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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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繼勉冷哼一聲,一揮掌,“啪”地一聲,拍死胳膊上叮的一只蚊子:“看來這幾天沒管你,你膽子倒是長了不少?爺我好吃好喝養(yǎng)著你們兩個崽子,你卻吃里扒外,拿著我的賞賜,去喂李繼宇養(yǎng)的小馬奴?” 李五:“……” 李五:“我就是看他可憐……” “呵,看不出來,你自身難保了,還這么有同情心?” 李五低下頭,擺出一副認錯怯弱的模樣。 李繼勉瞧了她這模樣,站起來沉著聲道:“跟我進來。” 李五不知道他要怎么懲罰自己,跟著他走到門口時停了下來,猶豫著不敢進去。 “還不快進來,怕我吃了你?說起來,你現(xiàn)在侍奉起來應該不艱難了?!?/br> 李五知道他是拿之前她說的那句“嘗無葵水,侍奉艱難”調(diào)侃她呢,臉紅了紅,轉念一想他現(xiàn)在還有心情調(diào)侃她,應該不是太生氣的,這才踏進門檻。 李繼勉關上門,走到書桌邊坐下來:“你是自幼在長安城長大的吧?!?/br> “是?!?/br> “長安城是什么模樣?” “你沒去過長安嗎?” 李繼勉哼了一聲道:“雖然我們沙陀部落歸順了大唐,但在唐皇眼里,我們就是一群邊陲異族,除非是運送供品,否則我們別說去長安了,連河東都出不了。不過我多少也聽人提起過,長安城做為唐朝都城,欣榮繁華人口密集,十分壯闊?!?/br> “那是自然,長安城光面積就是金燕府的十倍……”李五說著,心里卻奇怪,他突然問這個干什么,隨即想起幾天前他跟李繼霸的對話,難不成李制要李繼勉代他去京城參拜唐皇,接受晉王封賞? 李五猜得不錯,不過除了參拜唐皇,李制還讓他帶著當初希宗發(fā)出的救唐詔向朝庭討要軍餉。 原來長安城剛被圍困時,李幽慌亂之下一連發(fā)出十幾道一模一樣的詔書給各蕃鎮(zhèn)節(jié)度,讓他們迅速帶兵來救駕,這些詔書便被稱為“救唐詔”,詔書上許諾來京救駕的有功藩王以豐厚賞賜。只是拿著救李詔的藩王們還沒趕到長安,長安城就破了。 當然接受封賞和討要軍餉這些只是表面上的,最主要的目的是去京城探探朝庭的虛實,看看這成元水扶立起的小朝庭倒底是個什么情況,以及成元水對他們晉李的態(tài)度又是如何。 “繼續(xù),你還知道些什么?” 李五認真回想了一下長安城的情景,然而這一回想,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也快記不得現(xiàn)在的長安城是什么模樣了。 重生之時,她已在蜀地,長安城破時的凄慘情景早已沉入記憶的深處模糊不已,連焚燒掉大明宮的那場滔天大火在記憶里都只剩一團朦朧的影像,對此時的她來說,長安城的記憶還是她前世臨死前的模樣,復建后金碧輝煌的大明宮,鋪滿鮮花的朱雀大街,浩浩蕩蕩的送嫁隊伍,圍在路邊看熱鬧的長安百姓。 她披著紅頭蓋坐嫁輦里,向帶著三百騎兵在明德門外迎親的李繼勉一步步行去。轎外鑼鼓喧天,轎內(nèi)的她平靜得毫無波瀾,她清楚地知道,她的第三任附馬將會如前兩位一般,終究不會有命娶她。 “發(fā)什么呆呢?”李繼勉的聲音喚醒她。 她收回心神,目光落向眼前的少年,也是她前世的第三任附馬身上。 她想,真是命運弄人,前世她不折手段地除去晉李一族,弄死了眼前這個人,沒想到此時此刻,一無所有的自己淪落到必須仰仗他的鼻息而活。 “長安城啊,就是一個四四方方的圍棋盤,每面三道城門,一共十二座城門,城門東西、南北筆直對應,由六條大街貫通,其中縱貫南北的朱雀大街由皇城的朱雀門延伸出宮城,筆直地通向明德門……都城的東部是萬年縣,西部是長安縣。南北十一街,東西十四街便如這四方棋盤中一根根直線一般,將整個都城分成一百一十坊……” 李五一邊說著長安城的構造一邊拿起毛筆在一張紙上將整個長安城的格局畫了出來。 “這里……是大明宮,這里……是興慶宮,這里是……太極宮……” 李五如數(shù)家珍一般,將長安城里的重要建筑位置一一標注下來。雖然她已經(jīng)記不得此刻的長安城是什么模樣,但當初父皇奪回都城重建長安一百一十坊格局時,工匠們送到父皇案前厚厚的舊城格局圖與新城規(guī)化圖,她都牢牢地記在了腦子里。 等得李五講完,才發(fā)現(xiàn)李繼勉看她的神色十分復雜。 “怎么了?”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原本他以為只會得到一些簡略的信息,必竟對方只是一個養(yǎng)在深閨的貴族小姐,不能指望她對外面有多大的了解,然而這個不起眼的女孩卻替他畫下了完整詳細的都城格局圖,甚至連城防工事都標注了上去。 李五垂下眼:“我父親蒙侯雖然是閑散官職,但也督辦了一些都城工事,他的書房墻上掛的就是都城格局圖。” 李繼勉將她繪的地圖收起來,拿出一旁明顯是剛寫好的手稿遞給她:“這是我準備遞送給新皇的書呈,明日便讓快馬送往京城,你幫我重新眷抄一遍?!?/br> 李五掃了一眼,簡直不忍直視,先不說字丑得無法見人,里面的遣詞造句更是粗鄙淺陋,這樣的書呈真要是送到了京城,必將貽笑大方。 “遞給皇上的書呈不能這么寫,太粗俗了,必須得用駢文?!?/br> “駢文?那是什么?!?/br> 李五:“……” 前世他遞上來的駢文婚書可是極盡辭藻華麗、聲律優(yōu)雅,在民間廣為流傳,現(xiàn)在眼前這個人居然問她駢文是什么…… 果然那婚書都是代筆,這文盲莽夫能寫出來的,大概只有那一句粗鄙的:“帝女非良年,勉亦守獨身,何不相適適?” 第018章 李五解釋了一下什么是駢文。 李繼勉聽了皺眉道:“這不就是四六體嗎?我還就討厭這種行文,說句話而已,非得這樣要求字要對仗,連聲律都得限定?累不累!怎么現(xiàn)在連官文也要用四六體了?” “官文一直是用駢文?!?/br> 李繼勉站起來,讓出坐椅:“父親帳下的丁謀士病死了,這些東西本來都是他cao心的,沒想到這么麻煩。反正我也弄不懂什么駢四儷六,你懂你來寫吧?!?/br> 李五遲疑了一下,坐到他的位置上,拿起筆照著他手稿的內(nèi)容在另一張紙上重新寫了起來。 李繼勉站在她身旁,低頭看著她一會苦思、一會奮筆疾書,眉頭微皺,眼神精聚,有時還會下意識地咬一咬筆頭。她的手小得只有他手掌的一半,握著筆桿卻絲毫不抖,不一會就洋洋灑灑寫下一長串出來。 廢了兩三稿后,李五將一稿言辭華麗的書呈交到李繼勉手上。 “請小公子過目?!?/br> 李繼勉翻閱后道:“都是些華而不實的形容,十句話講不清楚一件事,不過……既然你們官場喜歡這樣說話,那就這樣吧。重新眷抄一份,字跡清晰,不要有錯漏。” “是?!?/br> 此時夜已經(jīng)很深了,李五握著筆,困得直打哈欠。李繼勉的目光從草稿上移到她身上,就見她小小地一只縮在坐椅上,粉粉嫩嫩得像一個小面團。 “小五?!?/br> “嗯?” “真看不出來,你小小年紀卻有這般學識,當書童還真是委屈你了?!?/br> 李五心道前世自己可是征平長公平,協(xié)助希宗重振王朝,又協(xié)助幼弟登基為帝,這胸肚里裝的可是治天下的大智慧,當一個書童算什么。就算連你,也是死在我手里頭。 一切都忙完后,李繼勉道:“行了,回去睡覺吧。” 李五點點頭,眼睛都有些睜不開了:“是,小公子?!?/br> 李五退出房門,就要離開時,李繼勉叫住她:“慢著,你也準備準備,三日后跟我一起赴京。” 李五一愣,隨即低聲道:“是?!?/br> 一進房門,李十一從床上坐起來:“誰?” “我,夜深了,你怎么還沒睡?” 李十一急忙跳下床抱住李五:“姐,擔心死我了,我看到大哥哥一臉兇樣地坐在院子里,還不許我出來,我以為他會教訓jiejie,姐一直不回來,我害怕。?!?/br> “我沒事?!崩钗孱D了頓 ,“十一……” “嗯?” “我們可能有機會回到長安了?!?/br> “真的嗎?”李十一開心道,“那太好了?!?/br> 看著李十一開心的模樣,李五卻心情復雜。當初徐敬儀想帶著兩人逃跑回京城,被她拒絕。因為李幽死了,現(xiàn)在的皇帝是李旦,她不知道自己跟十一回到長安會不會反而更危險。 可是,如果是跟著李繼勉回京城呢? 對于未來,此時李五的腦中根本沒有任何清晰的方向,她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日李五再次找了一個機會去見鵬奴,告訴他她兩日后要離開之事。 鵬奴一聽急了:“媳婦兒,你不能走,你走了,我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李五現(xiàn)在寄人籬下身不由己,根本沒辦法保全鵬奴。她看著鵬奴認真道:“鵬奴,我沒辦法帶你走,但是……我有辦法讓你趁機逃出去。” 鵬奴一愣:“什么?” 李五告訴鵬奴,兩日后李繼勉會帶著車隊離開府衙,奔赴京城。他只需提前一夜,藏到裝輜重的貨車上的箱子里,就可跟著車隊離開重兵看守的府衙。就算有人發(fā)現(xiàn)他逃跑了,也不會因為一個小小的馬奴逃跑而搜查即將出發(fā)的赴京車隊,耽誤太守大人的要事。 很快兩日過去。李繼勉整裝待發(fā),同行的是李制的義子李天元。 李天元現(xiàn)年三十歲,是李制義子中年紀最大的,也是李制最信任器重的義子。其實李天元只比李制小了十歲,就歲數(shù)上而言,兩人父子相稱并不適合。 但在這個年代,收義子是件非常普遍甚至流行的事情,通過義父義子紐扣起親密的信任關系,歲數(shù)差距已經(jīng)無關緊要。就算義子的年紀比義父還要大,在當時也屢見不罕。 民間有段童謠,唱的是:“白為天玄為地,百腿蟲兒亂爬地,一腿老兒愛賜李,二腿義兒不廢米,三腿女兒穿胡衣,四腿光頭救李帝,五腿兒……” 這童謠很長,講的就是當時朝野上下的風氣。第四句借十二棍僧救唐王的典故寓指和尚習武之風,第三句說的是女子穿胡衣的風俗,而第二句“二腿義兒不廢米”就是說當時無論大官小官,文官武將,收義子風氣勝行。 至于“一腿老兒愛賜李”則是說李唐皇帝們共有的一個癖好,無論哪朝皇帝,遇著建大功的臣子,遇著看得順眼的臣子,遇著賞無可賞的臣子,就賜姓,結果賜得滿天下都是姓李的,當真是桃“李”滿天下。 所謂晉李一族,也是皇帝老兒賜姓了李,才被稱為晉李。 李天元瞧見李繼勉將李五姐弟倆安排上一輛馬車,挺意外道:“怎么,阿勉你要帶著這兩個小東西一起赴京?這一路路途迢迢,帶兩孩子麻煩又累贅,不如留在軍中,你的小書童,父親一定會替你好好照顧?!?/br> 李繼勉那夜里見識了李五的才識,哪舍得丟下她。 “天元哥,這倆小子可是我的寶貝兒,我可舍不得幾個月見不著他倆,必須得帶著?!?/br> 李天元好笑道:“怎么這陣子轉性了?這兩孩子說是你書童,這么小個年紀,能識幾個大字?以前你可不喜歡小孩。老家那幾個小子,沒近你身呢就被你馬鞭子抽跑了。” “那得看是什么樣的小孩,要是討喜乖巧的小孩,我自然喜歡?!?/br> 李五聽著李繼勉與李天元說話,眼神卻往身后緩緩跟上來的幾輛輜重車瞄去,鵬奴正藏在其中一輛車上。她心中暗暗祈禱,希望一切順利。 三個月前在寧康公主的車隊中,她因為董氏之死,害怕執(zhí)意帶走鵬奴會造成更可怕的結果,決定舍棄鵬奴,選擇將他綁在了車上沒有帶走。雖然她從沒有表露過,但內(nèi)心深處對于鵬奴還是心有愧疚的。這一次若是能將他成功救出,也許可以為當日的選擇贖一點罪。 車隊很快出發(fā),白天趕路,夜里扎營,速度沒有急行軍那樣一日六十里,但也有個四十里,照這速度,四十五天左右便可抵達京城。 當天夜里,車隊駛出金燕府,在周邊的一個小縣城落腳,歇在了驛站里。 李五夜里等眾人都熟睡了,偷偷溜到裝輜重的馬車上,打開箱子將鵬奴放了出來。 鵬奴在箱子里蜷了一天,出來后立即急燥道:“憋死我了,憋死我了,媳婦兒你等我,我先去尿個尿?!?/br> 鵬奴動作靈活地一跳落地,一下子就跑了沒影,沒一會解完手跑回來:“媳婦兒,我肚子好餓,你帶吃的嗎?” 李五早有準備,拿出晚飯時偷偷藏起的剩菜剩飯給他,鵬奴立即狼吞虎咽地吃起來。 李五看著他有吃的有一副什么都不擔心的模樣,道:“鵬奴,吃完了,你就趕緊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