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節(jié)
劉易斯猶豫了一下: “對?!?/br> “那么問題又來了?!?/br> 曹云山這次真的笑了起來: “阿爾法狗知不知道,它要贏,是因為有種叫人類的生物給它下了命令?” “……” “所以劉易斯,別天真了,我們就是阿爾法狗?!?/br> 什么成功啊,奮斗啊,愛啊,恨啊。 你怎么知道,是你想,而不是你的大腦,要你想? 曹云山收起笑容,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自嘲: “而至于你偉大的愛,也只不過是因為你的基因需要□□才能把自己繁衍下去,早期的人類通過身上荷爾蒙發(fā)生的氣味互相吸引,我們現(xiàn)在只是換了一種名為’愛’的方式——甚至有一種理論是,人類只是基因的載體?!?/br> 人類只是基因的載體。 幾億年來生物一代一代變遷,基因最原始的片段卻從未變過。這個理論認(rèn)為,一切生物生存的唯一目的,不是個人價值的實現(xiàn),而是把身上的原始基因片段傳下去。 可傳下去做什么呢? 人類滅絕了,基因仍會以其它形式存在,我們只是它漫長航行中的一艘船,在無盡時光中與它短暫相伴,等某日我們的影子在這偌大宇宙里化為煙塵,它又會換下一艘船。 一生成敗,一生悲喜,都只不過是一艘船。 …… “我去找李文森?!?/br> 劉易斯定定地站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消化這過于龐雜的信息。他摘下眼鏡,仔仔細(xì)細(xì)地擦了一遍,再戴上時,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 “我忘了告訴你,李文森……被喬伊關(guān)起來后,又逃出去了,一小時前已經(jīng)趕去了,似乎是想阻止地下基地重新啟動。” 曹云山:“……”你這個騙子。 “如果我所料不錯,十年后發(fā)生的這幾樁謀殺案,都是你說的那臺電腦的手筆。” 他在他面前蹲下: “我需要你幫助我,曹云山,我該怎么停止這臺電腦?” “停止電腦很容易,生是一臺電器,成精了也是電器,再聰明的智腦,也擺脫不了它身上最大的桎梏——電源?!?/br> 曹云山挑起眉毛: “但你未必能找到這個電源?!?/br> “為什么?” “因為電源裝在一個盒子里?!?/br> “那只要找到這個盒子就可以了。” “如果這么簡單,我和李文森早把世界拯救完了,還有后面這么多破事?” 曹云山單手支著太陽xue,蒼白的臉色看上去十分嚇人: “我說的盒子,不是普通的盒子,而是薛定諤的盒子。” 劉易斯:“……” 幸好他九年義務(wù)教育學(xué)的相當(dāng)扎實,還能想起薛定諤的盒子和貓是個什么鬼。 這個奧地利物理學(xué)家,養(yǎng)了一只貓,這只貓有著所有貓的秉性,特別愛鉆盒子,于是某一天他忽然想到,如果同時在一個盒子里放一只貓和一瓶放射性物質(zhì),其中有50%的概率,放射性物質(zhì)將會發(fā)生衰變,并釋放出毒氣殺死這只貓,而在另外50%的概率中,貓可以活下來。 薛定諤由此得出一個結(jié)論:當(dāng)盒子處于關(guān)閉狀態(tài)時,貓?zhí)幱诎胨啦换?、既死又活的狀態(tài),只有打開盒子,才能真正確定貓是死是活。 ……所以這到底在講什么? 略去量子力學(xué)的話,延伸起來,就是在講事情的結(jié)果會隨著觀測方式的改變而改變。 薛定諤樣繆做出的假設(shè),與經(jīng)典物理截然不同。我們總以為,世界是客觀存在的,過去的是不會改變的。無論你用什么方式度過,一天就是一天,不會長一點,無論你是死是活,山都在那里,也不會矮一點。 可在極度微觀和宏觀的環(huán)境中,觀測狀態(tài)卻會影響觀測過程。 比如光的波粒二象性。 再用一個凡人世界的警察也能聽懂的比喻來說,就是你從一個角度,明明看見三個人手牽手在過馬路,但當(dāng)你換另一個角度,來觀測同一個過程,卻發(fā)現(xiàn)這三個人是完全分開的,甚至因著你觀測的改變,連之前已經(jīng)觀測到的、三個人手牽手的狀態(tài)也被改變。 也即,我們對時間的感知方式,不一定是線性。 在光的波粒二象性史艷麗,你的觀測,不僅改變了“將來”,還改變了“過去”。 …… 曹云山笑了笑: “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人工智能感知世界的方法和我們不一樣。就好比時間,人類感知時間的方式是線性的,有過去,現(xiàn)在,將來,三種時態(tài)涇渭分明——可你怎么知道人工智能也是這么感知時間的?” 劉易斯:“為什么不是?人工智能也是人類創(chuàng)造的?!?/br> “錯了,人類沒有創(chuàng)造人工智能,人類只是創(chuàng)造了一種模式,就像自然界最初給人類的,只是區(qū)區(qū)一個單細(xì)胞。之后幾億年的演化,幾萬年的文明,我們的視、嗅、觸、溫覺,乃至愛情、文字、繪畫,音樂,都是人類自己磨合出來的。人類會養(yǎng)成過去、現(xiàn)在、將來的線性時間感知力,也是因為只有這樣才最容易活下去?!?/br> ——可人工智能不同。 它們不用經(jīng)歷自然演化,也沒有競爭和淘汰。 那么身為人類的我們,又怎么知道,它會把自己進化成什么樣子? …… “所以,禱告吧,劉易斯,讓薛定諤來保佑你。” 曹云山語氣里帶著不合時宜的幸災(zāi)樂禍。 他就如同一個局外人,對“營救李文森”這件事漠不關(guān)心: “我這還只是舉了時間一個例子,人工智能有自己藏東西的方式。如果你運氣好,你打開盒子時電源在那里,如果你運氣不好,比如不幸這個人工智能的時間觀是同時性的,或者它的空間觀是無限維度的,吊打你的三維空間……那你找一輩子也找不到。” “找不到也要試試看。” 劉易斯直起身,剛走到門口時,又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問道: “對了,你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消息?” “我?” 曹云山笑瞇瞇地望著他的背影: “因為我是青蛙王子啊,我有魔法的?!?/br> “……那李文森呢?” “她?她比我高級一點,她是人魚公主。” “……” …… 劉易斯走了。 他沒有和他說再見。 空曠的廢棄廠房變得更加空曠,深秋的深夜也顯得更加寒涼。曹云山坐在冰涼的水泥地面上,半邊臉沉在濃重的黑夜里,辨不清神色。 半晌,他垂眸輕笑了一下,像對面的人仍未離去一般,繼續(xù)愉快地輕聲說道: “你知道嗎?我是青蛙?!?/br> …… “有一種青蛙能單體繁殖,它自己就能產(chǎn)下許多的卵,這些卵又能長成許多的青蛙……和它一模一樣的青蛙?!?/br> …… 他手指在身后慢慢摸索,好一會兒,才從口袋深處摸出一支細(xì)細(xì)的白色針.管來。 那是他的死刑注射劑。 變故發(fā)生的瞬間,他被人用乙.醚捂住口鼻,昏迷的前一刻卻下意識地抓住了這支針管。當(dāng)時針.頭已經(jīng)扎進了他的靜脈,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去。死前眼前浮現(xiàn)的不是自己遠(yuǎn)在異國的養(yǎng)父母,而是她,那個邊看卓別林默劇邊流眼淚的小姑娘。 …… “所有人都相信,劉正文是為了避開研究所內(nèi)的黨爭才自己申請加入昆侖研究隊,所有人也都堅定不移的認(rèn)為,十年前的浩劫,是**。” …… “可是我知道,不是?!?/br> …… 他聲音很低,始終對著前方一個方向。夜色濃重不透一絲光線,卻有晚風(fēng)從遠(yuǎn)處吹來,拂過他的額角。 “我一直在尋找自己身世的秘密,也一直想知道,她到底是誰?!?/br> 然后他找到了。 但真相卻那樣殘酷,殘酷到他永遠(yuǎn)不能說出口。 曹云山慢慢把手里的針管扎進靜脈,那點細(xì)碎的液.體在他手指間晃動,澄澈如月光。 今晚月色這樣好。 十二點鐘聲敲響,仿佛喪禮。是誰說,千萬要活下去?;畈幌氯?,也要死的慢一點。 …… “你知道嗎?文森,造人者才為上帝。” 曹云山抬起眼眸,露出那雙和李文森如出一轍的黑色眼睛,如同深秋的潭水,夜色下竟然帶著一絲細(xì)細(xì)的笑意。 他仍望著面前那個不存在的人,小聲地、愉快地與她說著悄悄話,手指卻一點點把液.體推到了底: “人類創(chuàng)造人工智能,就以為自己是神……他們或許從沒想過會有這么一天,當(dāng)人工智能,開始創(chuàng)造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我對薛定諤可能有點誤解,這章邏輯把我自己繞暈了,你們,看明白了嗎…… 曹云山的背景樂,明天我晚上我會掛在微博上,最近想改筆名想改的要死,但改之前搜“春韭”還是能搜到我的,前面一串英文字符的就是。