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dāng)初以為走出走樓是天險(xiǎn)，而今東教坊司對她全無障礙，任她自由出入了。

    明月回樓，深深看了鴇母一眼，武清伯府的堂會是她定的，當(dāng)日裝束是她建議的，跟著的人也是她點(diǎn)的，鴇母根本是早有預(yù)謀。

    “她本就在懸崖邊，早晚掉下來，你何必推她一把。反倒顯得是你讓她落入此等境地，當(dāng)初的懷柔都白費(fèi)了?！兵d母身邊的嬤嬤不解問道。

    被憎恨、被埋怨，鴇母并不放在心上，“不是她在懸崖邊，是她帶著整個(gè)東教坊司都站在懸崖邊。你瞧瞧現(xiàn)在樓里的姑娘，一個(gè)個(gè)被她帶得心高氣傲，整日盼著另有出路。可我們是妓/女啊，沒有出路，我只怕她把整個(gè)教坊司都帶上死路?！?/br>
    “當(dāng)初你不是說愿意幫她一把，看她能走出時(shí)很么新路來嗎？”

    “她若只管自己，我又何必管她，可她不該拉著滿樓的人冒險(xiǎn)，咱們的命也是命，本來已經(jīng)夠微賤了，再不能讓人做踏腳石?！?/br>
    明月不知道這背后的典故，可她絕不是能被打倒的人。

    明月?lián)Q了一身衣裳，找到了朱見深。

    “聽說你跟了石亨？”朱見深即便被關(guān)在這里，也能聽到守門的小兵議論，可見明月的知名度有多高。

    “是?！泵髟驴嘈?。

    “怎生是他？”朱見深嘆道，雖知明月是妓/女，可這么久的交往下來，明月不會選這樣一個(gè)人啊。

    “身不由己啊，想來殿下深有體會?！泵髟轮荒軋?bào)以嘆息。

    朱見深聞言眼神都暗淡了，是啊，身不由己，明月如此，他也如此，不然他一個(gè)太子怎么會被囚禁在這里呢？

    “殿下寬心，既然事已成定局，奴也不會白白待在石亨身邊。不過一日，奴便探聽到宮中消息。色令智昏，石亨最受當(dāng)今皇爺寵信，奴定能找到機(jī)會，幫到您！”明月斬釘截鐵道。

    “明月你……”

    “父親一生忠君，奴既然活了下來，總不能白白活著，讓父親蒙羞。只盼奴若有一日不幸，殿下能記得奴。奴不叫明月，我姓柳，父母喚奴柳娘?！泵髟聹I眼婆娑道。

    “柳娘……”朱見深深受震動，緊緊抓住她的手。

    明月低頭垂淚，“只因奴是不潔之身，殿下便也看輕奴嗎？”

    朱見深連忙放手，道：“絕不是，絕不是，柳娘，你是個(gè)好姑娘。真的，比這世上忘恩負(fù)義之人都好。你切勿妄自菲薄，我也絕不會輕薄于你?！?/br>
    “有殿下這番話就夠了?！?/br>
    明月起身再拜，道：“奴會為殿下帶來好消息的。”

    第47章 難從良

    世界上什么投資風(fēng)險(xiǎn)最高、回報(bào)最大——政治投資。尤其是在大明朝這樣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朝代。

    當(dāng)今陛下久病，膝下無子，朝中清流請求復(fù)立太子或者過繼藩王之子，無論哪種想法，都盼著皇帝趕緊確定儲君，保證國祚傳承。

    這些事情，明月上輩子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了，此時(shí)她的大量精力卻是放在保全自身上。有一就有二，石亨豪奢，且位高權(quán)重，明月雖是完璧之身跟了他，卻不敢保證石亨為了拉攏屬下，表示“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而將她送人。

    和人玩弄心思，明月信手拈來，可她卻厭倦了。

    日日周旋在此間，明月對自己感到深深的厭惡，難道自己活著只能流連女人間毫無意義的爭風(fēng)吃醋嗎？

    正日子終于來了，在石亨進(jìn)宮發(fā)動宮門之變時(shí)，明月通過盼盼告知朱見深消息，請他務(wù)必保全自身。在這個(gè)時(shí)候，萬一有皇帝的死忠，或者企圖漁翁得利之人，朱見深這個(gè)前太子是最好的靶子。

    事情一如前世發(fā)生著，明月一直苦苦等待。誰都顧不上關(guān)心，明月正等待著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

    宮變后的第一個(gè)月，舉國惶惶，復(fù)辟的太上皇甚至忘了廢掉那個(gè)還在養(yǎng)病的弟弟。景泰皇帝被廢為郕王，郕王薨逝。皇帝將他的弟弟定謚號為“戾”，清理了死忠郕王一黨后，朝堂才基本理清。

    緊接著，就是論功行賞，加官進(jìn)爵。

    “恭喜國公爺，賀喜國公爺，兩番克定之功，天下無人能及?！泵髟螺p笑著恭喜剛剛獲封忠國公的石亨。

    “哈哈哈，還是美人會說話?！笔噙B一句謙虛都不愿意講，這本就是他應(yīng)得的，不是嗎？

    “明月有言，瞧著您今日心情好，才敢說呢。”明月再奉承他許久，才慢慢引出話題，裝作怯怯的看著他。石亨大手一揮，攬著明月的肩膀道：“美人有事便說，天下沒有某得不到的，你要什么都能給你舀來?！?/br>
    “聽聞國公封爵之后，妾倍感欣喜，只因是您內(nèi)寵，送禮的人邊如過江之鯽。這事情妾整理出來的禮單，你瞧瞧，這般煊赫，會不會讓人眼紅啊？您知道朝中清流御史最愛抓人把柄，且怕與您有妨礙。”明月取出她收好的禮單，委屈巴巴的。

    “美人不必在意，這些墻頭小人，也值得美人為他們煩心?！弊詮氖嗟脛菀詠?，奉承他的人多了，早已不放在心上，“難得有兩件好東西，美人留著就是?！?/br>
    “金銀珠寶、璀璨首飾，哪個(gè)女人不愛，可若是影響了您，再美再好明月也不愿多看一眼。您如今輝煌煊赫、如日中天，多少小人等著拿您的把柄，我等親近之人正該謹(jǐn)言慎行，不給您丟臉呢?！泵髟逻€是一如既往的謙虛謹(jǐn)慎，不貪圖富貴榮華，一心只為石亨著想。

    “哎哎，你這話和先生說的一般，倒也心有靈犀~”

    明月不理會他的調(diào)笑，正色道：“都是為了您千秋大業(yè)著想，才舍得委屈自身，約束自身呢?！?/br>
    “知道你重情義，得美人如此，夫復(fù)何求啊！”石亨把明月緊緊摟在懷里。

    石亨又不是傻子，能得如今之高位，才華毋庸置疑，他看得比誰都清。那些他風(fēng)光之后附和的人多是墻頭草，來沾他的光、分他的權(quán)，萬一他有落魄一天，這些人跑的比誰都快。這個(gè)時(shí)候肯忠言逆耳的，才是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當(dāng)然，由明月這般美人勸諫和由大胡子滿臉褶子的幕僚屬下勸諫完全是兩回事兒，看著美人的臉，道理都清明三分呢。

    如今剛剛獲封公爵，石亨還未被盛大的皇恩寵得不知天高地后，十分感念明月的情義。人就是這樣的奇怪啊，親近人待你如何好都只當(dāng)應(yīng)該，外人偶爾說一句好話做一件好事，就牢牢記在心里。就像父母為你免費(fèi)做飯幾十年，從未記得謝謝他們，偶爾在外被陌生人施舍一頓飯，卻是念念不忘的恩德。

    以往石亨只把明月當(dāng)做炫耀的手段，錦緞上的繡花，英雄焉能缺少美人相伴？如今聽明月這一番肺腑之言，倒把玩物之心去了兩分，起心把明月當(dāng)做自家姬妾，庇護(hù)在自己身下。

    “明月啊明月，你的心當(dāng)真如天上皎皎明月，讓人見了忍不住親近。放心吧，你也說某的功勞天下無人能及，庇護(hù)你享受這些是應(yīng)該的，你放心大膽的用！日后某還要給你謀更大的前程呢！”石亨把玩著明月的手指，調(diào)笑道：“日后給你掙個(gè)誥命，讓你也風(fēng)風(fēng)光光出門，怎么樣？”

    “公爺忘了，明月乃是教坊司出身，不得封賞誥命?！泵髟码p目垂淚，語帶哽咽。

    “這有什么，都是文人的酸腐講究，以某的功勞，給你請封二品誥命輕而易舉！”石亨豪氣道，這早有先例。功臣的封賞先是封賞本人，然后封妻蔭子，妾室也能降三品請封誥命、敕命。有大功勛者，妾室加封一品夫人、甚至國夫人早有先例。

    “妾乃微賤之人，何必為您樹敵?！泵髟略偃妻o。

    石亨這般志得意滿，熱血上頭想要給自己寵愛的女人最好的，誰攔著都不行。惡聲惡氣道，“某給的，你受著就是?！币娒髟逻@行傾國傾城芙蓉臉，再糟糕的脾氣也下意識收斂著，補(bǔ)充道：“定讓你有誥命的享受。”

    “妾多謝公爺疼惜。妾還有個(gè)想法，不知當(dāng)不當(dāng)說？”

    “說！”

    “國公能有今日榮耀，最重要的是您功勛蓋世，當(dāng)然也少不得皇恩浩蕩，如今陛下新登基，您是不是更要為陛下分憂？”

    “當(dāng)然是了！”石亨笑道，他獲封的可是“忠”國公。論戰(zhàn)功他不敢稱天下第一，他如今的地位，是他善于政治投機(jī)而來。

    “妾有一法子，可令公爺向陛下表忠心?！泵髟驴此信d趣的模樣，沒有掉他胃口，道：“還是公爺啟發(fā)了妾，這文章就在妾身上做。”

    “哦，難道你也想著服侍皇帝一回？”石亨調(diào)笑道，在美人身上做文章，這話說的太過曖昧。

    “妾何曾有這種想法，明月完璧之身跟了公爺，就是陛下親臨逼迫也絕不妥協(xié)，此事天下有目共睹。且委身公爺，是仰慕您英雄氣概，您若是如此想，妾當(dāng)著無活路了?！泵髟抡f完就一臉貞烈的往柱子上撞，被石亨眼疾手快拉進(jìn)懷里。

    “瞧你，瞧你，不過一句玩笑話，還當(dāng)真了?！?/br>
    “于公爺而言是玩笑話，于妾而言就是要命呢！明月雖出身教坊司，卻不愿與淤泥同濁！您疑了妾，妾自當(dāng)以性命證清白！”

    明月就是這樣的烈性子，這才不負(fù)讓天下文人傳唱的奇女子。被這樣一個(gè)女子仰慕者，石亨如何不感到驕傲。石亨連連作揖，道：“是為夫胡亂說話，誤會你了，別氣，別氣，咱們接著說，接著說~”

    明月擦干眼淚，輕輕瞪了他一眼，眼中還有水光閃爍，看的石亨腿都軟了。

    “公爺忘了，妾原本也是官宦人家出身，只因郕王（景泰皇帝被廢為王位）謀逆，家父中忠君直言，才有此抄家滅族之禍。公爺有替妾請封誥命之心，妾銘感五內(nèi)，可妾不愿讓您背負(fù)罵名。若是陛下下旨撥亂反正，妾去了教坊司出身的污名，也能堂堂正正跟在您身邊，不怕連累了您。”

    最重要的是借此向皇帝表忠心……石亨明白了，郕王在位期間，他也稱得上位高權(quán)重，怎么在當(dāng)今皇帝心中消除這段黑歷史，明月就是個(gè)好例子。別看她如何風(fēng)光，私底下卻是增惡皇帝胡亂判刑，冤枉她一家，讓她淪落風(fēng)塵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石亨和明月是一樣的，他們都有著忠君的血統(tǒng)，也曾被謀逆所控，而今正該是翻身做主表忠心的時(shí)候啊！

    石亨一想，覺得用明月做文章是個(gè)絕妙的主意。明月本來就自帶話題人氣，這么一封奏折上去，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肯定更上一層樓。

    石亨笑著親了明月的臉蛋，笑道：“真是某的福星！放心吧，某這就給陛下上書，保證給你請個(gè)誥命回來?！?/br>
    “妾也能上書嗎？本是妾的事兒，由妾上書也顯得明證言順?！泵髟潞槊}脈的看著他，嬌笑道：“公爺可是怕妾寫不來奏折?！?/br>
    “明月是天下公認(rèn)的才女，某還及不上你呢！你愿意寫就寫吧，到時(shí)候一起遞上去?！泵廊嗽趹?，石亨已經(jīng)昏了頭，美人說什么就是什么。

    在兩人調(diào)笑之間，一封石破天驚的奏折就這么遞到了御前。

    第48章 難從良

    “妾本閨閣，懵懂未長。每節(jié)刺繡之余，間及詩歌之事。嚴(yán)父教以節(jié)義，慈母手授女工，每望長遠(yuǎn)，但求義夫節(jié)婦，養(yǎng)兒育女，平凡終老?！遍_篇反復(fù)渲染閨中寧靜生活，力求讓看到這篇上書的人都明白，明月在未成為“明月”之前，只是一個(gè)普通平凡的女子，唯一的奢望不過是一位良人，相夫教子，平淡一生。

    “豈知名利場，原作是非坊。盡王事竟是殺身由，秉忠義反把性命否。聞之如霹靂驚雷，聽之似六月飛霜?！比缓笳f聽聞柳父獲罪時(shí)候一家人難以置信，抱頭痛哭。此段的重點(diǎn)在于柳父盡忠，反被下獄，抄家流放。別往了柳父是上書請求郕王把皇位還給“北狩”歸來的皇帝才遭此橫禍的，郕王就算被廢了皇帝號，也不是臣子、臣女能議論的，明月只能把鍋甩給“朝中jian佞”，突出柳父的忠義，博皇帝的好感。

    “妾以陋姿，獲侍薄名，未得展顏?！痹诮谭凰娟J出的偌大名號反而輕描淡寫，一筆帶過，如今的處境也不必多寫。明月如今名揚(yáng)四海，就是被軟禁在南宮的當(dāng)今也肯定聽說過她的名字，更何況郕王也是在明月身上吃了虧的。能讓敵人受罪的都是朋友，明月相信，皇帝對她的初始印象肯定不壞。

    “乞圣人還清白，盼青天昭日月。妾縱百死，尤可瞑目?！苯Y(jié)局反落入俗套，明月求的是皇帝給柳家平。，這不只是名聲上的好處和明月身份的改變，還有更大的實(shí)際意義。柳家還有活著的人，明月的兩個(gè)哥哥流放充軍，若能回來，也算還了此身此生的因果。

    上書一揮而就，少用典佶屈聱牙之詞，明白如話。石亨見了連連點(diǎn)頭，“那些酸儒文人還是有些眼色，某家明月當(dāng)真是才女，這文章縱然是才子也輕易做不出。這就是那什么，文不加點(diǎn)、倚馬千言了吧?！?/br>
    “公爺可就笑話妾吧，不過有感而發(fā)，哪兒有您說的那么好?！泵髟律裆臄[弄紙筆。石亨也知道這是她家的傷心往事，住口不提。不過看著美人不得展顏，石亨下定決心好好和皇帝說一說，憑借自己的功勛，難道跟給愛妾一家平反都做不到嗎？

    唉，怪不得周幽王博美人一笑能烽火戲諸侯呢，若是那褒姒也美如明月，自己也是不吝嗇幾臺烽火的。石亨驕傲的想。

    這封上書果然很對皇帝的胃口，只看他把景泰帝廢為郕王，不葬入皇陵就知道皇帝對郕王的猜忌之心有多重，那是死了都不讓好過的節(jié)奏啊。

    皇帝和石亨正在蜜月期，石亨從旁鼓動，皇帝也十分愿意用柳家千金買骨。當(dāng)即下旨為原禮部郎中柳源一家平反，召回流放充軍的兒子。明月也被解除賤籍，脫離教坊司。

    此時(shí)交通不便，等著官方命令到達(dá)西北，不知什么時(shí)候去了。柳娘借住石亨的權(quán)利，直接派人去找她兩個(gè)哥哥，帶回的結(jié)果也喜人，兩個(gè)哥哥都沒死，還在當(dāng)?shù)厝⑵奚印?/br>
    明月用她的積蓄在城南買了一套三進(jìn)院子，又給柳家置辦了兩座山頭，作為日后花銷。為此石亨老大不滿，“那山頭貧瘠，有何鏟除，某給你的良田呢？”

    “妾放著呢，本是公爺?shù)漠a(chǎn)業(yè)，怎么能私自肥了妾的腰包，補(bǔ)貼娘家人呢?！泵髟轮x過石亨的慷慨，又小心勸道：“聽聞這田地還是崇王的私產(chǎn)，公爺這般輕慢皇子，是不是不太好?！?/br>
    石亨聞言皺眉，“你就是太小心，憑爺?shù)墓冢y道還得不得這幾畝田地？放心受用就是！把你那小家子氣改改，你是某的愛妾，當(dāng)吃山珍海味，著綾羅錦緞！”

    石亨原本覺得明月知情識趣，相貌又好，第一次勸諫的時(shí)候感慨她不是為名利富貴依傍自己的普通女人，十分感念?？墒啾揪褪球溕葑载?fù)的性格，勸諫一次兩次還能看在明月容貌的份上聽進(jìn)去，勸諫多了，明月在他心中的形象就從“知禮懂事”變成了“小家子氣”。

    看著明月黯然的眼神，石亨也舍不得美人，擁她入懷道：“怎么又不高興了，為夫給你賠罪了，今晚留在你房里。下面送來的珍寶任你挑，好不好？”

    明月破涕為笑，道：“珍寶便不用了，公爺有古籍之類的好東西，給我留兩本便好?！?/br>
    又是這樣，石亨按捺不住心中的煩悶。明月又不要自己送的金銀珠寶，自己找的是小妾，不是御史，更不是道德楷模，和她在一起，總說什么忠君愛國、友善同僚的話，這有什么意思！

    再美的臉也經(jīng)不住這般糟蹋啊，石亨氣不打一處來，“你還上癮了，既然愛什么古籍字畫，就自己研究吧！”

    說完甩袖而走，門摔得砰砰做響。

    “jiejie，您又是何必呢？公爺也是疼惜您?！毙§o端來茶水，小聲勸慰道。石亨就是她們一生的依靠，為何明月不小心侍奉，反而處處惹他厭煩呢？小靜不相信以明月的才情會做不到，從官家小姐到妓/女都能適應(yīng)良好，奉承周旋，如魚得水，怎么對衣食父母的石亨反倒不假辭色。

    明月微笑，從教坊司出來到時(shí)候，她把小靜也贖身出來。小靜是被賣入教坊司的，和她這種必須特赦的政/治/犯不同。小靜從她進(jìn)入教坊司就在身邊照顧，十分熟悉她的生活，對她也忠心耿耿。小靜年紀(jì)到了，若不跟她走，很快就會掛牌。到底相識一場，能救一個(gè)是一個(gè)。至于她的另一個(gè)貼身丫鬟小雅，原本是盼盼的貼身丫鬟，自從委身石亨之后，明月就知道小雅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堅(jiān)決趕走了她。

    明月并非斤斤計(jì)較之人，小靜原本事業(yè)鴇母玉娘放在她身邊的棋子，可若是忠心，明月不計(jì)較過往。

    即便是如此親近信任之人，明月也沒有吐露自己的真實(shí)打算。只道：“你說的這也我也知道。可國公爺是我的丈夫啊，我一心盼著他長久。如今國公爺剛立新功正式顯赫之時(shí)，可你看史書中多少權(quán)臣，誰不是赫赫揚(yáng)揚(yáng)，最后大廈傾頹?，F(xiàn)在勸著國公爺謹(jǐn)言慎行，也是圖謀日后啊?！?/br>
    小靜吞了吞口水，沒說出自己的心里話。“話是不錯(cuò)，可這該妻子來說，而不是你一個(gè)寵妾來說??！妻賢妾美，你的職責(zé)就是愉悅男主人??！”

    小靜怕這話傷了明月的心，她看得清楚，明月這是把石亨當(dāng)成了丈夫啊！這是不對的，對她們從教坊司從良的人而言，石亨可以是良人、是依靠、是男主人，絕對不可能是與你平等相待的丈夫！

    小靜憂心忡忡的下去了，不知如何為明月描補(bǔ)，憋得不行了，只能和院中丫鬟訴苦。石亨顯赫之后，后院混亂不已，很快明月一個(gè)當(dāng)妾的擺著賢妻的款兒，就成了公認(rèn)的笑話。關(guān)鍵是石亨也不喜歡她這種“賢妻范兒”，明月很快失寵，淪為笑柄。

    明月本就自帶話題，又有石亨加持，名將美人，自然惹人關(guān)注，很快明月因勸諫石亨失寵就成為了街頭巷尾的趣談。

    明月仿若一個(gè)普通的失寵姬妾，日復(fù)一日彈著古琴，發(fā)現(xiàn)自己往日引以為傲的琴聲不能吸引男主人的注意，最終在石亨到她隔壁妾室院中的時(shí)候，換彈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