梨的印象中,她早年似乎是個愛現(xiàn)愛炫的驕傲人,素日沒把張貴妃少嗆,現(xiàn)年倒是沉忍謙和了下來。

    盯著陸梨的肚子,悠悠道:“聽說李嬤嬤自小教你識百花辨百草,連那蝎子蜈蚣的毒都拗不過你的手,今日我倒要與你做筆交易了……是我用半個時辰的功夫,到萬歲爺跟前替你去一份累贅;還是你用三個月的時間,為我去一條命,怎樣都歸你自己選。當(dāng)然,后者是誰你不用猜。她去了,于你、于你的爺都不無壞處,本宮只是想給從前一個交代罷?!?/br>
    她說這話的時候目光幽靜,倒好像那要交代的人是她自己。要挾陸梨給她配藥茶包,可使人素日保持著容顏,卻一步步耗損六腑而最終氣數(shù)盡,以不過百日為時限。

    這自然是有些難度的。

    陸梨便說:“奴婢身來在宮中,除卻兩個太監(jiān)爸爸,兩袖清風(fēng)無牽掛,娘娘若是用這個要挾,倒是要落空了。正所謂禮尚往來,我這里正好也有一份請求,一樣對娘娘、對七爺都不無壞處,也望娘娘能成全?!?/br>
    陸梨叫周雅去弄的是銅綠粉,銅綠粉還有個名字叫孔雀石,顏色與景泰藍相似,將它漆于盛放食物的器皿內(nèi)層,經(jīng)年食用可使人慢性中毒。她忘了是在楚鄒的哪本書里偶然看到,知道的人并不多。其實要弄到也并不難,可陸梨不想讓這些過吳爸爸的手,與周雅的互相利用倒是一個契機。

    周雅竟料不到,陸梨這般年紀(jì)就已能對自己下得去手,不禁上下打量她泰淡安然的姿態(tài)。呵,中宮培養(yǎng)出來的果然不俗,比之那皇后還要多出一番果決。

    她便噙著笑,目光里亮幽幽的。

    陸梨知她怕牽累,又補充說:“娘娘不必擔(dān)憂,這孔雀石若是用得好,原是個精美的裝飾,連銀針也試不出它毒來。娘娘既是三個月都不怕,又何必恐慌那經(jīng)年累月的光陰呢?”

    周雅便道:“都依你?!?/br>
    第179章 『柒貳』都是凡人(新)

    十月十五那天,楚昂在養(yǎng)心殿里召見了陸梨。

    “仁和正中”的明黃匾額下,地暖燒得舒適。陸梨跪在金磚地上,張福懷抱拂塵立在一旁, 四面靜默無聲。

    皇帝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陸梨,看著她動人的模樣,唇瓣染了胭脂幾分倔強,眼睛也似隔著一層朦朧,似霧似清澈又似洞穿深遠。這樣的女子, 總是最叫人難斷的。他便道:“那老太監(jiān)的冢, 朕已叫吳全有取了骨灰重建。朕不會要你性命,但你與老四也就到此為止了?!?/br>
    初冬的天, 進屋一暖出門一寒,難免使人咳嗽。他咳了咳嗓子,又道:“鄒兒是朕一手歷練起來的皇儲, 將來要接替朕站在這孤寡之上, 他身邊亦會有寵妃,或是太子妃, 或是良娣良媛與侍妾, 你不應(yīng)成為他心中的拖累。朕這里有兩條路,一條是李嬤嬤收你為義女,以縣主之身份擇良婿以配民間;一條是與收養(yǎng)你的太監(jiān)去皇陵守陵,你只須信守約定再不與他瓜葛,朕可保你父女二人一世衣食無憂。”

    呼——

    后背對著高高的漆紅殿門,一縷冷風(fēng)從殿外踅進,吹著陸梨的袖管空涼。陸梨那段時間的身子很虛,忌冷畏寒。她在紅花與艾葉之后,托衍祺門挑膳的太監(jiān)小姚子給弄了幾只老母雞,加藥草調(diào)劑,每天晚上洗器具的時候就放在灶上燉。左右夜深無人,柴火加足點,等到洗完也就差不多能用了。她一晚逼自己吃下半只,掌事嬤嬤王思偶然撞見了,也只是裝作沒看到,沒有去制止。

    她此時已經(jīng)不指望依靠皇權(quán)去懲治錦秀,因楚昂不可能會揭穿錦秀的身份。當(dāng)年錦秀害死萬禧嫁禍老太監(jiān),致使齊王打著名號聯(lián)合謖真人美其名曰“申討”,而今若然爆出她的前朝淑女身份與萬禧這件事,那么不僅齊王,便連肅王、慶王乃至朝臣的彈劾都可使楚昂四面鋒芒。以錦秀的心機,必也是算透了這一點,便逮著替皇帝與小九擋箭滑胎的良機自己爆出來。

    但這宮出不得,欠下的、得到的、付出的,都要有回報。人在了,才會有希望,出去了便再進不了。她還是寄希望于楚鄒這趟辦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